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黎言很生氣,十分生氣, 因為老狐貍竟然當着別人的面把他親的臉紅心跳癱軟在自己懷裏, 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于是乎, 霍白衍喜提了一晚睡沙發。
晚上十一點多, 躺在床上的黎言翻了個身,睡不着。又翻了個身,還是睡不着。
他豎着耳朵聽沙發那邊的動靜,啥聲音都沒有, 老狐貍多半已經睡着了。
黎言忿忿地抓了抓枕頭,覺得很不公平。為啥霸占大床的自己沒睡着, 擠在小沙發上的老狐貍倒是睡得香?
不行,自己沒睡着, 他也不能睡。
掀開被子爬下床,黎言沒穿鞋, 光着腳踩在地毯上,走過去蹲在沙發邊, 用手掌半撐着腦袋,一動不動地盯着霍白衍閉着眼睛安睡的臉。
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 還挺帥。
就是似乎腦子不太靈光,整天都想些黃色廢料。
黎言撇撇嘴,拉開老狐貍的手臂,主動鑽進他懷裏。還動了動屁股,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這才閉上眼睛。
假裝沉睡的霍白衍勾了勾唇,收緊手臂,将小孩兒攏在懷裏,翻身将其按在身下。
黎言驚訝地睜開眼睛,澄澈的雙眸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像藏匿了滿天繁星,“你裝睡!”
“言言,不是讓我睡沙發,後悔了?”霍白衍深邃的眼底漾開笑意,低笑聲回蕩在夜色中。
“沒有。”黎言微微揚了揚下巴,傲嬌道:“我讓你睡沙發,又沒說我自己不能睡。我就是突然想睡沙發了,不行啊?”
“行。”霍白衍的聲音磁性惑人,像古老的編鐘,不斷叩擊着人的靈魂。
音色入耳的瞬間,黎言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輕.顫了一下。
霍白衍作勢要翻身離開,黎言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兒?”
“寶貝兒,你想睡沙發,我給你騰個位置,我去睡床。”霍白衍說。
“不行!”黎言拒絕道:“床也是我的,你不能睡。”
霍白衍笑着說:“那我去睡走廊裏的長椅。”
“不行。”黎言嚴辭反駁,“那是公共財務,你不能霸占。”
霍白衍挑眉問:“那我睡哪兒?”
黎言眼睛一亮,佯裝淡定地拍了拍自己旁邊剩下的窄小空間,“你也睡沙發。”
“可我這麽高,和你并排睡不下。”霍白衍故意逗他。
半夜腦袋發懵的小綿羊立馬就上鈎了,歡快地尥着蹶子掉進陷阱裏,“你抱着我睡,不就睡得下……”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霎那間,黎言瞪大眼睛擡手捂住了嘴巴。
霍白衍沒給他任何反悔的機會,側身将他攏進懷裏,“好,我抱着寶寶睡覺。”
黎言:“……”
我才不是寶寶,我是成年人了!
沙發面積窄小,兩個大男人擠在上面,難免會睡得不舒服。黎言扭了好幾下屁股,嫌棄地咕哝了幾句,又往霍白衍的懷裏鑽了鑽,還是很快就睡着了。
黎言明明記得,自己睡着前是躺在沙發上的,睡醒後卻躺在床上。
嗯,一定是老狐貍趁他睡着了,不要臉地霸占了他的大床。
黎言扁着嘴角,捏起拳頭忿忿地捶了下床。
一翻身,被站在床邊的吳阿姨吓一跳。
“言言,你醒了啊。阿姨熬了粥,這就給你盛。”
黎言撐着手坐起來,往房間裏張望了一圈,疑惑地問:“阿姨,霍白衍呢?”
“霍先生有急事去處理了,一會兒就回來。”
黎言抓過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看了看,才早上八點半,會有什麽急事處理?
翻身下床,他光着腳準備往浴室裏走。
吳阿姨轉過身的瞬間恰好看到,立馬就唠叨開了,“你這孩子,怎麽能光腳呢,快把鞋穿上。”
為了不讓她向老狐貍告狀,黎言聽話的把拖鞋穿上了。
吳阿姨還感覺不行,又讓他穿上了一雙襪子,說什麽體質弱,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千萬不要照亮了。
黎言偏頭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陽,很想提醒她,這是大夏天啊!
