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聽到動靜, 霍白衍偏頭看過來, 視線中出現小孩兒那張似乎被吓到的小臉兒, 他眼皮一跳,快速走過去,擋在黎言面前, 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乖, 別看, 髒。”
視線受阻,變得黑暗。男人指間淡淡的煙草味兒萦繞在鼻尖, 熟悉的氣息籠罩而來, 黎言下意識閉上的眼睫輕輕顫了顫, 出口的聲音變得有些微微顫抖,“她……”
“她都是瞎說的, 我沒碰過她。”霍白衍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 感覺到掌心裏小孩兒微顫的睫毛, 突然強烈地想要澄清。
那她肚子的孩子……她是你推倒的嗎?
這幾個字萦繞在心頭,耳邊還回蕩着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黎言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問。
還沒等他想清楚,霍白衍已經将人攏入懷中, 帶着走出了辦公室。
“霍白衍,你不得好死!我的孩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黎言被猝不及防推出辦公室,下意識去看腳下的路,絲毫沒注意到身後, 男人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冷戾。
他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人,經手的髒事兒可太多了,就算要取他性命,還輪不到一個未出生的小娃娃。
後背抵着結實的胸膛,黎言想要去看那個女人的情況。還沒轉過頭,霍白衍已經将他打橫抱起來,快步離開了彌漫着血腥味兒的地方。
小孩兒還很單純,能不讓他看到的髒事兒,盡量都不讓他看。
剛踹開門的瞬間看見的那一幕實在太過震撼,黎言半天都沒醒過神來,直到被霍白衍抱到走廊盡頭,距離辦公室最遠的地方,才眨了眨眼睛,小心謹慎地偏頭看了男人一眼。
見他眼神怯怯,霍白衍心疼眉頭微微擰了一下,知道小孩兒怕是吓到了,擡手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頭,沉聲問:“害怕嗎?”
黎言下意識地點了點腦袋,看見霍白衍皺了下眉,又急忙搖頭解釋道:“我不是怕你,就是……”
就是剛才那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了,那個女人又叫的難聽,所以……如果有人懷了你的孩子,你會親手殺死嗎?
黎言只是在心裏想了想,沒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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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
他小心翼翼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皮,又怕被發現似的趕忙挪開了視線。
霍白衍看見了他這個小動作,還以為是他的肚子又不舒服了,手掌輕覆上他的肚子揉了揉,低聲問:“又吃冰淇淋了?”
“沒有啊。”黎言皺起鼻子,擡眸瞪他一眼,表示自己很委屈。要不是被你弄出了一個崽,我怎麽會這個不能吃,那個也不能吃!
呵……男人。
啊呸,我自己也是男人。
呵……渣男。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很大的玻璃窗,從這裏可以清晰地将整個金融區一覽無遺。
周圍摩天大樓林立,玻璃牆折射着光芒。站在這裏,頗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感覺。
黎言很快就被視線中那波瀾壯闊的景致吸引了注意力,也沒再繼續想關于剛才那女人的事。
他趴在落地窗上,笑眯眯地彎起眸子往外看,像一個得到玩具的小孩子,眼神澄澈透亮,渾身都散發着青春的朝氣。
霍白衍靠在旁邊的牆壁上,溫柔的視線落在他纖細白瘦的身體上,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同他這個年紀一樣的時候。
二十一歲的霍白衍,剛經歷過母親跳樓自殺的事情不久,整個人變得消沉又陰郁,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酒吧裏,一杯一杯将那些濃烈又刺激的酒液往嘴巴裏灌,試圖麻醉自己。
那段時間,霍老爺子對自己大孫子心疼得不行,找了好多醫生對他做心理輔導,生怕他被母親摔死在自己面前的畫面,造成心理陰影。
但所有醫生都說,霍大少爺的心理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霍白衍也知道自己沒問題,除了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母親躺在血泊中,那睜大的眼睛裏,滿是不甘和怨恨。
霍白衍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陰鸷偏激,心狠手辣的呢,大概就是那個時候。
趴在大片玻璃窗上往外看了一會兒,鼻尖突然嗅到一股煙味兒,黎言蹙起眉頭看過去,見老狐貍正靠在旁邊抽煙。
霍白衍擡眸,剛好與小孩兒嫌棄的視線對上。
黎言把不高興全都寫在了臉上,嘴巴撅得老高,死死盯着他手裏已經點燃的煙,也不說話。
嘴角勾起弧度,霍白衍收斂自己回憶的思緒,輕笑着問他,“不喜歡我抽煙?”
黎言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抿了抿唇,一本正經地胡扯,“據科學研究表明,每年有成千上萬的死死于肺病。而導致肺癌的其中一個重要誘因,就是你手中的煙,所以你懂吧?”
霍白衍挑眉,笑着問他,“懂什麽?”
“你多抽一根煙,就代表你要少活一歲。”黎言繃着小臉兒,說的十分認真,“你要把一包都抽完,那說明離死也不遠了。”
說着,他還伸手指了指霍白衍手中那已燃了一半的煙,“你繼續抽吧,從現在開始,我會每天存一塊錢,給你買花圈的。”
這小孩兒,勸人不要抽煙的方法都這麽別致。霍白衍很想撬開他毛茸茸的腦袋瓜,看看裏面裝得是什麽。
看他眉頭一直皺着,都快把自己皺成小老頭了,看樣子是真的不喜歡煙味兒。
霍白衍将手裏剩下的半截煙扔到地上踩滅了,朝他招招手,“過來。”
黎言發現這只老狐貍真的太喜歡朝自己招手了,就跟叫小狗兒似的。
他撇撇嘴,低頭在衣兜裏掏了半天,拿出一張濕紙巾遞過去,“把手擦幹淨,臭!”
