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算是個安穩的落腳點了。
“那便……簽吧。”元寶鼠祭出一滴精血。
曲笙心裏頗滿意,元寶鼠果然名不虛傳,雖然打架太弱,但算起賬來絕對不含糊,而且別管它能聚什麽財,是凡銀還是靈石,她統統不介意,誰讓她窮啊!曲笙淩空畫下契約陣法,将元寶鼠的精血引入陣法之中,再滴入一滴自己的精血,陣法亮起紅色光芒,随即帶着精血一道飛入曲笙眉心。
契約成。
從此這小東西便與她福禍相依,修為也會跟着她一起成長,她死,它也活不了。
曲笙将符箓扯了下來,把元寶鼠放在自己的掌心,問道:“你可有名字?”
元寶鼠不大高興,這是妖獸簽訂契約失去自由後的通病,它蔫嗒嗒道:“有,我叫六文錢。”
曲笙奇道:“你是元寶鼠,怎麽會叫這麽窮酸的名字?”
“咋啦?俺娘說賤名好養活!”六文錢不樂意了,扭過頭不看她。
曲笙把雁翎槍和陣盤重新裝回儲物袋,手裏捧着小小的六文錢,打趣道:“那你們家是不是還有三文錢、五文錢、七文錢……”
“哼!三文錢總以為比我聰明,五文錢最草包,七文錢是個整天琢磨找貓當媳婦的花癡,哥兒幾個裏,就我最厲害啦!對了,主人真的有十一個弟子嗎?”
“當然沒有,要是有這麽多弟子,本座何必花這麽多心思開啓那機緣竈,為了找徒弟真是跑斷了腿,我跟你說……”
一人一鼠都是能聊的,一路絮絮叨叨往村裏走。
所以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別人眼中。
那個已算出機緣的人正扶着額,對着手腕上的銀色小蛇道:“看來這位煉氣後期的修士,便是蒼梧派的掌門了。”
這突如其來的心力交瘁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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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聽說廢柴流是三章收神寵。
好的,咱們家女主也三章……
(迷之沉默
(六文錢無辜臉
(迷之畫外音:你看我就說自古槍兵幸運E!
4、訪妖尋怪引鶴來(四)
在這修真界裏,想立開宗立派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首先要有自己的道場,道場所在之地要有靈脈、護山大陣;其次要有傳世功法和開山祖師禦;最後便是人數限定,哪怕是最小的宗門,也得有五十名以上的成員,才足夠支撐起一個門派,且至少有一人為元嬰修士,方能鎮得住場子,下屬金丹修士多多益善,作為生力軍的煉氣弟子和築基弟子也不能少,講究些的,還要設置長老席位,客卿席位等等……做掌門的,要與鄰近的宗門打好關系,還要負責守護門派範圍內的凡人村鎮安全等等。
還有一點乃是重中之重,那便是開壇請示天道,作法上明天意,得天道認可後,将會在道場上空出現祥雲七日,之後這宗門才算是真正在修真界立足,否則不管你聚集多少人,這些人修為有多高,也只能算是“盟”、“會”、“團”……當不得宗門二字。
當然,有興盛,也會有衰敗,修真界大中小各規模的宗門加在一起,全界共有五百二十三宗門,九千七百洞府,幾乎每一年,都有宗門消亡,也有宗門默默崛起。
宗門的消亡有一個很明确的标志,那便是掌門的隕落。所以通常來講,如果一個宗門,衰敗到讓一個煉氣期弟子來做掌門,也就離消亡不遠了。
“煉氣後期的修為也沒什麽,人間歷經十萬多年的修真狂熱,早就有丹藥能讓修士按部就班地晉階到金丹期,哪怕她是個五靈根,我也有自信能讓她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但剛才我觀她體質,分明是經脈凝滞,引天地靈氣都吃力,更別提那些靈力豐沛的晉階丹藥,恐怕吃下去反而會引發經脈爆裂。”
兩道好看的劍眉蹙起,他沒想到此事竟有些棘手。
月刃擡起頭,輕聲道:“少主天資聰穎,變異雷靈根不說,且一出生體內便已築基,修煉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這位姑娘能以這樣的資質,修煉到煉氣後期,卻是真正的不容易。”
他食指輕點眉心,思忖道:“若是有什麽辦法能提高她的修為就好了……”
說罷,他不由自主地與月刃對視一眼。
修真界裏,能極快提高修為的方法無非就三種,一種是服用丹藥,最方便有效,卻因為當事人體質實在太糟糕而無法使用;一種是用禁術灌注修為或是用邪法吸取修為,這已被修真界明令禁止,且對修士損耗極大,有傷陰德,正道人士不屑為之;最後一種,便是雙修采補之道。
這三種方法,都掐死在眼前了。
“總之,先混進蒼梧派,看看情況再說。”
“但是少主已拜入太和門下,不可再入其他師門。”月刃擡起頭,謹慎地道。
他斜睨了月刃一眼,笑道:“我看上去像是要胡鬧的樣子?不過是因為他們跟夏家有緣,去做個客卿長老罷了。”
月刃憂心忡忡地用尾巴拍了拍他的手腕,道:“那麽,少主可想到下一步該如何做?”