洗漱完,黎言乖乖坐在鋪着軟墊的小板凳上喝粥。一碗都喝完了,霍白衍還是沒回來。
他又吃了一個糖水蛋,還是沒看見霍白衍的身影。
老狐貍不在,吃再多也得不到誇獎,黎言決定不再為難自己,把勺子往碗裏一放,結束了這頓早餐。
“言言,再多吃點兒吧。”吳阿姨慈愛地哄他。
沒有任何效果,黎言堅決地搖頭,“不吃了。”
除了老狐貍,沒人能夠哄得動他。
吃過飯,黎言無聊地坐在床邊晃腿,阿姨守在一旁,戴着老花眼鏡織毛衣,時不時擡頭看看他。
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調皮搗蛋鬼,一個沒有大人在旁邊看着就會闖禍的小屁孩兒。
黎言等着柯希來陪自己玩兒,等了九點半都沒見到人影。他擔心是不是出事了,調出柯希的電話撥過去,響了好幾聲,接電話的卻不是本人。
“喂。”男人似乎才剛剛睡醒,低沉的音色裏帶着慵懶的鼻音。
黎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可能是蕭宇鳴。
“希希呢?”他問。
蕭宇鳴壓低了聲音,“噓,他還在睡覺,你小點兒聲。”
“你……”黎言張開嘴,還沒說完話,電話裏已經傳來了忙音。
這個點都還在睡,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他倆昨晚發生過什麽。
“哎……”黎言嘆了口氣。
嫁出去的室友,潑出去的水啊。
“言言,怎麽了?”吳阿姨聽到他突然的嘆氣聲,擔心地問。
黎言急忙搖頭,“沒事沒事。”
他繼續晃悠着懸空的雙腿,出神地望着緊閉的房門,當一座安靜的望夫石像。
醫院心血管科的急症室外,霍白衍坐在椅子上,渾身籠罩着冷戾的氣息,冷峻的眉眼像是染了一層厚厚的冰霜,讓來來往往的護士們都不敢多看一眼。
急救室門上亮起的紅燈非常刺目,晃得人心慌。
管家候在一旁,也不敢說話,怕驚擾了孫少爺。
急症室的入口,醫生護士交替進出,皆腳步匆忙,像真出了什麽大事。
一大早,霍白衍接到醫生的電話,說老爺子病情惡化,正在急症室搶救。
過來時,老爺子已經進了急症室,他沒有看到人。
從早上八點,一直到中午十二點,急症室的紅燈還亮着,搶救絲毫沒有結束的意思。
情況似乎真的很嚴重。
霍白衍在門外的長椅上一坐就是四個小時,連手指都不曾動一下,眼神冷冽,疏離又寒戾。
急症室裏,原本應該躺在床上被電擊搶救,被插上生命監控儀的霍老爺子,不僅沒躺在急救床上,而且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端着碗吃飯。
那些急匆匆而來,當着霍白衍的面從正門進入急救室的醫生護士們,在裏面轉了一圈後,又從後門走了。
從頭到尾,急症室裏就三個人。
一個霍老爺子,一個在家裏照顧他的保姆,還有一個嚴醫生。
霍老爺子一點兒生病的跡象都沒有,午飯吃的正香。
嚴醫生坐在旁邊,幾度欲言又止,“霍老,霍先生還等在外面……”
“讓他等,那個不肖孫,整天就知道陪他養的那個小孩兒,一次都不來看我,他心裏還有我這個爺爺?”
沒有。
嚴醫生在心裏如是說。
“小輩不懂事,稍微吓吓就好了,也別吓得太過。”嚴醫生勸慰道:“萬一吓出毛病,後悔的還是你。”
“我不後悔。”霍老爺子鐵石心腸地說:“沒了他這個不孝孫,我還有寶貝曾孫子。以後我一定好好培養我曾孫子,讓他成為霍家的頂梁柱。”
嚴醫生略一沉吟,委婉地提醒:“霍先生要是沒了,您怕也抱不到曾孫子了。”
“已經有了,用不着他了。”霍老爺子過河拆橋,有了曾孫子,就把孫子當成是垃圾桶裏撿來的。
嚴醫生沉默片刻,發出幾聲靈魂質問,“您見過曾孫子嗎?您知道曾孫子現在在誰的肚子裏嗎?您知道懷着您曾孫子的人,現在在哪兒嗎?”
