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是你意志堅定,就算伽藍夜合也救不了你。”
夏時愧疚,垂頭行禮道:“弟子當謹記師娘教誨。”
柳昔卿知他聽進去了,将該說的正話說完,她才輕呼一口氣,嫣然一笑。
這風華絕豔的女子,立時從威風凜凜的魔修大能變為溫柔的長輩,柔聲叮咛道:“在外要照顧好自己,若遇到什麽難事,不要自己逞強,你還有太和,有師娘在。”
“師娘放心吧,弟子一定盡力而為!”
柳昔卿扶額,初生牛犢的小夥子啊,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當年行然也是這樣……她點點頭,轉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什麽:“行岚好像也在七國聯盟出任務,有緣的話,你們說不定會遇到。”
晏行然與晏行岚是一對龍鳳胎,按照出生順序,行然是哥哥,行岚是妹妹,兩人大了夏時上千歲,感情卻很好,拿他當小輩疼。
夏時:“恭送師娘,弟子記下了。”
……
“說好了五日,差一個時辰也不行。”
安塵已經幫忙雇傭來了獸車,那匹三階天馬在旁邊不耐煩地打着響鼻,常鈞語和魯延啓都等着曲笙太後起駕。
但她還是在鎮頭守着。
常鈞語:“師父,您老定的時間,夏長老知道嗎?”
“……他不知道。”
“那你等得這麽起勁兒?以夏長老的實力,他辦完事沒看到我們,一定會自己回蒼梧的。”
曲笙高深莫測道:“徒兒,為師等的不是夏道友,而是自己的承諾,是自己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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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您都快等成望夫石了好嗎?”
“逆徒!兩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到痛腳了是吧……哎,你真動手啊……”
曲笙儲物袋裏什麽都有,小鏡子小梳子小布包小馬紮,甚至還有一根雞毛撣子。
那雞毛撣子雄風赳赳、器宇軒昂地在法術的禦使下追着常鈞語,把旁邊的天馬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過鬧騰歸鬧騰,幾個人都把神識分片兒放出去,一直在找夏時的身影。
眼看還有半刻鐘就要啓程了,但是夏時還沒回來。
在徒弟們面前,曲笙用笑臉遮掩自己的擔心。
他還好嗎?事情棘手嗎?為什麽不要他們幫忙?是因為他們修為太低了嗎……曲笙心中一直都有深深的無力感,在這一山還比一山高的修真界中,想要擁有守護他人的力量,築基期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她能幫上夏時就好了……
這麽一想,那根雞毛撣子追得更起勁了。
“師父饒命!”
然而這幾名築基修士的神識都不如旁邊天馬靈敏,這妖獸看了一會兒人類的熱鬧,正覺得無趣想要站着打個盹,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突然接近此地,它渾身一激靈,立刻狂亂地跺腳。
“咴!”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夠肥吧~小妖精們~
以及,重磅嘉賓隆重登場~
71、清風送晚踏歌行(二)
安塵連忙過去安撫天馬,一邊撫摸鬃毛一邊道:“都說天馬性情最是溫順,怎麽突然如此暴躁?”
當然是因為有危險啊!語言不通的天馬哀嚎着,恨不得用蹄子在地上寫個“冤”字。
曲笙這會兒心裏糾結着要不要用神牽,她有些擔心夏時,但這種法門在她身上還沒焐熱就用了出去,總覺得太輕率……萬一打擾了他就不好了。
正當人飛馬跳之時,一道身影突然闖入幾人的神識範圍,當來人速度減緩,方才露出形貌。
曲笙站起來,驚喜道:“夏道友!”
可不正是重新将自己收拾得整齊幹淨的夏時,他雖然面無表情,但那一雙桃花眼微微泛着水光,似乎心情很好。
沒有什麽比看到同伴還在等待自己更高興的了。
哪怕夏時之前并沒有在乎過,但他現在也漸漸開始喜歡上有同伴的感覺。
“讓各位久等了。”
曲笙笑道:“沒關系,咱們一起回家。鈞語和延啓坐在裏面,安塵也是,我和夏道友一起駕車。”
安塵和魯延啓都十分自覺地上了車,只有常鈞語走過曲笙身邊的時候,用手輕輕刮了刮自己的臉皮,表示對曲笙态度轉變如此之快的嘲諷。
曲笙哪顧得上跟小屁孩一般見識,弟子都安頓好後,她躍上了獸車,不過坐定之後才發現天馬似乎還是不太對勁。
“這頭妖獸是不是生病了?它腿一直在抖。”
安塵探出頭來道:“應該不是,妖獸怎麽會生病?”