“我自有辦法,你放心。”他的眼眸在月光下流轉如星子,聲色皆不動,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
曲笙趁夜将六文錢帶回去後,硬是被它磨得答應了放過那些給它打下手的“兄弟”,還去村子外找到了它的臨時“洞府”。
六文錢的“洞府”颠覆了曲笙對耗子洞的認知,看起來十分幹淨,裏面空間不大,鋪滿了柔軟舒适的幹草,在角落裏并排擺着幾個油紙包,裏面傳來了炒豆子的香氣,門口一根快咬爛了的磨牙棒,壁上還挂着一個皺巴巴的小披風。
圓滾滾的小鼠進了自己的窩,淚眼朦胧地摸了摸這裏,又摸了摸那裏,然後從大部分妖獸都自帶的空間中取出一個包袱布,将“洞府”裏的東西,包括幹草都一根不落地塞進包袱布裏,爪子靈巧地打成一個結,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最後用後爪扒拉點雜草遮住了洞口,擦了擦眼淚道:“走吧。”
這風蕭蕭易水寒的架勢,曲笙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強迫佃戶閨女嫁給自己的惡財主了。順便也見識到了元寶鼠的摳門。
當然,對于六文錢來說,那怎麽能叫摳門呢?
“這是戀舊,這是惜情!你們人類不懂!”
第二天,曲笙裝模作樣地在村口處開壇作法,實則是藏在她袖子裏的六文錢發出訊息,指揮那些大大小小的田鼠們,成群結隊地駝着麻袋,把糧食都還了回來。村民看到被偷走的糧食自然高興,不過有些人還是沒忍住恨意,往那田鼠群裏扔石頭。
曲笙放出一道法術,護住了田鼠群。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它們在本座的感化下,已決定不再做壞事,各位也就給它們一次機會吧。”
六文錢在曲笙袖子裏拼命點頭,還偷偷摸摸向那群小田鼠揮爪子。
村民自是無有不從,作法結束後,大家紛紛拿出自家裏做的食物,一定要曲笙帶着在路上慢慢吃。曲笙本想推辭,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麽,還是收了一些看上去比較富裕人家的食物,不過是些幹糧、醬菜、堅果,還有小零嘴,裏面最值錢的是一小罐花蜜。
魯延啓的爹娘準備了一大包兒子愛吃的東西,一個勁兒地往他手上塞。如今魯延啓已經是曲笙的弟子,他猶豫地看了一眼曲笙,不知自己該不該接。
“接吧,雖然修士不用斷塵緣,但是修煉歲月漫漫,下一次見面,便不知是何時了。”曲笙輕聲道。
魯延啓一下子哭了出來,這少年似乎是到了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究竟選擇了什麽……他接過爹娘的包袱,扭頭撒丫子往村外跑,一邊跑一邊撕心裂肺地叫着:“爹娘不要挂念兒子,你們……你們好好過!”
