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6.the silence of the lambs-1

在衆多坊間傳聞裏面, 流傳度最廣的三則,就是冰水浴缸偷腎、服裝店內更衣室失蹤, 以及不知多少人現身說法, 證明自己曾經經歷過的,走在路上聞到某種奇怪的香味,就立刻對犯罪者言聽計從, 乖乖地掏出現金、說出密碼,被搜刮得一窮二白的迷魂藥驚魂案了。

事實上,先不論哪來那麽多開着暗門的更衣室,而沒經過配型的腎髒摘出來只能拿去爆炒腰花,就目前的各種麻醉藥來說, 那種一噴就會讓人立刻失去自主意識的神秘藥物,壓根兒是不存在的。

如果是想要令受害人在短時間內吸入一點就命喪當場, 那麽有不少劇毒物質能夠做到, 比如自二戰時期開始就臭名昭著的有機磷或有機磷酸酯類氣霧,又或者能夠引起閃電式死亡的氰化物氣體。

但若是既要使人昏迷,又要短時間、低劑量,還得保證幹完這事之後, 受害人還能好好地活着,那就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更別提還要讓受害人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之下, 還能聽命于人了。

“雖然氟烷已經是吸入式麻醉劑裏麻醉效果較強的一種,但實際應用之中,在使用面罩封閉式吸入的情況下, 麻醉誘導的時間通常也需要數分鐘。”

柳弈向戚山雨解釋道:

“通常狀态下的氟烷,是一種澄清無色易揮發的液體,具有一股很有特點的果香味。”

他端起玻璃杯,輕輕晃動了兩下,裏頭剩下的小半茶水,也随之漾出了幾圈漣漪。

“假設殺人犯要使用氟烷對受害人進行麻醉,一般就要将液體倒在手帕或者毛巾上面,再用它來捂住對方的口鼻。把人麻暈的過程耗時視氟烷的濃度和死者的吸入量而定,具體要多久不太好說,不過,肯定起碼需要一、兩分鐘以上,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受害人進行反抗了。”

柳弈伸出手,做了一個抓撓的手勢。

“通常犯人在捂口、勒頸的時候,因為兩只手需要按壓在死者的口鼻或者脖子上,死者都會本能的進行大力抓撓,很容易就會抓傷兇手的手背、前臂等處的皮膚。”

況且,受害人黃子祥雖然不是什麽高大健壯的八尺男兒,但起碼身高173公分,體重也有個65公斤,算不得特別瘦弱的身板兒。又是二十出頭體能正好的年紀,突然遭遇襲擊,就算最終不能保命,應該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的。

柳弈朝戚山雨笑了笑,“我覺得,你們可以從這個方向,調查一下黃子祥的金主們。”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之所以切掉死者的十個指頭,很可能是因為擔心受害人指甲裏殘留了他的皮屑和血跡的緣故?”

戚山雨記得,柳弈在勘察兇案現場的時候,就曾經提出過這種可能性。

如今,法醫們在死者的領子上檢出了氟烷成分,可以借此模拟出兇手用沾了麻醉藥的巾帕襲擊受害人的場面,似乎就更能驗證這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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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點了點頭。

戚山雨卻沒有立刻表态,而是低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覺得,這個推理,好像還是有點兒不太對勁兒。”

他說着,輕輕按住柳弈的手,讓他将五指攤開,平放在桌子上。

柳弈的身材偏瘦,五根手指纖細修長,骨節不顯,皮膚白皙,指甲修剪得很短,指尖有一個圓潤的弧度,乍看上去精致得跟雪花石膏雕刻的工藝品似的。

戚山雨盯着柳弈的手,腦海裏有些不合時宜的走神。

他是真的很想抓住面前的這只手,擎在掌心細細摩挲把玩,再順着他細瘦的腕子往上摸……

“小戚,怎麽了?”

柳弈看戚山雨兩眼定定地看着他的手,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樣子,不由得奇怪地叫了一聲。

“嗯,沒事。”

戚山雨連忙搖搖頭,“我只是在想,如果兇手只是害怕死者指甲裏的皮屑和血跡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麽只需要将他的手指尖剁去就行了。”

他說着,左手輕輕捏住柳弈的食指,朝外掰開到三十度左右,右手比成手刀狀,在柳弈的手指上比劃了一下。

“你看,如果要砍斷根部,就必須将手指一只只這樣掰開,對準以後緊貼下刀,操作起來很麻煩,不是嗎?”

“你說得對!”

柳弈也明白過來了,“确實,人的手指這麽長,如果只是為了去除指尖的話,從中段随便剁一剁就行了,沒必要每一只手指都緊貼根部切斷啊!”

