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也算有了點家底,兩人一路通過傳送陣輾轉,前一個時辰還在臨裕城,後一個時辰就已回到了晉城。因是白天,角子街一片安靜,但蒼梧卻很熱鬧。
弟子們因為守着半年之約,都已紛紛出關,倒是桐姝和瑜藍一起閉關還未出。
除了常鈞語還在築基初期,其餘三人都有了明顯進步,魯延啓晉階到了煉氣中期,嚴琮晉階到了煉氣後期,而康纣南——
他居然築基了!
現在的康纣南已經不能說是少年了,他長身玉立,已是成年男子的身板,除了眼疾未好,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了提升,這便是晉升一個大境界的功勞了。
曲笙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将給弟子們的東西分好,如今又給康纣南的一份補給換成了築基期,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門內條件艱苦,難為你了。”
康纣南笑了笑,只道:“師父教導有方。”
這些補給中,有防禦、攻擊符箓各三十張、防禦陣盤兩個、各類丹藥共十五瓶、上品法寶一件、中品法寶兩件、法衣一件,比之前曲笙購入的那一批質量高出許多。
曲笙這邊留下了一部分,以便今後為他們發放。
六文錢還沒有睡醒,于是曲笙自己将夏時上繳的材料在晉城的黑崎大商換了靈石,終于為弟子們開啓了連橫空間的中級位面,同時,她也迎來了夏時的特訓。
作者有話要說:大乘修士的名單做了調整,加入南淮和獸族。
88、春風不度美人關(三)
在玄鐵礦山地下吃過了衣裙的虧,曲笙終于意識到蒼梧那身仙也似的道袍不适合近戰厮殺,忍着肉疼在致遠齋買了一件戰袍。
戰袍和法衣不同,法衣大多為普通道袍樣式,女子則做得更精致美觀,比較适合遠程鬥法,而提到近戰,式樣注重肉搏的戰袍則是最佳選擇。曲笙買的這一套很不起眼,長靴、短打、箭袖,不過是件中品戰袍,但防禦性能出色,可以提升護體靈力罩的性能。
裝備都齊全了之後,真正的特訓也開始了。
掌門殿已被夏時設下結界,靈力不會對周圍造成損傷,可惜蒼梧沒有演武場,大宗門的演武場,譬如太和的朱雀廷,結界常年開啓,而夏時所在的青弭峰更是以打架為主,弟子之間過招再尋常不過,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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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笙将長發全部梳成發髻,一身英氣地撐起雁門盾,祭出定軍槍,在掌門殿前做出了進攻的姿勢。
夏時依舊是一身黑色勁裝,他手中未拿武器,喝道:“全力進攻!”
曲笙進攻只有一招“橫掃千軍”,但橫掃千軍可以在盾牌的輔助下有數種變招,當下靈力運轉,向着夏時沖了過去。
真刀實槍,曲笙靈力流轉,用了十成的力道。
當槍尖來到夏時的胸前,他伸出一根手指止住槍尖,快速道:“變招!”
曲笙回搶變招,又是一擊,夏時便用了另一種身法接下。
“繼續,變招!”
幾個來回之後,夏時突然在曲笙攻擊後閃身後退,曲笙一愣,本能地沖了上去,卻不想夏時推出一掌,将曲笙打了回去。
“莽撞!為什麽冒進?”夏時訓斥道,而後欺身上前,手中發出一道雷光,“我的速度比你快,此時你不該追,反而應該提防對方的後招……橫掃千軍不是只有近戰才能用!還有,你的盾牌在什麽地方,為什麽不做好防禦準備?不要讓敵人看到你的空門!”
進入訓練狀态的夏時咄咄逼人,因在緊張的對戰中,溫和的态度可能會給人帶來可以得過且過的錯覺,他不想浪費時間,而在劍修的訓練中,沒有溫情可言。
敵人會給你溫情的時間嗎?
他的溫情,只會體現在一句句的教導上,他在矯正曲笙以往對敵的錯誤,因為任何一個細微的判斷,都會影響戰局中的生死。
曲笙急忙招架夏時的雷光,當雁門盾擋下雷光的同時,夏時的身影已出現在她後方,一根手指按在她的脖頸上。
“你的身後才是弱點所在,在你用盾的時候,神識就應該看向後方,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現在已經死了。”
“再來!”曲笙轉過身,卻沒想到夏時繼續不留情地進攻,她再次被推開。
“當你的盾牌防禦不住的時候該如何做?想一想,被擊退的的同時該做些什麽?”
