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個人想着一個人 (1)

出海自然要在碼頭登船,陸泊然把自己打扮出一身歐洲新銳設計師的低調奢華範兒,甚至在耳朵上戴了一枚黑色鑲水鑽的十字架耳釘來配他的西裝。關淩藍對此驚詫很久:“你竟然有耳洞?”

據她所知,大家族的男繼承人們,很少會打耳洞戴耳釘,在長輩們眼裏,那可是很幼稚的舉動,會被無理由地嫌棄一萬次。陸泊然朝她擠擠眼睛:“上個月才打的,我爸不知道。我就是圖一帥,嘿嘿!”

還真是挺幼稚的,關淩藍心中吐槽無力,心想我還是不說話了吧!

頂級游輪十分豪華,上船的時候關淩藍就往身後看了一眼就有點腳軟,她的恐高症好的不是很徹底,于是幹脆把自己吊在陸泊然的胳膊上,這才覺得自己的重心終于又穩了。

他們的房間是豪華套房,對此陸泊然很滿意,丢下東西立刻奔向浴室洗澡。關淩藍看到陸泊然的錢包就放在桌上,于是心念一動,聽着浴室裏傳來潺潺水聲,于是慢慢挪過去,毅然将手伸向錢包……

“哎關淩藍……”陸泊然忽然在浴室裏喊了一嗓子,關淩藍的手像是觸電了一般地縮回去,心髒怦怦跳得快了好幾個節奏,結果就聽到他慢悠悠地拖長了語調,“這浴缸不錯,我打算泡個澡,你不着急洗澡的對吧?”

呼,關淩藍這才放下心來,輕輕拍着胸口,原來不是被他發現了,還好,還好。

“啊,不急,我不急!”

關淩藍吼了一嗓子,轉念一想,立刻又補了一句:“我剛剛下來時看到那邊有個酒吧,我先去那兒坐一坐,看看有什麽好喝的。”

“哦!行!”

陸泊然應了一聲,然後開始愉快地哼起了小曲。

關淩藍鋪墊完,見沒驚動陸泊然,于是接着提高了語調又問:“唉,你有沒有零錢先借我一點?我只有一千塊的大鈔了!”

陸泊然哼了一聲,很随意地喊:“我錢包在桌上,你自己拿吧!”

關淩藍的手早已經伸了過去,只等着陸泊然這句話,立刻就把錢包拿在手上,急匆匆地打開,目光徑直落在裏面的那張合照上。

——并不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照片上,與陸泊然勾肩搭背靠在一起合照的是個她不認識的男人,戴一副金絲邊的眼睛,長相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看起來倒像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世家公子。

關淩藍盯着那照片發愣了一秒鐘,然後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仿佛懸在心上的那顆石頭終于落了下去,烏雲散盡,天空萬裏無雲,一片晴朗。

她從錢包裏抽了幾張小鈔,團起來塞進口袋裏,這才不緊不慢地踱步出房間去酒吧了。

聽到房間門咔嚓一聲關上,陸泊然平靜地拉開浴室的門,身上衣服仍然穿得整整齊齊,他遠遠地看了一眼被關淩藍放回原位的錢包,無奈地苦笑一聲。

好險,差點就被她發現了。

是他大意了,錢包裏擺着這麽重要的破綻,有兩次都險些被關淩藍察覺,幸好他反應得快,早做了準備。

關淩藍絕對不會發現,在那張合照的背後,還藏着另外一張合照。在那張照片上,能察覺許多被隐藏在時光深處的真相。

她這時候基本上已經相信之前有可能是她看錯了。陸泊然怎麽會認識他呢?他不過是個被家族寵壞了的有錢小少爺而已。既然證據确鑿,她很快就做出了結論,然後關注的重點就轉到了酒吧和酒上。

游輪上的酒吧規模其實并不小,幾乎等同于蘭桂坊街頭一家普通的夜店,從卡座到包間應有盡有,酒水琳琅滿目,調酒師站在吧臺前,手上不斷晃動,将很多種類的酒調在一起,成為精美又漂亮的作品。

關淩藍獨自一個人來的,幹脆就倚在吧臺上看着調酒師調酒,看了半天指着菜單上的一個名字說:“給我來一杯這個。”

“謝謝,我要一杯跟這位小姐一樣的。”忽然有個聲音近在咫尺,關淩藍聽得出這來人并不是陸泊然,聽聲音,這人應該比他稍顯沉穩些才對。

轉頭毫不客氣地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她其實很讨厭無聊過來搭讪的人,但一見本尊廬山真面目,關淩藍頓時就笑成神經病了。

“是你!”

