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末日盛開的玫瑰 (1)

接下來的一切仍然安靜平緩。

關淩藍扮酷耍狠的時候完全是個女漢子,但實際上卻心地善良,尤其是對那些跟她親近而又志同道合的人。對于陳競,她一直記挂着他曾經請她喝酒這回事,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所以時不時就提起這人,陸泊然為此吃了無數次幹醋,順便在心中鄙視了陳競無數次。

事實證明船上實在是小,陸泊然剛在心裏鄙視完,一擡頭就看到陳競穿着沙灘短褲和熱辣巴西風情的傳統T恤,坐在甲板上的咖啡廳裏,施施然地喝着一杯拿鐵。

窘……陸泊然心想,我現在掉頭回去還來得及嗎?

這時候陳競已經看到了他們倆,非常熱情地揮手招呼兩人一起過去坐,陸大少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但關淩藍就很開心地邁步走過去走下,陸泊然也不好站着發呆,只能跟着坐下來非常不開心地猛翻菜單。

關淩藍對早餐的要求十分簡單,一杯牛奶加幾片烤面包就夠了,陳競更是只喝咖啡,只有陸泊然翻來覆去地把餐單看了兩遍,然後仔仔細細認認真真點了牛奶、三明治、烤雞翅等一堆食物,跷着二郎腿坐在那裏邊喝檸檬水邊等着。

陳競很平靜地拿着手機看股市,一手端着咖啡,完全是成功人士的精英範兒。陸泊然對此很不屑,東拉西扯地跟關淩藍沒話找話說。

關淩藍心中還記挂着天仙局那回事,可又不知道陸泊然到底都跟陳競說了些什麽,只能時不時地往他那邊瞄一眼,喝完牛奶看一眼,放下叉子看一眼,答完陸泊然的話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的,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競雖然不怕看,但也架不住這明晃晃的目光洗禮,後來被看得實在忍不下去,放下咖啡杯長嘆了一口氣,笑道:“你想問什麽就問吧!別憋着了!”

陸泊然在一邊笑着打岔:“我知道她想問什麽,她特別關心你,就怕你被騙了。”

陳競哂然一笑,做了個攤開手的動作,彎腰欠身,語氣彬彬有禮:“It’smypleasure.”

陸泊然拍了拍關淩藍的肩膀,靠在她耳畔輕聲說:“一會兒吃完早飯,我跟你細說,放心,本少爺出馬,絕對沒問題!”

看他說得信心滿滿,關淩藍半信半疑地轉頭望向陳競,見他非常紳士地單手按在胸前,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別擔心”的表情。

關淩藍不知道這兩人到底賣的什麽關子,只是看他們都一臉悠閑,顯然都沒把什麽天仙局騙子之類的事放在心上,或許是受到陸泊然那輕松懶散的模樣影響,她于是也跟着放松下來,開始享受起她的早餐來。

陸泊然吃得極為投入,秉承了他的一貫風格,每一頓都像是上輩子從來沒吃過飽飯的架勢。陳競就那麽笑眯眯地端着一杯咖啡陪他們坐着,陽光落在他的臉上,照得金絲眼鏡框閃閃發亮,他身材高大,又坐得端端正正,一看就是威嚴又端莊的模樣,顯然比陸泊然看起來要靠譜的多。

關淩藍看看陳競,又看看一邊差點就把頭埋進盤子裏的陸泊然,心想這做人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怎麽看,都是陳競看起來更有範兒一樣,但是,她卻偏偏選了陸泊然。

是因為他在她境況最為凄慘的時候遇見她,卻讓她逐漸找回曾經的自己?從澳門到香港,逃亡的路上動蕩漂泊,他始終都站在她身邊,從來沒有放棄過。

關淩藍就那麽側頭安靜地看着陸泊然,凝望他漂亮的側臉,臉上漸漸露出平和的笑容來。那是發自心底的笑容,溫暖和煦,只與心中的愛有關。

陸泊然吃着吃着感覺到有道目光盯着自己的臉,轉頭就迎上關淩藍的注視,于是很驕傲地揚起了嘴角,順便将眉毛一挑:“帥吧?”

