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伍——

倒下去的時候有那麽一會的恍惚失神，待反應過來竟然發現沒有任何痛的感覺傳來，而背後傳來的溫暖柔軟的感覺說明有人用自己的身體給我當了墊背。

應該會很痛吧，畢竟就這樣直直地倒下去了，而且是毫無準備的。

“印曉寒，你沒事吧？”我盡量輕柔地爬起來，為了不弄痛他。

“什麽呀，知道是我啊。”從黑暗中傳來他站起來拍打衣服上塵土的聲音，“是因為你的能力嗎？”

他這麽想也難怪，但是自從跌進這個地方，便漆黑一片，就連明亮的月光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也沒有夜風，完全是個全封閉的空間。而對于我來說，無法用除眼睛之外的東西來辨別人的不同。

“不是，是你半濕的衣服。”

“……失策。”

眼前忽地飛過閃着綠光的東西，我本能地擡起頭順着源頭看去，一瞬間驚訝地難以言語。

數以萬計閃着綠光的東西，确切地來說是螢火蟲，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多的螢火蟲正在圍繞着櫻花樹打轉，就像宇宙中的星雲，氤氲地流轉着。尤其是最中間的那棵枯萎的櫻花樹，螢火蟲仿佛代替它死去的枝葉和花瓣茂盛地生長着。

“進來了嗎？人類。”

輕柔婉轉似清風襲來的聲音從櫻花樹下傳來，随着一陣亮光隐去，一位銀色短發的少年出現在那棵枯萎的櫻花樹下，他背靠着樹閉着眼，神情淡然。

“就是你嗎？阻止了幾年前的施工，設下了這麽牢固的結界。” 印曉寒的語氣帶有不容反駁的壓迫感，他一步步逼近那位樹下的少年，右手臂開始環繞起淡淡的藍色光芒。

他已經把那位少年當成了敵人！

“我沒想到有人類能夠進來，不過不會有下一次。”少年只是微微一笑，睜開了他一直閉着的雙眼。

是我的錯覺嗎？我竟然看到他眼底流露出了深深的疲憊。

螢火蟲從四面八方彙聚過來化成密密麻麻的箭矢停在半空中，而所指的方向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動的印曉寒，少年擡起手輕輕揮下，那些箭便争先恐後的往印曉寒身上射去。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連小心都無法喊出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印曉寒的身影淹沒在箭矢的影子裏。

“喂，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印曉寒從容不迫的聲音從那團影子裏傳出，所有的箭在離他身體的半米處停下了，他身上藍色的光像結界一樣阻止了所有的攻擊，我甚至能看到箭矢摩擦所産生的火星。

“還給你！”印曉寒反手一揮，箭矢裹挾着他身上的藍光全部朝着樹下湧過去。

少年沒有動靜，那些朝他飛射過來的箭在空中又變成了原來的螢火蟲，閃爍着，飛轉着，天空就好像下起了熒光的雪，遮擋住了視線。

我用手拼命地将擋在眼前的螢火蟲扇到一邊，而對面樹下那個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糟糕！印曉寒！！！

察覺到不對勁的我望向同樣被螢火蟲圍繞着的印曉寒，他筆直地站在那裏，表情肅然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而身後一團黑影在悄無聲息地逐漸清晰！

“印曉寒！你身後！！”我尖叫出聲，同時朝着他的方向急跑過去。

嘭的一聲響，似乎是金屬的斷裂聲。那群螢火蟲在響聲過後四散而去，我也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有血自印曉寒的右臂上滴落，而他的左手則拿着類似長刀的斷片，直抵少年的左胸口。

“我輸了。”少年的臉上依舊平靜如水，他丢掉已經碎掉的刀，“結界耗費了我太多的力量，人類啊，你可以抹殺我，但是——”那位少年眼神溫柔地望向那棵枯萎的櫻花樹，“請不要将它連同我一起。”

“為什麽？”

“因為花織在等我。”少年的眼神脆弱而慌亂。

印曉寒放下了全身的警戒，我也慢慢地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從少年斷斷續續地講述中，我們了解到他其實是螢火蟲的妖精叫做螢，很多年前在這裏與櫻花樹的花魂花織相遇，并且相戀。直到螢不得不離開之前，他們一直在一起，盡管花織只是以缥缈的形态。他們互相做出承諾，螢一定會回來，而花織會在螢回來的時候能夠變成人形與他在樹下跳舞。但是終究沒有實現承諾，在螢回來的時候旁邊的櫻花樹有的已經被砍伐，而花織寄身的那棵櫻花樹也已經枯萎，螢難以忍受這突如其來的巨變,于是便設下結界将人類隔離在櫻花林以外，獨自守着櫻花樹。

“我回來了，但是她卻打破了承諾。”螢閉上眼睛痛苦地微笑着。“我短暫的生命已經無法允許我再等待她了。”

我驚訝地發現他的身體在變的透明，好像随時随地要消失一樣。

“如果你痛苦的話，她一定會更痛苦的。她一直期待着與你相聚，也一直渴望着實現她的承諾，所以來跳支舞吧，當成是實現你和她最後的約定。”

印曉寒說完這句話，便拉住我的手将我帶到螢的面前：“和她一起跳吧。”

我剛想拒絕，可在看到螢變得更透明的身體時點了點頭。

我不可以那麽殘忍，将他的最後一點點希望都抹殺掉。

沒有任何的音樂，我和螢以閃着零零星星的螢火蟲的光芒為背景的地方跳着歡快的舞步。

熟練的步伐，優雅的轉身，我盡我所能将這美好落下最後的帷幕。

直到最後我感覺不到螢的手，眼淚潤濕了我的眼眶。

“可愛的人類女孩呀，原來你缺少的是勇氣啊。”螢毫無重量地撲倒在我懷裏，表情釋然地說，“讓我來幫你一下吧。”

他說的話我聽不懂，而他的身體逐漸地幻化成一個個小的光球，破碎而美麗。

“等一下，能不能告訴我校園裏的具有相同靈體的妖怪和你有關嗎？”印曉寒急急地問。

“他們吃了我的螢火蟲，而我吃了絕對雙生的夢，那……”話還沒有說完，螢便變成了很多的光球消散在空氣中。

樹上的螢火蟲也随着他的消失，騷動着離開枝桠，與逐漸露出的星空形成一幅瑰麗的畫。

“你的傷沒事吧？”望着同樣欣賞着美景的印曉寒，我輕聲詢問。

“嗯。還好你喊的時候及時用力量去阻擋，不然斷的就絕不是那把刀了啊。”

“你怎麽知道我會跳舞？”對于這個我感到很疑惑，将我毫不猶豫地拉到螢面前的人肯定知道些什麽吧。

“很早就做的調查，因為一開始便想要你加入我們社團的。”印曉寒神色溫和地笑着，伸出手來握住那閃爍的光芒望着我，“其實等待也是一種幸福啊，至少能讓等待的人找個借口去守護曾經的美好，螢一定是這樣想的吧。”

我點點頭，心裏有一股暖流流過，我在意的是他之前說的話，他說的“一開始”，讓我覺得我其實并不只是一個意外，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