關淩藍想,世界真是小啊,這麽容易就讓她碰到這個人了。

“你認識我?”

不速之客很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很顯然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但是他還是很有禮貌地問:“請問,我們見過嗎?”

關淩藍很直接地搖搖頭:“當然沒有。”

見那人露出一點詫異的神色,但是還是表現得十分紳士,這一點倒是跟陸泊然有些相似,關淩藍只好跟着解釋:“說來也巧,我在我朋友的錢包裏看到過你跟他的合照。”

那男人愣了愣,頓時爽朗地笑出聲來:“合照?哦我知道了,你說的朋友大概是小陸吧?”

小陸?小鹿?

關淩藍在心中默默地把陸泊然的臉挪到了眼神無辜的梅花鹿的身上,然後把自己雷了個半死。

“哦你們可能不這麽叫他,我記得他喜歡別人喊他‘陸少’什麽的。”那人用指頭往上推了推眼鏡框,一口鋒利而優雅的京腔京韻削得關淩藍毫無還手之力,“那小子啊,什麽都看不上,就獨獨把面子看得比什麽都重,一聽我喊‘小陸’他就奓毛!”

“呵呵,真的嗎?”

關淩藍覺得十分好笑,很快進入這個話題,兩人也因為共同的朋友陸泊然而很快熟絡了起來,彼此還做了自我介紹,原來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現在跟周語瑩打得火熱的陳競陳先生。

陳競并未見過關淩藍,但是卻已經知道陸泊然帶她上船了。正巧在酒吧遇見,就上前想着找機會主動搭個讪,沒想到反倒是關淩藍先看到了那張合照,一下子就把他給認出來了。

這頭陳競跟關淩藍聊得火熱,兩人都是那種喝酒不但不上臉反而越喝越精神的人,關淩藍最後喝到眼睛都發亮了,陳競仍是萬年不變一張斯斯文文的笑臉,讓你看不出他到底喝了多少,又還能再喝多少。

關淩藍酒喝到一定時候舉手投足間立刻就有了一分義蓋雲天的豪氣,遇上如此對手,讓她格外開心,畢竟陸泊然雖然對她很好,可酒量太差,根本沒辦法陪她對飲,這會兒跟陳競喝得高興,倒是漸漸在心裏萌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親近感來。

兩人拿了骰子在玩比大小,各有輸贏,陳競時不時還把陸泊然的轶事拿出來說一說,只為逗關淩藍一樂,其實他也知道,這姑娘是陸泊然的心上人,所以也就放心大膽地當了一把“高級黑”。

兩人玩得起興,一邊舉杯對飲,頻頻幹杯,喝得不亦樂乎。

陸泊然對此毫不知情,洗完了澡換好衣服就溜達去酒吧找那個外出閑逛的人,結果遠遠就看到小模特周語瑩周姑娘穿了個吊帶薄紗連衣裙,站在甲板上端着架子裝淑女遠眺,倒是有幾個在旁圍觀企圖搭讪的暴發戶,結果小美人連甩都不甩一眼。

陸大少這輩子最愛幹的事就是招貓逗狗調戲美人,他深知周語瑩是被陳競約來的,所以,出于兄弟道義,還是不能撬牆腳撬得太過于明顯,于是只是上前裝作路上偶遇打招呼:“咦?這不是周小姐嗎?好巧啊!”

周語瑩頓時露出巧笑嫣然的模樣:“哎喲,是陸少啊!這麽巧呢!”

說着就湊上來,很親昵地伸手就要去挽陸泊然的手臂,陸泊然笑着擡起手朝她揮了揮,就當是打招呼了,可正巧讓周語瑩撲了個空,她不着痕跡地把手給收到耳邊将頭發撩到耳後去,臉上仍是挂着笑的:“陸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陸泊然點點頭,但目光還是四處搜尋酒吧的方向,他當然不會跟人說自己迷路了這種事情,但周語瑩見狀還想要繼續搭讪,察言觀色,問道:“陸少這是想要找人?”

