第68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0

“髌骨?”

江曉原順着他的指點看過去。

“沒錯, 就是髌骨。”

柳弈拿起解剖臺上躺着的屍骨的右側髌骨,遞給江曉原。

“注意看, 這塊髌骨并不完整, 下極缺失了一小塊,而且斷面平整。這應該是髌骨骨折以後施行了部分切除手術,去除了髌骨遠端的骨塊所致。”

“這……”

江曉原把那塊髌骨捏在手裏, 想了想,有些疑慮地回答,“雖然運動确實是髌骨損傷的主要原因之一沒錯,但是……”

他惴惴地看了看柳弈,“可是, 在城市人群裏,交通事故造成的撞擊, 或者摔傷什麽的導致的髌骨骨折, 也很常見啊。”

柳弈并沒有嫌棄江曉原對他的猜測提出質疑,反而因為自家小徒弟肯認真思考而覺得很是高興。

“那當然是因為,這位先生的骨頭上,還留着其他的痕跡啊。”

柳弈說着, 拿出無名白骨屍的左側胫骨與右側踝骨,“仔細看, 這兩處上都有已經愈合的骨折痕跡。”

他的手指先在胫骨中段一處短斜行凸起上滑過, 又點了點髁骨的腓骨下端的一處斜行的淺淺凹痕,“雖然都已經是愈合了的骨折,但兩處的骨增生程度并不一樣, 應該是在不同時期受的傷。”

“原來如此!”

江曉原恍然大悟狀,“也對哦,如果是交通事故或者意外摔倒的話,很少有那麽背,連續遭遇好幾趟的,加上死者又很年輕,确實比較像是反複多次的運動傷了!”

“嗯,不過下肢為主的運動傷範圍也很大,田徑、籃球、足球、擊劍、體操,甚至是舞蹈和軍事訓練都很常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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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現在多的是沉迷健身的人,自己胡亂鍛煉禍禍出來的傷也不少見……”

江曉原倒是覺得很高興,“不過,死者的性別、年齡、身高甚至生前喜好和曾經受過的傷都檢查出來了,這樣已經能在很大程度上縮小調查範圍了吧?拿人口失蹤記錄套一套,再一個個去排查呗!”

“也是。”

柳弈朝他笑了笑,“其他的,就交給警察去調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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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後的周末,便是柳弈從譚夫人那兒得到的邀請函上講座的日子。

這天的講座,柳弈本來當然是想和戚山雨一起去瞧瞧熱鬧的,然而小戚警官可是個大忙人,連續幾天外勤下來,早跑得找不着影兒了,只抽空回了柳大法醫一條微信,抱歉地告訴他自己沒法去了。

于是柳弈只能收拾收拾,一個人去了X大。

《犯罪心理側寫在刑偵實踐中的全新應用》在X大的新大樓禮堂舉辦。

禮堂很大,足可容納超過五百人,而且顯然主講的嬴川嬴教授在學校裏也是個相當受歡迎的風雲人物,柳弈去得不算早,只比講座開始的時間提前了不到十分鐘,這時禮堂裏已經差不多都坐滿了人,還有一些學生模樣的孩子陸陸續續從門外進來。

講座前兩排是給嘉賓留的專座,柳弈手持邀請函,朝一個帶着胸卡的引導員亮了亮,就跟着他大大咧咧地走到最前排,在很靠近主席臺的地方坐下了。

他的旁邊這時候已經坐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正低頭翻看着手裏的一疊打印出來的A4紙。

柳弈随意掃了一眼,發現紙上印得密密麻麻的,似乎是一些心理學相關的資料。

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擡起頭,對上柳弈的視線。

柳弈注意到,這個黑西裝男有一張十分端正的臉,年紀約莫比自己略大幾歲,面容雖然算不得非常俊美,但眉眼柔和,鼻梁挺拔,氣質端方,連鬓角都收拾得一絲不茍,身上的西裝板正而服帖,配合着穩重的溫莎結,看起來給人一種特別可靠的感覺,很容易就讓人心生好感。

那人在看清了柳弈的長相之後,先是愣了愣,然後勾起唇,露出了一個溫和友善的笑容。

——可惜了,雖然人很俊,但不是我的茶,而且我現在想睡的,就只有小戚警官一個人而已。

柳弈在心裏默默想着,回了對方一個微笑,就自顧自摸出手機,低頭看了起來,并沒有和這個陌生人搭讪的打算。

十點正,講座準時開始。

一個助教模樣的漂亮女主持人上臺,她向臺下來賓介紹了主講人的履歷和學術成績,然後就在上千人熱烈的掌聲共鳴中,将嬴川嬴教授請上了主講臺。

嘉賓席的每個座位上都放了一只精致的紙袋,裏面有一本全新的活頁筆記本,還有一套三只的紅藍黑簽字筆。

柳弈左手托腮,筆記本攤開在桌上,右手擎了一支筆,無意識地将它從食指轉到尾指,又從尾指翻回到食指上。

他正在琢磨着剛才聽到的那一串頭銜和履歷,總覺得這人的經歷聽起來和自己的還挺像的。

這個名叫嬴川的人,手裏拿着兩個美帝耶魯大學的心理學相關博士學位,在國內目前還相對缺失的犯罪心理學和變态心理學方面,算得上是數得上名號的專家人物,現在領着市局客座顧問的頭銜,常常會參與到實際案件之中,幫警方做犯罪側寫。