曲笙在夏時的攻擊下便擋邊退,“橫掃千軍”的變招已經用盡,然而數招之後,曲笙将雁門盾和定軍槍同時祭出!
夏時一手制住雁門盾,另一手夾住定軍槍的槍尖。
就在剎那之間,曲笙的身形突然如鬼魅般消失,她右手握拳,來到夏時背後,向他攻去!
夏時沒有回身,那拳頭亦是在他背後一寸處停了下來。
“很好,懂得學以致用,”夏時終于轉過身,獎勵似的笑了笑,将手中的雁門盾丢給曲笙,“再來!”
技藝是在這些不斷的實戰經驗中摸索出來的,為什麽大宗門的弟子更強?因為他們擁有更系統的訓練,最好的師長訓導,比普通修士、散修不知少走多少彎路。
“法術預判,在他誦讀法咒的時候你就應該做出準備。”
“如果你的槍和盾不能配合作戰,還不如一同丢了!”
“什麽時候該退,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使用招數,精準的判斷才是制勝的關鍵。”
“別退,這是虛招,你沒看出來嗎?”
“很好,上三路,點、刺……用巧勁兒,看好破綻……”
“進攻,繼續!”
……
訓練一直持續到入夜,曲笙進浴桶時身體一直在發抖。
在被夏時特訓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體修原來要接受這麽高強度的訓練,與之相比,她以前鍛煉的身法和槍法簡直如同兒戲。
可是,這才是真正的修煉啊……曲笙将身體滑入熱水中,僵持了一天的肌肉終于緩緩放松,酸疼感得到了舒緩。
定軍槍和雁門盾都沒收回,曲笙将它們放在浴桶旁邊,她趴在浴桶邊緣,光裸的手臂伸出來,帶着水滴撫摸着雁門盾如星子般燦爛的表面。
她半眯着雙眸,神思恍惚。
夏時那樣厲害,他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又是受了多少嚴苛的訓練?他的來歷成謎,根本不可能是絕地觀那樣的小宗門出身,這樣的人物,會留在蒼梧多久?一次金丹秘境,就能帶回那般多的寶物……她收下了,蒼梧的窮困讓她沒有任何底氣去矯情,越是見識到真正的修真界,越是覺得自己當初收徒的行為草率得讓人無地自容。
拿什麽來養那些徒弟,拿什麽來支撐師兄師叔晉階?
靈石,更多的靈石。
至于夏時為什麽願意幫助她,曲笙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也許有朝一日,蒼梧不再吸引他,他就會離開了吧……
越是幸福,就越是恐懼失去。
她又想起今天的表現,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讓他失望,這具身體的資質,果然還是太差了……
正當她情緒低落之時,掌門殿外突然出來了夏時的聲音。
“掌門大人,我來送些東西。”
曲笙的小腦袋在浴桶邊上挪了挪,發現自己确實累得起不來了,便懶洋洋地道:“我在沐浴。”
這聲音不似她平時聲音清脆,因疲倦而帶了些沙啞聲,在夜色中聽上去,莫名有些勾魂。
門外默了一默。
“正是給你沐浴用的,使用說明在封口的符箓上,我放在門口,你明天記得用。”
“你放進裏面,我可以用天運求索把它套進來。”
夏時将手放在掌門殿的門上,莫名有些臉紅。
他輕輕推開。
裏面并沒有什麽旖旎之色,就算屋子裏有燈光,曲笙的浴桶也謹慎地放在屏風後,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夏時只能聽到一點水聲,大概是她在取法寶。
他并未多說話,将一個白色的小瓷罐放在地上,便轉身離開。
那小瓷罐裏盛放的是凝肌露,不但可以緩解身體疲勞,舒筋活血,還能美肌養顏,在女修中更是供不應求的佳品。
他本來沒想到這些,只是在訓練後看到曲笙走路都在哆嗦的樣子,心中頓時覺得不忍。但是修煉內容不能再打折扣了,現在不對曲笙狠一點,以後她再遇到那種情況怎麽辦?他和她總有不在一起的時候,一想到她那身傷,夏時又堅定了訓練的決心。
不過訓練結束,他還是去了一次黑崎大商。
夏時有些笨拙對那貓耳迎賓說了想買的東西:“緩解疲勞的……最好,對女孩子好一些的……”
沒想到此話一出,另一名獸族半獸女修也湊了過來,介紹道:“那就用月華散啊,兩千靈石一瓶,可以用上大半年呢!”
