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開發得最為徹底的一塊地,凡人在上面耕種了數萬年,将這塊土地開墾得肥沃而美麗。
七國聯盟地處中陸州的北方,但氣候卻十分宜人,加上護國大陣的守衛,終年可以種植莊稼,不受寒暑幹擾。
今年春耕已經過去,地裏都是剛栽種不久的作物,在細雨中,被潤得水靈靈的秧苗挺直了腰杆,繁茂的樣子讓人一看便能聯想到秋日的豐收。
秩留平原的玄鐵礦山,則坐落于平原的西北方,外面布下了陣法,明确宣告着“非請勿入”。
“啧,看來咱們得想辦法進去了。”曲笙拎着定軍槍,仔細地觀察礦山邊界處的陣法圖騰。
夏時:“……咱們是來找人的,只要跟裏面通報一聲,應該沒問題的吧?”
“哎?這裏不是太和的勢力範圍嗎?”
在曲笙心目中,這些大宗門都是高高在上,要見一面可不容易。
夏時無奈道:“太和不是那等不講理的宗門,你不過是拜訪一位煉器師,又不是來作亂的。”
他彈出一道法術,打在陣法圖騰出,道:“在下蒼梧修士,求見棋湖真君。”
曲笙這才知道原來要找的煉器師名叫棋湖。
不過,等等,這個名字為什麽有些熟?
若幹年前。
——什麽?你打了棋湖的僮兒?
——哎呀呀,那人最是護短……
耳邊想起師父的聲音,曲笙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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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湖,棋湖前輩?”當年棋湖來蒼梧做客,她拎着槍還打過人家的僮兒啊!
夏時不明所以地點頭,心裏飛速想道,莫非是自己哪句話出了漏洞?
“棋湖是我師父的好友!”曲笙驚喜道,“我幼時曾見過他一面。”
“哦?那看來就更輕松了。”夏時後退幾步,準備對方回應。
然而過去了許久,裏面都悄無聲息。
曲笙眨巴着眼睛看着夏時,仿佛在問“說好的講理呢?”
夏時卻神情肅穆,他一把拉過曲笙,揮袖在身周設下一個結界,将兩人隐藏起來。
“玄鐵礦脈通常是太和與當地宗門合力開采,之後收購全部玄鐵礦,付給對方一筆不菲的雇傭費作為福利,所以裏面至少應該有太和與懿榮宮修士兩波人馬,如今一點聲音都沒有,恐怕是出了變故!”
“咱們如何探探虛實?是否需要循跡突破?”
“不,先觀察觀察再說。”在天瀾山與彭家賭戰時吃過一次虧,夏時比之前謹慎了許多,“你留下來,确定這座礦山是否有人出入,我去周圍的民宅打探一下。”
曲笙也意識到嚴重性了:“你多加小心。”
兩個人分頭離開礦山,夏時留了一縷神識在結界上,幫助曲笙遮掩身形,她不敢将神識鋪開,免得高階修士發現她,只能挑了一個地勢最高的石頭,在上面監視礦山。
這座礦山規模很大,占地足有上千畝,山不高,但是在陣法的掩護下,只能看到一層假象,不知道裏面究竟如何。
原來她要拜訪的棋湖真君就在裏面,他竟是一名煉器師。
曲笙只見過他一面,她依稀記得棋湖臉龐清瘦,一雙卧蠶眼,總是笑眯眯的樣子,他是師父的棋友,兩人交談甚歡,下起棋來更是沒玩沒了。
當年棋湖就已是元嬰修士,卻一點架子都沒有,為人和善可親,只是帶來的僮兒太可惡……那一次她揍了棋湖真君的僮兒,師父最後還是去道歉了,好在棋湖真君也沒在意,反而狠狠地教訓了自家的僮兒,還答應下一次給她帶漂亮的禮物。
棋湖大概還不知道師父已經過世了吧,畢竟修士相聚相別極為平常,動辄以百年計。
正回憶着,突然陣法邊界傳來了靈力動蕩,她屏住呼吸,伏在樹頂上悄悄地看去。
出來的是兩名身穿黃色道袍的修士,看上去都有金丹後期修為。其中一人打開陣法後,皺眉道:“剛才不是有人來拜訪棋湖的嗎?人怎麽不見了?”
“大概沒跑多遠,咱們分頭追。”
“好,務必不留活口。”
曲笙心裏一涼,這黃色的道袍,怎麽看怎麽像是懿榮宮的弟子服!
