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人,就算在戰事不緊張的時候,小宗門想離開七國聯盟也不容易。”
曲笙胸有成竹:“我已有成算。”
話既然說到這個地步,衆人也無異議,甚至也開始向往重回宗門故地。
實際上,七國聯盟确實奉行“寬進嚴出”的政策,但是如今烽煙四起,又因慈祿宮對晉城不救援的事寒了許多宗門的心,所以慈祿宮對于魏國境內宗門的控制空前衰弱,除非是要向魏國提供資源的重要宗門,類似蒼梧這樣撈不出任何油水、連小宗門都算不上的“野雞”門派,基本是不會勞動慈祿宮出手攔人的。
曲笙只是将遷徙申請委托葛提交了上去,至于慈祿宮批不批複……就憑他們對安塵的作為,曲笙不去丹平城鬧事就不錯了,還管他那麽多!
※※※※※※※※※※※※
杜昭岳接到蒼梧派遷徙的消息精神便是一振。
晉城大戰計劃如此周全,卻還是被這小小門派從中作梗,之前青極宗事發之時沒能及時将蒼梧鏟平,搖光真是太不中用了!放着這個小門派越做越大,現在反而是燙手山芋,輕不得重不得,像魚刺一樣卡在晉城,平添了多少周折。如今他們竟然要自動離開晉城,這簡直是瞌睡有人遞枕頭,求之不得。
這蒼梧要離開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思慮再三,還是沒有召集七星議會,而是聯絡了剛接任的天機。
“幾次三番阻撓我們占領晉城的那個小宗門今天遞上信息說要離開晉城,這是我們趁勢而起的大好機會!”
天機的傳音平淡而又清冷:“蒼梧派作梗太多,不可放他們善終,以免露出首尾。在蒼梧搬遷之前,派一些得力人手,将他們一網打盡。晉城與檀淵宮一戰,正值敏感階段,事後讓搖光協助你收尾,由檀淵宮應了這場梁子再好不過。你馬上下手,趁他們元氣未複,将蒼梧派滿門屠絕,晉城凡人不拘死活。”
杜昭岳沒想到天機竟會采用雷霆手段,他有些不解道:“蒼梧屢次撞入我們手中,應當只是巧合,我們有必要如此小心謹慎嗎?現在檀淵宮已是衆矢之的,如果再……”
天機沒等他說完,冷聲道:“你在質疑我。”
杜昭岳瞬間脊背一涼,他立刻道:“屬下不敢,謹遵天機吩咐。”
※※※※※※※※※※※※
當夜,康纣南的小院中再次出現了秀鸾的身影。
Advertisement
“少司,這一次真的兇險異常!請您随屬下離開晉城吧!”秀鸾一進來便跪下,她身體微微發抖,身上氣息紊亂得厲害。
自從上次康纣南吩咐秀鸾去收集情報後,還未主動召喚秀鸾,對她的突如其來略感詫異。
康纣南緩緩合上書卷道:“出了什麽事?他們有行動了?目标是晉城,還是蒼梧?”
秀鸾俯首在地,急切地說:“屬下并未竊聽到核心機密,但是今日組織內下達了若幹高階修士調令,動向隐隐與晉城相關,屬下來不及詳細打探,便尋了機會來通知少司,請您無務必相信我!晉城已經危在旦夕!”
康纣南皺眉道:“他們的聚地在何處,你如何确定是對晉城不利?”
秀鸾猛地擡頭,她眼中盡是血色,道:“三十名化神修士已陸續在聚星壇聚集,只待星月移輝,聚星壇便會開辟通向晉城的通道,屆時這些高階一起出手,晉城如何能敵!”
“聚星壇是什麽地方?”
“聚星壇是大人們集會之所,因為月輪臺已被摧毀,所以大人們才會動用聚星壇……少司,這一次他們勢在必得,而且聚星壇捉摸不定,就算有人來守衛晉城,也抵擋不住聚星壇的神出鬼沒。”
秀鸾因為着急,有些語無倫次,而康纣南脫離組織已久,因此他并不知道聚星壇和月輪臺。
“這月輪臺又是何物?被何人摧毀?”
“月輪臺的來由乃是機密,屬下尚未查明。”
“進攻定在何時?”