“月華散氣味太濃,而且我總覺得豐胸效果不夠好。”貓耳女修插嘴道,“我覺得雅松膏不錯啊,用了之後身體滑滑的呢!”
“可是雅松膏還帶媚氣啊,要我說,月華散香噴噴的,更适合那位小掌門。”
“明明是雅松膏!”
“你說的不對,要用月華散!”
眼看兩人吵起來,夏時無奈道:“請把最貴最好的……”
“那當然要用凝肌露啊!”兩人異口同聲道,齊齊轉過頭看着夏時,然後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他第一次買姑娘家用的東西,看也沒怎麽看,直接掏了靈石,把商鋪裏的庫存買光,而後從黑崎大商落荒而逃,真正算是領教了獸族做生意的手段。
他放下凝肌露,關好掌門殿的門,然後一路往自己的客房走去,心裏不知為什麽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是因為沒看到她嗎?也不知道她身體怎麽樣了,疼是一定的,她不要怨他就好……
那廂曲笙把小瓷罐取了回來,看了說明,輕輕挑抹了一點放在水中,那清淡卻綿長的芳香立刻鋪滿整間屋子,身上的酸疼頃刻間消失,甚至還補充進來一股柔和的精氣,令人無比舒暢。
曲笙将全身都沉進水中,手指輕輕摸自己的皮膚,好似也光潔了許多,她便将頭也緩緩探入水中,閉上眼睛無奈地想着。
這人真是的,他這麽溫柔做什麽……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有些離不開他了啊……
※※※※※※※※※※※※
魏楚邊界,紫绛臺。
承載紫绛臺的地方已被修成高塔,被茂密的叢林環繞在其中。塔四周都是陣法結界,因曾檀目前是七國唯一的大乘修士,所以他毫不費力地破開結界,進了塔頂,登上了三丈見方,四周紫氣缭繞的高臺。
這便是紫绛臺了。
曾檀的身後還跟着檀淵宮的修士,宗離神君是目前檀淵宮之主,由他打頭,見老祖入座後,宗離行禮道:“請老祖安心入定,我已派五名弟子在塔下駐守,為老祖護法。”
曾檀揮袖道:“此處無需護法,你們退下。”
宗離遲疑道:“可是魏國……”
“魏國已國庫空虛,自顧不暇,無須挂慮。”曾檀提到這個話題,似乎有些疲憊,“宗離,得饒人處且饒人,數萬年七國一體,勿要傷了往日情分。”
宗離恭敬答道:“請老祖放心,兩國使臣一直在議和,我們也是盼着天下太平的。”
曾檀嘆了口氣,他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塔,看着宗離的背影,他才覺得當年那個捧着病死的小狗對着他泣不成聲的少年,已經……回不去了。
他的這位愛徒,手腕越來越狠辣,可是檀淵宮交在他手上,卻日漸起色。
也罷,他現在唯一能為楚國做的,就是盡早晉階大乘中期,到了那時,也許他就能改變七國的現狀了吧。
曾檀當然知道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景,都說大乘修士人間登頂,可是他們到了現在的位置,牽一發而動全身,也有很多無奈。
他揮袖關閉了紫绛臺結界,慢慢閉上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将會進入世界事件。
89、檀淵之謀(一)
宗離人前一貫恭良謙順,他回到萦都後,先是與諸位長老告辭,然後揮退了左右心腹,獨自進了主殿,這才露出陰沉的神情。
自宗離接手檀淵宮後,逐漸接手宮中實權,曾檀早已被他架空,只是還有許多曾追随過曾檀的老人不好下手……
主殿是他的寝居之所,書案後方是一副明月松間的水墨,他掐訣上将一道法訣打在畫中明月上,身形一縮,化為一縷細煙,進了畫中。
走過密道,打開一扇沉重的石門,裏面才見燈火通明,穿着紅色華美長袍的女子伏在臺階上,脖頸上套着金色的鎖鏈,見他進來,女子像一只突然從午睡中驚醒的狐,有剎那迷離,然後溫婉地跪坐起來。
“葉紅拜見宮主。”
臉上是恰好的喜悅,低垂的眼中是适度的風情。每一個姿态,都是對男人的誘惑。
宗離對這些視而不見,他大步走到主位坐下,不輕不重地踢了葉紅一腳:“那老東西去紫绛臺入定了,你的計劃什麽時候開始實行?”
