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裏花開何時落 (1)

關淩藍用熱水簡單沖了沖,重新穿上浴袍,對着鏡子擦了擦頭發,這才打開浴室的門,信步往外走去。

房間裏十分安靜,關淩藍望出去的第一眼竟然沒看到那個喝醉酒的女人,心中稍稍有些詫異,但很快就猜想她是不是睡着了,所以連動作都可以放輕了些。

從一開始關淩藍就對這個人這件事沒有絲毫警覺,她以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但是當她後腦被人狠狠擊中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這并不是巧合,而是一個陷阱!

視線裏,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她身後轉到身邊,将意識逐漸模糊的關淩藍接在懷裏,關淩藍甚至看不清楚那個人到底長得是什麽樣子,只覺得眼皮沉重,慢慢合在一起,整個世界瞬間重歸空寂無聲的黑暗之中。

“沒想到,何可秋的養女,竟然是這樣子的。”

徐老板打量着在懷中昏睡的關淩藍,她今天的打扮中性卻依舊亮眼,更多的不是相貌,而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氣質修養。看來,何可秋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工夫,只不過,這麽美的一個女人,現在馬上就要是他的了。

不知道何可秋看到這一幕,會是什麽心情?

徐老板把手機打開了錄像功能,放在櫃子上調好角度,然後擡手解開兩顆衣扣,俯身從關淩藍的脖頸一路吻下去,氣息粗重,眼睛裏似乎都要噴出火來。

門外忽然傳來激烈打鬥的聲音,砰的一聲仿佛有什麽重重砸在門上,結結實實地吓了徐老板一跳!他驚訝地轉回頭,就看到房門在瞬間被踹開,迎面而來的黑衣男人氣勢洶洶徑直朝他走來,他戴了黑色口罩,擋住大部分臉,一雙眼睛裏的目光閃着銳利鋒芒,仿佛是剛開刃的三棱刺,一下就能在皮膚上紮出一個血洞來!

徐老板心道不妙,恐怕是被何家的人發現了,于是連忙抱頭逃竄,結果一只腳剛邁下床,就被黑衣男人一手撈過去,直接扳着胳膊壓在地板上。一只腳狠狠踩上他的脊背,仿佛再用力一分,他的腰就要被踩斷了!

男人轉頭看了一下仍在昏睡中的關淩藍,她似乎并沒有被吵醒,只是睡夢中緊蹙着眉頭,似乎很難過的樣子,于是他手腕一翻一扭,當即把徐老板的胳膊扭出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直接扭斷了事。

“嗷!”

徐老板慘叫一聲,整個人被一腳踹出去好遠。男人走到關淩藍面前,緩緩蹲下來,把她身上被扯開的浴袍重新拉起來,然後将掌心按在她的眉心上,似乎是想要抹平她眉間郁結的不悅和憂傷。

“再敢打她的主意,我就不止扭斷你的手了!”

男人見關淩藍安然無恙,轉過頭,聲音通過口罩傳出來,似乎有點悶悶的,聽不清語氣,但徐老板卻能清楚地感覺到此刻那人的憤怒。他捂着受傷的胳膊,根本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關淩藍的呼吸驟然變了節奏,緊閉的眼睛裏眼珠在不停地轉動,她感覺到自己的四肢不能動彈,但是好像聽到了陸泊然的聲音,他親吻着她的額頭和嘴角,身體被他緊緊擁抱,年輕的體溫灼燒彼此,幸福得那麽真實。

關淩藍努力嘗試着想讓自己醒來,但是無論如何掙紮,也無法睜開眼睛。

陸泊然,這一刻,我為什麽覺得自己距離你那麽近?好像你就在我身邊,與我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氣,我站在陽光下微笑的時候,能看到你身後被牽扯開無限長的影子。

可是,我們明明距離那麽近,但我卻沒辦法伸手擁抱你。

黑暗中往昔的記憶歷歷在目,每一張都是陸泊然的表情,笑得很欠揍的他,吃東西很開心的他,發怒時如修羅肅殺的他,賣萌時讓人咬牙切齒又忍不住微笑的他……最終彙聚成一張明晃晃的臉,帥氣逼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忍不住伸手去抓,觸碰到什麽立刻就緊緊握住,生怕一松手,一切将化為虛無的泡沫。