于是一場深情款款的注視以笑場結束。關淩藍揮着刀叉沖着陸泊然一頓比畫,然後叫嚣着:“我一定要看看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陸泊然揮手抵擋,結果被毫無懸念地按倒在餐桌上狠狠修理。陳競看着兩人如同一對小毛狗打架一樣撲騰着,也忍不住被逗笑了,只是笑得很無奈。

打夠了的關淩藍拍拍衣襟,跟沒事人一樣坐直了繼續吃早餐,完全無視四面八方投射來的詫異目光,畢竟這船上的成功男士居多,所攜帶的女伴不是大家閨秀名門淑女就是交際花女明星女模特之流,氣質大方優雅漂亮,像關淩藍這個彪悍品種的,實在是罕見。

陸泊然揉着腦袋從桌上爬起來,毫無脾氣地沖着關淩藍嘿嘿一樂,然後繼續興高采烈地吃光他的早餐。

吃飽喝足之後陸泊然終于找到機會甩了陳競跟關淩藍到處閑逛,兩個人手挽手肩并肩走向船頭的觀景臺,邱城這時候走上甲板,無意間瞥見關淩藍的背影,忽然一愣。

他猛然間覺得這個背影似曾相識,立刻反應過來那人是誰。雖然關淩藍離開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可是,這個表面嬌弱但骨子裏卻強悍驕傲的女子,卻在早已經被他記在了心裏。這段日子,他曾經五次察覺她的行蹤,但每次都被她狡猾地逃掉了,最近的一次在澳門,她打暈了盯梢的人,問出了是他在背後指揮,然後又一次逃得毫無音信。

是她?何可秋現在正在滿香港地找她,她真的這麽大膽,跑到游輪上悠哉地跟人一起度假嗎?

可若不是她,這個身影為何又會如此熟悉?

邱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決定追上去看個究竟,但剛剛邁出步去,就聽到陳競悠揚悅耳的聲音:“咦,張先生,這麽巧?早啊!”

邱城昨晚見過陳競,是他和陸泊然吃過飯之後,才經人搭上話,自稱姓張,是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想要購買他的貨,順便洽談一筆生意。

“你猜猜看,會是什麽生意?”

陸泊然笑嘻嘻地停了講述,他此時正和關淩藍站在船頭的觀景臺上看海,四周無人,就把陳競昨夜的經歷講出來給她聽。

碧波蕩漾的海水平靜之上泛着金光,陸泊然故意停在關鍵的地方,瞪起眼睛炫耀一樣地盯着關淩藍。關淩藍略一蹙眉,忽然記起什麽事情來,于是輕聲問:“是……投資股票?”

陸泊然愉快地打了個響指,贊道:“太聰明了!”

邱城被陳競攔住,只能留下來和他攀談,陳競表現出對這個提議非常感興趣的樣子,畢竟身為一個生意人,放着從天上掉下來的錢不賺,那是完全不合邏輯的。

所以邱城只能一邊應付陳競,一邊找機會轉頭去尋找關淩藍的身影,可是人早都沒影了,還上哪兒找去?他心中一直很糾結,到底是應該直接把消息傳給何可秋,還是先看到人确認了再去報信。

思前想後,出于保險起見,邱城還是沒打電話,反正游輪明早才會返航,下午大廳有面具主題秀,大部分游客都會來參加,只要關淩藍來,他就一定能找到她,到時候再向何可秋報告也不遲。

“可具體要怎麽……操作呢?”

陳競似乎是生怕被人聽見,于是壓低了聲音問。

“他們故意把消息說一半,誤導陳競去投資股市,當然會賠光的好吧!”

關淩藍顯然對此非常了解,這個套路看起有點熟悉啊,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她想了又想,後來還是暫時放棄了。

陸泊然很鄙夷地說:“要是光這樣有什麽意思?”

邱城借口自己的公司剛收了一筆回扣,沒辦法走賬,于是想要陳競幫忙拿去投資股市,然後将賺來的錢當作貨款,這樣就可以既節省成本,又好入賬。

對于這種事關淩藍多少還是了解一點的,況且,邱城給出的還算是個很可觀的數字,陳競裝作非常動心,立刻追問具體的細節。

陸泊然哼着小曲掰指頭算錢,他知道邱城給出的數字足以令很多有錢人動心,正因為如此,才會有那麽多人上當,傾家蕩産。不過齊風當年并非因此被騙,新瑞集團的破産更具戲劇性,而關淩藍從齊風手中竊取的商業機密,才是何可秋在這場商業戰争當中取勝的關鍵。