這裏是齊國與太和共同開采的礦山,他們殺人滅口是為什麽?
棋湖真君還活着嗎?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二代的扶貧日志:三】
夏時沒清點過自己的家産,除了特別珍貴的,以及長輩的饋贈,大多材料都松散地放着,心裏有個印象罷了。
至于靈石靈脈,就更懶得管了。
在富貴堆裏長大的孩子,對這些反而不在意,尤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苦修,還修的是這天下最光棍最窮的劍道。
夏時一直覺得,太和劍修畢生只修一劍,除了執着,便是因為窮。
直到他有一天遇到了更窮的曲掌門。
一塊靈石恨不得掰兩半兒花……
夏時一邊品着九月梅,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茶是好茶,就是太貴了。”
言下之意——快說,說為了我都是值得的!(搖尾巴)
曲笙居然點點頭,嘆道:“茶館是搜集修真界各種風向的好地方,至于這九月梅,你是不知道,在我師父眼裏,九月梅已是能入口的最差的茶了,其他只配牛飲,再往上我就買不起了啊……對了,聽說師祖只飲仙雪毛尖,若無心頭所好,寧願一生不飲……”
夏時:“……”
蒼梧這麽奇葩的門派果然還是自生自滅了吧。
77、玄鐵之光(三)
那兩名修士一左一右地飛遠了,曲笙記住了大概方位,只能焦急地等夏時回來。
一刻鐘後,遠處傳來了打鬥聲,有紫色光芒閃過,曲笙心知可能是夏時遇到了來滅口的修士,她溜下樹,一路向着發出光芒的地方疾飛。
兩人在半路上交彙,夏時手上果然拎着一個已經昏迷過去的修士,他掏出一副絕靈鎖扣在了那人手上,然後交給曲笙道:“在這裏等我。”
曲笙只看了那絕靈鎖一眼,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這修士身上,以防他暴起。
絕靈鎖可以阻斷修士體內靈力運轉,但造價非常高,通常只有大宗門的刑堂才會配備,就連當初守夜人追捕楚嵩,用的都只是法門而已。
夏時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法寶?他不說,她不問,這是默契。
不多一會兒,夏時又拎着一名修士回來,他把人往地上一丢,沉聲道:“有人對太和下手了。”
曲笙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怎麽敢!那可是五大山門之首啊!”随即她又想到兩人出陣法之前的對話,“所以他們才要滅口,這兩個人都是準備對咱們下殺手的,他們果真是懿榮宮的修士?”
“不清楚,這身道袍一穿,是真是假都得查過再說,周圍的村莊什麽都打聽不到,這些人做得很隐蔽,也将消息封鎖得很好,要不是這人自持金丹後期修為,一見面就要殺我,我還真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敢!”夏時冷笑道,“剛才我已找了人去通知太和,相信他們很快會趕到。”
夏時剛才與曲笙分開,一方面是為了查探消息,一方面是為了發送飛劍傳書,以及向周圍的太和弟子發出緊急信號。
這種緊急信號與飛劍傳書不同,為了不讓其他人察覺,制作信號的人需将劍氣凝出形狀,并将其定在空中,只有太和弟子才能察覺到這種劍氣,按照事情的緊急嚴重程度,分為黃橙紅三色。
夏時發出的是橙色信號。
他想到礦山裏面或許還有同門在煎熬,目光中便染上殺意,他扭過頭冷冷看着那陣法,手中帶雷光,連掐訣都不用,一拳轟了上去,激得陣法立刻浮現出一層金光,上方波光粼粼,已是全力激蕩。
“闖陣吧,不管是什麽人,殺進去再說!”
他另一手掐訣,眉心處飛出四柄小劍,高懸在陣法之上,與夏時的雷光相和,一層紫色光芒瞬間籠罩在了陣法上,冷滲滲地與那金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直徑足有十丈的穹頂,夏時又是一拳轟上去,這一次四柄小劍更是光芒大作,直接将那陣法撕開一個缺口。
曲笙發現夏時似乎沒有趁手的法寶,出招竟只用拳頭。
她輕輕看了他一眼,祭出定軍槍道:“希望夏道友別嫌我拖後腿。”
夏時:“不會,跟緊我。”
他拉起曲笙的手,掐起禦風訣,向着那缺口沖了進去。
然而裏面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護衛、結界、陣法……裏面這座礦山不盡荒涼,黑漆漆的礦洞外光禿禿一片,沒有人的呼吸聲,也沒有其他生物,靈氣凝滞,像是死了一般。
“怎麽會沒有人?”曲笙問道,“還是在幻境中?”
