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結

周子青的女兒小名叫筱筱,是個挺胖的小丫頭,今年三歲多了,梳着沖天的一根小辮兒,兩坨臉蛋兒紅紅的,平時看起來也是喜慶而讨人喜歡的。

沈清溪之前見過這孩子一次,她天生就是喜歡小孩兒的那種類型,對小姑娘就很是喜歡,也沒少逗這孩子,還特地給她買玩具什麽的。

印象裏,這小孩兒總是笑嘻嘻的,挺堅強的性格,誰知道現在能哭成這樣?

拉着昱昱快走幾步進門,沈清溪這才看見,寬大的客廳中央,周子青一個人站在那兒正在皺着眉打電話,神情看起來很是着急,還要不時蹲下身拉着女兒的小手安撫她,簡直是焦頭爛額。

小丫頭則像個挂件似的,小身子挂在媽媽腿上頭,一邊嚎哭着,小臉兒全是眼淚和鼻涕,還在試圖攀着腿往上爬,胖手努力向上伸着,一心一意的想把那手機夠下來。

母女二人的周圍,汽車和娃娃之類的小玩具則是扔了一地。

沈清溪平時照顧昱昱,不知不覺間,就把孩子的心裏揣摩的差不多了,一看這情形,立刻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差不多。

筱筱這丫頭平時特愛黏着媽媽,估計是今天來找媽媽玩玩兒具,卻看到媽媽一天都抱着手機,不理自己,心裏覺得難受了。

抱着昱昱在門口換了拖鞋,沈清溪就回身把大門關上,過去蹲下身,拉了拉筱筱的小手,又拿起一個芭比娃娃擺弄了幾下,總算是把小姑娘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等孩子不怎麽哭了,才抱起她去衛生間把小臉兒洗幹淨,連帶着黏糊糊的小手也一并放在水龍頭底下沖了沖。

昱昱颠颠的跟過來,趴在衛生間門口,好奇的往裏面看着,大眼睛眨了眨。

裏面的那個小妹妹好可愛啊,而且她的個子好低,臉蛋和手臂都是胖胖的!

從來沒有和比自己小的小朋友玩兒過,昱昱的心裏就有些期待起來,他好想當大哥哥啊,只不過妹妹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會不會不願意跟他玩兒?

沈清溪一回頭,看見自家孩子亮亮的眼神,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就輕輕的笑了起來,給筱筱擦過小手之後,把小姑娘抱了過來,端端正正放在昱昱面前。

兩個小朋友面對面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昱昱,你是大哥哥,妹妹現在不開心,剛剛還哭鼻子了,你負責逗她開心好不好?”沈清溪就鼓勵的說。

昱昱這才點點頭,往前站了站,拉起了妹妹的小手,鼓起勇氣大聲說道:“筱筱妹妹,我帶你去玩兒,好不好?”

小丫頭好奇的看看面前的小哥哥,怯生生點點頭。

眼看着兩個小孩兒手拉手,蹦蹦跳跳的跑到客廳去了,沈清溪這才松了口氣,走出來去看周子青。

她已經打完了電話,這會兒正疲憊的斜倚在沙發上,整個人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清溪過去替她倒了杯水,然後在對面坐下來,有些擔心的問:“青姐,你還好嗎?”

“嗯。”周子青點點頭,聽到自己女兒開心的笑聲,感激得不行:“謝謝你啊,清溪,要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幾天太忙,沒顧得上照顧孩子。”

沈清溪挺理解她的,擺擺手說:“沒關系的,青姐,昱昱也挺喜歡筱筱的,兩個孩子正好能玩兒到一起。”

勉強笑笑,周子青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清溪,我做最壞的打算,即使最後不要這些家産,我也一定要把孩子留在我身邊。”

“律師呢?找到沒有。”沈清溪皺皺眉頭,心裏忽然升起一種煩躁而憋悶的感覺。

憑什麽女人就必須做出這種犧牲呢?明明從始至終,為孩子貢獻多的人,都是周子青啊。

無情無義的人,反而卻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沒有人願意接,一聽說對方的代理律師是那郗律師之後。”周子青仍舊情緒消沉。

聽到她的話,沈清溪倒是愣了愣。

她對這方面的事兒并不太了解,也沒打過官司什麽的,所以還真不知道,郗勁這個人,竟然厲害到了這種地步。

又聽周子青試探道:“清溪,看那天的情形,你是不是和那郗律師認識?”