陸泊然推測過,何可秋之所以采用了這種方式,一來是覺得陳競身家龐大又神秘,只能用這種辦法來進行試探,二來可能是因為關淩藍走後,周語瑩實在難以堪當竊取商業機密的大任。

當然,他并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完全向關淩藍說明——她本就是這個計劃當中的一部分。

游輪返航前的最後一個下午,游輪會所的大廳頓時成了所有人狂歡的天堂。身穿比基尼的美女帶着粉紅兔耳朵,分布在入場通道上笑靥如花地向着客人們揮手問好,因為其中不乏身份顯貴又或者是特殊的貴賓,所以态度也跟着熱情到了最高等級。

陸泊然和關淩藍各自在入口處領取了一副面具,進場時已經被擋去了大半面容,依照約定前去跟陳競會合,那時候他正挽着周語瑩的手,風度翩翩地跟人交談。

陳競與陸泊然十分熟悉,就算他戴了面具,也有自信能憑借着他那股子驕傲如同孔雀般的勁兒把人認出來,更何況陸泊然今天幹脆在西裝外套的領口別了一枚徽章,銀色底上是一朵水仙花的圖案。那簡直就是他個人的标志,想要認不出都難。

陸泊然挽着關淩藍上前打招呼,與陳競交談那人轉過身來,身形挺拔高大,只是領口間垂下那猙獰的骷髅項鏈墜看得人有些頭皮發麻,關淩藍剛和陳競打了個照面,眼前銀光一閃,她當即就愣住了。

那是邱城的項鏈。

關淩藍幾乎是僵硬地後退了半步才勉強站定,就聽見陳競文質彬彬地介紹:“這位是張老板,這位就是我的好友陸少,今天我請來的見證人。”

陸泊然已經伸手過去很禮貌地問好:“你好,我是陸泊然。”

關淩藍努力鎮定地朝他點了點頭,沒說話,只是很敷衍地露出一個微笑。

周語瑩較好的面容被擋掉了大半,但短裙下一雙美腿還是顯得十分出衆,她柔若無骨地依附在陳競身上,面具底下的雙唇顏色鮮紅,就像是神話裏用歌聲和容貌迷惑水手的海妖。

關淩藍心中暗自慶幸,今天沒有戴平時不離身的那支象牙木簪,否則,邱城一定會立刻将她認出來。

這時候陳競已經親切地拉了邱城入座,陸泊然作為這場生意的見證人自然也要有一個位子,關淩藍在他身邊坐下,小心地偷看了邱城一眼,見他完全沒有起疑,這才放心地靠向陸泊然的身邊,輕聲道:“那個張老板,就是邱城。”

陸泊然臉上依舊挂着笑,仿佛是在和關淩藍耳鬓厮磨、纏綿悱恻一樣,動了動嘴角:“哦?在澳門派人到處找你的那個人?”

關淩藍低聲“嗯”了一聲,然後又接了一句:“我不能說話,我怕他聽得出我的聲音。”

陸泊然笑着從服務生手中端過兩杯香槟,遞了一杯送到關淩藍面前,趁機說話:“放心,我掩護你。”

關淩藍收斂了一下稍顯慌亂的心跳,端起酒杯,努力演好一個端莊大方的花瓶角色。

她終于記起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這個套路十分熟悉,當年從齊風的特別助理身邊套口風,邱城也曾經設下一個差不多的局,将那人的全部身家都牢牢套了進來,輸得一塌糊塗。

“張老板,借據準備好了嗎?”

陳競也懶得客套寒暄,直接入正題,邱城從衣襟裏摸出一個信封,卻沒有給他,而是直接交給了陸泊然:“準備好了。”

陸泊然把信封拆開,抖開那一張紙,送到陳競的面前晃了晃,又送到邱城面前:“請兩位看清楚,借據的內容是否有問題?”

兩個人仔細讀了一遍,然後點頭确認。

為了确保彼此不會反悔,雙方又沒辦法簽訂正式的合作合同,于是,用了一種比較這種的方式,就是寫借據。

陸泊然這才慢悠悠地把借據按照折痕重新疊好,然後裝進信封,平拍在桌面上。他将雙手按在臺上,板着臉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兩位,我今天受邀做這個見證人,負責保管這張借據,直到下午收市為止。”

“有勞陸少了!”