“不是幻境,”夏時将那四柄小劍召回,掐訣在兩人身邊定了一個五芒星的陣法護身,“這山還沒空,是被人用神通封了靈氣運轉。”
礦洞這樣狹小的空間不适合禦風,夏時取出一盞不知名的燈,松手放出後,這盞燈就跟在他們左右,随着他們一起走進了黑漆漆的礦洞。
周圍的牆壁潮濕,浸透着某種剛冷的氣息。老實說,礦洞絕對不是讓人舒坦的地方,也絕對不是年輕男女拉着手壓馬路的地方。
但夏時的手幹燥而溫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力度剛剛好。他輕微的呼吸聲,衣料的些許摩擦聲,以及走在前方側過頭看她的樣子……在昏暗的礦洞中,在柔和的燈光下,都那麽不合時宜的迷人。
曲笙定了定心神,兩人一路無話,不知走了多久,來到礦洞的腹地,才發現了一處傳送陣。
按理說,礦洞很少會設置傳送陣這樣奢侈的法陣,除非是要挖掘那種藏在地下千丈外的深度礦藏。而玄鐵礦卻非生在地下,它們如樹木一樣,自下而上蔓延,直達山的內部,更是用不到傳送陣。
“這應該是通往地下的傳送陣。”夏時俯下身觀察傳送陣,一邊推演它的軌跡,一邊道,“他們的目的似乎不是玄鐵。”
“這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曲笙有些擔心棋湖真君。
“一般來說,敵人不會對大宗門的弟子下死手,因為難保其中就有點了本命元神燈,能夠破解本命元神燈攝取畫面的法門可不多。只要太和弟子沒死,棋湖真君應該不會有事,他們會保護他的。”
“這傳送陣能開啓嗎?”
他起身道:“差不多,不過,我大概要失禮了。”
“哎?”
夏時彎腰,将曲笙打橫抱了起來。
曲笙第一次被男人這麽抱,一愣之後,整張臉都紅了。
“非正常手段進傳送陣法,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所以……還是這樣比較妥當。”夏時輕聲解釋道。
這番說辭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會信,在修真界中,起碼有上百種方法可以不通過接觸就能把對方縛在身邊,而且夏時有一點小潔癖,在遇到曲笙之前,除了親人外,從未與女性有過身體接觸……此時不知為什麽,他卻覺得只有這樣抱着她才安心。
所以他由着自己任性了一次。
曲笙信任夏時,既然他這麽說,那傳送陣也許真的很兇險。只是她的頭就在夏時胸膛旁邊,靠不是,不靠也……太虐待自己了。曲笙索性閉着眼睛靠過去,小聲道:“我聽夏道友的。”
事不宜遲,夏時抱着嬌小的少女走上了傳送陣,手指掐訣激活陣法,在一陣藍光之後,兩人都消失不見。
傳送陣的另一方是什麽?
也許是陌生的空間,也許是極其惡劣的環境,也許有許多敵人正等着他們。
可兩人如此相擁,體溫相連,便仿佛可以攜手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彼此心中都湧上一絲陌生的情愫,但是卻被兩個人分別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壓下去了。
“太和出事了,要穩定心神,不能亂想。”他如是想道。
“賺靈石,養蒼梧、養弟子、養美人!”曲掌門如是想道,“還是把那塊金屬估價賣掉吧,能養好多人呢,到時候給大家一人買倆極品法寶,用一個丢一個,再給夏道友買一個趁手的,最好五光十色,最漂亮的那種,打起來一定趁得人更好看……”
曲掌門的發散思維真是想得長遠。
傳送陣效率其實相當高,幾息後,兩人眼前一亮,随之便感覺熱浪迎面而來!