曲笙默默向村長和魯延啓的爹娘颔首,也快步追了上去。
雖然煉氣期還不能禦風和駕馭法寶,但她身法靈巧,幾個瞬息間,便已經追上魯延啓,帶着他走遠了。
……
走在鄉間小徑上,身後的簾山從巍峨大山到只能看到半山腰,魯延啓還時不時地抽噎一下,用袖子擦着通紅的眼睛。
曲笙并沒有安慰魯延啓,少時離家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他過早地失去了這世間最無私最可貴的呵護,開始獨自面對這個未知的世界。但是,這種痛苦會使得少年迅速成長,那份思念也會逐漸埋藏在心底,成為以後看盡世事冷暖後的心靈慰藉。
好在魯延啓也不是一味傷感,當身後的簾山已經遠到只剩下一點山頭時,走入的地界已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色,他心裏逐漸新奇起來,又覺得世界之大,無從想象,心境自然開闊起來,不再想魯家村了。
魯延啓塊頭大,明明才十三歲,跟在曲笙後面,卻比前面的少女還高出半個頭,一路行來,不像是師徒,倒像是一對兄妹。他有心想問師父的年紀,又怕被她訓斥,抓耳撓腮,好不心癢。
曲笙回頭看他一眼,笑道:“這裏已離魯家村已有二十裏之遙,你以前可曾來過這裏?”
魯延啓搖頭道:“不曾。”
“魯家村歸簾山鎮管理,而簾山鎮的上屬一級是六十裏外雲臺城,但是我們的目的地,卻是離此地還有将近三百裏的晉城,凡人步行的話,要走上一日才能到雲臺城,三日才能到晉城,而雲臺城和晉城,不過是魏國版圖裏面離着最近的兩個城池罷了。延啓,你知道魏國有多少城池嗎?”
他撓撓頭道:“不知道。”
“魏國疆土分七道轄區,分別為青撫道、江北道、淮州道、華平道、倉行道、大湖道、內湖道,每一道治下又有十府,十府下面又有數十座城,城下又有若幹鎮,鎮子下面,才是村落。嚴格來講,你之前所住的地方,全稱為——魏國華平道玉合府雲臺城簾山鎮魯家村。”
“我了個天,這好長一串名字!”少年震驚。
“魏國是不是很大?”
“大!最近的兩座城之間都要間隔二百多裏地,那麽多城,那麽多府,那麽多道……”魯延啓掰着手指算不明白了。
“可是魏國不過是七國聯盟中的一個國家而已,整整七國,又該是多麽大的疆土?”
“師父,我,我算不明白了……”
“可是這七國加起來的面積,只占了大半個中陸州罷了。七國聯盟之外,中陸州還有許多崇山峻嶺,有綿延萬裏的太和山脈,除此之外,各修真門派和修士城池,以及在他們庇護下的凡人村鎮也在此生活,你說,這中陸州大不大?”
“唔,師父……”
“北陽州、南平州、東勝州、西涼州、白渡州、黑崎州……中陸州也不過是七州中的一州而已,”曲笙拍了拍魯延啓的肩膀道,“總有一天,我們會見識到更多的風景,對不對?”
魯延啓立刻被激出豪情萬丈,猛地點頭道:“對哦,我以後一定——”這話還沒說完,師徒二人就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
“嗷!”
一聲滲人頭皮的野獸嚎叫聲突然響起,曲笙反應極快,她一手将魯延啓扯過來護在身後,同時祭出了雁翎槍護在身前!
少女立刻從一名循循善誘的人師,變為渾身戒備的修真者,她沒有左右環顧,而是凝神在槍尖,時刻準備奮力一搏。
如今天色已是近黃昏,但不知為何,二人頭頂上空,已是一片血紅。
5、訪妖尋怪引鶴來(五)
煉氣期的修士還不能将神識外放,曲笙不知周圍發生了什麽,只能全身戒備,忽看到一只渾身黑甲,身上覆蓋一層瘴氣,足有牛犢大小的妖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自己沖過來,她根本來不及看清楚那是個什麽東西,手中只來得及掏出一張符箓,便覺得腥風将至。
又要用掉一張符箓,好心疼!
她将符箓貼在眉心,雙目一瞪,護體靈力罩打開。
就當那黑影将要咬上靈力罩時,突然傳來喝聲:“閃開!”
曲笙回身護住魯延啓向左側一翻,只見一道黑影掠過,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背對他們而立,一拳擋住了妖獸的攻擊。
妖獸不甘,又是一聲大吼,口中吐出瘴氣,雙爪撲上來便要撕咬!
那男子又是一拳過去,生生将那妖獸轟出三丈外!