夏時走過來,輕輕在馬身拍了拍。
“天馬靈智比較低,聽說十分懼生,大概因為我剛來,所以不适應吧。”
如六文錢、瑜藍這種在獸族中算得上血統比較厲害的妖獸,對夏時只是忌憚,并不懼怕,但天馬靈智低,性子又弱,感覺到夏時身上隐藏的氣息自然會怕。
夏時漫不經心地喂了它一顆丹藥:“好好飛,早點到蒼梧。”
他翻身上車,與曲笙并排而坐,立刻啓動了獸車座駕上的袖珍陣法,那天馬便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竄了出去。
這速度絕不是一匹三階天馬該有的。
曲笙好奇道:“夏道友給這匹天馬吃了什麽?”
“以前随手買的丹藥,專門給低階妖獸吃的,可以短時間補充妖力。”
但實際上這丹藥是夏時母親的好友,萬獸觀的複寥神君所贈。
曲笙:“居然如此有效,不知道貴不貴?”
夏時繼續含糊:“也不記得了,當時是偶遇雲游的萬獸觀修士,他似乎正急着用錢……價格也早就忘了。”
曲笙沒接觸過這些,對六文錢也是放養的态度,夏時怎麽說怎麽信,而且修真界也沒追問人家東西來歷的傳統,頗重視隐私。
她又想起一事。
“對了,賭戰之時,夏道友給延啓和鈞語吃的丹藥叫什麽名字?竟然能在幾息間完全恢複,我也想多買些備着。”
“唔,”夏時扭過頭裝作看風景,“以前闖秘境的機緣,似乎不太常見。”
求你別問了,再這麽編下去,夏時冷汗都要下來了。
給魯延啓和常鈞語救急的丹藥自然也十分金貴——那是出自目前修真界唯一的大乘期丹修,衍丹門至高長老南淮元君之手,真正可遇不可求的機緣。
……
人間界已有一萬多年沒有出過大乘期的丹修了,南淮元君不僅在衍丹門是至高長老之位,在修真界也是無人敢惹——求他煉制高階丹藥的高階修士如過江之鲫,而且還有那些眼巴巴等他煉丹的大乘修士們,誰會找死當全界公敵?
但這位大能跟他的淵源……好吧,還得從他那位母親大人說起。
當年他剛拜入太和,正是見了無數長輩,十八峰挨個走了個遍,若不是夏時有個好腦子,只怕回頭就要忘掉一半。
第三日,靈端峰便來了幾位貴客。
萬獸觀長老複寥神君。
扶搖山四大護法之一的鴻英神君。
九重天外天,六重天天君,趙歡趙神君。
衍丹門至高長老,南淮元君。
這要是再加上師姐斐紅湄的道侶,格物宗禦甲殿殿主飛廉神君,五大山門就湊齊全了。
來靈端峰拜訪的這幾位,都是曾經與阮琉蘅并肩而戰的夥伴,在他們眼中夏時是好友之子,怎麽疼愛都不過分,而且太和是出了名的把弟子當牲口養,其他宗門可沒這麽光棍,幾人是合計了之後,專程過來送見面禮的。
萬獸觀精通禦獸,所以複寥神君送了許多禦獸方面的法寶丹藥;
扶搖山精萬法,鴻英神君準備了一些功法,她知道夏時有一位天下第一煉器師的師娘,便送了許多材料讓他煉着玩兒;
九重天外天更是財大氣粗,銘古紀時期,人間資源一度因為過度開采而枯竭,整個修真界都仰仗九重天外天的資源供給,蓋因九重天外天乃是古神歲無開辟出的獨立于人間之外的小世界,物産取之不竭,所以趙歡趙送的都是奇珍異寶;
但這些故友中,還是南淮元君送的最貴重,他手中托着的儲物袋,會讓這個修真界的大部分修士為之瘋狂。
夏時神識一探之下,居然沒數清到底有多少瓶丹藥。
這幾位前輩的手筆,就算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夏時都覺得有些手軟。
“這些太貴重了……晚輩不能收。”
他這麽一說,周圍幾人卻笑了。
“蘅兒沒跟你提起過我們嗎?”鴻英神君笑道,她個子嬌小,笑起來很是妩媚。
夏時急忙解釋:“當然提過……”他們都是阮琉蘅從築基期就開始相識,不僅是肝膽相照的友人,還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這不就得了,她在那個鬼地方幾千年都出不來一次,好不容易把你放出來,就讓我們盡個心意吧。”鴻英神君一想起這個就不高興,“蘅兒一定已經忘了我了,她不愛我了。”
大概也只有在這些好友面前,這位已是一派護法的神君才會露出如此的女兒态。
複寥神君沒什麽表情,平淡道:“我們有心無力,沒辦法幫助紫蘅。這些俗物比起她的辛苦,又算得了什麽?”