曲笙睜開眼睛,差點叫出來。
此時她無比慶幸是被夏時抱着的,不然一驚之下,她還真可能失足掉下去。
他們的腳下是翻騰滾沸的熔漿,四周一片暗紅色,傳送陣設在一處只比熔漿高半尺的石頭平臺上,而平臺的石壁處留有一個很小的孔洞,正在流淌着岩漿。
兩人放眼望去,這處空間呈圓柱形,橫向并不很寬,直徑不過三十丈,但縱向極深,曲笙的頭頂還有許多從跟他們腳下一樣,從石壁延伸出的平臺,每個平臺後方都有一個流淌熔漿孔洞,這些熔漿緩慢地流淌到石頭平臺的盡頭,也許直接垂直落下,也許與其他平臺的熔漿彙聚在一起之後再落下。
曲笙看着平臺下方黑漆漆的深淵,不知下面到底是什麽,居然承載了如此多的熔漿。
夏時反應很快,當陣法的光芒一熄滅,他立刻罩上了可以隐匿身形的結界。
曲笙看着腳下皺眉道:“陣法不見了,這是單向傳送陣?”
“想來那些人也很謹慎,入口做得簡單,但出口卻另有法門。”
“能禦風嗎?”曲笙問道。
“能。”夏時将曲笙放下來。
但是她一時還真有些腿軟,原諒曲笙見識少,她長這麽大連秘境都沒去過,這地方真的超出她認知的極限了。
夏時看在眼裏,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
“這裏可能會有危險,你跟在我身後。”夏時牽着她向上飛去,兩人開始仔細地觀察此處地形,一邊調查一邊尋找出口。
“這是應該是地下,看溫度和岩層,至少已入地下百裏外,不知道他們挖到這裏做什麽,那些人應該也是從這裏出去的,所以此處一定有人。”夏時分析道。
“他們要的不是玄鐵礦,而是玄鐵礦下的地底,這裏有什麽,秘寶嗎?”
夏時嗤笑:“我倒是不知道,到底是多逆天的秘寶,讓他們甘願得罪五大山門之一的太和。”
因為不敢在陌生地方鋪開神識,所以兩人繼續向上飛了許久,直到看到黑漆漆的山體,才終于死心。
曲笙嘆道:“這是一處封閉的空間,看來是進來容易出去難。”
“無妨,反正我們也是進來調查的,那些人的老巢極有可能在下方,這隐形的結界不一定能瞞得過高階修士,你多小心。”
“你也多注意。”
兩人使出禦風術,一路向下急沖,同時觀察那些熔漿小洞,生怕錯過緊要信息。
“你看那是什麽!”倒是曲笙眼尖,她在某一處流出熔漿的洞口上方,發現了指甲大的一塊靈石。
夏時一看立刻服氣,在這種熔漿光芒刺眼的情況下還能發現靈石的光芒,曲掌門對靈石是真愛!
“這會不會是記號?”
“有可能。”夏時小心地避開了熔漿,又将那盞小燈祭了出來,“我們走這條路試試。”
流出熔漿的洞口就更狹小了,夏時示意曲笙放松,然後施展了一個法訣,将曲笙變成食指大小,又将法訣打在自己身上,縮得跟曲笙差不多,兩人如同飛行的小昆蟲,一起飛進了熔漿洞中。
這種縮身成寸的法門需要金丹期後才能使用,不過兩人都變得一樣小之後,曲笙感覺不出與平時有什麽區別。
直到他們出其不意地從飛出洞口,然後看到眼前的一張血盆大口,還差點飛進人的嘴裏,曲笙才覺得這法門的壞處來。
“吃人就吃人!你吐什麽口水!”曲笙掄起定軍槍,一槍把那張大臉抽飛,然後被夏時帶着躲過漫天飛舞的唾液,忍不住怒道,“髒死了!”
78、玄鐵之光(四)
那張大嘴的主人應該也沒想到會突然飛出來兩個縮身成寸的修士,冷不丁吓一跳,也是連連後退,嘴裏叫道:“師父,有,有人來救我們了!”
夏時帶着曲笙飛到一邊,立刻撤去法訣,兩人重新變回原身大小,都做出防禦姿态。
曲笙這才細細打量那張大嘴的主人,只見他一臉橫肉,全無修士的俊朗之氣,生得膀大腰圓,像是一座肉山般懸立在岩漿之上。
莫名有些眼熟。
曲笙聽到這人喚“師父”,便越過他向後看過去。
在熔漿石穴中,一個穿着寬大青袍的修士坐在一團散發着寒氣的雲朵上,他面前是一張棋盤,上方正在黑白搏殺,自成天地,以至于這青袍修士根本沒在意那人的話,他手指夾着一枚黑子,正在苦思冥想。
曲笙一看此人便激動了,她沒想到自己運氣竟如此之好。
“棋湖前輩!”