六文錢在曲笙袖子裏簌簌發抖道:“這是瘴犬,三階妖獸,性情殘暴,好食人。”
魯延啓第一次見妖獸,他明明腿軟,卻還抽出腰後的柴刀比劃着,六文錢一開口,他注意到師父身邊還有這麽只小鼠,到底是好奇心占上風,不由問道:“你怎麽知道?”
六文錢喝道:“笨牛,妖獸都有種族傳承,只要祖先知道,後代便會知道。”
六文錢不開口還好,它一幫腔,曲笙終于想起自己也是有靈獸的人了,于是她一把将六文錢從袖子裏摸出來,作勢要往外丢,口中道:“你好歹也是二階靈獸,拿出對付我的本事,去迎戰!”
六文錢“吱吱”亂叫:“我們元寶鼠本就不擅戰鬥,我妖力已是大損,不然當初何必乖乖聽你的話!”
擋在他們前面的男子沉聲道:“不必你們出手,這妖獸本也是追我至此,由我一人應付即可。”他随後沖了上去,與那瘴犬纏鬥起來,其間各種低階法術盡出,打得好不耀眼,流星飛虹那叫一個漂亮!
三階妖獸介于人修築基和金丹修為之間,能與它鬥個不相上下,眼前這名陌生修士,至少是築基後期修為。
曲笙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便站起身拍拍裙子,收起六文錢,對魯延啓道:“乖徒弟,随為師繼續趕路吧,天黑前我們要趕到雲臺城,才好落腳住宿。”
魯延啓急道:“師父,那個人有難啊,我們不該幫忙嗎?”
曲笙道:“那位道友游刃有餘,外人不好貿然出手。”伸手拽過魯延啓的後領,便要将他帶走。
只是兩個人剛走出兩步,就聽見後面傳來妖獸垂死的哀鳴,魯延啓回頭一看,那男子果然已徒手将妖獸殺死,只是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道,那瘴犬已成一灘肉泥,連獸丹都碎了。
男子的身體搖晃了兩下,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魯延啓大聲道:“師父,他好像有事!”
徒弟太耿直還真是麻煩啊……曲笙嘆口氣,轉身走向那男子。
“道友可還好?”她問道。
那人不答,反而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直挺挺向前倒下去!
築基修士體魄強健,跌不壞,但是出于本能,曲笙伸手去抓他後領。
結果兩人體型差距太大,曲笙這小身板只到他肩膀,哪兒抓得住,于是手在半路直接掐了一個法訣,用一團小小的引風術減緩他倒地的速度,當然,曲笙那點微末的靈力也就剛夠給他翻個身這種地步,最後還是讓人躺在了地上。
她這才看清對方樣貌。
其實曲笙也不是沒見過市面的人,在她還小的時候,蒼梧派還沒搬到角子街,師父的洞府也有三五好友拜訪,随行弟子個個清俊養眼,更別提她師父平生獨愛好顏色,收徒第一關便是相貌,所以曲笙和她的那些師兄師姐們,就算穿着料子最糙的法衣,也是風采蹁跹,滿身的清貴氣。
明明是入不敷出的破落戶,一眼望去,通身氣度絕不亞于大世家子弟,若是誇贊個“美”字,都是亵渎。
曲笙雖然窮,打小就是這麽耳濡目染長大的,想當年看如今,整個蒼梧派的弟子,窮得也就只剩一副不能吃不能用的好相貌了。在這種環境的呵護下,就算面對角子街那位能把男人挖骨吸髓的名角兒溫娘子,曲笙也能抄起鞋底往那張風情萬種的臉上抽大嘴巴。
此時她沒心沒肺地想着,要是師父沒死,看到這張臉,定會将人帶回去供起來,日日對着這位大美人兒作畫三五幅,說不定她還能偷出去賣掉——師父的畫,還是能賺點靈石的,可惜人家覺得用自己的心血結晶去換靈石那叫一個“有辱斯文”,只會捶胸頓足嗟嘆“人心不古”,朽得一塌糊塗。
要不是曲笙一直暗中賣師父的畫,他們幾個弟子都得被師父養死。
就這麽一晃神的功夫,魯延啓也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問道:“還有救嗎?沒死吧?”他看了一眼那人,驚道,“親娘乖乖,這是畫上的仙人吧?”