柳弈手指間轉動的筆停了下來,在活頁紙的邊角上寫下了“35”這個數字。

以這位嬴川嬴教授的學術成績來說,三十五歲這個年齡,也确實夠年輕的。

這時,禮堂裏雷鳴般的掌聲還未停歇,柳弈有些驚訝地看到,他旁邊坐着的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竟然在此時站了起來,朝他微微笑了笑,右手略往上擡了擡,應該是想要麻煩他讓一讓的意思。

柳弈這才察覺,自己大概是錯坐到給剛才的女主持人留的座位上去了,只得站起來,往旁邊挪了一步,給被他堵在裏側的主講人讓出了過道。

嬴川側身穿過坐席,卻沒有直接上臺,而是擡手搭上柳弈的手臂,說了句“謝謝”,然後又比了個“請坐”的姿勢,意思是讓柳弈不必再挪地方,坐回原處就行。

這時候,幾乎整個禮堂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們兩人身上,柳弈也不好再另找空位,于是朝嬴川客氣地點了點頭,又坐了回去。

……

很顯然,這位嬴川嬴教授也是個說話做事幹脆利落的人,并沒有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開場白上,而是打開了課件,用簡潔的導言引入正題,直接開始了他今天的講課。

這個講座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就講座而言,連續進行了那麽長的時間,應該是很容易讓人覺得疲憊的,但課題內容比柳弈想象中來得有趣,直到嬴教授宣布到了自由提問時間的時候,他也沒感覺到無聊,還在不知不覺中記了整整三頁紙的筆記。

大約是因為他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的緣故,在講座進行的過程中,柳弈發現嬴川常常看向自己。

他們有十好幾次目光相觸,對方總是先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然後自然地移開視線,繼續他的授課。

在此過程中,嬴川的演講依然思路清晰,話語沒有任何滞塞,因此,這些有點兒過于頻繁的目光相交,旁人根本無從察覺,也就只有他們兩個當事人才會知道了。

講座結束以後,柳弈故意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多看了一陣。

嬴教授大約确實是相當受學生們——尤其是女生歡迎的,這會兒主席臺上已經圍滿了人,正七嘴八舌地問着剛才提問時間時來不及問的問題。

柳弈本來也有兩個問題想要找他說說,看臺上這個架勢,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幹脆笑笑作罷,将用過的筆記本揣進包裏,轉身離開了大禮堂。

X大作為鑫海市裏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占地面積自然不小。

禮堂所在的這棟大樓是兩年前剛剛新建的,位于校區最南面,距離柳弈停車的北門停車場有一段相當不短的距離,步行要走上差不多半小時。

這時已經臨近中午,柳弈反而不着急到停車場取車走人了。

他琢磨着反正下午沒什麽事兒,他也很少來X大這邊,正巧今天陽光明媚,氣溫也暖和,幹脆先随便到處轉轉,找個校外人員也能吃飯的地方,把午飯問題給解決了,再回公寓也不遲。

于是柳弈就順着禮堂大樓正面的林蔭道往下走,悠悠閑閑地逛了起來。

X大的校園綠化做得不錯,四處綠樹成蔭,也種了各種各樣的花。

入春以後天氣轉暖,花木藤蔓都陸陸續續地綻開了,柳弈一路閑逛,看到不少校外來的游客,都和他一樣在校園裏四處晃悠,逮着幾株開花的玉蘭樹或者紫藤花,就圍攏在樹下,興高采烈地結伴拍照留念。

路過圖書館時,柳弈看到圖書館門口種了一顆鳳凰樹。

他擡頭看了看那壓滿枝頭的重重疊疊緋豔如火焰燃燒般的花朵,忽然笑了笑,也跟其他的游人一樣,掏出手機,對着滿樹繁花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打開微信,傳給了戚山雨。

消息發送成功之後,他等了一會兒,沒收到小戚警官的回複。

對方大概還在忙,沒空理會他的這些無關緊要的小情調,柳弈也不急不惱,只将手機揣回到外衣口袋裏。

“Hi.”

這時候,柳弈感到,有人自他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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