“帶着麻醉劑上門,看得出來兇手應該是早有準備的。”

戚山雨繼續說道:

“而且,你們在現場不是沒有發現兇手用過的刀子嗎?我覺得,不僅是殺人,連毀壞死者面部和切割男性特征器官,還有切掉十只手指這幾項,怕也是兇手從一開始就計劃好這樣做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真的很有意思了……”

柳弈抿住嘴唇,“東城郊新長垣那頭才剛剛發現了一具十指被切斷的陳年白骨,結果我們這邊就出了一樁連下刀位置都幾乎一模一樣的斷指案件,如果說是巧合的話,也未免巧過頭了吧?”

“如果不是巧合呢?”

戚山雨也深深地皺起了眉,“那是不是意味着,這兩樁案子之間,有某種我們還沒察覺到的聯系?”

柳弈輕輕哼笑了一聲:“搞不好……是同一個人所為也說不定哦。”

雖然那具陳年白骨已經死了得有五年以上了,但柳弈以前翻看過不少連環殺人案的卷宗。

在那些殺了好幾個甚至好幾十個人的殘忍兇手裏面,有在短期之內連續犯案的,也有在犯下幾樁案子之後,忽然停手,宛如人間蒸發一般,就此銷聲匿跡的。

而在後者裏面,有為數不少的一些人,會在停手一段時間之後,忽然重操舊業,再次以相同或者相似的方式犯罪。

美帝曾經出過一個連環殺人案,兇手在他十六歲的時候,暴淩并且殺害了比他年長了二十多歲的漂亮女鄰居。

然後,這個兇手隐沒在人群裏面,如同普通人一般娶妻生子,到他年過四十之後,再次用同樣的手法,虐殺了好幾個獨居的女子,而這一回,警方依然沒能抓到他。

然後兇手又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到了他接近六十歲的那一年,才在再度犯案時被逮了個現行。

比起從未成年的青蔥少年到滿頭華發的半老男人,區區五年的時間跨度,似乎就真的算不得什麽了。

“對了,說起刀子,我覺得你的猜測應該沒錯。”

柳弈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兇手使用的刀具,應該确實是他自己帶來的。”

黃子祥的死因是勒頸造成的機械性窒息,兇手只将刀子用在了切割死者臉部、十指和下半身的特征器官上面,但是,柳弈他們還是發現了那把刀子的特殊之處。

“兇手劃傷死者臉面的時候,曾經将刀子從死者的側頰或者下颌捅進口腔裏,尖端紮進了上颌的粘膜或者舌頭裏。從這些創口可以測量出,那應該是一把刃長超過8厘米的刀子。”

他說着,拿過戚山雨的筆記本,在空白的頁面上畫了一張簡單的示意圖。

“我們用探針探查過死者臉部的所有刺創創道,在不同深度的時候,刀子留下的創口寬度都不太一樣,所以,和常見的直身水果刀不同,兇手用的刀子,刀身應該是呈流線形的,目前已知的最寬處,大約是三厘米左右。”

柳弈用筆在他畫出的刀刃形狀上補上幾筆,添加了一排小小的波浪線,又補充道:

“而且,在靠近刀刃後端的部位,有鋒利的鋸齒,因為在一些比較深的創道裏面,在靠近創口的位置,可以找到鋸齒插入和抽出時造成的創壁翻卷痕跡。”

戚山雨接過筆記本,看了看上頭的示意圖,“這看起來,像是把軍刀啊。”

“嗯。”

柳弈聳聳肩,“在沒有找到兇器,和傷口對比吻合之前,這都只能算是猜想了。”

說完這些之後,柳弈端起杯子,将已經涼了的半杯賣茶一飲而盡,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然後,還有最後一點挺重要的線索。”

他說道,“兇手很可能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

戚山雨聞言,頓時眼前一亮,“你确定?”

“确定倒是不敢說确定,只能說,有個七成的把握吧。”

柳弈笑了笑。

“兇手選擇的殺人方法是勒殺,用的刀子也不分左刃右刃,但是,他不是将黃子祥下面那套東西給整套割掉了嗎?”

柳法醫畢竟是個拿慣了手術刀的人,對切割東西頗有經驗,他左手比了個抓住某件棍狀物的動作,右手做了個持刀的姿勢。

“像我這種右利手,切東西時,都是從自己的右側下刀,往左側離斷下去。而死者被切掉的囊袋,皮膚比較松弛,如果牽拉得不夠緊的話,在徹底切斷的時候,很容易會在斷刀處留下一塊朝斜上尖起的三角錐狀皮膚斷面。”

他說完,看向坐在桌子對面的青年。

“但是,那個死者身上的這塊三角錐狀皮膚,卻是在死者的左邊,也就是兇手的右邊的——換句話說,兇手下手的時候,應該是左手持刀的。”

“原來是這樣。”

戚山雨立刻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了這個非常有用的線索。

“不過,這個推論,也只是基于兇手割掉死者那套器物的時候,是以蹲在他兩腿中間下刀的姿勢來假設的,因為在這個位置操作起來最為方便。”

柳弈攤了攤手,“如果兇手換到靠近死者頭側方向的站位,右手持刀也有可能留下同樣的下刀和收刀痕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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