曲笙擡手示意魯延啓轉過身,然後用引風術把暈厥過去的修士往少年的後背上一放,悠哉道:小蠻牛,師父這就給你上第一課,這修真界風雲詭谲,妖孽橫行,所以咱們啊,路見不平也別着急拔刀相助,這種行為不叫獨善其身,而是行之有道。但反過來,見死不救也不是我蒼梧風格,這位道友大概是中了瘴氣,咱們将人帶去前面的雲臺城,好歹救上一救,生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魯延啓點點頭,其實他背着一個如此高大的成年男子還是有點吃力,但覺得師父開始教自己道理,心裏高興,渾身便有使不完的力氣。
曲笙有心試試他的體力,何況魯延啓雖然有靈根,卻還未引氣入體,她就算有能短時間增加體力的小清丹,也沒辦法給他服用。
師徒二人無話,為了照顧魯延啓的腳力,他們趕到雲臺城的城門時天色已晚,曲笙尋了一家客棧,數着銅板開了兩間下房,又要了一些熱飯食和兩桶熱水。來到房間後,她用熱茶化開一粒丹藥,吩咐魯延啓給那男子服下。
“修士在外行走,有些丹藥是必須要帶的,這可省不得錢,比如這一瓶,便是有清毒效果的百草丸,價格便宜量又足,對付一些小毒不在話下,等一個時辰後,你刺破他指尖,毒血流幹淨之後應該就沒事了……”
“原來這麽簡單,真是太好了。”魯延啓松了一口氣。
“為師還沒說完,這只是在瘴犬毒性不強情況下的樂觀估計,若是這瘴犬毒性大,中毒深,那明天一早,你就能輕松了。”曲笙拍拍魯延啓的肩膀道,“咱們上路可不能帶個死人。”
魯延啓渾身一激靈。
房間裏兩張床,曲笙在男子躺着的那張床邊施法,設下了一個簡易的陣法,将靈力注入後,床板的輪廓裏便有細微的光芒閃過。
“師父,這個我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陣法吧?”魯延啓開眼界了。
曲笙點頭道:“這是最低階的警戒陣法,一旦他醒過來,為師便會立刻知道。延啓,此人修為比為師高,防禦陣法想必也困不住他,也只能用這個陣法聊勝于無了。”
魯延啓這才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師父,他要是壞人的話……會殺我們嗎?”
曲笙揉了揉他的腦袋,雖然一個少女對一個少年做這個動作相當違和,但當事人都已經很快進入了師徒狀态,達到了內心的協調。
“那可不一定,修真界有許多比死還可怕的方法可以折磨人,你想,咱們又打不過他,如果這人真的是壞人,為師也只能跟你一起下地獄了。”
少年是真害怕了,一下子竄起來道:“師父,我不要一個人在這間屋子了!”
曲笙沒形象地笑了起來:“好了小蠻牛,為師不逗你,他若是想對咱們下手,就不會去跟那瘴犬拼命了,所以說啊,遇到事情多想想,才不會早早挂掉,要救人,也是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這是保命的第一要事,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好了,我也去休息了,沒事別打擾為師。”
曲笙轉身走了出去,她的房間就在隔壁,屋內已經放好兩木桶店家送來的熱水,曲笙關上門,又設下一個警戒陣法,然後從儲物袋裏祭出一扇簡易木制屏風和一個幹淨的浴桶,将熱水緩緩注入,又在裏面放了一片異香撲鼻的樹葉,方才脫下外面的法衣。
六文錢這會兒還在她袖子裏呢,它好奇地探出鼻子嗅了嗅,道:“這是釋迦葉,有香體潔淨的功效,沐浴用最好……不過你是修士,一個避塵訣不就得了。”
曲笙又忘了自己已是有靈獸的人了,她臉一黑,伸手抓住六文錢往靈獸袋裏塞。
“我不進靈獸袋!老子不要!”六文錢一個勁兒掙紮。
“我要洗澡,你在這兒不方便。”
“矯情!我就不信你不會避塵訣,那是最初級的法術!”
“我就這麽點小愛好怎麽了?聽話,你還想不想吃晉城的五香芸豆了?”
