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只鬼:戀物癖(五)
“砰、砰、砰、砰、砰、砰”
門被連續敲了六下。
好像是一個特殊的暗號。
在這連續的六下敲擊之後,傳來了鑰匙相互撞擊的聲音。
其中一把鑰匙被插進了鎖孔。
“咯、噠噠”
鎖舌輕輕一彈。
門被打開了。
随着門被推開,門縫洩漏進來的一線亮光也随之被拉寬,然後停在一個瘦長的比例上。
門并沒有完全打開。
但已經足夠辨認出床上隆起的形狀。
一個黑乎乎的剪影從那個光亮的縫隙裏鑽了進來,朝着床邊走去,他的右手連接着一把鐮刀的形狀。
黑乎乎的液體随着腳步滴在木質的地板上。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在床邊聽了下來。
涼絲絲的聲音自言自語:“再不起來,食物就要不夠吃了。”
黑色的剪影伸出手,掀開了被子。
一團烏黑。
一團烏黑之中,他對上了一雙血紅的眼睛。
巨大的鳥喙緩緩張開了。
而他身後那扇門卻緩緩合攏。
方野僵硬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壓着一個被鬥篷包的嚴嚴實實的身體。
“我現在能動了嗎?”
“請動。”
言老師順手鎖上門,打開了頭頂的大燈。整個房間頓時一片明亮。
方野一個使勁掀開倒在身上的屍體,從床上跳了下來。
那只張着巨大鳥喙的黑鳥還被他掐着脖子握在手裏。
“這個要怎麽辦?”方野晃了晃半截烏鴉,“要不要我把它嘴重新綁起來?”
言老師已經滑着輪椅靠近到那個抱着鬥篷的屍體旁邊,一邊敲着膝蓋上下打量,一邊漫不經心回答:“它正在重新啓動……哦,就是複活,你把嘴再綁上小心它憋死,對了……”
黑鳥從骨架到肉、皮、羽毛,緩緩生長着後半截身子。
方野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連忙追問:“什麽?”
“你方不方便來把這個屍體翻個面?”言老師又補充安慰了一句,“那只鳥先放一邊吧,它重新長囫囵之前都跑不了。”
方野把鳥扔在了床上,跑過來手腳并用,把那個鬥篷人翻了個過。
從善如流,動作果斷又迅速。
他已經深深意識到,身邊這位才是真正的……大佬。不管是游戲大佬還是什麽大佬,反正都是有金大腿的那種。
烏黑的鬥篷被扯了下來。
終于看到了游戲裏的第一個NPC……的臉。
好吧,他沒有臉。
那本應該是臉的地方,非常敷衍的貼了一張有點模糊的材質貼圖,連眼睛鼻子嘴巴的起伏都沒有建出來。
方野已經不覺得害怕了。
他覺得心痛。
這可是這可是他狠心花了68塊買的,連續七天銷量第一的神之級別的手游啊。
怎麽能這麽敷衍、這麽随意、這麽粗制濫造呢?
說好了精美的建模、逼真的場景、豐富的可玩度呢!
然而轉念一想,游戲制作商的規劃中大概從來沒考慮過這個NPC有露臉的可能?方野有那麽一點點……心虛。
感覺這個游戲已經快要讓他們玩壞了。
言老師催促:“他身上有沒有鑰匙?”
方野摸遍NPC全身。
還真有。
而且是一串,除了卧室的這一支鑰匙外,還額外有十一個,每一個鑰匙上都刻着一個序號。
方野“靠”了一聲,難怪大家都說這個游戲是地獄難度。
他想起自己看直播時,UP主似乎有解釋過,每一次有人來敲門時都會問玩家一個問題,問題答對就能拿到一只鑰匙,答錯就是GAME OVER。回答的具體內容又取決于你能拿到哪一把鑰匙。每一把鑰匙對應不同的抽屜,每一個抽屜裏裝着不同的危險物品。雖然這些東西都和卧室主人的身份相關,但是沒有找到正确的線索你就有可能在下一次敲門時被識破。
而方野看到的那個直播,是BE結局,UP主前面都玩過關了,死在了最後一把鑰匙。
并且死的非常壯烈。
果然,NPC身上的鑰匙剛剛好可以打開抽屜的十一把鎖。
除了序號是12的那個。
被安排來敲門的NPC已經被他們搞下線,但是按照一般邏輯,游戲必須通關才算是結束。
方野印象中,這個游戲還只是第一部 ,只有發現出卧室主人的真正身份,才算游戲結束。
方野後悔自己為了避免劇透而不肯去看通關大結局。
那麽現在最後一把鑰匙到底藏在哪裏?
難道是這十一個抽屜裏的東西中的某一個?