“哦,哦……”陸泊然點點頭,趁機跟她打聽起路來,“我想去酒吧找個朋友,不知道往酒吧怎麽走?”

周語瑩擡起手臂為他指路,還親昵地送到門口,笑着朝他擺手,甜得就像只剛采蜜歸來的小蜜蜂。

身後一個男人緩緩踱步走來,身形高大,濃眉大眼,但神情略顯有些兇惡,脖頸上戴着一條項鏈,墜子是一只表情猙獰的骷髅。周語瑩見了他就露出小孩子般歡快的笑容來,上前問候道:“城哥!”

假如關淩藍知道這人在船上的話,就算陸泊然拿出十份合約,她也不會答應來這裏的。何可秋手下的頭號人物,也是極少知道她身份的人之一,邱城。

“剛剛那人是?”

邱城揚了揚眉毛,眯着眼眸看向陸泊然早已經消失在門口的身影。

周語瑩從手包裏摸出鏡子來左右照着檢查自己的妝容和發型,一邊漫不經心地低聲答道:“是之前在酒店遇見的一個富家少爺,長得挺帥的,是我喜歡的類型。”

“富家少爺?哪家的?怎麽從未見過,看着臉生。”

邱城為人謹慎,思索了半天也沒有記起香港這地界上有哪位富家公子是長得這麽好看的。

周語瑩收了鏡子:“說是加拿大華裔,姓陸,來香港旅游觀光的。”

邱城細想了一下,猜測道:“我記得加拿大是有個華人陸家,做貿易和物流生意的,倒是很有錢,目前只有一個孫子,算算年紀,倒也差不多。”

周語瑩的眼睛頓時亮起來,加拿大陸家唯一的孫子,那不就是貨真價實的皇太孫,未來的當家人?若是跟了這麽一個人,以後就算有了靠山,也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必再被那些小模特嘲笑說是什麽“妄想山雞變鳳凰”了。

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在何可秋面前,她就不會再是那麽可有可無的一個了。

周語瑩雖然在何可秋的暗中支持下一直在跟商界的一些富二代繼承人交往,但是,大多數都是為了何可秋的生意竊取消息為主,而那些繼承人也不過是逢場作戲,沒有一個對她發自真心。

而這位陸少,看起來至少态度真誠,而且目前都沒什麽輕佻過界的舉動,反而大大方方地告訴她自己有女朋友。

對于自己的姿色,周語瑩自認很有信心,更何況所謂的對手的實力實在是差強人意,她真是搞不明白為什麽陸泊然會選那麽一位當女朋友。

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機會把陸泊然撬過來。

至于陳競,這位先生是何可秋的下一個目标,她約他上船來,也是為了設局試試他的斤兩,若是不堪一擊,那就在船上直接料理了就好。

只是周語瑩并不知道,原本何可秋是打算親自上船來的,但是因為關淩藍突然出現在香港,他臨時取消了部分行程,誓要翻遍香港也要找出這個人,所以只能臨時把邱城派過來照看着。

“我不管你對誰有意思,但是何先生交代的事情不能耽誤,辦完了正事,你愛怎麽玩,找誰玩我都不管。”

邱城跟随何可秋已久,語氣态度都帶着那麽點話事人的氣度。說起來,這個周語瑩的表現确實令他不是那麽滿意。比起當年的關淩藍,她确實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所以,他也可以理解為什麽何可秋會對關淩藍如此重視,甚至不惜親自帶人去找。

周語瑩癟了癟嘴,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來,輕哼了一聲,拎起裙擺施施然走了。

她滿心不高興,只是對陳競的态度不敢不好,打了個電話過去問他現在在什麽地方。陳競樂呵呵地正跟關淩藍邊喝酒邊說陸泊然的八卦,随手接了電話一口一個“親愛的”哄着,把關淩藍聽了個目瞪口呆。

在哄人這方面,陳競明顯比陸泊然更擅長,陸泊然最多是玩點小心思小花樣,而陳競則是很大方地砸錢——你上次說的什麽什麽的限量版包包咱們來一只好不好?誰家誰家的小禮服你穿上肯定好看,我帶你去買怎麽樣?