霍老爺子被噎住了。
銀白的胡子抖了抖,他呸呸呸吐出嘴巴裏的雞骨頭,朝着旁邊的保姆就是一通呵斥。
嚴醫生在旁邊看着,保持默然。
将手裏的碗一扔,霍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站起來,“時間差不多,該結束了。”
保姆急忙上前扶着他躺到床上,又把白色的被子蓋到他的下巴處,只露出一個腦袋。
霍老爺子閉着眼睛,假裝昏迷。
不得不一同演這場戲,嚴醫生無奈地站起身,朝旁邊候着的自己學生招了下手。
很快,急症室門上面的紅燈熄滅,手術終于結束。
幾個醫生和護士,推着尚處在“昏迷”狀态中的霍老爺子走出急救室,又将他送入重症監護室。
主治的嚴醫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的對霍白衍說:“老爺子這次的病情暫時控制住了,具體情況得看他能不能熬過這個星期。”
霍白衍擰了下眉,沒說話。
嚴醫生還以為他是在擔心霍老,頓時覺得自己都這麽大歲數了,還騙晚輩不太好,又委婉地補充,“霍先生,你也別太擔心,老爺子他一定會沒事的。”
“嗯。”霍白衍态度冷漠,“麻煩您幫我轉告爺爺,如果他想在重症監護室裏住,那就住着吧。老宅那棟房子也沒人住了,我會盡快把房子賣掉,賣房子的錢應該足夠他在重症監護室裏住個十年八年的。”
冷戾的話音落下,霍白衍轉身往外走。
嚴醫生怔愣的同時,跟着往前走了兩步,“霍先生,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從八點到十二點,一共有四波醫生護士進了急症室,看起來一共是十個人。”霍白衍腳步沒停,“但實際上只有五個,三男兩女,輪番用口罩和帽子遮臉。”
嚴醫生:“……”
這哪裏是一個上市公司總裁,分明是FBI的資深觀察員。
霍白衍說完就走了,一刻都沒有多留。
樓下的病房裏,黎言一坐就是兩個多小時,發呆發的他快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早飯吃的不多,午飯時間老狐貍還沒有回來,黎言也沒什麽胃口。
吳阿姨端上碗追着他說:“言言,你再多吃點兒。”
黎言爬上床,鑽進被窩,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要了,再吃肚子就要撐破了。”
“可是,你才喝了一碗湯。”吳阿姨焦急又擔心。
肚子還懷着孩子呢,吃這麽少怎麽行啊。
“我真的吃不下了。”黎言堅定地拒絕着,微微産生的惡心感,讓他擡手捂住了嘴巴。
這幾日,黎言的食欲都不怎麽好,大部分.身體所需的能量都是靠輸營養劑提供的。
但營養劑的效果哪能有食物提供的能量充足,他的臉又瘦了一圈。以前挺翹的屁股,現在摸起來都有些咯手了。
吳阿姨每天想着法兒給他做好吃的,可黎言總是吃不了幾口。
“言言,你就再多吃一口,就一口。”吳阿姨好傷好量地說。
“不要。”黎言把自己蒼白的小臉兒把被子裏埋了埋。
一只結實的手臂突然橫插而入,接走了吳阿姨手裏的碗,“讓我來喂吧。”
聽到聲音,黎言悄咪咪地卷了卷被角,露出一只眼睛。
看見霍白衍身影的瞬間,所有蘊藏在他眸子裏的星辰,綻放出璀璨的光澤。
黎言軟綿綿的音色裏不知不覺染上輕快,“你回來了啊?”
“嗯,回來陪寶貝兒吃飯。”霍白衍将碗放在床頭櫃上,又伸手将他從被窩裏撈出來,抱在自己懷裏,“我不在,就不好好吃飯?”