趙歡趙是個身高馬大的壯漢,如今已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體修,他一身煅金铠甲,突然小心翼翼地接道:“你們說……我要是揍了她兒子,她會不會出來揍我一頓?”
幾道危險的氣息立刻爆裂開來,就連一直作陪的芮栖遲都隐隐發出了劍意。
趙歡趙咽了下口水,擺手道:“別啊,我開玩笑的……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這還當真!”
“賤狗就是矯情!”鴻英神君怒罵道。
趙歡趙立刻服帖,像是被撫平了毛的大型犬一樣湊過去。
“再罵兩句聽聽……”
夏時:“……”
母親大人的好友裏,是不是有不良愛好的中年大叔混進去了?
這時,一直話不多的南淮元君開口道:“阿蘅……她在那邊還好嗎?”
他身着玄衣,頭戴青玉冠,氣質溫文儒雅,像是一杯口感溫厚綿醇的美酒,已在歲月的沉澱中,有了更加迷人的特質。
夏時知道,南淮一直都愛慕着母親。
“母親很好,她一直挂念各位前輩,也委托我帶來了手信。”
離家之前,母親取來厚厚一疊手書交給他,又摘了許多家門前的桃花枝附在信上,另準備了一些親手制作的禮品給夏時帶上,吩咐他帶給同門和故交。
細細叮囑後,她又從桃花林中取出若幹壇自己釀的好酒,也托他帶上。
最後,阮琉蘅從身上的儲物戒中,又取出一個白玉小壇。
“此酒名月晖,送與南淮道友。”她有些悵然道,“少了他,品酒也無趣了。”
衆人皆知,當年的靈端峰峰主,“太和桃花”阮琉蘅一生好酒,南淮是她最好的酒友,兩人品酒談玄,乃是當時的佳話。
但除了親近的好友,極少有人知道南淮暗戀了阮琉蘅數千年而未開過口。
所以當夏時單獨取出了“月晖”,交給南淮元君之時……夏時發現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只一件禮物,就能讓修為已經到了大乘期的修士如此動容,大抵是情已入骨髓,身心都随了那個人。
南淮元君忍不住喚道:“阿蘅……”
這一聲甘中有苦,苦到了盡頭。
在一旁的芮栖遲見到這一幕,心中何嘗不是苦澀。
他突然傳音夏時。
“這些禮物,你就收下吧……數千年不得見面,如果心意還被拒之門外,教人情何以堪?”芮栖遲輕聲道,“這些東西也不及我們情意之萬一,你記住,只要你好,只要你母親好,我們付出什麽都值得的。”
夏時雖然早慧,但這些感情糾纏到底還不是十五歲的少年能完全理解的,他只好收下了長輩們的禮物。
那些丹藥都是南淮元君親手煉制,後來夏時專門空出時間清點了這些丹藥,他竟恍惚了許久。
夏時不知道南淮元君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在聽說他拜入太和之後,一點點從最初級的煉氣期開始,一直把丹藥的種類煉到了大乘期,然後交到他手上。
這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殷切希望與呵護。
同時也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至深之情。
夏時第一次意識到“情”這個字,就始于這些丹藥,始于這一段他母親大概永遠都不會知曉的相思。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給老讀者的小劇場】
照葵野大戰,大秘境琉璃洞天崩塌,當年的屠龍英雄們齊聚一堂。
作為MT的趙歡趙。
作為奶媽的南淮。
作為獵人的複寥。
作為法師的鴻英。
……
月刃: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嘶嘶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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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趙歡趙還是那麽欠抽……(抖M型MT~
72、輕語(一)
一個身披藏形鬥篷的修士正禦使着飛行法寶,如同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在林間全速疾飛。他喘氣聲越來越大,不住地往腿上貼禦風符,掐着訣的左手微微顫抖着。
“不是我,不是我幹的……”他一直念叨着,顯然精神已有些崩潰,“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随後,他發現地面上出現了巨大的陰影,他擡頭環顧四周,方才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已有無數條黑影,正漸漸包圍他。
“天下妖獸千萬種,每一種族幾乎都有一種特殊的技能,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自己可笑……”
一個白色身影出現在鬥篷修士的前方,樹林見斑駁的光芒落下,映在這張俊美的臉上,猶如神光的眷顧。
“狐王涼君!”