關淩藍想,這種有錢人追年輕女孩的套路還真是沒什麽新意,只不過,她原以為陸泊然已經夠土豪的了,沒想到遇上一只比他還土豪的。

周語瑩一個電話下來就賺了好幾件禮物,多少都開心了些,再一聽說陳競也在酒吧,當場就有點淩亂了,她好像記得陸泊然也說要去酒吧的,心裏于是滿心期待,希望能再遇見這個小帥哥。

陸泊然歷經各種迷路之後,終于在陳競和關淩藍喝完第四杯伏特加的時候找到了酒吧。陳競正忙着和關淩藍搶着結賬,陸泊然走到跟前才把人認出來,輕哼一聲,把關淩藍給攔到身後去:“你別跟他搶了,他窮得都只剩錢了,你不讓他結賬純屬是跟他過不去。來來來,陳先生您請……”

前半句是對關淩藍說的,後半句已經轉向了陳競,語氣微微上揚,字正腔圓的京片子又冒了出來。

陳競笑吟吟地往上推了推眼鏡,把幾張美金遞了過去結賬,一邊笑道:“許久不見,小陸你說話還是這麽欠揍。”

關淩藍一聽“小陸”立馬就笑了,陸泊然頓時皺眉奓毛:“陳競你別太過分!”

陳競懶洋洋地站起來,理了理衣袖,一手抄在褲子口袋裏,另一只手在唇上比了個拉鏈的動作。陸泊然看到關淩藍已經笑岔了氣,心中明白陳競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不該說的八卦,于是沒好氣地做個“給爺滾”的口型,順手從桌上抓了一把薯片嚼着吃了。

關淩藍笑了一會兒才停下,見陸泊然很認真地看着她:“我們談談。”

她有些詫異陸泊然的反應,心想這估計是少爺脾氣又犯了,于是順着毛開始哄:“哎你別生氣,我不是笑話你,只是他那麽喊你,總讓我想起可愛的小梅花鹿……”

她說着雙手比在頭上,做了個鹿角的樣子。

陸泊然很嚴肅地把她的手拉開,完全無視她的故意搞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跟你談關于陳競的事情。”

關淩藍愣了一下,顯然搞不清楚陸泊然的邏輯,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陸泊然很豪放地點了一杯汽水搭配薯片,拉着關淩藍到一個安靜的座位去。

“對于你跟其他男人一起喝酒的做法,我很不高興。”

陸泊然嚴肅起來眉宇間總有殺氣,關淩藍看出他是真的不太開心,于是很無辜地解釋:“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陸泊然挑了挑眼眸:“你怎麽知道?噢,你看了我錢包裏那張合照了是吧?”

關淩藍點點頭:“就是偶然遇見,覺得挺巧的,跟他喝杯酒而已。”

“我希望你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陸泊然一口氣喝掉半杯汽水,吃薯片都吃得很投入的樣子,“他看到漂亮姑娘就想拈花惹草,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最好少惹為妙。”

關淩藍抿着唇想了想,忽然笑了:“所以,你是吃醋了嗎?”

陸泊然很認真地拍了桌子:“是又怎麽樣?雖然我比他帥一點,年輕一點,但我承認我沒他那麽有錢……”

關淩藍被他那一本正經又驕傲如同一只孔雀的模樣逗得直笑:“你放心,我對那種只會送包送衣服的有錢男人沒興趣。”

陸泊然松了一口氣,将手覆在關淩藍的手上握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不過……假如我不在了,你可以去找他,他一定會幫你的……”

“啊?”

他這一句語氣放得很低,關淩藍聽得不是那麽清楚,只是隐約覺得陸泊然的神情有些悲傷,她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為什麽陸泊然會說什麽“假如我不在了”這種話?

“沒什麽,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陸泊然嘴上這麽說,手上卻将關淩藍的手握得更緊,仿佛一松開手,她就會變成一片海上清晨的霧氣,轉瞬之間從他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淩藍莫名其妙地望着陸泊然,他的眼神深沉如同一片湖水,表面看起來平靜優雅,波瀾不驚,但深處卻深藏着太多無法琢磨的暗湧,不知道在哪一個瞬間便會盤旋着浮出水面,把一切安穩吞噬幹淨。

夜幕逐漸深沉,陸泊然吃過晚飯,拉着關淩藍到船上的會所看光景。

陳競正和幾位老板一起玩牌,周語瑩小鳥依人般地靠在他身上,他一只手攬着她柔軟纖細的腰,另一只手把牌抽出來扔在桌上。

關淩藍從背影沒認出周語瑩,直到走近了才看清,斜眼白了陸泊然一眼,用口型吐槽了一句:“一丘之貉。”陸泊然嘿嘿一笑,靠過來貼着她的耳畔答道:“我沒興趣當小三,你放心好了!”