“預計三日後。”
曲笙定的搬遷時間卻是十日後,如今只過了兩日。
“難道他們知道蒼梧要搬遷道場,那麽,他們為什麽一定選擇在七國聯盟內動手?”康纣南沉聲問道。
“七國之外,鞭長莫及。”
“也就是說,不管針對的是晉城,亦或是蒼梧,只要蒼梧提前撤退,就能逃過一劫?”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最近小天使們的評論好少……道長,是寫崩了嗎……(蹲角落~
109、普世人心(三)
第二日大早,康纣南找到曲笙。
“師父為何一定要在十日後搬遷?”
曲笙被問得一愣,她并沒有嚴肅地想過這個問題,只不過是因為徐鼓需要十日時間制作出入門試煉空間,所以才将日期定為十日後。
不過大弟子不像是随随便便問這個問題的樣子,曲笙反而笑道:“纣南對這個日期有什麽看法?其實多留出一些時間,也好給其他人道別,并沒有特殊含義。”
“我認為此時蒼梧不宜在七國聯盟內久留,檀淵宮目前已對七國全面宣戰,蒼梧已是楚國的眼中刺,如今得知蒼梧要搬遷的消息,敵人說不定會再次下手,畢竟楚軍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晉城外,尚還是個謎,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這個理由很正當,曲笙也考慮過,但是檀淵宮能傳送人手到晉城,也能傳送到其他地方,她并不覺得能躲過,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想到大徒弟的關心,她心裏一暖,柔聲問道:“那麽纣南覺得我們什麽時候走合适?”
“自是越快越好。”
曲笙失笑:“其實檀淵宮想追殺我們,就算現在搬到蒼梧山也沒什麽用,纣南不用擔心,師父會保護你們的。”
這些理由果然沒有說動她,康纣南輕聲道:“我認為,師父應該更慎重一些,蒼梧在風口浪尖,行差一步的話……師父,我不希望晉城的生離死別再出現一次,或許晉城大戰給師父帶來許多信心,可對于鈞語、小琮、延啓他們來說,卻是一次十分可怕的傷害,當我們認為回不去的時候,那樣的經歷,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經歷一次。師弟們也許不會想這麽多,那麽我這個做師兄的,卻厚顏請求師父即日搬遷,以免夜長夢多。”
康纣南把師弟們拎出來,曲笙果然就動容了。
她想到當時趕六代弟子出城逃亡,他們必定十分難過,卻沒想到會如此嚴重。曲笙看着康纣南認真的眉眼,心裏微微嘆息。
就寵他們一次又何妨呢?
當日,曲笙将在外的所有弟子召集回蒼梧,其實大多人都沒什麽事,只有嚴琮和毛開都要跟父母家人道別,毛開已是十九歲的成人,心智成熟得多,唯獨嚴琮臨行依依不舍,被匆忙召集回來的時候眼圈兒還紅着。
她摸了摸嚴琮的頭,不過這小子卻避開了:“我爹說離家的孩子就算長大了,師父不要像摸小孩子一樣。”
曲笙笑話他:“真正的大人才不會說這麽幼稚的話。”
蒼梧弟子都已到位,不過……就算吸納了角子街四人,蒼梧的人口還是單薄了些,也只有搬家的時候才能顯示出人口少的好處了,點卯之後,弟子們的個人物品也不多,且有了心裏準備,半刻鐘左右便收拾好了随身物品。大家走出蒼梧小院後,徐鼓和壬江真人一同将道場收入空間,那護宅大陣也被妥當收了起來。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角子街安靜得連只貓都沒有,曲笙也未擾民,送別時的留戀會令人傷感,還不如悄悄離去。
然而當他們最後一次走上角子街的街頭時,幾乎每家每戶都打開了門,甚至有許多人還背着包袱,拎着雞籠和幹糧。
“曲掌門,求你帶上我們吧。”張嬸帶着一家老小,第一個開口道。
曲笙身形一停,她沒有回頭,只道:“我們要去的地方什麽都沒有,最近的村鎮在五百裏外,那裏跟七國聯盟不一樣。”
薛大嬸子帶着男人上前一步道:“我們是自願跟着蒼梧一起遷徙,若是曲掌門不方便帶上我們,我們也會自己離開晉城謀個出路。”
其實蒼梧進駐晉城也沒多少年,但幾次變故下來,這個在對修真界來說十分弱小的宗門,卻帶給角子街鄰居無以倫比的安全感,既然蒼梧要走,那麽他們也不願再留在晉城。
至于當初死守晉城,那是江湖俠義,如今跟随蒼梧,也是江湖俠義,并不沖突。
曲笙嘆口氣。
她是真的不方便,修士都可以禦風,但是這些凡人,要她怎麽帶?