“你處心積慮在千豐城卧底良久,拐帶瑜藍,在晉城釀造慘案,到底為什麽?”涼君逼問道。
那人終于不再逃了,他摘下了兜帽,慘笑道:“是我鬼迷心竅,是我不好,這件事是因為……”他的笑容愈發扭曲,眼眸中迅速閃過一絲詭異的綠光,而後目光變得空洞。
“不好!”涼君立刻出手制住他的靈力,卻不想這人身體中有一種極為陌生的力量,直接從裏面撕裂了他的身體。
“嘭!”他整個人炸成了一團血花!
林間回歸了寂靜,只剩下臉上陰沉不定的涼君。
與此同時。
南平州某處,魔君沈昭的面前同樣出現了這團血花,他閃身避開了穢物,笑了笑道:“還真是守口如瓶啊……”
靈端峰峰主芮栖遲亦是趕到了義量峰當初的案發現場,他身後還跟着言真門的兩位長老。
“這種邪術既不會凝聚靈力,也不會提升修為,楚嵩作為魔修,他完全沒必要在這裏進行這種邪術,而且此地分明還有其他人的痕跡留下,那個一直未出現的人,才是這件慘案的重點。”
“就算有別人在場,楚嵩也一定是幫兇!”其中一位長老忿忿不平道。
芮栖遲抱臂看向二人。
“楚嵩在太和玄武樓過了問心關,在事情明朗前,由太和弟子監督他的一舉一動,我以靈端峰名義,願保證他的青白,不知兩位可有意見?”
“問心關!”兩人面面相觑,玄武樓的問心關能辨別真僞,楚嵩竟能通過測試,難道這魔修真是被冤枉的?
不過,既然太和插手這件事,還有靈端峰的保證,兩名長老自不會不給這個面子。
“既然有靈端峰峰主做保,言真門願撤去對楚嵩的通緝,并請貴派幫忙查明義量鎮全鎮遇害真相!”
“太和義不容辭。”
……
魏國,晉城。
蒼梧小院十分安靜,石桌上落了幾片樹葉,大概是已落下有幾日了,葉片的邊角幹枯得卷曲起來,形成一道糾結的波浪線。
弟子們該閉關的都閉關,該走的都跟着掌門去天瀾丹派了,只有桐姝和瑜藍在自己的房間裏,心思單純的人修煉起來也十分專注,桐姝已經入了定,瑜藍也将頭縮在了翅膀下。
在月夜清風中,除了樹葉的沙沙聲,便是葉片被風拂動,邊緣刮着石桌的輕微摩擦聲。
一道纖細的身影穿過了這座剛設下沒多久的護宅大陣,在誰也沒驚動的情況下,悄悄潛入了康纣南的院落。
蒼梧空間有限,弟子就算是閉關,也只能自己在自己房間裏,最多設下一個防止打擾的結界,避免修煉緊要關頭突然被打斷而導致走火入魔。
康纣南門前的粗淺陣法同樣沒能攔住這個身影,她潛了進去。
裏面照例沒有點燈,康纣南似是看書看得有些累了,他坐在書案後,正用一只手輕輕按壓眉心,另一只手握着一本看到了一半的書簡。
突然,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秀鸾,你怎麽又來了?”康纣南冷冷道。
自從上次被她偷偷闖入,他就設置了一個更精巧的機關,秀鸾闖結界陣法是一把好手,但這些機關之術,她反而不擅長破解。
那身影有些狼狽地露出身形,秀鸾腿上纏了一條繩索,她不敢擅自解開,只好道:“請少司恕罪。”
“滾。”康纣南十分幹脆地道。
秀鸾抿着嘴,也十分堅定地表達了“不滾”的意思。
“誰讓你來的?你來這裏還有誰知道?”