說着拉上關淩藍湊過去看光景,一局結束,有人恰好退出,于是空出一個位置來,陸泊然笑嘻嘻地坐過去,挽起袖子:“陳老板,敢不敢跟我玩兩把?”

“哥們兒,跟我這兒找茬有意思嗎?”

陳競半怒半笑地問了一句,然後就朝着關淩藍點了點頭當是問候,周語瑩一見陸泊然臉上都要笑開花了,只是礙于陳競,不敢承認兩人之前認識,只是簡單打了聲招呼。

“當然,我就想看着你輸。”

陸泊然說完就跷着二郎腿看人洗牌,揚揚得意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欠揍。

陳競不理他,專心跟周語瑩調情:“親愛的,我手氣不好,不然你幫我抓牌吧!”

周語瑩看起來又嬌羞又為難:“那輸了……”

陳競哂然一笑:“輸了當然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周語瑩于是很矜持地幫他抓牌,然後理成一把遞過去,陳競笑呵呵地點頭稱贊:“手氣不錯!”

陸泊然一邊看恩愛戲碼一邊整理手中的牌,關淩藍掃過來一眼,沒說話,非常窘地橫了他一眼。這人真是……那一手七零八落的散牌啊,想不輸都難。

贏有贏的打法,輸有輸的打法,至于陸泊然,有不要臉的打法。

關淩藍很快發現陸泊然根本對贏沒興趣,或者說,他确實只想看陳競輸。他用盡一切辦法阻擋陳競,必要時給其他人放水,結果就變成三家截殺陳競一個,于是輸得毫無懸念。陳競默默放下一把牌,心中默默反思自己到底是哪裏對不起陸大少了。

陸泊然無比欠揍地朝陳競揮了揮手,關淩藍覺得這人真是幼稚到了極點,好端端地去找人麻煩,但是問題是,他就靠着一把爛牌還能全身而退,真是見了鬼的狗屎運。

“沒意思,不玩了!”

陸泊然成功惡心了陳競之後就沒興趣了,于是拉着關淩藍去找吃的。冷餐區放着不少的西點甜品之類的,飯桶先生很開心地撲了上去擁抱美食,關淩藍滿臉嫌棄地看着他,心想不然把他直接扔這兒算了。

陸泊然用瓷碟盛了兩塊蛋糕,轉頭就看到關淩藍已經轉回陳競那邊了,原來牌局已經散了,只是剛剛陪他們玩牌的人都沒走,一群人正悠閑地品酒聊天。關淩藍是被陳競的那瓶酒吸引過去的,陳老板非常大方地邀請她一起品嘗,于是她就坐下聽他們閑聊什麽股市基金指數大盤之類的話題。

關淩藍雖然已經很久沒有混跡這樣的社交場合,但畢竟曾經精通此道,雖然話不多,倒也是能說上幾句,而周語瑩就慘了,基本上插不上話,只能在一旁微笑着扮花瓶。

說着說着不知道是誰把話題引到最近的經濟政策來,立刻有人神秘兮兮地出來爆料,說是有小道消息,說出幾條來到是顯得有些諱莫如深。

關淩藍知道在座的人大部分非富即貴,随便一條小道消息在他們看來,那都是賺錢的門路。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分析起來,明天股市怎麽變化,基金證券該怎麽投資等等,說得頭頭是道。

“跟幾位真是相見恨晚啊!”

陳競感嘆了一句,很惋惜的樣子:“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把流動資金投資在建材上了。這一來一去,就少賺上千萬,真是……唉!”

“哎?陳老板也做建材生意?”

說話那人的語氣很是驚喜:“有貨急着出手嗎?我有個朋友,最近正大批量進貨呢!他原來的供貨商那邊出了問題,分銷商催着要貨,都快火上房了!”

陳競的眼睛亮起來:“哎呀真巧,我倒是剛進了一批貨,不過還沒報關呢!”