我終于明白,愛上一個人的感覺了。

可是,你已經不在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關淩藍終于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空無一人,房間門緊閉,她扶着頭用力回想了一下,摘下的手表上清楚顯示着時間,其實只不過是過了三五分鐘的時間,但是卻漫長宛如一個世紀,一切都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關淩藍合了一下眼睛,她十分肯定在夢裏見到了陸泊然,那雙滿含柔情的眼睛,仿佛時刻都停留在她的心上,再也不會離開。多麽美好的夢啊,關淩藍想,如果可以的話,她寧可活在夢裏,也不願意出來面這煩亂複雜的一切。

她松了松手,忽然感覺到掌心一陣微涼,一顆金燦燦的紐扣從指尖跌落,白色的床單整潔素淨,有微小的褶皺,那枚金色紐扣在床單上滾了幾下就停下來,安靜地躺在那兒,像一抹亮色的寶藏。

是誰留下的?

關淩藍伸出手撿起那顆扣子,然後仔細地端詳着。

她還記得有人從背後襲擊了她,但是後來……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這顯然是不合乎常理的。

金色的扣子上隐約刻着一行小字,關淩藍眯着眼睛仔細分辨了片刻,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可是卻偏偏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把頭擡起來,環視四周,她的衣服不見了,地上似乎有打鬥的痕跡,難道是那個襲擊自己的人中途又發生了意外?

這時候忽然“砰”的一聲巨響,有人破門而入,關淩藍撐着身子坐起來,揉了揉頭發,後腦仍有些昏昏沉沉的痛,但是她還是看清楚了來人是何可秋為她安排的保镖當中的一個,所以才放下心來。

“小姐,你還好嗎?”

保镖關切地上前問候,關淩藍點點頭,只是這一身浴袍穿在身上似乎很是不妥,看來是再沒辦法回到酒會去了,于是她吩咐道:“出了點意外,但現在沒事了,你送我回去吧!”

她說着把紐扣握在手心裏,因為太過于用力,所以硌得掌心生疼。

車子疾馳在路上,保镖把電話接通遞給關淩藍,那一端傳來了何可秋的聲音:“事情我已經搞清楚了,運泰那個姓徐的家夥,找了個小模特把你騙過去的,他們現在就在我這裏,你要不要過來親自處理一下?”

關淩藍的聲音很平靜:“我有點累,一切都勞煩何先生處理吧!”

她對誰騙了自己已經沒什麽興趣了,反正何可秋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此時她更關心的是,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那個人明明已經得手了,可是為什麽又突然離開了呢?

她放松下來,整個人靠在後座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算了,反正何可秋會調查清楚的,那個什麽姓徐的家夥勢必會被修理得很慘,關淩藍想,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就不費神在這件事情上了。

何可秋挂斷電話,擡起頭來。

面前的男人被反綁雙手跪在地上,神色凄慘,麗麗和周語瑩站在一邊,瑟瑟發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驚恐。

他拿起鑷子來,将罐子裏的方糖一塊塊夾起來放進咖啡杯裏,然後用勺子緩緩攪拌,動作斯文而優雅,仿佛在享受一個溫馨惬意的下午茶時光。

“你是說,有個穿黑衣服戴口罩的男人,出手救了關淩藍?”

何可秋把勺子拿出來放在一邊,饒有興趣地反複打量着徐老板,似乎在确認他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對!對!是有那麽一個男人,出手特別狠,我還以為是何家的保镖!”

徐老板已經軟弱成了一堆骨頭,何可秋望着甜得膩人的咖啡,輕巧地朝着身邊的保镖揮揮手:“看來,徐老板受驚了,這杯咖啡,請徐老板嘗嘗,也好幫他壓壓驚。”

保镖端起咖啡大步流星走到徐老板面前,完全無視他抵觸而抗拒的情緒,徑直捏着他的下巴,手起杯落,将整杯咖啡直接灌了下去!

“咳咳……咳……”徐老板當即伏在地板上,不斷地往外咳出咖啡沫來,何可秋站起身,信步朝他走過來,臉上笑容明媚,但仿佛沒看到徐老板的手,坦然擡腳踩了上去!

“啊!”