葉紅眼中一喜,她也不掩飾,擡起優美的頸子,對宗離柔聲道:“既然這樣,請宮主容奴家部署。”
“如果還像那次一樣失敗……”
“奴家可以用命擔保。”
這一天早就在計劃中,葉紅胸有成竹。
得到肯定的答複,宗離臉色稍霁,他賞臉似的擡手摸了摸葉紅的秀發,突然俯下身道:“你留在我身邊這麽久了,若是事成,除了給你族人自由,你還想要些什麽?”
“奴家願意長長久久地陪伴在宮主大人身邊。”葉紅羞澀地低下頭。
宗離半個字都不信,他笑道:“真是不老實的小東西,曾檀那老東西古板又不近人情,他倒是不會害我,可你……只怕這檀淵宮裏最想我死的人就是你了吧?嗯?”
他拍了拍她的臉。
葉紅柔媚地蹭上他的腿,手緩緩摸了上去,糾纏着道:“只要宮主肯給我的族人自由,我依附于您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自掘墳墓?宮主為什麽總是……啊,總是不相信我呢?”
宗離笑吟吟地看着她動作,沒有阻攔,也沒有配合,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似毒蛇般冰冷。
葉紅漸漸心涼。
哪怕她如此的乖順,也得不到宗離的任何溫度,他冷酷而從不動情,手段殘忍暴戾,似乎除了他所追求的頂峰,一切都毫不在意。
葉紅收回了試圖取悅他的手。
宗離語氣難得的溫柔:“我對碰你沒有任何興趣,或許只有你鮮血淋漓的模樣才能讓我歡愉片刻……滾開吧,葉紅,辦好你的事,最近你已經出了許多差錯,還不乖一點兒?”
“奴家……會盡心的。”
宗離還是踢開了她,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當他離開後,葉紅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枚圓盤,這圓盤與魏國慈祿宮杜昭岳曾經取出的那枚一模一樣。
圓盤轉動,黑影成型,天機、天璇、天權、開陽、天樞、玉衡……
“諸位,時機已經成。”葉紅冷冷地說道。
※※※※※※※※※※※※
與許多大宗門一樣,所有彭家子弟身上都攜帶有弟子牌。
天元3417年的清明前夕,彭家家主彭千林通過弟子牌,将所有彭家子弟召回到本家,鄭國摹鈞山。
在摹鈞山的議事廳中,彭千林氣勢威嚴地坐在上首,下方坐着兩位長老,分別是同為化神期的彭千繁和彭睿。
彭千林和彭千繁是親兄弟,而彭睿則是兩人的叔父輩,都是一脈嫡系。
但屋子裏的氣氛卻很壓抑。
他們剛剛從一個抓捕到的人身上得知——
“我想不出曾檀為何要如此做,他指使人來挑撥彭家與天瀾丹派結仇,到底是何意?尤其他最近晉階失敗,已去了紫绛臺,這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家主彭千林皺眉道。
彭千繁冷笑:“那人是彭湖為了将功贖罪,親手捉回來的,只不過這人當真是個硬骨頭,來歷、師承全都不明,在審訊之時當場自盡,若不是我用了搜魂禁術讀取了他的記憶,又怎麽會知道這樣的驚天密謀?”
彭睿也道:“彭湖這孩子雖然心性有些狹隘,但對族內極是忠誠,這件事還得多虧他,否則咱們彭家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只是楚國為何要謀算我們?還是七國的世家……他們想一網打盡?”