“是嗎?太好了,他也在船上,有點事應該一會兒就過來了,我給他打個電話……”

于是當場打電話,把人給喊了上來。

陸泊然這時候吃飽了,過來找關淩藍,關淩藍正好也聽這些生意之類的實在無聊,于是就接受了他要到甲板上散步消食的提議。

兩人手牽手走出去,開始在甲板上閑逛,海風稍稍有些涼,陸泊然脫下外套抖開披在關淩藍肩頭,一手牽着她,看着她笑得很開心。

“你傻笑什麽?”

關淩藍被他笑得有些發毛,陸泊然搖搖頭,語氣很認真地回答:“只要想到你在我身邊,還能陪我這樣出來散步,我就覺得很開心。”

“神經病吧你!”

關淩藍雖然嘴上罵人,但是心裏還是很甜蜜的。

散步就要沒話找話說,關淩藍最後無聊到把剛剛陳競他們聊天時說的小道消息都拿出來共享了,陸泊然聽到這一句,原本樂呵呵傻笑的臉驟然嚴肅下來,抿着唇眉宇間浮現出殺氣:“他們剛剛這麽說?”

關淩藍不明所以,迷茫地點點頭:“他們應該都是說着玩的吧?”

陸泊然目光一震,非常确定地說:“不,這消息是真的。但是,他們說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關淩藍心中驟然升騰出異樣的感覺,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麽。陸泊然摸了摸鼻尖,似乎在思考什麽:“假如他們能接觸到這個消息,就絕不可能只拿到一半的內容,除非……”

關淩藍恍然大悟:“除非,他們故意隐瞞!如果是一個人隐瞞,也許是巧合,假如是一群人一起隐瞞的話……”

她的思維反應很敏捷,一環連着一環,很快就觸及問題核心所在:“陸泊然,聽我說,我懷疑陳競可能遇上了‘天仙局’。”

陸泊然心中一動,當即壓低聲音,靠在她耳畔竊竊私語:“你确定嗎?”

他猜想到周語瑩這次主動約陳競上船是有目的的,陳競此人老奸巨猾,他倒是不擔心他上當受騙。只是關淩藍竟然能在對此事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只憑借蛛絲馬跡就猜到有人設局這件事,可見她的警覺性不是一般的高。

關淩藍點點頭,陸泊然立刻擁着她,湊過來低聲道:“回去再說。”

兩人像是一對恩愛情侶一樣互相依偎着走回房間去,一進門,關淩藍立刻上前關窗,陸泊然則把門結結實實地鎖好,這才問道:“你确定只是針對陳競一個人?”

關淩藍閉上眼睛,用力回憶了一下,點點頭:“我離開的時候,他們在談建材買賣的事情。有個人說要介紹朋友給陳競認識,我猜,他們還只是放煙霧消息的,正主還在後面。”

陸泊然托着下巴思考:“所以你懷疑是天仙局?呃……不好意思,請問什麽是天仙局?”

關淩藍頓時仿佛被什麽東西噎住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親,你不知道天仙局,那剛才你是在問什麽?”

“我不是配合你嗎?”

陸泊然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他的頭發有點長,劉海垂下來擋住了眼睛。

關淩藍沉了一口氣:“天仙局就是很多個人一起設局,每個人分工不同,先跟你結交,然後透露所謂的小道消息給你,讓你覺得有利可圖,最後可能會騙光你的身家。”

陸泊然“哦”了一聲,忍不住感嘆:“原來這麽嚴重!”

“要不要通知陳競讓他小心點?”

關淩藍好心提議,陸泊然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們又沒什麽證據,我怕說了他也不信。”

關淩藍有點窩火:“那怎麽辦?”

陸泊然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我看我們得從長計議,好在陳競那只老狐貍戒備心很重,想要騙他應該不太容易。而且這船要到後天一早才會返航,我想,他們應該不會那麽快動手。我們還有時間想想辦法。”

關淩藍點點頭,陸泊然這麽一說,她才能暫時放心下來。

陸泊然湊過來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先休息吧,我去找陳競,就算他不信,讓他提防着點總是好的。”

關淩藍知道陸泊然想跟陳競單獨談談,于是就沒有說什麽,拿了浴袍去浴室洗澡了。陸泊然慢悠悠地拿出手機給陳競打電話,電話接通了就問:“陳大少爺,您在哪兒發財呢?”

陳競似乎是很興奮的樣子:“室內高爾夫,有興趣沒?”

陸泊然開始打哈欠,毫不掩飾地露出疲倦的意思來:“打球啊,沒意思。”

陳競很爽朗地笑道:“累了啊?那行,爺帶你喝酒去!怎麽樣?”