陳競遙遙舉杯,陸泊然笑眯眯地舉杯示意,然後轉過頭,朝着邱城也意思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

關淩藍看着陸泊然抖開西裝外套,把信封塞進內襟的口袋當中,心中已經對整個過程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

邱城借着請陳競幫忙投資股市的名義,表示會将大筆資金借給陳競,然後請他在股市獲利之後,再以多餘的貨款返還給他,而這樣,陳競也會從中賺取一定比例的利潤。但是,邱城暫時無法支付這麽大筆款項,所以就寫下借據,向陳競預借,寫明生效期限是下午收市的時間,然後,請一位見證人負責保管。

但是在收市之前,邱城會派人想辦法從見證人手中偷走借據,而陳競拿到的消息是有問題的,時間一過,又沒有借據為證,陳競投入股市的錢就無法追回,而且會全部輸光。

陸泊然看向關淩藍,手不經意地搭在胸口,輕輕拍了拍。

他今天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身上的這張借據,而關淩藍會協助保護陳競。

“陸少,你這含情脈脈的樣子,可不是見證人該有的哦!”

陳競笑着開起玩笑來,陸泊然不示弱地反擊:“陳老板,你不是也一直在盯着身邊美人的長腿看個不停嗎?”

三個男人頓時笑成一片,周語瑩掩着口笑得十分嬌羞,關淩藍低下頭裝淑女。

“不然,咱們換一換,如何?”

陳競随手拍了一下周語瑩的翹臀:“分心總歸是不太好的,那麽,就有勞兩位美人換下座位?”

周語瑩見要換到陸泊然身邊,自然是十分興奮,關淩藍什麽都沒說,起身就朝着陳競走去,陸泊然忽然拉住她的手,似乎是依依不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後笑道:“親愛的,要想我喲!”

關淩藍覺得他的表情十分欠揍,無奈現在動不得手,于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後才将手從他的手中抽走。

股市在下午一點鐘正式開始,陳競懶洋洋地端着平板電腦看股市,一邊打電話給經紀,吩咐他買賣的數額,閑暇時,他時不時會跟關淩藍讨論上一兩句,聲音壓得很低,兩個人明明湊得很近,但是舉止卻絲毫不覺得親昵讓人厭惡,反倒讓人覺得坦坦蕩蕩的,毫無絲毫奸情的氣息可言。

其實關淩藍跟陳競其實說的都是周圍的情況,她負責查看四周,随時戒備,并觀察到底邱城派了多少人埋伏在四周。

開市之後,陳競買入的那幾支股票果然看漲,大夥顯得無聊,于是幹脆又開始打牌,關淩藍在一旁抿着香槟,順便把四周的人都打量了一圈兒,心中明了,這才舉手将酒杯放在桌上,另一只手一橫,把陸泊然送她的那只手表朝外放着。

陳競和陸泊然同時明白過來,這是他們事先約定的暗號,關淩藍已經查清楚了邱城的埋伏部署。

兩個人都不動聲色地接着玩牌,畢竟距離收市還有一陣子,陸泊然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周語瑩,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臉花癡,他頓時為這個姑娘的智商哀悼了一下子。

到時候會是周語瑩從他身上偷走借據嗎?

陸泊然想,假如他是何可秋的話,估計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周語瑩這個關鍵時刻半點都靠不住的小模特了。

“咦,現在幾點了?”

他假裝不經意地問,周語瑩嬌滴滴地靠過來,似乎是終于找到了趁機占便宜的辦法,貼着他的耳畔吹氣如蘭:“就快到三點了呢!”

“手氣不是太好啊!”陳競拍了拍自己手裏的牌,一邊半開玩笑地抱怨着。

陸泊然很得意地抖抖自己的牌:“小爺的牌好,羨慕吧!”

陳競白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他的牌。

邱城朝着身邊某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隐沒在人群裏。關淩藍眯起眼眸,安靜地打量着臺面上的形勢,接下來這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裏,會發生很多事情。而陸泊然身上的那張借據,他真的能保管好嗎?對于這位時而靠譜時而幼稚,而且腹黑系數不明的路大少爺,關淩藍确實是持懷疑态度的。

只是陳競堅持相信他并将借據交給他保管,關淩藍想,有錢人的思維真是奇怪。關淩藍盯着他的衣襟看,陸泊然于是彎起眼角,懶洋洋地靠在周語瑩身上打了個哈欠,一邊繼續跟她喝酒聊天。

周語瑩和陸泊然聊得高興,似乎是無意識地将手一揮,手中的酒杯一歪,徑直灑在陸泊然身上!