“算是吧。”沈清溪抿了下唇,也不打算隐瞞:“他是昱昱親生父親的弟弟,也就是昱昱的叔叔。”

“真的嗎?這……”倒吸了口氣,周子青眼中露出擔憂的神情,想安慰一句,又想到她自己當前的狀況,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沈清溪倒是蠻平靜的,想到昨天郗勁的話,她的神情嚴肅了些,逐字逐句說道:“青姐,你有沒有想過,徐波這麽着急離婚的原因是什麽?他明明可以更周密的計劃一下,沒必要把事情弄得如此突然,以這人的心機,其實都可以做到,讓你心甘情願的離婚,而絲毫不去埋怨他,你懂我的意思嗎?”

“所以呢?”周子青怔了怔。

“一定有什麽原因逼着他,必須要盡快離婚,你要去找證據。”沈清溪也不繞彎子了,直接點了她一下。

“你是說,他找了小三?”周子青也還算聰明。

臨分別的時候,倒是兩個小孩兒依依不舍,一副不想分開的樣子,尤其是筱筱這個丫頭,拽着昱昱的衣角硬是不撒手,小金豆又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昱昱十分懂事兒,十足的大哥哥做派,小手輕輕碰碰妹妹的沖天小辮兒:“沒關系噠,我下次還來看你,帶着我最喜歡的小車車給你玩兒,好不好?”

小丫頭這才破涕為笑,乖巧的搖着手說‘拜拜’。

沈清溪這會兒收到了母親的短信,要她趕緊過去吃晚飯,說是準備了昱昱最喜歡的炸雞塊。

看了眼時間,再不出發就晚了,她也就沒多留,拉着昱昱趕緊坐電梯出來,打車往父母家趕。

臨到樓下的時候,她買了二斤大蘋果,見昱昱喜歡,就給小孩兒抱了一個在懷裏聞味兒,又囑咐幾句:“不能吃啊,回家洗幹淨才能吃。”

剛進了小區的大門,就看見前頭車裏下來個挺高挺壯的男人,打開後備箱拿了一袋子面粉出來,也不管身上那身幹淨的黑色衣服,就那麽一矮身扛在了肩膀上。

“是柯叔叔!”小孩兒眼尖,拉拉她的衣角,小聲說。

“松哥!”沈清溪就喊了一聲,快步過去用手托了一下那面袋子:“怎麽又買面?多沉啊,還要上四樓。”

男人這才轉頭,濃眉,膚色為微深,長相是頗為英氣的類型,神情卻十分随和:“看不起人是不是?你哥要是連這點兒東西都抗不上去,那就別活了。”

低頭要看見一旁的昱昱,就笑着逗小孩兒:“昱昱,抱着個蘋果幹嘛呢?是不是想吃了?小饞鬼。”

“沒有!”小孩兒臉紅紅的,急忙就把那蘋果藏在身後。

就這麽說說笑笑,幾個人很快就到了四樓,沈母已經開着門等在那兒了,看到人上來了,急忙出聲招呼:“快快快,都進來!”

進家之後,又找來毛巾忙着給柯松撣身上的白面,嘴裏埋怨:“來就來了,買這東西幹什麽,看把衣服弄得多髒!”

轉身把毛巾接過來,自己随意擦了幾下,柯松就把外套脫下來,直接挂在椅背上,笑一笑說道:“這都是我該做的,等什麽時候清溪給您找了女婿,這扛米扛面的活兒我就交給他,您說行不行?”