六文錢瞬間不掙紮了。
“兩包。”它委屈地伸爪。
“不聽話的話,一包都沒有。”
六文錢妥協得很快,立刻自覺地爬進了靈獸袋,其實靈獸袋也不是不舒服,只是獸類無拘無束的天性,使得它們不願意進那小小的袋子被關起來罷了。
曉之以“利”地哄完六文錢後,曲笙繼續脫衣服。
她沒騙六文錢,修行了十來年,她一心撲在求生和賺錢之道上,也就僅剩下疲憊時泡一個澡這種小愛好,所以随身攜帶屏風和浴桶,只為了半晌的惬意。
衣衫零落,最後只餘一件肚兜。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都因為承載了少女微微發育的青澀身體,而顯得旖旎了起來。
她慢慢滑入浴桶中,輕輕嘆了一口氣。
洗盡風塵,水中的少女顯得柔弱而嬌小。魯延啓和魯家村的村民看不出她的年紀,但是真正的修士一眼便知,骨齡十六載,真正是嫩生生的,含苞待放的年紀。
卻已是一派掌門。
外人看來嫉妒?羨慕?
只怕僅僅是當成一個笑話吧。
曲笙一臉倦意,她掬了一捧水灑在臉上,閉上雙眼,緩緩沉入浴桶之中。
在所有人都聽不到的地方,她輕聲道:
師父,徒兒一定會在壽限之前把蒼梧撐下去的。
還有啊,算我求您了,那機緣竈,就準一次吧,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被撿回去,男主也是蠻拼的。
6、訪妖尋怪引鶴來(六)
曲笙這點委屈不是沒來由,這機緣竈據說是師父他老人家的畢生心血,一竈四運,分別對應:命運、鴻運、武運、財運。顧名思義,命運對應命格,鴻運對應尋寶、武運對應鬥法,財運對應靈石。只是這機緣竈因為功能太過逆天,時靈時不靈不說,每次開啓都異常繁瑣,材料生僻得很,還要消耗她半身修為。
她每次燒的是財運,蒼梧派缺靈石,但曲笙每次出去都能深刻體會到,師父留下這東西純粹就是坑人玩兒的!運氣好點或許還能撿個徒弟,運氣不好便只能空手而歸。眼瞅師父留下的那點材料都燒完了,這怕是她最後一次出來尋機緣了。
曲笙算了一下賬,她這一次倒貼出去不少東西,契約了一只會耍耍嘴皮子算賬的元寶鼠,收了一個五靈根的小蠻牛,這都算不上財運,好在撿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大美人,驚喜不敢奢望,起碼別讓她虧得太厲害,把那百草丸的靈石還上就行。
帶着這點念想,曲笙定了定心,将自己收拾幹淨後,照例開始打坐修煉,補充自己消耗的靈力。當然,以她那夏時看了都堵心的經脈,修一夜怕是也趕不上人家正常人修煉一刻鐘。
可不修煉的話,不就更趕不上了嗎?
算準了魯延啓的作息時間,曲笙在房間裏一直打坐到天亮,方來到隔壁房間,準備敲門将那頭小蠻牛叫醒。
剛叩第一下,門就打開了。
開門的不是魯延啓,而是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可不就是她撿回來的那位。
這人醒過來的時候,比昏迷的時候還好看,一雙桃花眼不知是何人手筆,黑曈曈睜開時,生妙意,橫秋水,盈淺霧,浣清波——不似人間物。
只可惜曲笙抗性高,她第一反應不是驚豔,而是越過美人,看向昨夜布下的粗陋陣法。
那陣法原封不動,仿佛在嘲諷她的贻笑大方。
曲笙不動聲色,笑吟吟道:“道友福運通天,看來已經無事了。”
美人更是矜持,禮貌颔首道:“在下姓夏名時,有勞道友和賢徒仗義救助,此等救命之恩,必當厚報。”
曲笙等的就是這句話。
“夏道友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不過是用了一顆百草丸,市價七塊靈石,您付賬之後,且了因果,咱們各踏前程。”她這一番話已是相當厚道,修士最重因果,若是有什麽情分,一定要還回去才能甘心,否則受因果所累,不知後面要生出多少事來,麻煩。
果然,夏時雖然表面上還是雲淡風輕,曲笙卻能察覺到他眉頭一動,顯然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他取出儲物袋,将神識往裏一探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夏道友?”曲笙提醒道。