徐老板發出一聲慘叫,何可秋只是笑,緩步從他的手上踩了過去,然後走到他身邊,蹲下,非常友善地将他扶起來:“徐老板,小女不才,就不勞您記挂了。”

“是!是!我明白!我一定記住,絕不再找關小姐的麻煩!”

徐老板覺得自己的手指頭都要斷了,于是一番保證吼得聲嘶力竭。

何可秋滿意地放開他,然後揮了揮手,讓保镖将那狼狽不堪的家夥趕緊拖走。

周語瑩和麗麗互相攙扶着彼此,膽戰心驚地望着保镖像是拖一個沙袋一樣把徐老板拖出去扔到門外,心中十分害怕,不知道何可秋會怎麽對付她們。

周語瑩畢竟還跟何可秋有過些接觸,所以膽子能稍微大些,何可秋仰起臉,目光從周語瑩身上掃到麗麗身上,又看回周語瑩,語氣平和:“誰能告訴我,主意是誰出的?”

“是……”麗麗這時候已經藏不住話了,剛想開口回答,就被周語瑩暗中捏了一把,緊跟着搶話:“是徐老板,徐老板吩咐我們這麽做的!”

“啊對!是徐老板!就是他!”

麗麗也是個聰明人,順勢就把罪名全往徐老板身上推。

“他給我們錢,讓我們幫他把關淩藍騙到房間去……”

周語瑩裝委屈還是很擅長的,頓時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何可秋看了一眼麗麗,看也不看周語瑩,只是笑容優雅地出言警告:“這次就算了,以後做事情之前,可先要弄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別不自量力,企圖以卵擊石啊!”

這話中有話,顯然是說給周語瑩聽的。

周語瑩和麗麗互相攙扶着向何可秋道謝道別,兩人紛紛在心中慶幸能夠逃過一劫。剛走出房間,麗麗頓時就往周語瑩身上倒,一邊拍着胸口一邊還哀號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這次真的死定了呢!”

周語瑩扶住了麗麗,拍着她的肩膀,但是神态上顯然看起來有些不悅:“想死還不容易?”

她忽然出手憤憤地往牆壁上捶了一下,似乎是在洩憤。何可秋說她在以卵擊石,他明晃晃地嘲笑她絕對不可能會成功。她偏要證明給他看,自己是能夠做到的!

周語瑩越想越氣,明明很順利的計劃,竟然被個行蹤神秘的男人給攪和了。她和麗麗分開之後,自己一個人跑到蘭桂坊的小酒吧喝酒洩憤,然而今天的雞尾酒越喝越苦,越喝越讓人暴躁,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了,直接甩手把酒杯連同杯中的酒一起朝着吧臺前的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嘩啦啦……”頓時碎了一地的玻璃片,有大有小,有方有圓,瞬間崩開一地淩亂。

“啊……”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聲音紳士穩重,稍微有些不悅。周語瑩這才反應過來可能是不小心砸到了人,急切地上前查看,卻止不住大吃一驚!

來人皺緊了眉頭按着手臂,應該是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劃傷了,擡頭時露出一副整齊優雅的金絲眼鏡框,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她曾經接觸過的陳競!

“陳先生你沒事吧?”

“哦?周小姐?”

陳競把白襯衫的袖子挽起來看了看,只是劃了一道淺淺的紅痕,于是露出爽朗的笑容:“這點小事,怎能勞煩美人為我擔心呢?”

他這話雖然有點文绉绉的,可說出來卻是一片真誠,周語瑩被他逗得忍不住破涕為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實在不好意思,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陳競露出十分标準的笑容,露出八顆牙來,随手掏出皮夾抽出幾張港幣大鈔遞給循聲而來的服務員,親切地笑道:“我的朋友不小心打碎了杯子,這是賠償……”

周語瑩沒想到陳競對她的态度還是那麽和藹,上一次在游輪上,大家都看得出來,她也是那場騙局當中的一員,可是,陳競卻表現的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賠償完打碎的杯子,陳競拍了拍發呆的周語瑩,語氣輕快:“我們走吧!”

周語瑩很詫異地問:“去哪兒?我們?”

陳競悠然點頭:“不是心情不好嗎?帶你去個好地方,保管你心情立刻變好!”