夏時突然傳音道:“如果你想帶他們一起走的話,我有辦法。”
“也不必,要不我去找莊……”曲笙幾乎是下意識地想拒絕,随即看夏時黑了臉。
“掌門大人一方面想要我留下來,一方面又拒絕我的幫助,不覺得太矛盾了嗎?又或者說掌門大人可以接受莊小舟的幫助,可以接受黑崎大商的幫助,卻唯獨不能接受我?”他自嘲似的笑了笑,“這是個什麽道理?”
曲笙立刻意識到自己錯了,她雖然想要夏時留下來,但對方身上的光環太盛,而且潛意識裏,她十分欽佩當年彥之真人拒絕夏承玄的資助,而她現在卻受了夏時如此多幫助,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地方,她開始逃避與夏時的接觸,甚至這一次提前遷徙,她也未與夏時商量。
她瞬間一身冷汗,這幾日來,只一味顧及自己的情緒,卻忘了夏時也是……
他也是蒼梧的一員了。
曲掌門能伸能縮,立刻俯首認罪道:“是我思慮不周,夏道友不要怪我好不好?”
這話是傳音說的,在外人看來,曲笙聽了薛大嬸子的話,只是略作沉思,便擡頭看向身邊的夏時,一本正經問道:“夏道友可有方法帶衆位賢鄰與蒼梧同行?”
夏時這次是真的生氣了,連一個眼神都吝惜給她,直接道:“有。”
他腰間的儲物袋不過是裝飾用的,真正的好東西都在儲物戒中,身份暴露後這戒指也不做隐藏,古樸的銀白寬戒中飛出一道白光,衆人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一艘艦船便出現在角子街上空,此艦船之大,竟足以覆蓋整個角子街。
人們低聲驚呼,還有孩子興奮地尖叫起來。
夏時道:“想要離開此地之人将食指向上示意,我會帶你們進入船艙。”
其實這艦船裝下小半個晉城都使得,他以為會順順利利迅速撤走,卻沒想到人群沸騰了。
“仙師,這船好大,我能再裝一口鍋嗎?”
“是呀,那地方要是什麽都沒有,那還得多帶點糧食,他們家曲掌門呀,我們能多帶兩袋子米不?”
“帶幾個板凳,也好有個睡覺的地方!”
“嗚嗚我想帶花花,花花是我的貓,我一刻也離不開它……”
“老東西,快回去拿夜壺!”
……
夏時沒處理過凡人的事,腦袋“嗡”的一聲,連脾氣都端不住了,把拳頭放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
曲笙快笑出來了,她立刻繃緊臉部道:“請大家在一刻鐘內準備好,之後将物品務必放在身邊,然後食指向上,夏道友會帶你們上船的。”
有法術就是方便啊!大家紛紛往自家跑,既然有飛船這麽方便的法寶,恨不得把家夥什兒都帶上,倒是比來的時候打包行李要快得多,只将東西拼命往身邊劃拉。
一刻鐘後,巨大的艦船終于騰空而起,晉城的護城大陣跟這座城池一樣多災多難,早就在楚軍突襲時被滅得渣都不剩,所以這艘艦船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只有在飛出魏國邊界的時候,在護國大陣上留下了身影。
晉城的動向本就有人在監視,但所有人都沒想到蒼梧會突然離開晉城,當這艘艦船的影像傳到慈祿宮時,杜昭岳摔碎了手中的茶杯,立刻召集了七星議會。
“蒼梧不過是個小宗門,逃便逃了,但問題在于,蒼梧為什麽會改變計劃,提前撤離?”天機低聲問道。
搖光的方向傳來一聲冷笑:“看來七星議會裏的确有吃裏扒外的內奸。”
“務必找出此人。”
“徹查。”
“調查所有蒼梧弟子的背景和來歷。”
“對背叛者處以極刑!”