“以七國各宮目前瘋狂斂財的舉動來看,該是把咱們世家當做肥羊,好不容易養了這麽多年,恐怕也該下刀了。”彭千繁冷哼一聲,“那人的記憶中還不止咱們彭家,去年厲家的案子,竟也是他做下的,而這人被彭湖抓的地點,可是許家的勢力範圍,他們還想挑撥許家和燕國的關系,借此削弱彭、厲、許三家勢力,倒是他們楚國風平浪靜,曾檀消耗着七國資源,反而能坐收漁利,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
彭千林嘆道:“這樣一來,最近的七國動蕩也好解釋了,看來曾檀這位大能不甘寂寞,不知是晉階時動了什麽心念,居然要如此對付世家和盟國。”
“楚國一貫豪強霸道,仗着近些年出了唯一的大乘老祖,何曾把其他世家和盟國看在眼裏?”彭千繁道。
彭睿:“只召回本家子弟不夠,這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去找厲家和許家說明白,甚至……”他使了一個眼色,“七國八姓,另外五家,最好也能拉下水。”
彭千繁站起身,傲然道:“其他五家如何無所謂,就算厲家許家願意做那縮頭烏龜也好,總之,咱們彭家斷然不能允許被人如此欺辱!請家主允許我點将,十日後,我要圍攻紫绛臺!”
彭千林無奈地看着火爆脾氣的兄長:“那曾檀好歹也是大乘初期的修士,厲家和許家也有在天極化神榜的高手,如果有厲開來和許溫助陣更好,你別忙,厲家死的也是本家子弟,聽說許家已有人失蹤了,他們會出手的。”
彭睿也勸道:“不要白白折損自家人手,想要對付楚國的老祖,我看,還得這麽辦……”
燈花一跳,三人不再言語,而是改為神識傳音。
※※※※※※※※※※※※
就在彭家密謀楚國大乘期老祖曾檀之時,其他七家家主都收到了彭家的傳音符。
于家家主和安家家主正在一同飲茶,他們看過傳音符之後,不約而同地将傳音符燒了個幹淨。
“曾檀圖謀世家,這樣荒謬的事……子越,你對此事作何打算?”于沣低聲道。
“彭家如一柄利刃,他們在七國八姓中的作用,就相當于九重天外天的三重天,雖是最容易點燃的炮仗,卻是八姓手中的出鞘寶刀,這件事也許有所誤會,不過有人想要攪渾世家的水,這卻是真的。”安子越淡然道,“我會派出代表。”
“可他畢竟是七國唯一的大乘修士,若是八姓聯手,他勢必隕落,屆時五大山門、九重天外天又當如何看待七國聯盟,如何看待我們?”
“阿沣,你且看這七國,它在別人的眼中,早已是一處堕落之地,”安子越輕笑,“魏國雖然招來了獸族的黑崎大商,不過也是人家要趁勢崛起罷了,你看最近一年,可還有宗門入駐七國?”
七國之頹,已如大廈将傾。
于沣不由得一嘆:“你說得對,七國,已非曾經的盟國之邦了。”
……
岳家家主岳杭涯見到這傳音符卻是一哂:“彭家一家之言,也想讓我們出力?這群莽夫竟想圍攻紫绛臺,且不說那高塔結界強勁,但說曾檀大乘實力,又豈會輕易就範,天真!”
但他的心腹,同時也是他重孫的岳熹卻不這麽看:“老祖雖然光明正大,對這種偷襲不屑一顧,但是若是其他家族願意與彭家聯手,又當如何?就算失敗,檀淵宮也不敢跟咱們正面沖突,但萬一成了呢?沒了曾檀的楚國,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國家罷了,如果我們不趁機分一杯羹,可就要被別的世家領先了!”
“你這麽說倒也有理,依你看?”
“其他世家接到這份傳音符一定也覺得棘手,我看他們多半會偷偷摸摸派出代表,我們便也派出能夠表達誠意的戰力,若是老祖信過我,我願帶隊。”
岳杭涯沉吟片刻:“熹兒,這倒也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便去吧!”
