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顧楓晴預約了一輛出租,姑侄二人坐上了車。

雲間推出一輪滾黃灑金的太陽, 窗外悠悠然地吹入幾縷幹澀的風。

感覺不到寒意,但顧言抒的手卻在顫抖, 十根指頭裏籠着一個銀白殼子的嶄新手機, 顧言抒怔怔地望着窗外飛過的街衢的碎影, 手裏酥酥麻麻的, 是手機一直在震動。

“怎麽不接?”饒是振動模式, 也已經驚動了顧楓晴。

顧言抒把頭收回來,果然是陸九襄的電話。

要怎麽圓場啊。

要姑姑在這麽短暫突然的時間裏接受陸九襄,這是基本不可能的。姑姑和陸思齊有過一段不算長的婚姻,這一點就足夠讓她覺得尴尬了。

但顧言抒不敢不答應姑姑,把手機劃開——

“喂。”

對方似乎在笑, 聲調之中盡是愉悅坦蕩的溫柔,“我剛辦完了出院手續。”

啊——這個男人, 醫生不是說至少要住院二十天的嗎。

顧言抒皺着眉頭,并沒有理想之中的高興, “你回家了?”

“在公司。”

從他說出院那會兒就該猜出來了, 工作狂人一定又去陸氏上班了。顧言抒小小地咬了下牙,“你注意休息。”對方似乎了然地發笑, 她臉色微紅,不留神蹦出一句威脅的話:“小心留下後遺症!”

這次對方似乎有些沉默,但沒過去幾秒,顧言抒才發覺他不過是笑得隐忍。

“小抒,你的福利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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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麽福利?顧言抒的臉克制地浮上來一層輕薄的淡粉色,慣性地去捂臉,哎,好燙。

她明明不是不經人事的少女了,可是——

她懂得也并不比少女多多少啊,怎麽會,這麽污?

顧楓晴看她一會兒臉紅,一會兒垂頭頓足,不由得微傾了傾身過來,顧言抒感知到姑姑的靠近,吓得一秒鐘摁斷了電話。

然後,她若無其事地拍拍臉頰,沖顧楓晴笑開,“姑姑,我們去你最喜歡的那家川菜館吃飯?”

顧楓晴這次在非洲住了一個多月,的确有點想念那家的川菜,心動之下沒做思慮便答應了。

兩人在川菜館門口下車,顧楓晴付了錢,在川菜館找了一個向陽的地方坐下,身後鋪着一層溫暖的花卉,前面仰頭是一盞璀璨的玻璃燈。

“姑姑,你點餐吧,我去一下洗手間。”

顧言抒說完,将包放在椅子上就離開了。

她才走沒多久,包裏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顧楓晴不是什麽拘謹的人,顧言抒方才神神秘秘的和一個男人講電話,已經讓她心頭疑窦大生了。

在響鈴九次之後,顧楓晴終于翻出了那只始作俑者,且是個陌生號碼,沒有來電顯示。

也許是詐騙。畢竟已經有人标記過了。

顧楓晴先開口,“直說吧,你要多少錢。”

對方愣了愣,之後才吞吐地說完一整句:“您學校的一個校領導昨晚被診出得了白血病——”

她都開門見山了,顧楓晴真是好氣又好笑,冷不丁回複過去:“要是你得了白血病再來找我要錢吧。”

“嘟——”一聲,那人暗中咒罵道:“靠,哪來的潑婦,不說好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嗎。”

顧楓晴将電話放在桌上,她沒有查顧言抒通話記錄的打算。

但是顧言抒正巧從洗手間出來,便撞見她姑姑正拿着她的手機,她吓得全身一激靈,毫不遲疑便沖上去了,“姑姑,你——”

“哦,剛剛有個詐騙電話。”說到這裏,顧楓晴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見顧言抒聽到“詐騙電話”四個字反倒緊繃的臉松弛了幾許,她皺着眉叮囑,“小抒,你還是個沒進入社會的女孩子,安全防範意識一定要加強。”

顧言抒的大學生身份被剛才那個騙子查到了。

顧楓晴建議她:“不如換個手機號碼吧。”

握着手機的顧言抒不說話,臉慢慢地垂下去,桌下的手握起了拳,她覺得自己應該鼓起勇氣把事實告訴姑姑,她猛然擡起頭,眼前卻是一道菜肴被端了上來。

顧楓晴顯然已經志不在此,顧言抒便只能幹幹地把話收回去了。

吃完飯從川菜館出來,已經下午一點半,顧楓晴看了眼腕表,想到一件事來,“還住在馨園嗎?”

“嗯。”顧言抒低着頭聲音弱弱的。

顧楓晴嘆了口氣,“既然你不喜歡,我們去把你的行李搬出來吧,以後跟姑姑住。”

頭埋得更低的顧言抒根本不敢反駁。

要說什麽?

“怎麽?不願意搬了?”顧楓晴見她似乎興致不濃,覺得今日的顧言抒的确有點反常,她沉默了三秒,又道,“我給陸思齊打個電話,讓他叫人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

顧言抒仍然沒有說話。

明明是她自己不願意住在馨園的,可是,搬出去,總感覺和他更遠了點。她厭惡一切和他之間的距離。

她保持緘默,興致不高地随顧楓晴回公寓。

顧楓晴才收拾好卧室,走出來時,顧言抒蜷着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沉悶地埋着頭,一聲不吭的。她微微嘆息着說,“以後姑姑盡量不走這麽遠了。你先等等,我去公司交畫稿,回來給你做你最愛的鲫魚湯。”

顧楓晴背着包走了。

她不知道,鲫魚湯是陸九襄喜歡的菜,那些年,她一直都在迎合他的口味。

姑姑是真的遲鈍沒看出來?