方野回顧自己豐富的游戲經驗,快速的分析起來。
“大佬,我覺得我們可以把抽屜裏的東西分類整理一遍,能拆開的全部拆開。以我的經驗來看,最後一把鑰匙可能并不是以鑰匙的形态存在的。”方野越說思路就越清晰,“甚至于它也可能根本就不是一把鑰匙,我們不要被固定的思維模式局限了,一定要發散思維,比如鑰匙會不會是一個發卡、一根別針,甚至是某種具有腐蝕性的液體……對了!這裏面不是有一些瓶瓶罐罐嗎?我們最好都倒出一點來試一下。”
然後他伸過去的那只爪就被拍掉了。
“等等,剛剛拍的姿勢不對。”言老師随便找了個借口,又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那團頑固不化的屍穢終于依依不舍的消散了。
這些抽屜裏的東西上都附着着濃郁的屍穢,跟那只鳥一樣。
說到那只已經被他淨化過的鳥……言老師看了眼正在不斷生長完整的烏鴉,提醒道: “等一會它長出屁股,但是還沒長出尾巴的時候,你抓緊時間,把它肚子裏的鑰匙取出來。”
方野:“啊?”
“最後一把 鑰匙。”言老師研究着手裏的東西,漫不經心提醒道,“抓緊時間,等它尾巴長出來,鑰匙就很不好取了。”
方野将信将疑。
那只鳥真的差不多要完全長好了,方野捏着張開的鳥喙,把手伸了進去。
并沒有想象中溫暖濕潤的感覺,反而像是把胳膊伸進了冰箱了。
他在硬邦邦的空間摸索了一下,就碰到了一個金屬質感的東西。
诶?還真是……最後一把鑰匙!
不過把鑰匙藏在這種地方,這個游戲開發方也太沒有節操了吧!
挪威某個辦公室的游戲主創又一次狠狠打了個噴嚏。
與此同時,雲京市。
深藍色夜幕上的最後一絲月光,被吞噬了。
月色消失的城市,在普通人眼裏毫無異樣。
流光溢彩,車水馬龍。
四十九層的樓頂,路翀反手撸起了頭發,瞭望着的城市茫茫燈火,睜開了眼睛。
雲京的璀璨在他眼裏倒映成了連綿不盡的漆黑、無邊無盡的沉寂。
魔本是道,鬼主夜行。
他借來了成千上萬只眼睛。
龐大的雲京市便被切割成了成千上萬塊,每一塊都被細細牙齒的齧噬而過。
這世上除了靈氣,便是濁氣、穢氣、煞氣、陰氣、邪氣,以濁、穢、煞、陰、邪之氣馭鬼而行、養鬼為兇、噬鬼而生,便是為魔。
這濁、穢、煞、陰、邪之氣,是驅動百鬼所要提供的報償。
随着濁、穢、煞、陰、邪,被鯨吞蠶食。
無邊的黑暗沉寂中,城市的輪廓如同抽絲剝繭一般,漸漸浮現、清晰。
那些不肯清晰的地方就尤其明顯。
星河SHOPPING MALL陷身于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城市上空忙忙碌碌千萬只鬼影忽然齊齊安靜。
然後——
“嘭”
他們得到了新的命令。
所有的鬼影沖向了那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像是從四面八方跳入一個巨大的泳池,每一只鬼,都在這種暢游之中感覺到了熟悉。
路翀睜大的雙眼緩緩閉上。
無知無覺之間,朝着虛空邁出了一步、又一步。
一只又一只虛影交替着出現在他的腳下。
每一步仿佛跨出了千百米的距離,高空之下的城市在腳下快速的退後。
狂風獵獵,馭鬼而行。
十多分鐘之後,他就站立在了那個巨大“泳池”的上方。
明亮的月光又重新傾瀉而下。
連綿成片的建築穿插着空蕩蕩的街道,地面明亮,無所遁形,整個雲京市仿佛空無一人。
路翀站着巨大的漩渦上空,目光低垂。
那些跳進泳池的鬼影,将分割成片的畫面快速的飛進他的眼底。
扶梯、服裝店、走道、玻璃幕牆、“一顆星星”蛋糕坊……
鬼影們吞噬着黑色的漩渦,一絲血紅的細線夾雜在鬼影之中偷偷攀上了路翀的腳腕。
日月輪換,天地倒轉。
耳邊隐隐約約響起極為熟悉、卻也極為遙遠的只言片語。
生生世世,永志不忘。
“這世間業火流離,你來這裏幹什麽?”
“那可真巧,幸而你遇到我了。”
“下次我再請你吃飯吧。”
……
“諸位是人間正道,為何要靠魔渡衆生?”
“我渡天下,便應渡你。不然,蒼生得渡,你又何辜?”
“我破蒼天鼎,是為天下,我以身償之,卻只為這一人。”
……
“魔之所存,道之所存。”
“魔本是道,何不坐而論之?”
……
“這小花還算好看,我便……勉強收下了。”
眼底飛逝而過的千百個畫面忽然定住——
路翀,忽然擡眼。
中庭,一個矗立着的巨大屏幕。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耳邊遙遠的聲音瞬間風流雲散。
小小的、沒有窗戶的卧室裏。
最後一把鑰匙,打開了最後一個鎖着的抽屜。
這個抽屜裏并沒有裝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而是裝了一臺——
電腦。
電腦沒有密碼。
一掀開蓋子,屏幕就亮了起來。
出現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卧室。
桌子、床、貼皮櫃子,還有兩個……注視着屏幕的背影。
他們下意識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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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用pad碼的字,标點符號有點問題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