秀鸾搖了搖頭:“這是屬下私自行為,首座并不知情。屬下此次前來只是想送一些東西給少司……”
她從懷裏拿出一些裝着丹藥的瓶瓶罐罐,又取出幾沓符箓,最後有些遲疑地取出一把略微有些女性化的折扇,跪在地上,雙手呈給康纣南。
康纣南掃了一眼,丹藥想必是她平日所得,這折扇品階不低,來歷大概也不怎麽光明。他冷不丁笑出聲:“怎麽,你想養我?還是看不起我修煉的速度?”
“不,屬下是擔心少司!”
他站了起來,慢慢踱步走過來,在秀鸾身前站定,冷酷到不近人情:“秀鸾,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喜歡我?以前身份有別,現在我瞎了,所以你覺得自己的殷勤……可以打動我?”
“秀鸾不敢奢望。”她垂下頭不敢看他,只覺這人離她那樣遠,連想一想都是亵渎。
可她沒想到的是,康纣南突然擡起了她的下巴。
“不過我還真的很需要你……”康纣南俯下身,嘴唇的熱氣呵在她的耳邊,第一次離她那樣近,“所以這些東西,我收下了,你覺得如何?”
秀鸾整張臉漲得通紅,似幸福來得太突然,她眼中立刻潮濕了起來,不敢置信,但渾身歡喜得直發抖。
“我願意為少司去死——從前,現在,将來,不管在什麽情況下,少司大人就是我的一切!”她跪着低下頭,低到了塵埃裏,可眼神卻壓抑着洶湧的狂熱,去虔誠地親吻他的靴子,“大人,您可以任意驅使我,我的生命屬于您。”
這樣毫無保留的忠誠,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動容。可康纣南神情卻沒有什麽變化,仿佛他覺得理應如此。
“起來吧,我給你一個任務。”
“是。”
“去接近權利的中樞,你曾經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五人之一,我相信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是。”
“現在不需要對我彙報,我不想知道這些事,但是一旦我需要,你必須給我詳實的資料。”
“是。”
“多做一些貯備,我近期會沖擊築基期。”
“是。”
每一條指令都是一個簡短的“是”,然而就是這簡單的一個字,卻包含了巨大的喜悅。
“秀鸾,你聽上去很高興,為什麽?”
“少司大人,因為我的星辰重新閃耀了,給我信仰,給我希望,給我力量的……正是您。”
康纣南自嘲地一笑,他擺擺手。
“退下。”
“是。”
……
有了靈丹輔助,那天馬飛得十分賣力,蒼梧一行只用了一日就到了鄭國都城陽城,曲笙正掏靈石準備買傳送陣,才想起彭家給的那五萬靈石還在自己這裏。
她将儲物袋交給夏時,咬唇道:“你莫要以為我以後會放過彭家,那個元嬰修士若是沒有彭千繁的默許,也絕對傷不了你,可是當時情況不容我節外生枝,夏道友放心,總有一天我要為你讨回公道。”
彭湖被夏時揍得差點魂飛魄散,要不是元嬰還在體內,早就投生去了——但這種懲罰遠遠不夠,彭湖行徑卑劣,若不是夏時體內有機緣,真就被他得手了!
曲笙心疼極了,尤其夏時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才逆轉局勢,必然十分傷身,他離開的那五日說不定就是療傷。
——好像猜得也沒什麽不對。
夏時怎麽可能要這筆靈石,不過他确實對彭家有點不滿。
就賠五萬?
打發要飯的呢?
“我暫時還不缺錢用,掌門大人就留着吧。”
“不好,不能白要你的靈石。”曲笙托着儲物袋掂了掂,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不如這份靈石就算你在不知坊的入股吧?”