陸泊然騰地一下站起來,開始抽紙巾猛擦衣服!

周語瑩驚叫了一聲,反應過來便滿臉歉意,伸手過來想要幫忙:“對不起,對不起陸少,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陸泊然一邊擦一邊推開她的手:“沒事,沒事,我去洗手間擦一下!”

這個白癡……關淩藍在心中暗罵,美人當前,立刻就什麽都忘了。此刻他怎麽能一個人出去,這不是明擺着給人機會打借據的主意嗎?

她想要朝着陸泊然使眼色,但是那人完全不搭理她,關淩藍心中着急,可又不敢開口,生怕引起邱城的注意,思前想後,終于想到一個辦法。她俯身在陳競耳邊說了兩句話,然後起身追了上去。

很快把人追上,關淩藍裝作親昵地靠上去,但眼中隐隐透出不悅的神情,伸手偷偷在陸泊然的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陸泊然吃痛,差點當場喊出聲來,但是還是竭力忍着,厚臉皮往關淩藍身上蹭。

陳競掃了一眼那兩人的背影,打趣地笑道:“年輕人啊,真是時時刻刻都戀愛得難舍難分,這沒坐在一起才多一會兒呢!”

邱城跟着附和:“是啊,哈哈!”

瞥了一眼陸泊然的背影又問:“看來這位陸少是陳老板的好友,不知道在哪兒高就?”

“他就是個纨绔子弟,純粹被家裏老太太慣出來的一閑人。”陳競一邊下注,一邊說笑般地解釋,“他們家在加拿大家大業大,上一代三個男丁,傳到他那兒就變成了獨苗一根,老太太寵得跟眼珠子一樣,要什麽給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咱們都在早起貪黑地打理生意,人家就游手好閑,吃穿用度照樣不缺,這才是真正的少爺命呢!這人生啊,人比人,真是沒得比啊!”

那個漂亮得過了分的小少爺,眼角眉梢都是名門世家才有的氣度風采,邱城之前只是聽周語瑩說過,這會兒跟陳競的話一印證,倒是覺得這位陸少要比陳競更有價值了。

只是這會兒再想要設下個連環套把陸泊然也順進來已經不太容易,他朝着周語瑩使了個眼色,很快下午三點了,借據還在陸泊然身上。

陸泊然挽着關淩藍拐到洗手間門口,見四下無人,于是開始習慣性地招貓逗狗吃豆腐:“怎麽,一會兒不在我身邊,就這麽想我了?”

關淩藍反手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倒是沒用多大勁,只是讓他醒醒酒,一邊罵道:“我真是沒看出來,美人在側,你連酒都敢多喝兩杯了啊?”

陸泊然呵呵一笑:“哎喲,你嫉妒啦還是吃醋啦?”

“我真想替陳競揍你!”

關淩藍拳頭揮得熠熠生風,但是沒敢真砸下來,只是吓唬着:“早知道你這人不靠譜,借據呢?”

說着伸手要去他懷裏摸,陸泊然從懷裏掏出信封來,直接扔給關淩藍:“給你算了,省得你總盯着我不放。”

關淩藍拆開信封見借據還在那兒,這才放下心來,這才又重新裝好往陸泊然懷裏塞:“我這一身禮服連半個口袋都沒有,你說我能裝哪兒?你快揣好,要是弄丢了,信不信我拆了你?”

陸泊然一邊懶洋洋地把信封往懷裏揣,一邊調笑:“你真舍得嗎?我可從來沒舍得……拆了你喲!”

刻意把那個“拆”字咬得重重的,關淩藍臉上一紅,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憤憤用力捶了陸泊然一下:“你這人怎麽……”

“我這人多好啊!你說是不是?”