夏時回過神,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他拱手道:“在遇道友之前,我已經歷了一場生死戰,不小心将補給用盡,可否請道友告知寶方所在,日後我定當将靈石歸還。”
曲笙這就不幹了,她其實跟六文錢是一路貨,內心锱铢必較,看準的就是它一塊一塊靈石算計的樣子,一人一鼠對漲價的那份深惡痛絕勁兒,更是彰顯了悭吝人本色。他們這類人,不愛欠人錢,更不愛人家欠自己錢。
想賴賬?沒門。
曲笙的面色立刻沉了下來,她沒想到看着如此光鮮的美人還會囊中羞澀,心道,莫不是遇上靠皮相吃飯的小白臉了吧?她狐疑地看過去,不加掩飾的目光刺得對方臉色一白。
“敢問道友師從何方?”先打聽了地方,以後也好算賬。
“在下……只是一介散修。”
散修流浪天涯,指不定什麽時候能還上靈石呢!若是那頭瘴犬沒被毀成肉泥還能賣錢抵債,只可惜被他打爛了。
“那麽,道友是想如何還我靈石?”曲笙不客氣地問道。
對方老老實實道:“去城中告示欄接任務。”
她忍不住又開始精打細算起來,想到眼前這位徒手能殺瘴犬,雖然寒酸了點兒,但結個善緣總沒壞處,何況為了七塊靈石把一個築基後期修士逼急了不劃算,便試探地問道:“不知道友可有要事在身?亦或是閑雲野鶴,随遇而安?”
“不知道友可聽說過絕地觀?”
“有印象,似乎是華平道的一個門派。”
“三個月前,絕地觀已被附近的天璇谷吞并,我原是絕地觀的弟子,如今已經無憑無家,想不随遇而安也不行了。”說話間,夏時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之色。
此話一出口,曲笙略微對夏時的身份放心了一些,便道:“要不這樣,你随我回晉城,我來給你安排任務,也方便你還錢。”
夏時略有些猶豫。
她又道:“放心,七塊靈石而已,咱們算三分利,不難。”
夏時看上去動心了。
畢竟是七塊靈石而已。
曲掌門心裏笑着。
物價飛漲,利滾利,七塊靈石……
呵呵。
……
去客棧結了賬,一行人出了城門,繼續往晉城前行,照例還是靠兩條腿,曲笙在前,魯延啓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新來的那位夏道友也不遠不近地跟着。
步行,是一種人類最基本的移動方式,但是自凡人可以修真起,築基期以上的修士都可以習得禦風訣,除了限定飛行的地點,他們或以禦風訣往來山水間,或以飛行法寶日行千裏,已是很少在野外步行,究其原因,一是不安全,二是浪費時間。
煉氣後期修為的曲笙不會飛,魯延啓一個凡人更不會,倆人慢悠悠地走着。
不過才走了半裏,那位夏道友終于按耐不住,飛過來道:“若是道友不介意的話,在下可以用飛行法寶帶二位回晉城。”
曲笙推辭道:“那怎麽好麻煩道友,步行,亦是一種修行,人行天地,自生感悟……”她扭頭問道,“延啓,你可有感悟?”
魯延啓還新鮮着呢,立刻回道:“弟子有感悟!”
乖徒兒說得好。
她客客氣氣地道:“我等修士,終日埋頭苦練,難得看一看山光湖色,親和天人之道,而且租用飛行法寶也是一項不菲的花銷,只能麻煩夏道友跟咱們同甘共苦了。”
滿嘴全都是虛的,不願意掏錢也不願意用飛行的錢抵賬才是真的。
沒想到這位夏道友也是個頗上道的人物,立刻道:“在下感激道友相救之情,願無償送道友回晉城。”
“那就有勞夏道友了,”曲笙笑眯眯地招手道,“延啓,還不過來謝過這位夏前輩。”
她眼角餘光觀察夏時表情,對方竟無一絲不耐,她心裏反而咯噔一聲。
別怪她小心謹慎試探多,曲笙一路行來,腦子裏絕對沒有那種“普天之下皆我爹”的念頭,在這殘酷的修真界中,沒人義務給你坑,而眼前這位夏道友橫空而出,若說沒圖謀,曲笙不敢這麽天真,若是有圖謀,她不知道已經光棍到如此地步的蒼梧還有什麽值得人惦記。
她心中百轉,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夏時祭出一柄綠如意,迎風漲至兩丈長短,一躍而上道:“請。”
曲笙拉着魯延啓的手,正想将他也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