※※※※※※※※※※※※
夏時的這艘艦船是他早就預備好的元嬰期極品飛行法寶,當然對于劍修來說,沒有法訣比禦劍更快,如果禦的不是劍訣,而是本命劍的話,速度還會快上一倍。所以這件法寶本就是專門為運送他人所準備,遁速也相當可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夏時離開晉城後,一路南下,直接出了七國聯盟的地界,再從東勝州趕往燕國附近的蒼梧山。
艦船內無比寬敞,此次搬遷,蒼梧弟子不過只占了船頭,船艙內部都是角子街的凡人,甚至還有豔陽樓的姑娘,粗略估算下來,大概有六百多人。
這麽多人,要在蒼梧山腳下安置下來,也不是容易的事。
在艦船飛行的時候,曲笙便與衆人商議角子街的安置問題,最起碼在房屋起來之前,要給他們提供遮風避雨的地方,徐鼓和關瑟都提出了幾個方案,常鈞語和嚴琮也有自己的看法,除了微微有些愣神的康纣南外,大家都讨論得熱火朝天。
不過夏時一句話就解決了他們的問題。
“這件法寶可以暫時不回收,在房屋建好之前,這艘船既能提供庇護,也可以做暫居之所。”
此話一出,衆人都服氣了。
果然任何辦法都沒有夏時金燦燦的大腿來得簡單粗暴。
110、蒼梧山(一)
雖然夏時已經查探過一次,而且已經說明了蒼梧山現在的情況,但是衆人一下艦船,看到光禿禿的荒山時,還是倒抽一口涼氣。
整座山沙土橫行,山腰處還能看見有一些建築物的斷壁殘垣,原本的石階都已不成樣子,只有那碎石嶙峋的小徑還能看出一些當年的模樣。
別說凡人了,就連修士都沒法在這種地方住。
但曲笙與別人不一樣,她知道當年的歷史,知道這裏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知道前輩們的鮮血曾灑在此處,
她俯身抓起一捧黃土,随風慢慢灑去,遙寄先人。
“蒼梧山,我回來了。”她心裏輕輕道,随即轉身面對所有人,“請壬江師叔前往附近的無主林地伐木;請封師兄幫助大家尋找燒磚材料,建立磚窯;請關瑟師兄幫忙開辟農田,打水井以供飲水;鈞語、嚴琮,你們二刃負責協調工作。至于角子街的諸位,大家既然肯跟我來這窮山惡水,那麽蒼梧将為大家提供建造村落的原料,晚上這艘船會為大家提供暫時安居之所,希望諸位同心協力,攜手度過難關。”
人們紛紛道:“曲掌門放心吧!”
山下忙得熱火朝天,徐鼓則将蒼梧道場從空間中釋放出來,在山腰的廢墟後重新起了院落,而護宅大陣也繼續忠實地保護着宅院,只是想再擴大範圍卻是不能了。
徐鼓繼續閉關埋頭改造連橫空間,康纣南、桐姝、魯延啓、溫三春等人卻是幫忙整理雜物和個人院落,瑜藍則在旁邊大呼小叫:“東西放這邊……哎哎匾額歪了……那邊的池子裏沒放水……”
等等,為什麽瑜藍也跟了過來?
都安頓好之後,曲笙偷偷扯了扯夏時的衣角。
夏時正要回客房,他微微皺眉,非常緩慢地把袖子從曲笙手指間抽了出來,踏上了現在看來更不合時宜的碎花小徑準備回他的客房。
美人真生氣了。
曲笙垂着頭跟在後面,好在客房對掌門大人從來不設防,她也就跟着進去,厚着臉皮當夏時身後的小尾巴。
夏時抱臂,冷眼看她溜進來,問道:“掌門大人有何貴幹?”
曲笙也不說話,繞着他轉了兩圈,然後伸出白嫩的小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道:“我有一樣東西丢了,想求夏道友幫我找回來呢。”
夏時捉了她的手:“別胡鬧。”可惜這喝斥一點力度都沒有,夏時根本狠不下心,手上也沒多用力氣,反而被曲笙握住了他的手指。
被那軟乎乎的手一握……完了,夏時心道,她什麽都還沒說,他就已經連裝下去都困難了。
“我丢的東西就在夏道友這裏,那是我的平常心啊。”一只手被捉,她索性将另一只手放了上去,輕聲道,“我原本以為自己能輕易接受夏道友的身份,我們有君子之義,乃生死之交……但做起來可比說起來難,我曾想過,我大概是太沒用了,如果沒有夏道友幫助我,我還是走不到現在,這種感受讓我失去了平常心,才會對夏道友産生偏見,可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啊……夏道友,你肯不肯幫我找回平常心呢?”