他這麽說着,語氣自然,仿佛就像是沈家的親生兒子。

沈母的眼睛就有些紅,唠叨着去了廚房,推了正在炒菜的老伴兒一把:“清禾那孩子真是造孽!當初要找了柯松這孩子,哪至于落到現在這個下場!我……”

聽見妻子又提舊事,沈父就搖搖頭,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快別說了,光提這些又有什麽用?當心孩子們聽見。”

這麽說着,他手底下的動作也沒停,很快炒了幾個菜出來,各各色香味俱全,又大聲招呼女兒進來端出去。

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有陣子沒來了,柯松還和沈父喝了幾盅酒,把老人哄得很開心,昱昱則是抱着那盤炸雞吃個沒完,沈清溪好容易勸着,讓他多吃了幾口蔬菜。

飯後,天色就有些暗了下來,幫着把碗筷收進了廚房,柯松這才站出來,招呼沈清溪:“後備箱還有幾箱子牛奶補品什麽的,你跟我下去拿上來。”

沈清溪點頭,穿好外套,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

她當然知道柯松說這話只不過是幌子,所以看着男人徑直往一旁的小公園走去,也沒有十分驚訝。

飯後出來鍛煉人有很多,兩個人倒也不顯突兀,一前一後走到路邊的長椅跟前,柯松才停下腳步,示意她坐下。

自己拿出一根煙來,夾在手中問道:“介意嗎?”

沈清溪搖搖頭,拿出紙巾把整個椅子稍微擦了一下,才搭着邊兒坐下,望着不遠處跳廣場舞的人群出神。

柯松終究還是沒有把那煙點起來,只是湊在鼻端輕輕聞了一下,聲音在夜色中有些發沉:“我這次出去,大致是有一些收獲的,清禾和我在一起那會兒,有一個共同的朋友,叫黃嶼,這人挺仗義的,就是不走正道,後來我察覺了他這一點後,就和這人疏遠了,只聽說他去了臨海的一個城市。”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過一會兒才接着講道:“但清禾和這黃嶼卻一直沒有斷了聯系,她和郗晟私奔以後,曾去找過這人,我也是打聽了很多朋友,才知道了這件事兒,。”

“那,松哥,你找到這個黃嶼了嗎?”沈清溪轉過頭來,語氣中帶着一絲緊張。

手指中的香煙轉了一圈,被徑直丢到跟前的那個垃圾桶裏,柯松搖搖頭:“沒有,他被抓了,現在在監獄裏,罪名是人口走私。”

“所以?”沈清溪猛的站了起來,嘴唇都在不自覺發抖。

猜測了那麽久的隐情,終于要一點點在面前揭開,雖然已經有了各種最壞的心理暗示,但痛感仍舊是劇烈的。

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姐姐會傻到這個程度。

柯松的面龐在隐黑暗中,看不出什麽表情,他只是緩緩點了點頭:“對,她偷渡了,利用黃嶼的幫助,和郗晟到了別的國家,這是我認為,最靠譜的一種推測。”

失去了站立的力氣,沈清溪重新又在長椅上坐下,輕聲說道:“那她……到底去了哪裏?”

“清禾是醫生,郗晟則熱愛攝影,那麽你認為,他們最有可能去哪裏?”柯松反問。

微微俯下身,手肘撐着自己的膝蓋,沈清溪喃喃說道:“是C國,那裏發生過戰争,醫療資源缺乏,難民很多,急需人道主義救助,又有很豐富的攝影新聞素材。”

前頭廣場舞的音樂換成一首很熱鬧的舞曲,讓這個小小的公園裏充滿了歡樂的,仿佛節日一般的氣氛。

但是不遠處,那條小小的長椅周圍,卻萦繞着長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沈清溪才直起身來,望着身邊高大的中年男人,她的聲音有點兒啞:“松哥,你這麽多年來,你是不是一直還想着姐姐?雖然你們曾經是戀人,但終究是姐姐先背叛了你,和郗晟一起私奔,所以,她不值得你這樣對待的,也該到放下的時候了,你應該成個家,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雖然看不清臉,但她知道,柯松在苦笑:“那麽你呢?如果能放下,誰又不想呢?”

心裏是悶悶的感覺,沈清溪搖搖頭,不再試圖勸說,眼前的這個男人,為姐姐,也為沈家,實在是付出了太多。

在心底裏,沈清溪已經把他當成了親大哥對待,所以,打心眼裏,她是希望柯松幸福的。

但是那又怎樣?

有些人,人前看起來快快樂樂,很開朗的樣子,私下裏,卻有着不為人知的傷痛。

柯松就是這樣的一種類型,他的心結,也只能他自己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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