那清瘦的模樣,低垂的眉眼,眼角還帶着些許笑紋,正是棋湖真君。
聽到她的聲音,棋湖才從棋局中脫離,對着曲笙看了又看,遲疑道:“你是淩海家的小丫頭?”
“我是師父最小的徒弟,排行第九的曲笙。”
曲笙到底沒好意思把當年揍人家僮兒的老底掀出來,但棋湖卻恍然大悟道:“對,對,你就是那個揍了觀墨的……咳、咳咳咳……小丫頭……”他咳嗽起來,那肉山似的修士馬上飛過去幫忙順氣,但不知為什麽,這咳嗽怎麽也壓不住,最後噴出一口血,棋湖才緩過氣。
曲笙擔心道:“前輩受傷了?是何人所為?”
“不妨事,”棋湖擦了擦嘴,揮袖收起了棋盤,指着那肉山道,“這就是觀墨,你還認得嗎?”
曲笙對當年那個僮兒印象不深,因為通常記人的都是被揍的那一個,揍人的壓根想不起來,只覺得眼熟而已。
觀墨橫了曲笙一眼,冷哼一聲道:“這幾年過去了,還是沒變樣子,小爺不過是打了個呵欠,你非要裝個蚊蟲兒往我嘴裏飛,反說我惡心!”
其實當年觀墨都跟人說了她什麽壞話,曲笙早就記不得了,如今一看這人的脾氣,料想打得也不冤。
曲笙已是掌門身份,那些小孩子之間的龃龉自不在意,她微微颔首道:“一場誤會,只是不知前輩為何被困在此地?”
棋湖眉眼一沉:“懿榮宮的修士有問題。”說罷又是一頓咳。
觀墨嘆道:“師父,還是我來說吧。”他安頓好棋湖,對曲笙和夏時道,“秩留平原的玄鐵礦山每隔兩百年開采一次,論辨識礦脈,在齊國我師父說自己第二,還沒人敢稱第一!”
觀墨說得驕傲,不妨棋湖抽冷子給了他後腦一下,喝道:“少說廢話,別賣弄!”
觀墨委屈地看了師父一眼,只好老老實實繼續道:“通常都是太和向懿榮宮申請開采,交足定金,懿榮宮再請出師父,然後一行來到此地。”
“一共多少人?”夏時問道。
“太和來了五人,四名金丹期,一名元嬰期,懿榮宮只負責監督,不負責開采,因此只來了三人,其中兩名金丹期,一名元嬰期。一開始的開采還是很順利的,師父估計了礦脈的情況,認為這一次可以開采三個月,”觀墨的神情也漸漸沉了下來,“但是變故很快就發生了,在開采的第十三天,懿榮宮派出了足有五十人的修士軍團襲擊了我們。”
夏時:“你确定來着是懿榮宮修士?”
觀墨搖頭道:“他們雖然穿着懿榮宮的道袍,但出手便是一種邪陣,将整座礦山團團圍住,就連太和劍修也無法突圍,我們一起被抓了起來,同行的那三名懿榮宮修士也消失不見。”
“你們是被關在這裏,還是逃出來的?其他人情況如何?”
“不清楚,他們把太和劍修單獨關了起來,但師父推測他們不敢随意殺太和弟子。我們被關在礦山中的一個結界裏,師父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準備,然後用縱地術帶着我從地脈的裂隙中沿山體裏逃走,想順着地脈逃到包裹礦山的結界之外,然後去太和求助。沒想到走不多遠地脈就斷了,原來他們居然将礦山的腹中挖成了這樣一個上不見天下不着地的地宮,我們前無去路,也不敢退回原位。只好找了一個隐蔽的熔岩洞躲了起來,想等師父傷好一些再尋找出路。”
曲笙握拳道:“棋湖前輩的傷是怎麽來的?”
“我們抵抗了五天,師父就是在此時受的傷,對方出動了四十名金丹,十名元嬰,再加上邪陣輔助,我們已經盡力了……”
連棋湖都傷成這樣,那些太和弟子更不知拼殺到何種地步,夏時心中殺意驟起。
曲笙推測道:“這件事有三處疑點,其一,這些人強占了礦山,不去開采玄鐵,反而向下挖掘,很顯然并非針對玄鐵礦與太和,而是因為下面的東西很重要,那麽,這地下到底是什麽?其二,如果說這些襲擊你們的人真的是懿榮宮,那麽他們只要在太和要求開采的時候将申請延後即可,完全沒有必要用這麽激烈的手段,他們應該是想将此事嫁禍給懿榮宮,而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麽?其三,能調用如此多的修士,這些人從何而來?”