周語瑩毫不懷疑陳競的話,她相信這個男人絕對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人,反正她也不想回家,幹脆就上了他的車。陳競的車是黑色賓利,氣質高貴,就跟他的人一樣。

陳競開車把周語瑩帶到一家商場,然後指着奢侈品店裏架子上琳琅滿目的一排包包,很坦然地問:“喜歡哪一個?”

周語瑩有點沒反應過來,她那個不太靈光的繡花枕頭腦袋,過了好長時間才意識到陳競這是要買東西哄她開心,于是興致勃勃地走上前挑了起來。

試了又試,陳競很有耐心地在旁邊等着看着,看到周語瑩最後在兩款之間試了又試,搖擺不定,于是大步上前,把信用卡遞過去結賬,手掌按在周語瑩的肩膀上,将她攬在懷裏:“別挑了,兩個都很适合你,都買了吧!”

導購小姐頓時露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這大大地滿足了周語瑩的虛榮心,她十分享受這種被重視的感覺,頓時眼中多了一股子驕傲得意的勁兒,高昂脖子的模樣活像是一只孔雀。

哄女人開心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帶她去購物。周語瑩抱着新買的包已經笑得合不攏嘴,陳競大手一揮,笑呵呵地表示:“既然來了,那就再去買兩件衣服吧!”

最後周語瑩收獲了不少禮物,一掃之前的陰霾郁悶,興高采烈的樣子像個被父母帶去游樂場玩的小朋友,一手挽着陳競,享受着路人投來羨慕的目光。

一路就能清楚地聽見周語瑩的高跟鞋踩過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嗒嗒聲,但是忽然停止,陳競側頭看着周語瑩發呆的樣子,心中仿佛被什麽觸動,竟然有細微的疼痛劃過。

周語瑩愣愣地站在一個夾娃娃機的前面,雙手趴在玻璃上,認真地把臉貼上去看着裏面呆萌可愛的玩偶一動不動。

陳競走過來就看到周語瑩那十分期待的模樣,她的目光略有些可憐兮兮,讓他看了不忍拒絕,于是一邊擡手去口袋裏找硬幣,一邊問:“你想要?想要哪一個?”

“那個那個……好可愛的呢!”

周語瑩指着一個粉色的玩偶笑得十分歡快,陳競左右看了看,看來想要買個一樣的是很難辦到了,只得解開袖扣,挽了袖子親自上陣。

原本以為夾娃娃是很難的,但是陳競只試了一次,第二次就掌握了要領,非常從容地把周語瑩喜歡的小玩偶夾了出來,周語瑩在旁邊忍不住拍手歡呼,贊嘆道:“陳先生你好厲害!”

“過獎,過獎……”陳競說着彎下腰,把玩偶從機器裏拿出來,遞到周語瑩面前去。

周語瑩接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雙眼淚光閃閃,陳競看到美人凝眉,于是好心溫柔地湊上去哄人:“怎麽又哭了?”

“沒有,沒有……”周語瑩一邊用力搖頭,一邊執拗地抹着眼淚,“我沒哭,只是開心。”

手中捧着的這個玩偶,雖然不是名貴的皮包或者衣服,但是,卻是她收到的最讓自己覺得幸福的禮物。

面前的這個男人,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卻願意為她俯下身去贏得一個玩偶。周語瑩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心中的情緒,只是微微抖着肩膀抽泣,陳競掏出紙巾來,親昵地為她擦拭眼淚,悠然感嘆道:“果然美人開心的方式都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同啊!”

周語瑩被成功逗笑,眼角淚痕未幹,只是幸福地把玩偶抱在懷裏,久久不肯撒手。

關淩藍把車停在海洋公園門外的停車場,轉頭看着放在前擋風玻璃底下的金色紐扣,深深地嘆了口氣。

戴上茶色墨鏡,她下車買了張入園門票,然後一路步行,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噴泉廣場旁邊找了個長椅坐下來。

不一會兒,陳競從水霧中轉出來,一邊走到她身邊坐下,一邊警覺地左右張望:“你倒真是會挑地方,何家的保镖怎麽沒跟着你?”

關淩藍淺淺一笑:“我把他們都甩掉了。”

陳競拍了拍她的肩膀:“來都來了,走吧,陪我逛逛去!”