……
劉家家主近日閉關,接到傳音符的是家主劉遠馳的道侶,出身自一個中型宗門的元嬰修士唐冰。
她召集了十位長老,憂心忡忡地将此事說明:“如今彭家想聯合厲家、許家動手圍攻紫绛臺,這件事不管成不成,七國八姓都難逃追責,而七國動蕩也在所難免,此時我不敢獨斷,請諸位長老一閱。”
劉家族中會議開了一天一夜,最後,也還是如其他家族一樣,單獨派出了幾名高階修士作為代表,屆時只能靜觀其變了。
……
蔣家家主蔣延接到傳音符細細思索,他招來了幾名家族內心腹,将傳音符與他們一覽。
“其實當彭家将此事告知其他世家之時,就已經注定了八姓無法置身事外,這一場生死之劫,無論輸贏,七國八姓都将置身風口浪尖,無人能置身事外。” 蔣延無奈道,“安家老謀深算,于家又唯安家馬首是瞻,岳家野心勃勃,劉家是随風之草,我們,大抵只能順勢而為了。”
……
而厲家和許家,他們更是逃無可逃,畢竟曾檀還未對其他家下手,他們卻已是受害的苦主。
厲家果真派出了在天極化神榜排名三十五位的厲開來,許家亦是派出了天機化神榜排名六十一位的許溫,他們帶領家族大半化神修士和元嬰修士,前往鄭國摹鈞山。
與此同時,其他五家亦是派出了代表,言明不在戰事中露面,但可以幫助掠陣。
此次圍剿大乘修士的行動由天極化神榜排名第七位的彭千繁領導,決意在卯月初七發動進攻。
這一次,他們的行動名為“檀淵之謀”。
一旦行動成功,曾檀隕落後,他們将順路直接殺向檀淵宮,挾持宮主宗離神君,将楚國收入囊中,以此來制衡其他六國,若是事成,七國八姓的力量将更強大,也許七國聯盟也将退下歷史舞臺,該是他們——
掌控七國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道長的失誤,87章的大乘修士名單做了增加,加入南淮和獸族,目前應為三十人。
感謝小天使的熱心捉蟲,同時也向看過87章的小天使們致歉~~
90、檀淵之謀(二)
曾檀知道自己晉階不利的原因,他是有心魔的。
而心魔,就在宗離身上。
他最近總是會夢到宗離的娘,她就跪在檀淵宮的門外,求他救一救自己的孩子。
“師兄,只有你修的青葉手可以幫宗離活命,我求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求你,我求求你了……”美麗的女子哀求着,只是那淚水并不楚楚可憐,而是一個母親真正到了傷心欲絕處,已完全不在意自己形象的恸哭。
“阿苗,你是我的未婚妻,可你手上的,卻是你與別人的私生子,你不該來求我。另外,自你逃婚後,就已被檀淵宮除名,你不可再叫我師兄。”他聲音聽不出波瀾起伏,即便遇到這種事,依舊中規中矩道,“但如果你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可以考慮救這個孩子。”
南宮苗知道曾檀的性格,他的話已有殺意,頓時哭道:“我對不起師兄,可是宗離他天生心脈殘缺,只有青葉手才能接他心脈,師兄就看在我們相伴一千五百年的份兒上……”阿苗哭得眼睛都腫了,她一步步走上前,卑微地拽着他的衣袍一角,“稚子無辜,稚子無辜啊!”
終究還是不肯透露那個男人的姓名。
曾檀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
他從小是個寡淡的人,師父也曾說他這樣清心無欲的人最适合修道,他與南宮苗算是青梅竹馬,他不讨厭她,這位師妹也對自己有好感,既然如此,兩人也可以結為道侶,雙修會讓彼此的修為更上一層樓。
但事情就發生在南宮苗單獨去元嬰秘境的那一年,她瘋狂愛上了一個在秘境結識的陌生修士。
可惜的是,那個男人不喜歡她。
但南宮苗還是逃婚了,她義無反顧地去追逐那個男人,并且通過某種手段得到了他的人,最後珠胎暗結,偷偷尋了一處地方隐居,歷經三百年,生下了這個孩子。
曾檀知道了這件事後,也說不上恨南宮苗,他只覺得荒謬。
為什麽她能那般任性地抛下檀淵宮的一切,去追求那個只經歷過一個秘境的陌生男人?為什麽她能如此任性地跑回來,要求他救一個未婚妻與別人生下的私生子?