衆人沉默,這件事實在詭異,而且牽扯到了太和,絕非簡單的布局。
夏時皺眉道:“我們很快就會暴露,得在此之前做打算。”
棋湖問道:“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曲笙一一說明。
“夏道友已經想辦法通知了太和,那兩名被俘虜的修士也被陣法□□,等咱們逃出去,一定要還大家一個公道。”曲笙又想到這空間進來容易,怕是出去難,嘆道,“只可惜那陣法是單向傳送陣,我們進來後,那陣眼就消失了。”
看來沒那麽容易逃,衆人一陣沉默。
“說來,蒼梧遠在魏國,賢侄為何來到此地?你師父近況如何,我已很久未找他手談了……”棋湖邊咳邊道。
棋湖上一次與淩海見面,還是在削月洞,後來蒼梧搬遷到晉城,因是搬到凡人城池,不便待客,所以淩海真人只給故交發了傳音符,棋湖只知道蒼梧換了地方,其他情況并不知曉。
“師父壽限已到,于兩年前過世……”曲笙黯然垂眸。
棋湖一怔,他想說什麽,突然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捂着嘴的掌心上已有血滲出。
曲笙忙道:“師父走得很安詳,如今我已接任蒼梧掌門,門派中一切都很好,”她引夏時介紹,“這位是蒼梧長老夏時。”
棋湖臉色越發蒼白,他低聲道:“我與他交友五百年,竟不知他壽限将至,否則……”煉器師底子頗厚,他斷然不會眼睜睜看着老友到壽限。
曲笙:“前輩節哀,師父常說萬物周而複始,有因有果,有生有死,他一生歸于本質,完成大道一體,故而安然。”
棋湖苦笑:“他能有如此參透,倒是造化了。”
可惜修士誰不想‘結發授長生’,修為、境界、機緣、功法……追追逐逐,怎會如淩海真人般坦然?便是淩海真人,也會牽挂弟子和門派,其中苦澀只有自己才知。
棋湖看着曲笙的眼神充滿了憐惜與溫柔:“你是個好孩子,淩海認準了你,也是辛苦你了。如有難處,不要學你師父,要跟我說。”
曲笙已經很久沒有被長輩用這種目光注視了,瞬間心酸。
“其實晚輩來此地,是因為得了一塊不知名的金屬,夏長老提起了一位擅長鑒定的煉器師,于是我們從魏國奔波而來,直到我見了這礦山,才直到他口中的煉器師竟是前輩。”
“哦?”棋湖眼睛略綻出神采,“是何物,可否容我一觀?”
曲笙自是求之不得,她将金屬交給棋湖後,便詳細将關瑟發現金屬的經過講述一遍,又祭出了定軍槍。
“夏長老用此槍擊打,竟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棋湖一見這杆槍,便知此槍來歷不凡,只不過修士很少打聽其他人的法寶來歷,他點頭道:“看來這金屬确實堅硬,倒是塊做防禦法寶的好材料,待我分辨片刻。”棋湖從儲物袋中依次取出一些工具,開始鼓搗起這塊金屬。
旁邊的觀墨百無聊賴,湊過去對曲笙道:“你不是五靈根嗎?怎麽也能當蒼梧掌門?”
曲笙挑眉:“修真界規定掌門的靈根數量了?”
“那倒沒……”觀墨嘆口氣,一屁股坐在曲笙旁邊,“我也是五靈根,本來只能做師父身邊的僮兒,倒是那一次師父去了削月洞之後,就将我也收下了。”
曲笙笑道:“千萬種機緣,莫過如此。”
若不是觀墨惹了曲笙,曲笙也不會出手,棋湖大概也不會注意到蒼梧還收有五靈根的弟子,而且那剛引氣入體的小姑娘,居然把自己練氣中期的僮兒打得嗚嗚直哭。
觀墨卻又不服氣了,趾高氣昂道:“你懂什麽,我師父收我是因為我下棋好,”他低聲道,“我師父只在我入門時贏過我一盤,其他都是輸。”
曲笙打量了觀墨一眼,棋湖真君道號便得名于他是一名棋癡,沒想到觀墨竟然比棋湖的棋力還高。
“也許大愚若智吧……”曲笙喃喃道。
觀墨也已築基,他看了眼師父,又是唉聲嘆氣道:“趕緊離了這鬼地方吧,幸好你們來了,真是老天保佑。”
曲笙這才想起,問道:“這處熔漿洞口的靈石碎屑,是你做的标記?”