陸泊然将她攬在懷裏抱着,笑得很是得意。

關淩藍看了看表,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五十三分了,不知道陳競那邊是什麽狀況,最後一局,邱城勢必是要動真格的了。

而陸泊然身上這張借據,事關重要,她不知道邱城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是明的還是暗的,假如動武的話,她應該還能頂上一頂。

于是關淩藍滿腹擔心,一路上提高警覺,可陸泊然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樂呵呵地跟着晃蕩。兩個人走到門口時狀況突變,前方喧嘩一片,陸泊然很好奇地探頭過去圍觀,關淩藍稍不留意,這人立刻就擠進人群裏不見了蹤影!

不是吧?!

關淩藍心中一緊,這個時候,陸泊然如果離開她的視線,假如遇上危險的話……想想就覺得膽戰心驚,她三步并作兩步擠進人群去找人。

其實多數都是圍觀的人,保安很快出來解釋,是有人喝醉酒了鬧事,大夥才悻悻地各歸各位,擁擠的人群瞬間散開,關淩藍四處眺望,卻依舊看不到陸泊然的身影!

糟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關淩藍心中隐約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手表已經指向了兩點五十五分,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了!

一路小跑,她給陸泊然打電話,手機卻無人接聽,關淩藍的心跳越來越快,四處人聲鼎沸,一擲千金,紙醉金迷,人們的表情各不相同,有喜悅的,有憤怒的,世間所有的繁華都從此開始,也由此終結,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陳競,陸泊然……

這兩個此刻被緊緊纏繞在一起的男人,陸泊然的安危,陳競的成敗,他們明知是騙局還選擇投身其中,關淩藍懊惱地想,應該早點阻止他們的!

她這時候才明白他們的對手原來是何可秋,那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在他眼中,一切仿佛都盡在掌握,關淩藍是唯一的變數,她看似逃離在外,但是下一秒鐘又被迫跌落其中。

怎麽辦?要怎麽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關淩藍一路走來,絲毫找不到陸泊然存在的痕跡,他不可能這麽平白無故地丢下自己,她努力讓自己冷靜,然後決定回到陳競那裏去。她的心中還抱着一個希望,那就是陸泊然因為找不到她而自行去找陳競了,畢竟馬上就要到三點了。她急匆匆地跑過去,卻一眼就失望下來,陸泊然的座位是空的,只有周語瑩坐在那兒。

忽然陳競坐直了身子——電腦屏幕上拉出一道下滑線,股市忽然開始下跌!

邱城轉頭去看他:“怎麽了?”

陳競把牌一扔,電腦摔在桌上:“怎麽會跌了?”

邱城假裝驚訝,但是內心卻是極為得意的。他不經意轉頭看向周語瑩,長腿美人換了個坐姿,将長發撩在身後。

一切,就緒。

只等三點收市的鐘聲一響,所有的魚兒落入網中,在劫難逃。

關淩藍沉着一口氣擡手看表,兩點五十九分,陸泊然依舊杳無音信。她很想立刻去找人,但是這麽大的游輪,又根本無處着手。唯一的線索只有邱城,關淩藍想,就算是暴露身份她也認了,但是必須要确保陸泊然安然無恙。

邱城看着有些不安的陳競:“陳老板,馬上就到三點了。”

陳競握着平板電腦,仍是非常驚詫地說:“不是一直在漲嗎?怎麽會突然跌了?這麽跌下去,我們很快就會被套牢了的!你确定你的消息沒問題嗎?”

邱城知道他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只是貪婪的本性讓他不肯死心,他于是笑了笑:“怎麽陸少還沒回來?他不在,我們這筆賬要怎麽算呢?”

陳競看向關淩藍,目光中帶着問詢:“陸少呢?”

關淩藍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她不說話都不行了,只能轉頭看向邱城,很平靜地答道:“陸少有點事,相信很快就會回來了。”

邱城神情很得意,他自然知道陸泊然那邊兒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這樣的神情在關淩藍開口的一瞬間,驟然碎成一堆虛無的泡沫。

他認得這個聲音!

目光驟然亮起來,宛如一柄寶刀出鞘,帶着冷兵器的光芒,邱城幾乎是驚訝地說:“你……”

“張老板,如此着急,是在擔心些什麽?”

關淩藍知道自己已經被邱城識破了身份,那就無需再隐藏什麽,手中的象牙木簪取出來,将長發盤好,這才端端正正坐在陳競身邊:“還是說,張老板其實知道陸少去了哪兒?”