說着,他起身走在前面,關淩藍站起來跟上去,和他肩并肩并排往前走去。海洋公園白天十分熱鬧,他們正好遇見正在表演雜耍的小醜,陳競興致勃勃地打量着小醜的演出服和油彩裝扮,然後擡手從他手中接過彩色氣球。

“給!”

陳競借花獻佛,把氣球送到關淩藍眼前,關淩藍擡手去接,卻在看到陳競的袖口時忽然一愣。

金色紐扣……

手一松,氣球瞬間直飛向天空,關淩藍的表情十分驚訝:“你的襯衫袖口的扣子怎麽……不見了?”

“哦?是嗎?”

陳競擡手看了看,似乎是之前完全沒有注意,無所謂地笑道:“沒注意,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哪裏了吧?”

關淩藍伸手從口袋裏摸索出一枚扣子,然後伸出手掌,在陳競面前攤開掌心:“這是你的嗎?”

陳競稍微愣了愣,十分驚訝地說:“怎麽會在你那裏?”

說着拿過扣子仔細看了看,跟他的倒真是沒什麽兩樣。關淩藍的神情嚴肅下來:“昨天在酒店,你來過?是你救了我?”

陳競笑得很敷衍:“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

關淩藍忽然伸手抓過陳競的手腕,用力一折,陳競頓時反應,閃身從她的手中掙脫,身手靈活,竟然不在關淩藍之下。

“果然是你!”

關淩藍驚訝地上下打量了陳競半天,悻悻地放開手。

陳競笑呵呵地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衣袖,順手把紐扣拿過來揣進自己的口袋裏:“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麽,不過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不要再提了。”

關淩藍聽出他話中有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是陳競既然不願意說,也就不再追問下去了。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公園裏的香港老街,沿街兩邊都是小吃,關淩藍忽然想起上次來這裏,陸泊然那眉眼帶笑的歡喜模樣,忍不住輕輕蹙眉。

陳競買了一份咖喱魚蛋,轉頭就看到關淩藍站在原地發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過去把魚蛋橫在她面前晃:“要吃點嗎?”

關淩藍回過神來,迷茫之間已經把東西接過來了:“哦,謝謝。”

陳競拉上她到旁邊坐下,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纜車索道:“要上去嗎?”

關淩藍用竹簽戳着咖喱魚蛋,從纜車就想到了山頂上游樂場裏的摩天輪。仿佛上一次和陸泊然一起去坐摩天輪還是上輩子的事情,鬼使神差地,關淩藍就點頭答應:“好啊。”

于是兩人排隊坐纜車上山,陳競也是第一次坐高空索道纜車,顯得興致勃勃。關淩藍閉上眼睛,感覺到遠處海風吹來,他們一直攀升到最高處,靜止,然後再向下降落。

腦海裏有關于高處的回憶,如今只剩下陸泊然與他的親吻,溫暖,輕柔,如同羽毛輕拂過嘴角。

陳競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關淩藍此刻的表情太過于幸福美好,讓人不忍心出言打破這樣的平靜。

關淩藍在纜車開始下降時緩緩睜開眼睛,陳競這才開起玩笑來:“我以為你剛才睡着了呢!”

關淩藍笑得很是愉快:“這麽高怎麽可能睡得着?”

陳競聳聳肩,做出一個“我也不知道”的表情。關淩藍見他滿臉興奮的樣子,一邊左右張望,于是問道:“陳競你是第一次來海洋公園嗎?”

陳競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後很輕地搖了一下頭:“以前來過,和我女朋友一起。”

關淩藍注意到陳競的語氣有些變了,似乎有些傷感,帶着感懷過去的情緒:“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氣氛莫名詭異,關淩藍覺得自己沒辦法再繼續問什麽了,又不好轉換話題,好在這時候纜車剛好到站,陳競率先跳下去,然後伸手去扶關淩藍,但是關淩藍卻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用手扶住了欄杆,然後撐起身子跳了下去。

陳競注意到她手上戴着的手表,擡眼向後瞥了一下,然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身走在了前面。

關淩藍熟門熟路地走出去,徑直轉向摩天輪的方向去排隊,陳競要跟她一起去,被她溫和地阻止:“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好。”

陳競知道她想一個人靜一靜,也不再多說,就站在原地看她一路排隊,登上摩天輪,這才找了個隐蔽位置的長凳坐下。身邊原本是有個空位子的,但是很快有個身穿淺灰色連帽衫的男人坐了下來,手上還端着一杯哈根達斯。

“你的膽子可真大啊Leo!就這麽跟過來,難道不怕她發現嗎?”