觀墨得意地掃了她一眼:“當然,這叫大智若愚。”
79、雁門盾(一)
在這深不見底的礦山地下中,除了被敵人關押的生死不明的太和弟子,還有将近四十名金丹修士,十名元嬰修士。夏時從觀墨這裏得到了許多情報,但除了對方想得到礦山,并在地下挖掘某種東西之外一無所知。
一想到還有太和弟子被關押,他起身道:“我出去繼續查探。”
曲笙立刻接道:“我也去。”
觀墨直眼:“那……那我……”
“你留下來照顧棋湖前輩,”夏時一句話打發了曲笙,“你身上有我的神牽,如果有事,就放出來找我。”
曲笙站起身道:“我認為現在出去十分不明智,不如等太和的援軍趕到。”
夏時還想反駁,在一旁的棋湖卻道:“你們先不忙,要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對方人數衆多,若我們手上沒有足夠自保之物,也不過是再一次送上門任人宰割罷了。也幸好你們帶來這塊金屬,雖然我不知道這塊金屬從何而來,不過它質地十分堅固,恐怕可以與玄鐵、庚金之利呈抗衡之勢。”
曲笙和夏時都是一驚訝。
觀墨更是不敢置信道:“玄鐵可是太和本命劍的原坯,而庚金是天下至利之物!”
棋湖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他斷斷續續笑道:“這麽說沒錯,但相同的法寶和利器,在不同的人手中也有不同的造化,這卻不是法寶本身質地能決定的,所以,雖然這塊金屬本身很強大,但還要看其主人的心性。曲笙,你繼任掌門,我卻未能為你祝賀,如今我便補償你一件禮物吧。”他招呼曲笙過來,“淩海把蒼梧交給你了的手上,你要好生守護,我便為你打造一面盾牌,取守護之意,你意下如何?”
“前輩,你要給我煉制法寶?” 曲笙眼睛都亮了,但随後又黯淡下來,她心裏一萬個願意,但這塊金屬既然如此貴重,卻反而舍不得給自己用了,門派還有那麽多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啊。
她揉了揉衣角:“不,前輩,這塊金屬還是……”
棋湖打斷了她:“如今面臨危境,不要瞻前顧後,一切當以大局為重,這面盾牌,說不定就是我們突圍的制勝關鍵。”
夏時從棋湖的話中聽出了些端倪,他取出一枚可以抑制氣血的丹藥,待棋湖服下後,方問道:“前輩想将這塊金屬煉成盾牌,莫非是因為那些人手中有什麽法寶需要以盾牌克制?”
棋湖贊許地看了夏時一眼:“小友猜得不錯,當時我與太和諸位不敵,陣法被破開之後,對方帶頭的一名修士使出了一種如同劍意一般的強勁法門,将所有人一舉擒下。而且敵人數量龐大,而且他們能在短時間将礦山挖掘到這個地步,必定有所依仗,所以我才選擇了盾牌。”
像劍意一樣的法門?
夏時越發覺得事情詭異,他繼續問道:“可否詳細說一下那法門?”
“世人都知太和劍修的劍意無有不斬,其非法門非法術非神通,乃是劍修意念之剛正,劍道之精魄,”棋湖緩緩回憶道,“修真界十萬多年傳承,每一種兵器都有自己的靈性和意念,卻只有劍意不同,你可知為何?”
夏時木着臉搖了搖頭。
作為太和弟子,他當然知道自己的道統。
上古神魔大戰之後,衆生凋零,百廢待興,尤以武道盛行。劍為百兵之首,自是備受推崇,人間修劍者不知凡幾,卻只有一人于劍中,悟出了道法自然,一技生萬象。所謂劍道,便是創于一位名叫“雲和”的修士手中,他一人一劍入道,開創道統,建立門派,便是如今五大山門之首的太和派。其後太和又衍生出道統無數,卻萬變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