霍白衍的煙瘾其實挺大的,都是母親去世那年養成的習慣,用酒精和尼/古/丁來麻醉自己。
這麽多年,一直沒想過戒。但最近,在黎言面前,他都盡量克制着自己的煙瘾,沒怎麽抽過。
“好。”霍白衍縱容地笑笑,沒有去接濕紙巾,而是将自己的手遞了過去,“你幫我擦吧。”
“……”黎言扁扁嘴,在心裏嚯了一聲。我是你的員工,又不是專門伺候你的。
心裏如此傲嬌,表面上還是乖乖走過去,撕開濕紙巾的包裝,仔仔細細一根一根幫霍白衍把手指頭擦幹淨了。
擦完之後,他還低下頭,把鼻尖貼在男人的掌心裏用力嗅了嗅,繼而嫌棄地皺起眉頭,嘟囔道:“還是好臭啊。”
霍白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那你每天都來幫我擦一遍。”
“不要。”黎言拒絕得幹脆,“濕紙巾太貴了。”
霍白衍:“……”
啧,原來在小財迷的心裏,連濕紙巾都舍不得給他用。
黎言将用過的濕紙巾和包裝攥在手裏,打算一會兒扔進垃圾桶。他吐槽完,擡眸剛好撞進男人含着隐笑的雙眸,小心髒撲通跳了一下。
“那個……”他感覺不對勁,趕忙別開眼,“我要去工作了,再見!”
話音落下,黎言已經嗖得一下蹿了出去。
站在電梯前,他好奇地偏頭往走廊另一端盡頭的總裁辦公室望了望,只見大門敞開着,裏面好像有不少人影在晃動。
之前那個哭嚎的女人不知道還在不在裏面,哭喊聲倒是已經沒有了。
黎言發着呆,連電梯門開了都沒注意到。安雅從裏面走出來,喚了他一聲,“黎言。”
“哎。”思緒被拉回,他偏頭看向安雅,記起她是霍白衍的秘書,好奇地問了句:“總裁辦公室裏,怎麽好多人啊?”
“都是消毒的清潔人員。”安雅微微一笑,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接下來這一個星期,這二十五樓将充滿濃郁的消毒水氣味兒。”
安雅友好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你最近要是能不上來,還是盡量別上來了,味道實在來難聞了。”
腳步聲臨近,安雅偏頭看過去,剛好對上霍白衍冷戾的視線,像是鋒利的冰刃呼嘯而來,所到之處,凍結一切,吓得她趕忙收回手,讪讪地低着頭不敢再出聲。
霍白衍走過來,手掌搭在安雅剛才拍過的地方捏了捏,溫聲囑咐道:“平時吃飯的時候多吃點兒,你太瘦了。”
想起最近這幾天,自己每頓都吃三碗飯,黎言也沒敢說話。
“下去吧。”在電梯門快要合上之前,霍白衍伸手擋了擋,見黎言進去後,他才放開手。
電梯門緩緩合上,小孩兒的臉漸漸消失在視線中,霍白衍周身的氣息也越來越冷。
電梯完全關上的瞬間,他臉上的笑意已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冰寒,以及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
安雅低着頭,哪怕已經幹了三四年的總裁秘書一職,對總裁現在這種狀态還是有些吃不消,有種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渾身的血色都快被凝固的感覺。
“人處理好了?”霍白衍冷聲問。
張開嘴巴,安雅過了好幾秒,才克服強壓,找到自己的聲音,“已經送醫院去了。”
“嗯。”霍白衍轉身往走廊的另一頭走,“消毒要做好。”
“好的,總裁。”安雅急忙應答,腳步聲遠去,她才放松緊繃的身體,拍拍小胸脯,長舒一口氣。
要是總裁一直都是這種狀态的,自己說不定幹不了幾年就死翹翹了,而且還是吓死的。
黎言回到設計部的辦公室,坐在椅子上之後,精神還有些恍惚,捧着杯子半天沒喝。
隔壁的小姐姐知道他喜歡喝甜的,順手往他的杯子裏丢了一個橘子味兒的泡騰片。
刺啦聲響起,酸甜的味道迅速蔓延,灌入鼻腔,拉回黎言的思緒。
“心情不好的時候,多吃點兒甜的。”同事小姐姐又往他面前放了兩顆大白兔奶糖。
黎言沒覺得自己心情不好,就是……
他垂了垂眸子,糾結地皺巴起小臉兒。小姐姐是位知心的可人兒,覺得這位小弟弟好像遇到了什麽人生的難題,一直在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準備随時提供幫助。
黎言沉默了好一會兒,喝了幾口酸甜的橘子水,從杯子裏擡起眼睛看她,小聲問:“你談過戀愛嗎?”
噢,原來是感情方面的問題啊。
今年二十六歲的同事小姐姐,看黎言就像在看自己的弟弟。這個年紀的男生,度過青春期,走出象牙塔,初初進入社會,對人生總是充滿思考,也充滿各種問題。
她很樂意,以過來人的心路歷程和思考方式提供幫助。
“嗯,談過。”同事小姐姐名叫莫悠,她輕輕點點頭,“談過好幾段,我的感情經歷還是挺豐富的。”
言外之意就是,有什麽都可以問。
黎言此刻确實有一個問題想不通,而且迫切想知道答案。
他沉吟了兩秒,确定沒人注意到這邊之後,小聲地問:“如果一個男人,都三十好幾了,還沒結婚,好像也沒固定的女朋友,他會喜歡孩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霍總暫時用自己強烈的求生欲,将黎言帶球跑的思想遏制住了,哈哈哈哈……那滿滿的求生欲啊。
剛剛地震了,有點兒吓人……12點前還有一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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