夏時對做生意沒什麽研究,他略有些驚訝:“你随意就好。”
回到蒼梧後一切如常,大家紛紛就位,魯延啓奮發修煉,常鈞語悟性好,當日夏時用蒼梧道法迎戰給了他許多啓發,立刻準備閉關,安塵心思比較深,他知道自己根基薄,于是每天跟着魯延啓一起修煉。
同時,六文錢開始與棕翎商議路藏的相關事宜。
首先,妖獸有自帶的儲物空間,可以最大限度确保貨物的安全。
其次,妖獸比人修數量龐大,四階、五階妖獸皆能參與路藏,若是成群結隊,完全可以壟斷修真界大型物資的運輸。
最後,妖獸信譽良好,許多人修的東西它們也用不上,減少了貨物被私吞的風險。
這其中還有一項更為長遠的利好,當人修從運輸中解放出來,勢必可以用更多的時間修煉,長此以往,對修真界都有着良好的促進。
六文錢因為最先提出了這個設想,又與獸族合作開拓資源與路線,經過一番唇槍舌劍,棕翎還是同意讓蒼梧正式入股。但蒼梧的本金實在少得可憐,六文錢能拿出的也只有夏時不要的這五萬靈石,它把老底全部投了進去,勉強算了一成的股份。
畢竟獸族對路藏的各項投入,才是真正的大頭。
第二批千羽草也運送到了丹平城,葛提那邊已步入正軌,但靈石沒進賬多少,這一點大家都心裏有數。千羽草這種貨物,注定只能走的薄利多銷的路子,所以看六文錢也不會只做千羽草的生意,它最近找了許多價目表來研究,一心一意地開拓下一步市場。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這一天曲笙修煉之後,拎着定軍槍癱在地上,心裏亂七八糟地琢磨着。
最近因為與彭家一戰,蒼梧諸人都有了體悟,曲笙也不例外,尤其是常鈞語和夏時先後使用的蒼梧道法,更是令人驚豔,給曲笙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但她更關注的,還是彭家的天罡符。
曲掌門結束了發呆,她扭過頭,對着正擰着眉頭在賬本上踱步的六文錢不懷好意地一笑。
73、輕語(二)
陽光照在元寶鼠油光水滑的皮毛上,金燦燦顏色的讓人莫名覺得暖洋洋,六文錢的兩只小爪子捧在胸前,時不時地撥拉兩下算盤,心算的時會候眯起眼睛,小鼻頭微微動着。
曲笙湊過去道:“路藏不是已經談成了麽?你怎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鼠目寸光,與獸族的路藏是因為我想吃那一分利,二是不用白不用,我們真正的根基是在不知坊。”
曲笙噗嗤一笑:“好好,我鼠目寸光。”她逗弄着六文錢的小圓耳朵,“不知坊有致遠齋的幫襯,你犯什麽愁?”
“如果我估計得沒錯,不知坊開張的半年內,整個魏國的千羽草會迎來一個飽和期,如果我們還堅持做千羽草的話,手中會壓不少貨,這并不是問題,問題在于不知坊的利潤不能低于我設下的警戒線,我不能養一間只賺蠅頭小利的鋪子!”
嗬!好大的志向。
曲笙又讨好似的摸它的後背,一邊順毛一邊道:“對了,做符紙的材料你知道都需要什麽嗎?”
“知道啊,就兩樣,千羽草成型,紫金凝神。”
“那制作符箓呢?”
“符箓是修真界最親民的法門,只要符紙、符筆,按照古神少覃所留下的七十六玄天之字,以靈力書寫玄妙之力,就可以制成符箓……”六文錢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它後退兩步道,“你問這個幹嘛?你不會是想學制符吧?”
“千羽草那麽多,給我用點吧?”她哄道。
元寶鼠登時炸毛:“這才剛賺點小錢錢,你就要敗家?”
“你不懂,我上次看彭家的天罡符,的确玄妙,而我靈根資質不好,能深入學習的術法本就不多,現在還算是以武入道,所以符箓是我最好的防身手段,不需要掐訣,不需要用經脈扭轉靈力,只消靈力一激發,就可以禦敵制勝!與其我總去外面買符箓,不如自己做,這怎麽能是敗家,這是給你省錢呢!”
“我不跟你争辯,總之不行!太過分了,就這麽點結餘你都惦記,我怎麽攤上……”
“那你給我靈石,我要買符箓。”曲笙撒嬌,“沒有符箓我出門會死掉的。”
“我剛入股路藏,你知道咱們現在有多少靈石嗎?”六文錢哆嗦了,深感人修之無恥,“只有一千四百六十七塊!”