陳競瞥了一眼冰激淩竟然是粉紅色的草莓味,于是忍不住皺了皺眉,很嫌棄的樣子。

Leo吃得很投入,一邊吃一邊擡起頭望着緩緩上升的摩天輪,語氣是十分篤定的:“我既然敢來,當然就能保證她不會發現我。”

陳競搖搖頭,表情顯然是拿這個人無可奈何,但表情有些低落憂傷:“看起來,她還是很想你。”

Leo仰起頭,露出帽子底下一張格外漂亮的臉,眼底的光芒暗淡下來:“她想念的是陸泊然,可我不是陸泊然,我是Leo。”

從一開始,他就不是陸泊然,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戲而已。

陳競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真的是個好的演員,只是他也許演得太過于投入,導致自己也深陷其中,不得脫身。

所有已經付出的感情,所有的關切呵護,所有的溫柔甜蜜,都真實的歷歷在目,早就填滿了回憶的每個角落,讓自己無處可逃。

“那你呢?”

陳競很認真地問他:“在你心中,是否也是這樣割舍不下關淩藍呢?”

Leo搖搖頭,笑得很是無奈:“她不會原諒我的。”

陳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難得有這麽平和交談的時候,不會互相擡杠又或者是鬥氣:“她早晚會知道真相的,你就寧願讓她一直這麽想着你,直到最後,由愛生恨嗎?”

Leo擡起手,吃光的冰激淩空盒飛過一條弧線,穩穩地落在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垃圾桶裏。然後變魔術般地掏出濕巾來,慢條斯理地把手擦幹淨。他不說話,只是把動作放得很慢,似乎在思考什麽,糾結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摩天輪在他面前緩緩旋轉,就像是思念一樣,越堆越高讓心髒和思想都無法負荷,也許在心中盼着爬升到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雙手合十想要許願,但是卻發現自己竟然身不由己地向下墜落,無可挽回陷入悲劇的命運。

陳競語重心長地說:“既然她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那麽就要學會珍惜,不要到了失去的時候,才覺得追悔莫及。生命比你想象中的要脆弱得多。”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似乎是觸動了什麽記憶,垂下眼眸,用食指往上推了一下鏡框。

Leo笑得表情十分苦澀:“陳先生,我其實真的沒什麽興趣聽你講什麽大道理,只不過,你說的貌似有點道理。”

陳競起身作勢要走:“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在這兒坐着吧!”

Leo仰起臉,笑得人畜無害:“別啊,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們的計劃進展到什麽程度了嗎?”

陳競聳了聳肩,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沒興趣。”

Leo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一邊從口袋裏掏出U盤來遞給陳競,一邊小聲嘀咕:“真是小心眼!喏,你要的東西!

陳競把U盤扣在掌心,似乎是聽見了Leo的吐槽,于是出言反擊:“是是是,您大度了!麻煩你不要盯我盯這麽緊了好吧,我不會把關淩藍吃了的!”

Leo丢給他一個白眼,然後站起身拍拍衣襟,雙手抄在口袋裏,擡頭望摩天輪依依不舍地看了半天,終于低聲囑咐:“幫我好好看着她。”

陳競揚了揚手:“放心吧,一定會的!”

Leo這才轉過身,身形閃動,很快消失在人群當中。

陳競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沒入人群,心底感嘆世事難料,這時候關淩藍從不遠處走來,見陳競神色有些異樣,于是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人群熙熙攘攘,每個人似乎臉上都帶着興高采烈的笑容,于是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麽?”

陳競收回目光,迅速平複心情:“沒什麽。”

說着把Leo帶來的U盤遞過去:“這是你要的木馬程序,只要通過同一個路由器或者服務器,就能入侵共同網絡覆蓋下的電腦,盜取賬號密碼了。

關淩藍伸手接過去,看也沒看就揣進口袋裏:“謝謝。”

陳競叮囑了一句:“千萬要小心。”

關淩藍想了想又問:“對了,你上次不是說,要在何可秋的辦公室裏裝個竊聽器嗎?”