邱城被關淩藍的出現結結實實吓了一跳,他倒是沒想到這個丫頭真的這麽膽大,敢堂堂正正亮明了身份來挑釁。

周語瑩本就看關淩藍不爽,頓時就想開口還擊,結果被邱城一眼掃過,愣是沒敢出聲。

“原來是關小姐,失敬失敬。”

邱城現在心中想的就是要打電話通知何可秋,只是礙于人多,不敢怎麽太過招搖的動作。關淩藍給陳競使了個眼色,後者大概也猜到了陸泊然此刻到底遇上了什麽狀況,抹着額頭上的汗珠喃喃自語:“完了……完了……”

三點整,一切數字和線條都停在了無可挽回的深淵盡頭。

關淩藍腦海中飛速閃過諸多念頭,幫助陳競翻盤,反敗為勝,但是她發現一切都是蒼白無力的,而最終一切都定格在記憶中陸泊然的那張漂亮的笑臉上,仿佛那是她的全部。

就算陳競輸了,一無所有,她雖然心中過意不去,但是仍能笑然處之。但是,假如那個人是陸泊然的話……她心中輾轉反複,竟然久久不能冷靜。

也許邱城盯上了陸泊然,假如是那樣的話,她要怎麽辦?

關淩藍絕望地合了眼,她忽然發現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反複呼喊着那個人的名字:陸泊然、陸泊然、陸泊然……

原來我是那麽在乎你。

但是……關淩藍眼前一望無際的黑暗裏忽然閃過一道光明,也許,她想,邱城不敢輕舉妄動,假如是何可秋對加拿大陸家動了心思,那麽,至少暫時陸泊然還是安全的。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這個擅長逃跑的家夥,這次也能安然無恙地逃出來了。

關淩藍睜開眼,就看到陳競有些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地滴落下來,按着電腦的手微微顫抖。

他顯然知道自己中計了。

關淩藍無可奈何地将手按在陳競的肩膀上,想要給他一點安慰。

邱城笑着站起身來,就要去拿陳競的電腦:“就算是我輸了,陳老板,你也要讓我輸個明白吧!”

關淩藍閃身站到陳競面前去攔,她自知論身手不是他的對手,但是,鑒于陳競是陸泊然的朋友,她還是有責任有義務保護他。

這時候有人匆匆走過來,将一個信封交給邱城。看那信封,正是陸泊然身上的那張借據。

邱城對那人低語了兩句,才将信封拿過來打開。

關淩藍的心一沉:“陸泊然在哪兒?你把他怎麽了?”

邱城笑得很得意:“放心,陸少只是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請他過去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陳競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推開關淩藍與邱城面對面:“張老板,雖然消息有誤,但是,借據上寫得清清楚楚,還請把那筆錢還給我!”

邱城身材與陳競幾乎相仿,只是氣度上比他兇惡了一些,于是有恃無恐:“哦?什麽合作,我怎麽沒印象呢?”

陳競臉上浮過一抹怒色:“張老板,你怎麽能這樣出爾反爾?!”

邱城笑得很興奮:“請問陳老板,你說我們說好合作,那麽,是簽過合約呢?還是有證人在場呢?”

陳競看向周語瑩,那個嬌滴滴的小模特立刻一副驚慌的表情,拼命擺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聽見啊!別問我,別問我啊!”

借據在邱城手中,只要他銷毀證據,無證無據,只有陳競口說而已,沒人會相信。

關淩藍忍不住喝道:“邱城,你別太過分!”

周語瑩倒是吓了一跳,萬分驚訝地看過去,想不到關淩藍竟然一口就喊出了邱城的本名。

邱城惡狠狠地盯着關淩藍:“你都自身難保了,就別想着當好人了。我已經讓人通知了何先生,最遲天亮他就會趕到,這一回,我看你是能飛天還是遁地!”

關淩藍踉跄了一下,身子幾乎脫了力地就往後倒,陳競想要伸手去扶已經來不及,她絕望中伸手抓了一下,但是只覺得世界空空蕩蕩,耳畔嗡嗡作響,心裏反複回蕩着一句話:“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千鈞一發之際,忽然一雙溫暖的手從旁伸過來,那人一個轉身,恰好扶在她的腰際,擋住了她正要跌倒的勢頭,關淩藍只覺得呼吸一滞,整個人已經落入熟悉的懷抱之中。

陸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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