“千羽草咱們是現成的,紫金我省着用,聽說那些沒原料的學徒一開始都将符箓做成一半大小,這樣省錢,另外符筆我有一杆門派中傳下來的,不用再買。”曲笙剖析道,“符箓師是最不看靈根的了,只要能掌握七十六玄天之字就可以制符,說不定我以後還可以賣符箓。”
“你這麽說的話……”六文錢略微放松了點,“一兩紫金三百靈石,那一兩能制作多少張?”
“只煉一半大小的話,能煉制六百張,但制作成符箓賣不出去,只是給學徒練手。正常煉制的話,可以制将近三百張。”
“一張二品符箓要四塊靈石,三百張就是一千二百塊靈石,再算上千羽草……”六文錢還真有點猶豫,“你能畫出成符嗎?”
“總要先投入,後面才有收入,對不對?”
六文錢到底也是初出茅廬的小鼠,對供養一個符箓師還沒有明确的概念,瞻前顧後地想了良久,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于是繼路藏、倒賣草藥之後,主仆兩個又義無反顧地跳了一個巨坑。
曲笙興沖沖說給夏時聽。
“……以夏道友來看,我這想法靠譜不?”
“靠譜。”
古神少覃專司符箓之術,這種法門誕生的最開始,其實是用來儲藏修士的法術,以便在關鍵時刻激發,不用漫長的誦讀法訣,但是自古神少覃傳下七十六玄天之字之後,符箓的書寫方式變得更簡便,甚至可以超脫靈根的限制,從而使得符箓的發展更為迅速,用途也變得更廣泛。
其中符箓分為攻擊、防禦、輔助三大類,目前在修真界,符箓幾乎是所有人必備的東西。畢竟不用靈根,不用修習術法,只要用靈力就可以激發,實在太方便了。
曲笙憧憬道:“我也不求能做出天罡符那等符箓,只要夠咱們蒼梧用的就好,以後夏道友用的符箓,也一定都用我畫的。”
夏時極少用符箓,劍修只相信自己的劍。
“好。”
“對了,我用你的五萬靈石去投資了路藏,到時除了有一成盈利做供奉,另外再給你分紅,你覺得如何?”
“有一份供奉就夠了,我本來也該為蒼梧盡心盡力。”雖然這供奉到現在還沒影子。
曲笙莫名紅了紅臉,心裏下定決心,一定在明年年末時補上門派供奉。
其實夏時私下也跟棕翎商量過,路藏确實可行,雖然夏時心思不在賺錢上,但還是投了十條大型靈脈進去,分了兩成的股。對夏時來說,賺的話就當玩玩,賠的話就算他支援涼叔的。
不過據他所知,偷偷跟黑崎大商搭上線的虛妙山也投了八千萬靈石進去,他們求的不多,只要路藏的一成利潤,但會在路藏其他方面跟獸族合作。
那些方面就不是六文錢目前能插手的了。
蒼梧衆人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了幾個月,大家潛心修煉,且有了安塵做飯後,蒼梧整個都封閉了起來,雖在角子街,卻與外界隔離了起來。
其實這才是真正的修士生活。
直到晉城的一位管事拜訪,才打破了曲笙每日修煉的枯燥日常。這位管事曲笙也認得,黑崎大商開張的時候便由他來負責與城主府接洽的相關事宜,名為安旭。
“旭管事。”曲笙微微颔首。
不似安塵那般刻板,安旭長了一張比較讨喜的圓臉,他笑着道:“今日來打擾不是為了別的,五日後,晉城将有貴客拜訪,城主大人想着蒼梧與晉城一體同心,所以派在下邀請曲掌門一同款待貴客,不知曲掌門意下如何?”
“這位貴客是哪位?”曲笙疑惑道,晉城不過是凡人城鎮,修士最多是路過,或是來黑崎大商采買原料,居然有人來城主府做客,真是稀罕了。
安旭笑道:“是虛妙山的莊小舟,莊真人。”
曲笙差點跌掉下巴,不過面上還是保持風度,向安旭表達了自己願往的意向,然後便關上院門,心裏直打鼓。
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