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二胡
訓練環境比韓易想象得還要艱苦一些,因為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熱。宿舍裏沒有空調,唯一的一個電風扇在晚上吱吱呀呀地360度旋轉,吹出來的都是熱風,每到半夜三更就有人會被熱醒,一身都是汗水。
韓易的外公本來想安排韓易一個單人房,條件好得多,但被韓易拒絕了。韓易說,這次自己不是來玩玩的,而是鐵定了心要鍛煉出一個強健的體魄和軍人的意志力,絕不搞特殊化。
外公聽到他說這句話時,眼睛裏充滿了自豪之情,仿佛在說,好,這才是我方正裴的外孫。
于是韓易隐瞞了自己的身份,就像一個剛入伍的新兵似的住進了大寝裏,在大家的注視下利落地鋪好了床,面部的表情依舊是一層不變的冰冷。
“诶?兄弟,你叫什麽名字?”韓易的上鋪探出頭來問道。
“韓易。”
“你幾歲啊?成年沒?”
“15。”
聽到這句話他的上鋪挪了挪身子,其他人也都打量着他,對面的上鋪哈哈地笑着說:“小六,這下你總算不是老末了,來了一個比你還小的。”
韓易的上鋪就是小六,因為寝室以前六個人裏屬他最小,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六,只有17歲,剛來部隊一年。
晚上洗腳的時候,韓易總覺得寝室裏散發着一股迷人的味道,每個人的汗臭味都混合在一起,然後在空氣中漂浮,蒸發。可是大家都習慣了,都樂呵呵地吹着牛皮聊着天,沒人在意這種小事。
熄燈後,韓易躺在床上,看着牆壁發了一會兒呆,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機來了,一道白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他的對鋪頓時壓着嗓子說道:“诶,韓易,把手機藏被窩裏,被發現了可是要受處罰的。”
韓易這才發現,原來大家在這麽熱的天氣裏還蓋着被子是因為要把手機藏裏面。行吧,熱死也要跟他家天禾說上一兩句話。于是,韓易也學他們躲在了綠色的軍被下,像蒸包子似的在裏面蒸着。
韓易:天禾,在幹嘛?
未來:你舍得給我發短信了啊!等了你一天!我以為你把手機上交了呢!我在寫作業!
韓易:我偷偷地用的。明天就正式開始訓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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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也要和你同步作息!你幾點起床我也幾點起床,你去訓練我就去寫作業,你吃飯我也吃飯,你睡覺我也睡覺。怎麽樣?
韓易:不行。
未來:為什麽?!
韓易:這樣你太累了。我心疼。
未來:哪有太累,你不是也一樣嗎?沒事,我可是要考第一的人!不認真學習怎麽行!我可以堅持的,相信我嘛!
韓易都已經想象到了陳天禾現在略帶撒嬌的語氣了,如果自己在他身旁的話一定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沒辦法,他說什麽自己都覺得是對的。陳天禾就是朝他放個屁,他也說是香的。
未來:韓易!你快告訴我你的作息時間表!
韓易:聽我說,你按上學時候的作息時間就可以了,沒必要跟我一樣。聽話。
未來:韓易你肉不肉麻?把我當兒子養啊?我好歹只比你小半歲好吧?你看你一副老父親的樣子。
韓易躲在被窩裏笑了,可不是嗎,在他眼裏,雖然差不多同齡,但是他就是把陳天禾當弟弟似的寵着疼着,而且覺得還不夠,要是可以的話,他真想把陳天禾裝在自己的口袋裏,随時就可以掏出來看一看,捏一捏。
晚上在被窩裏待着确實很考驗人的耐力,韓易這會兒已經汗流浃背了,大熱天的捂着被子,他真懷疑會捂出痱子來。不過想想這樣就可以和天禾聊天,也覺得值得了。
韓易:好了,睡覺吧,晚上開了空調記得蓋一點肚子,不要感冒了。
未來:那個…你是不是忘記了點什麽…
韓易:什麽?
未來:別的情侶都有晚安吻的!為什麽我沒有!
韓易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不行了,他真的好想抱住他家天禾狠狠地親一口,真是太讓人喜歡了!
韓易:(捧住親)
未來:啾(回親)晚安!
韓易:晚安!
陳天禾握着手機坐在床上傻笑,臉還有點紅紅的,他只要一腦補韓易給自己的晚安吻,就合不攏嘴地想笑。他對着手機親了一口,心想:我真的好喜歡韓易啊,暑假快點過去吧,讓我快點見到他。
天還沒亮,韓易就聽見了起床的軍哨聲,響亮清脆,頓時,寝室裏的人都迅速地起來去洗漱了,絲毫不拖泥帶水,行動利落,就像發現了獵物的豹子。韓易也加快速度起來了。
早上的第一項訓練就是五千米長跑,他們穿着清一色的綠色軍裝,昂首挺胸地排列有序地站在各自的隊伍裏,他們的隊列堪比用尺子畫出來的直線。他們正在等待着上級的指令。
等了幾分鐘左右,他們突然全體敬禮,用渾厚的聲音喊了一聲:“首長好!”
“立正!”
“稍息!”
“訓練開始!”