手心下傳來穩健的心跳,曲笙擡頭看他,那盈盈的水眸倒映出他的輪廓,如此專注。
夏時被她看得扭過頭去。
其實都是元嬰修士了,哪裏還會跟個小姑娘一直生氣,曲笙無論做什麽選擇都是她的自由,有些事,是找他幫忙還是莊小舟,并沒有什麽差別。
夏時是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跟曲笙那樣相敬如冰的相處下去,什麽君子之義,什麽生死之交……如今讓他對蒼梧袖手旁觀,可能嗎?逼曲笙來主動哄他,也不過是以退為進的手段罷了。
他暗嘆了一口氣,道:“我帶掌門看一下現在的蒼梧山吧。”
曲笙其實也有點有恃無恐,夏時要是真的要晾着她,這客房她大概也進不來,立刻乖巧地道:“那就有勞夏道友了。”
夏時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兩人一同出了護宅大陣,
其實現在的蒼梧山真沒什麽好看的,到處都是荒涼和空曠,也可見當年戰況之慘烈,兩人禦風而行,曲笙面上不顯,可心中着實涼了半截。
夏時盡量回憶道:“當年蒼梧盛景我未見過,不過聽說山中有清溪流過,裏面還産出一種蓬蓬魚,味道鮮美,當年彥之真人最喜歡釣魚,嬌姨一直記挂着他。”
“嬌姨是……?”
夏時似乎回憶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唇角微微上挑道:“嬌姨跟我母親情同姐妹,是一只赤焰獸。”
曲笙卻有些黯然:“可惜蒼梧并沒有關于彥之真人愛好的記載,聽說這位祖師是一位不茍言笑,十分嚴厲之人,當年……真是無從想象。”那時的蒼梧山,該是多麽美好的模樣,竟可以讓人安于垂釣之樂,如同令人向往的桃花源。
夏時對當年蒼梧所知也并不多,他眼看父母口中鐘靈毓秀的青山變成現在這樣,心中不是不惋惜的:“蒼梧山原不該變成這樣……”
曲笙咬了咬下唇:“是不是以後有靈石買來靈脈,蒼梧山就能重新恢複靈氣了?”
“理論上可行,我這裏有靈脈,可以借給掌門大人試一試。”
曲笙也不跟夏時客氣了,她有一種迫切想看到當年模樣的沖動,便點頭道:“有了靈氣滋養,我們才好重建蒼梧山。”
說到靈脈這東西,大家都知道靈石是自靈脈産出,而靈脈則是應天地精華而成,若是當地靈脈深厚,天降福澤,還能産生靈泉,也因此,靈脈是比靈石更硬的通貨,但非元嬰修為以上的修士不能掌握抓去靈脈的法訣,因此靈脈的交易只限于高階修士之間。
夏時身上的琉璃石中活躍着大把靈脈,不過他顧忌曲笙的心情,因此只抓了一個小型靈脈出來。
那靈脈如一團水汽,在夏時半握的手中不斷張縮,像是要突破法訣的禁锢一般,它身上的氣息極容易讓修士産生親和,那濃郁的靈氣令人心曠神怡。
夏時一手抓着靈脈,一手掐訣,将靈脈緩緩壓入蒼梧山山體,但一碰到蒼梧山,那靈脈便掙紮起來,夏時眉頭一皺,手中施加的壓力更大,但那靈脈還是無比抗拒與蒼梧山融為一體,他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靈脈怎麽會打不進去?蒼梧山……在拒絕靈脈植入?”
“怎麽會!”曲笙馬上意識到嚴重性,如果蒼梧山不能接受靈脈植入,那她想複興蒼梧山的想法都會變成一個笑話,修士修煉最依賴的就是靈氣,就算當初晉城是凡人城池,周圍也是有靈脈滋養的。
如果說看到蒼梧山時曲笙心涼了半截,那麽現在就是涼透了。
她面色煞白,直接飛到夏時身邊,跪在腳下荒蕪的山石上,用手拍打着地面,啞聲喚道:“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想回到原來的樣子嗎?我們回來了啊,蒼梧會回到原來的模樣,我一定會努力的……”
但山不是人,蒼梧山沒有任何意識,它冰冷而孤寂,失去一切生機的山,只是一座石土堆成的死山罷了,它永遠不會回應曲笙。
夏時沒有放棄,他一邊努力将靈脈打進去,一邊思考蒼梧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是因為那一場大戰嗎?清吾神君的曾召喚出了輪回道的鬼神,還有他的領域“疆無魂域”,當時放出的“夜寂然”結界……這些陰損的法門都可能給蒼梧山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
“也許……”他有些艱難地道,“我們還可以嘗試下別的地方。”
“不,蒼梧山不一樣,”曲笙握拳砸在地面上,“師父臨死前,一直想要帶着宗門回蒼梧山,這是歷代蒼梧掌門的夙願,我如今終于回來了,我不能放棄,否則我有什麽顏面……”
有什麽顏面在死後去見師父。
可蒼梧山已死這個事實,對她的打擊比任何事都要大。
師父淩海真人跟她提到蒼梧山的次數并不多,只是很惆悵地提起這一輩無能回到蒼梧山,他把希望放在了曲笙身上。
為什麽不能回蒼梧山?