陸泊然又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不好意思,喝酒沒興趣。”

陳競放下球杆,擦了擦汗:“那日本料理有沒有興趣?”

陸泊然頓時兩眼放光:“有!非常有!”

于是最後的結果是,陳競和陸泊然勾肩搭背地到餐廳吃飯,特意選了個環境安靜的雙人包間,陸大少毫不客氣地點了一桌子菜,活脫脫是上十八輩子都沒吃過飽飯的模樣。

陳競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慢條斯理地小口抿着,陸泊然已經開始吃生魚片,吃得眉開眼笑,興致勃勃。

“怎麽突然有興趣來找我玩了?”陳競放下酒杯,好奇地打量着陸泊然,“你不是說自作孽不可活,讓我沒事待着自生自滅嗎?”

“我是想讓你自生自滅,但是有人于心不忍。”

陸泊然筷子掉了個兒,瞄準了一盤烤鳗魚:“所以我只能仗義出手了,防止你死得太慘,半夜變成鬼來找我。”

陳競笑吟吟地推了推眼鏡:“有句老話聽說過沒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不好意思我沒看到牡丹花,就看到一朵假花,雙眼皮是假的,鼻子是假的,下巴是假的,連胸都是假的,啧啧……”陸泊然一臉嫌棄的模樣,心想您得是個什麽審美,才能看好周語瑩那小模特。

陳競很平靜地戳他的軟肋:“假花總比你那帶刺兒而且還紮人必見血的藍玫瑰要好吧?”

陸泊然很憤怒地甩了甩筷子:“您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成嗎?”

陳競很誠懇地搖了搖頭:“确實不能。”

陸泊然氣憤地順手抄起一個什麽杯子扔過去:“別光顧着自己喝,給我來一杯。”

陳競幫他倒滿杯:“少喝點,小心別穿幫。你現在可是一杯倒的酒量。”

陸泊然苦笑:“你再這麽唠叨下去,我真要倒了。”

兩人碰了碰杯,倒是有種惺惺相惜的親近感。

“我剛剛見過了他們的人,”陳競說得很平靜,“我說我的貨急着出手做現金周轉,他們想套我把現金投進股市裏,何可秋那家夥,看來已經盯上我了。”

陸泊然興奮地拍桌子:“看來,我丢下的魚餌很有吸引力啊,連豺狼都被引來了。”

“敢情我就是魚餌?”陳競把自己面前的那份生魚片推到陸泊然面前,似笑非笑地說,“你打算怎麽辦?”

陸泊然吃得很投入,全無形象可言,從牙縫裏擠出回答來:“那你覺得,我會怎麽辦?”

陳競斯斯文文地給自己倒酒:“依照陸少您的原則,凡是想要坑你的,不坑死他,絕不算完。”

陸泊然很滿意地點點頭:“既然有人主動送上門,我們只能先拿他開刀了。我猜來的一定是邱城,料理了他,再按照原計劃對付何可秋,時間正好。”

“你想好了?一定要這麽幹嗎?”陳競把杯中酒小口小口抿完,“我倒是不怕,但是齊風已經死了,你為他冒這麽大的風險,值得嗎?”

陸泊然凝望一會兒酒杯,沉重地仰頭一口悶掉,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扣:“我這麽做,不只是為了風哥……留着何可秋,對你我來說都是個威脅,他遲早要除,而且,只有除掉他,關淩藍才能真的自由。”

“她自由了,可卻再也沒辦法跟你在一起了,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陳競給兩人的酒杯倒滿,第二次舉杯與他相碰,與陸泊然相識多年,可他依舊看不透這個人,更不知道在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陸泊然長長地嘆了口氣,幹了杯中酒:“既然注定沒辦法在一起,那麽互相憎恨,對于我們來說,恐怕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愛與恨,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既然無法相愛,那麽,不妨用恨來印證在彼此心中的位置吧!

那一晚,陸泊然是帶着一身酒氣回到房間的。其實他的酒量并不差,只是故意想讓自己喝醉,所以,也就真的醉了。

關淩藍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雖然洗了澡但還是掩不住身上清酒的味道,陸泊然湊過來把頭埋在她脖頸裏蹭來蹭去,像只貓在邀寵一樣,關淩藍不讨厭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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