韓易從來沒有跑過這麽遠的路,5k長途,整齊一致的腳步聲,每個人神情都很嚴肅,在這個軍區裏很難看到懈怠的兵。還沒到一半,他的腿就已經跑酸了,汗也從頭上直流下來,一滴一滴滴在土地上。
堅持一下就好了。這只是第一天。韓易對自己這麽說。接着咬咬牙努力地提起腳步跟着隊伍繼續前進了。
此刻陳天禾在家裏也醒來了,他不是被鬧鐘叫醒的,而是被樓上的二胡聲吵醒了。那個人拉的是梁祝,拉了一遍又一遍,沒完沒了,陳天禾躲在被子裏也能聽見這“悠揚”的聲音。
完了,那個人不會整個暑假都要在大早上拉二胡吧?陳天禾苦着一張臉起床了,睡眼惺忪地抓起手機就想給韓易打個電話抱怨抱怨,剛要撥號才想起來,哎呦我去,忘記韓易在部隊了。他只好放下了手機,去刷牙洗臉。
童舒做好早餐端了出來:“诶,天禾,不是放假了嗎?怎麽起得這麽早?”
“媽,咱家樓上住的誰啊,大早上的就拉二胡,他這是擾民啊,我夢還沒做完呢。”
陳天禾扁着嘴,剛做夢夢見和韓易在一塊坐火車呢,就被這該死的二胡聲吵醒了,氣死了,好不容易和韓易待一會兒。
“應該是新搬來的吧,我等會上去敲門問問。”
“算了,還是別了吧,說不定他明天早上就不拉了,我起都起來了,跟他說也沒用了。”
然而出乎陳天禾的意料,第二天的同一時間,他又被吵醒了,還是拉的梁祝,這回他受不了了,他正夢見和韓易親親啊啊啊啊啊!就這麽被他打斷了!!!陳天禾穿着睡衣一個人就上樓敲門控訴去了。
沒想到開門的是一個老爺爺,頭發已經花白了,挂着慈祥的笑容問道:“你是誰家的崽啊?有事不?”
陳天禾的怒氣瞬間消失了,因為他感覺這個老爺爺身上有一股藝術家的氣質,而且說話很溫和文雅。陳天禾提前在腦海裏想好的臺詞全都崩盤了,他最後只是輕輕地禮貌說道:“那個,爺爺,不好意思,我…我走錯門了。”
直到陳天禾連續聽了一個禮拜的梁祝後,他還是決定去找這個老爺爺談談。
他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很有禮貌的樣子,面帶微笑地問道:“爺爺,您好,我是您樓下的居民,請問您早上是不是有拉二胡的習慣啊?”
爺爺聽到二胡二字眼睛都亮起來了,高興地像個小孩一樣笑着說:“是啊是啊,老了不中用了,拉得不好聽,比不得年輕的時候了。怎麽?你也感興趣嗎小夥兒?”
“啊那個沒有,我就是聽您拉得多了所以…”
爺爺看到陳天禾不好意思的樣子頓時誤會了他,扯住他的胳膊就往屋裏拉:“哎呀跟我這老頭子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要是喜歡啊,我不光拉給你聽,我還可以教你。”
“不不不用了…”陳天禾推脫的話在爺爺眼裏成了客氣,爺爺直接帶着他就進屋了。
陳天禾走進他屋裏不禁在心裏哇了一聲,一面牆上挂了好多裝裱的畫,看起來都好貴,另一個牆上則挂了一排的各式各樣的二胡。
陳天禾正在感慨這個爺爺真有情調的時候,“羨慕”的眼神再次被爺爺捕捉到了,爺爺拿下一把二胡就塞給陳天禾:“拿着,小夥啊,我看你有學這個的天賦,我可以破例收你為徒,怎麽樣?叫我一聲師父你不虧。”
陳天禾驚訝得說話舌頭都打結了:“那個,師父,不不不,爺爺,爺爺,那個,你說我有學二胡的天賦?”
“錯不了,我還從來沒看走眼過。”
陳天禾這時候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上樓的目的,聽着爺爺在自己耳邊叽叽喳喳的聲音,他剛想拒絕,突然想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爺爺…二…二胡…它能拉…拉情歌嗎?”
爺爺聽到後哈哈大笑起來,拍着陳天禾的肩膀說:“爺爺懂,你這個小夥啊,心裏有喜歡的小姑娘了,是不是啊?”
“不不不不…不是…”
什麽小姑娘!明明是老爺們!陳天禾心想。
“師父也是過來人了,這二胡啊,不僅能拉情歌,還能拉許多許多的情歌,師父慢慢教你就是了。”
“好啊師父!謝謝師父!”
陳天禾開心地回應道,仔細一想,不對…我怎麽就拜師了…而且好像還很高興的樣子?
陳天禾心情倍兒好地回去後,童舒問:“天禾,這麽開心,樓上的鄰居答應你不拉二胡了嗎?我家兒子就是棒。”
陳天禾收斂了笑容,小心地說道:“那個,媽媽。你以後早上可能要聽到兩個人的二胡聲了…”
童舒:???發生了什麽?
陳天禾興奮地在床上滾了兩圈,太好了,等韓易一回來我就可以拉二胡給他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