即便他不傷心,也談不上多喜歡南宮苗,卻必須用那個男人的血來洗刷這個女人背叛自己以及宗門所帶來的恥辱。
他冷漠地看着南宮苗從大哭,到小聲啜泣,再到無淚無聲。
南宮苗本就是個偏執而且自我的人,她愛的,她不愛的,都是她任性的對象,當發現宗離有心疾的時候,南宮苗其實就瀕臨崩潰了——那個人不愛她,師兄也翻臉無情,甚至她的師門都不認她了。
于是她用了一種非常決絕的方式,将孩子放在曾檀腳下,自戕在曾檀面前。
“我的血,如果還不夠洗刷我的錯誤,那你……你就把宗離也殺了,讓他沒有痛苦地随我一起去吧……”
曾檀不知道南宮苗的感情為什麽可以如此濃烈,又如此慘烈……
不理解。
他看着南宮苗的身體漸漸冰冷,揮袖放出一團丹火,将她送走了。
他抱着這個孩子沉思良久,最後還是選擇用青葉手将宗離治好。只是他對這個孩子并不在意,随手交給下人養着了。
不缺一口吃,不缺一件穿,但是在他沒有發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在這個孩子的來歷,不過是當成個活物去養。
在宗離十二歲之前,沒人教過他說話。
直到有一天他經過花園某處,看到一名偷偷哭泣的少年,對着手中死去的小狗泣不成聲,哭得好像全世界都塌了一般。
他走過去,在少年俊秀的臉上看到了南宮苗的影子。
少年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是看到他的時候,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他跪在地上,捧着小狗的屍體高高舉起,就想當年他娘一樣,用這樣的姿勢求他施救。
少年不會說話,只能用眼神懇求地看着他。
不知出于什麽心情,他伸出手按在少年的頭上,測他的資質和靈根。
——單一木靈根!
正是他一直在找的傳人!
曾檀第一次有了一絲激動的情緒,他對少年道:“狗已經死了,我救不了,但是你可以做我的弟子。”
然而少年一臉茫然,他只能聽得懂簡單的指令,譬如“吃飯”、“睡覺”、“坐下”……曾檀的話他聽不懂。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
曾檀當時已有化神後期修為,他在檀淵宮已經說一不二了。
很快,宗離的聰慧被開發出來,他得到了最好的教導,以及最好的修煉資源。
他終于能聽懂人類的話,可與此同時,他也明白了許多人嘴上經常對他說的那些話的含義:野種、母親放蕩、用親娘的命換了自己的命、本就該死之人、只能跟狗溝通的癡呆、跟他娘一個德行、偏執……
在一步登天的幸運中,亦招來了許多嫉妒和排擠,一開始少年只是偷偷的哭,後來他開始反抗,而那驚人的聰慧也讓他迅速地适應了檀淵宮底層的爾虞我詐,宗離将所有試圖欺負他的人全部打了回去,甚至有了一絲殘暴的傾向。
直到有一天,他在別人的挑釁下,殺了一名內門弟子。
曾檀對宗離很失望,他當時對他說:“你跟你母親一模一樣。”
宗離垂着頭,過了許久,他擡起頭,有些惶恐地對曾檀說:“師父,我以後不會了,我……我不是我母親那樣的人。”
曾檀知道他在裝,宗離本質就是那樣濃烈的人,不會因為一件事改變,曾檀篤定,他跟他母親一樣。但曾檀還是做做樣子,懲罰了他三年,然後繼續将他帶在身邊教導。
曾檀想道,其實一樣也沒什麽關系,他會看着這孩子,不會讓他步他母親的後塵。
宗離眼中隐藏的陰鸷越來越深,偶爾還會令他心驚。
沒關系,他還是想道,自己已是大乘修士了,管教他還是綽綽有餘,而且宗離真的很乖巧,又是那麽聰明……天元2018年後,他将檀淵宮宮主傳給了宗離,以便自己安心修煉。
很奇怪,盡管宗離近些年偶有張狂之舉,但他總有一種遲暮老人才有的感念,他會回憶起那個捧着小狗哭泣的少年,所以無論現在如何,他由衷地相信宗離還是那個善良的孩子,就像阿苗到最後也選擇誰都不傷害,她寧可傷害她自己。
該定心了,曾檀在紫绛臺上,一邊想着,一邊将靈木之氣引入全身,打坐入定。
……
但他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高塔被圍,曾檀神識鋪開,竟有數十名化神修士,兩百名元嬰修士。
七國八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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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檀并不怕他們,他從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