陳競笑得很得意:“這件事吧,其實我給咱們找了個幫手!”

“哦?”

關淩藍一臉好奇,能出入何可秋辦公室的人并不多,陳競到底找了誰?帶着疑惑的探尋目光瞟過去,但是陳競意味深長地笑着,卻并不回答。

關淩藍當然猜不到陳競用上了“美男計”,騙得小模特周語瑩幫他往何可秋的辦公室裏安放竊聽器,當然陳競不會傻傻地直接告訴她那是竊聽器,他只是聽了周語瑩碎碎念的抱怨,得知她很期待得到何可秋賞識的時候,給她出了個比較玄幻的主意:請一個禦守吧!

很多地方其實很講究這些頗有深意的小玩意,陳競看起來風度翩翩,知識淵博,說起這方面的話滔滔不絕。周語瑩聽得天花亂墜,當場信以為真。陳競陪她去求來了禦守,然後要她趁着何可秋不在的時候,悄悄藏進他辦公室的花盆裏面。

關淩藍以前不常去公司,但是有時候何可秋會喊她去旁聽會議,她會在旁邊做記錄,然後整理發給行政部做會議紀要轉發其他部門。這次從她回來之後,依舊是幫忙做會議記錄,沒事就會拎着電腦去公司,倒也沒引起什麽人的懷疑。

自從她在公司周年酒會亮過相之後,基本上已經坐實了繼承人的身份,公司裏一直瘋傳,關小姐其實是何先生的養女,将來是有可能會繼承公司的,所以現在何先生就把她帶在身邊學習經營管理。所以,對于關淩藍,大夥的态度都是能巴結就巴結,巴結不上也要找機會示個好才行。關淩藍在公司來來去去的,也就沒什麽人攔着,除了何可秋的辦公室不能讓人自由出入,其他地方都沒問題。

關淩藍沒有自己的辦公室,所以幹脆在休息間外面連通的陽臺上加了張小桌子,然後泡了杯咖啡,打開電腦赫然做出要開始整理會議記錄的樣子。

她把陳競給她的U盤連上電腦,自帶的木馬程序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路由器或者服務器入侵整個網絡,關淩藍對于黑客技術研究不多,好在軟件功能很強大,基本上跟傻瓜操作沒什麽區別,她三兩下就搞定全部,各種數據紛紛打包彙總到她的電腦上,關淩藍看着屏幕上一條條數據不斷跳動,心想,這個數據包可能有點大了,自己的小白電腦不知道扛不扛得住啊!

在數據資料當中解析和尋找自己想要的信息,這種木馬程序其實不僅僅能用于盜取賬戶密碼和基本資料,但是關淩藍的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假如要入侵公司安保系統的話,還是需要一個高手才能辦到。

關淩藍把有關于何可秋的賬號資料信息整理起來,不敢保存在自己的電腦裏,而是放在了陸泊然的電腦當中,他的電腦安全系數明顯比較高級一些,也方便能立刻給陳競打包一份發過去。

雖然公司也有自己的安保系統,但是畢竟反應較慢,關淩藍看到屏幕提示入侵已經被防火牆攔截的時候,已經将所有的信息解析完畢了,她從容地删除一切浏覽記錄和數據包,然後把U盤取下來,關閉電腦,然後把手邊已經涼掉的咖啡端起來喝了一口。

既然拿到了何可秋的電腦賬戶密碼,那麽,就不妨找機會看看他的電腦裏都存着什麽了。

關淩藍擡手看了看表,她依舊戴着陸泊然送她的那只編號001的手表,金屬質感的腕帶在夕陽下閃着冷兵器般銳利的光,下午五點鐘,很快就要下班了。

她之所以挑了今天這個日子,是因為知道何可秋今晚有一個約定好的私人會晤行程,見面的地方距離公司總部至少也要四十分鐘的車程,假如一定要潛入何可秋的辦公室的話,時機正好。

從五點半開始,公司的員工開始陸續下班,大多數是不需要加班的,而董事長辦公室外的秘書助理,一般來說最晚六點鐘也會離開了。

關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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