“沒有啊。”黎言晃晃腦袋,倔強地不想承認。
醫院的空氣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兒。
這種氣味兒,一點都不好聞,黎言并不喜歡。
霍白衍在身邊,他會安心地忽略這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霍白衍一走,排斥的感覺就會加重,黎言整個人都會處在隐形的焦躁狀态。
“我也還沒吃飯,你陪我吃,好不好?”霍白衍揉了揉他的頭發,溫柔地輕哄。
“好啊。”黎言點點頭,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霍白衍吃了一口碗裏的雞肉粥,又重新舀起一勺吹涼了遞到小孩兒嘴邊,“我吃不完,你幫我吃點兒。”
黎言:“……”
當我是三歲小屁孩啊?這麽蹩腳的理由,虧你說得出來。
黎言張開嘴巴,惡狠狠的将勺子裏的粥吃掉。
雖然大部分粥都進了霍白衍的肚子裏,黎言還是多少又吃了些。
吃飽喝足,人就犯困,他窩在老狐貍懷裏,揪了揪男人的襯衫扣子,迷迷糊糊地問:“如果那個蕭宇鳴欺負希希怎麽辦啊?”
霍白衍親了親他的鼻尖,低聲輕哄:“不會的。”
“萬一呢。”黎言非常不待見那個姓蕭的男人,“希希看起來就特別好欺負。”
“那我幫你打他。”霍白衍順着小孩兒的話說,“你說怎麽揍,我都聽你指揮。”
“不!”黎言的眼睫輕.顫着,腦袋一點一點的,已經困倦得不行了,還在強撐着說:“我要自己揍,首先,拿菜刀把他的小唧唧割掉……”
霍白衍感覺自己胯.下一涼。
寶貝兒,咱能換個仁慈點兒的手段不?
“然後,我再給希希介紹一個大唧唧猛男,氣死他!”黎言眼皮半阖,聲音軟乎乎的,但聽起來威脅力滿滿。
誰要敢欺負他的朋友,就割小唧唧!割了拿去喂狗。
“對了。”黎言往霍白衍身上爬了爬,揪住他的衣領說:“你得幫我磨刀。”
霍白衍:“……”
黎言迷糊地咕哝着,聲音越來越小,漸漸睡着了。
垂眸看着他安靜的睡顏,霍白衍長吐出一口氣,有種自己小唧唧好不容易才保住的錯覺。
黎家的客廳裏,黎安苒焦急地來回踱步,“媽,你說爸不會被關着,永遠放不出來了吧?”
黎建海的妻子孫筠一點兒都不急,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慢悠悠地磨着自己指甲,“放不出來,就放不出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咱娘倆又不是離了他就活不下去。”
“可是……”
孫筠突然厲聲打斷自己女兒的話,“沒什麽可是的,你要不把偷拿的錢補回去,要不就滾出去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混,別再這兒晃來晃去,惹我心煩。”
補錢是不可能補錢的,黎安苒偷挪的那五百萬,早就揮霍的所剩無幾了。
她看了毫不在意父親死活的母親幾眼,轉身走了。
聽到關門聲,倚靠在沙發上的孫筠擡眸瞟了眼門口,放在旁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
屏幕上顯示着一條信息:你放心,那姓黎的短時間內出不來了。霍總不會放過他,我們再趁機加把火,讓他判個無期。
完之後,孫筠勾起豔紅的唇角,輕輕笑了笑,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
“喂。”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小妖精,想我了?”
孫筠嬌嗔地嘁了一聲,“我已經把苒苒支走了,你快過來吧。”
“好嘞,等着我,馬上就來。”
黎建海孤零零地蹲在看守所裏,怎麽也想不到,在自己家裏主卧的大床上,正在上演怎樣大汗淋漓的交.纏。
一直呆在病房裏,黎言實在憋悶的慌。霍白衍也怕小孩兒悶壞了,找來一架輪椅,推着他去樓下散步。
兩人轉悠了一圈,黎言突然說自己渴了想喝水,霍白衍見周圍沒什麽危險,把他安置在樹蔭下,上樓去給他拿水了。
黎言擡頭望着繁密的樹冠,無聊地數着樹葉玩兒。
身後,突然有人喊了他一聲。
“小屁孩兒,你在這裏幹什麽?”
黎言一回頭,便看見了霍老爺子的身影。
兩人坐在輪椅上,無聲地對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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