下午的時候,陸家就有人送來了顧言抒打包好的行李物品。但是送來的人——

“陸先生。”

拉開門,看到外面長身而立的男人的身影,她小小地怔了一下。

對方沒給予她任何逃避的機會,顧言抒只覺得身體一輕,便被他身後抱入了懷裏,“顧言抒,二十個電話都不接。”

他的聲音裏沒有責備,只是擔心。

“每次你一個人,我總是提心吊膽。”陸九襄摸了摸她的發梢,目光盈滿一片深邃如湖的寵溺,“所以不要輕易逃離我的視線。”

這個男人,應該說他占有欲很強嗎?

顧言抒被按進懷裏,氣息有點不勻,她努了努嘴說:“你可是有三年對我不聞不問呢。”

那他會擔心成什麽樣兒?

頭頂傳來一道淺淺的笑聲,顧言抒怔了怔,瞬間懂了,她用了力氣推開他,“你派人監視我!”

那個眼熟的給他送餐的皮夾克大叔,就是上次她和席昭看到的那個。她想起來了。

陸九襄沒有辯解,愈發顯得像那麽一回事兒,顧言抒擰着眉,鼻尖滾着零星的幾滴水珠,大約是屋子裏的暖氣開得溫度有點高,她總覺得悶悶的,清秀的臉很快被一抹酡紅攻陷。

他走入門內,随手将身後的門掩上,伸手抱住她的腰,低下身來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

很清晰的觸覺,帶着微微的濕潤,宛如沾着雨珠的羽毛拂過。

“是,”陸九襄的呼吸變得有幾分細長,“但你可以換一種理解,顧言抒,這些年我一直都在關注你。”

從未離開。

“小抒。”

被吻過之後的顧言抒臉頰更紅了——能不能不要這麽沒出息啊顧言抒,額頭而已,你們什麽都做過了,真的。不要矯情。

這個男人,喚她的聲音,柔軟得百轉千回。顧言抒吐了口氣,“好了我不計較。”

被攻略的人還是要有點自覺,顧言抒放棄抵制,“陸先生,現在你趕緊走吧。”

“嗯?”不受歡迎的陸先生挑開了眉,顧言抒轉過身,指甲在手背上摳出兩道白色的印痕,他的眉峰已經攢了起來,但眼前的小姑娘顯然陷在兩難裏,過了一會兒才終于下定決心,“姑姑肯定不會接受我們在一起的。”

她的意思很明确,希望他暫時保密。

但陸先生沒有顧言抒想象之中的,聽到這句話便愠怒起來,相反地,他的薄唇卷着柔軟的春水般,細膩地融化了,熟悉的桃花眼閃爍着好看的光。

“你覺得我們是在一起的就足夠了。”其他的事,他可以解決。

陸九襄撫了撫她的發,因為沁出了薄汗,美人尖上的那一處柔軟的發根,沾了透明瑩潤的雨露,他曳着唇,內心裏某一處仿佛剝落了外衣,露出盛滿深水的一方水澤,室內的點燃了幾根長短不一的蠟燭,暈黃的光芒明明滅滅地映入眼底。

他轉過身要離開,但小姑娘在身後喊了他一聲,“陸九襄。”

陸先生微微笑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在不是惱怒的情境之下喊她,陸九襄被她叫住,他反過身将她壓在沙發上,腦海裏全是浴室的那一晚,她喊他“陸九襄”時,卻被他困在咫尺之間的情景。

明明是自己撩起來的,顧言抒先紅了臉。

陸先生眼光微閃,“顧言抒,你要我當你的地下情人?”

顧言抒眼底拂過一絲歉疚,她小心翼翼地說:“委屈你了。”

“覺得我受了委屈,該怎麽安撫?”

他一本正經,明明壓着她啊。顧言抒身下的沙發下陷了幾寸,他的手撐在她的頸側,顧言抒不敢與他對視了,呼吸亂了方寸。

“姑姑應該要回來了。”顧言抒的小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推,泥牛入海,根本沒有推動的架勢,看來他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她此刻正慶幸着。

陸九襄将身體俯下來幾許,已經與她嚴絲合縫地密貼在了一起。

“哎,”顧言抒沒想到他會真的賴着不走啊,她将要淚奔了,想了想,最後側過臉在他的臉上吻過去,軟軟地碰了下一觸即離,陸先生微微一笑,“那個,已經不夠了。”

說罷,他低下頭來與她的紅唇牽纏。

顧言抒吻技生澀,但他也沒好到哪裏去,追逐忙亂之間,顧言抒一口便咬在了他的舌上。疼得陸九襄“嘶”了聲,但是來不及要更深入地教訓這個小姑娘。

外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小抒?”

壞了!姑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很快會有一大波帶玻璃渣的糖~

哎,但不管怎麽樣還是甜的嘛。

老實說,我怕開車有人打我~好在姑姑回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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