理由當然有很多,但是曲笙現在才明白,大概蒼梧歷任掌門都偷偷回來看過蒼梧山,他們買不起靈脈,而蒼梧山也的确不适合居住,所以這才是蒼梧一直流浪在外的最主要原因。
晉城大戰之後,曲笙得到了一個回蒼梧的好機會。
一方面她為長輩們的義勇而熱血沸騰,一方面時勢緊張,又面臨一次門派納新,蒼梧已不适合再在晉城發展下去,所以她毅然選擇回到了蒼梧山,也想過借一條靈脈,先将蒼梧的大旗扯出來,避免空手套白狼的嫌疑。
但是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
蒼梧山無法移植靈脈……
“沒關系,我有辦法,”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語速飛快地自語道,“反正這一次來參加試煉的都是煉氣期和築基期的修士,我可以買聚靈陣,我可以買幻境空間将蒼梧山藏起來,我可以找徐師兄做幻陣,還可以讓關師兄把他藥鋪裏的花花草草拿出來壯膽,沒關系,我有辦法……我還可以找棋湖真君借法寶,對了,還有夏道友可以幫我,沒關系,我都能撐過去,這些難不倒我的……師父,阿笙什麽都不怕……”
臉面,驕傲,那一點點女孩子的小矜持、小矯情……都在現實的殘酷下被曲笙完全摒棄了,為了蒼梧,沒關系,一切都可以由她來背負,作為蒼梧的掌門,她不可以退縮,不可以懦弱,不可以……
曲笙哭了,她垂着頭跪在蒼梧山上,眼淚一滴滴浸透在幹涸的土地上。
心中像是有什麽東西,一瞬間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兒是真挺心疼曲掌門的……
111、蒼梧山(二)
夏時清晰地記得,他之前也曾見曲笙哭過,只有兩次,一次是為她開靈竅,那時純粹是生理上的劇痛,曲笙哭得無比難看,渾身抽痛得讓人觸目驚心,他沒忍住,将她摟在懷裏好聲安撫;第二次哭的時候,是在天瀾丹派被彭家圍山之時,他在賭戰擂臺上被人偷襲,幾乎瀕死,曲笙也是哭着過來呼喚他,将他從魔氣的侵蝕中喚醒……
其他的時候,他再沒見過曲笙的眼淚,這姑娘像是鐵打的,在生死關頭她從不掉淚,在大戰的時候更是鐵血到冷酷。
這是曲笙第三次在他眼前哭,哭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脆弱。
夏時連手中的靈脈都忘了收,他半跪下來,另一只手摸着曲笙的頭,他柔聲道:“會好的,不要難過。”
曲笙垂着頭,她眼中還有淚水,可眼睛越來越冷靜,她突然擡起頭,看向夏時道:“求你幫我,我需要靈石。”
她從未這麽直白的要過靈石,這種驟然改變的态度讓夏時有些擔心,但他還是答道:“好。”
曲笙伸出還沾着砂石的手,她眼神沒有焦距,那手撫摸上夏時的臉。
“大概我一輩子都還不清了,是我無能,也許我将成為蒼梧的恥辱,後輩再不會提起我這個滿身銅臭的掌門,可我不後悔,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她的頭又緩緩低下。
曲笙是那樣明豔的少女,就算在鳳凰之心試煉中也昂首挺胸走過心魔路,可窮困再一次折磨了她的身心,她垂着頭,像一個罪人般,跪在砂石上。
像是不堪重負,她一直挂在脖頸間的暖冰突然從衣領滑落下來,那半透明的水滴吊在半空瑩瑩發光。
曲笙伸手去握它,然而暖冰卻搖晃了兩下,那水滴真的變成了一滴水,從曲笙的項鏈上,就這麽滴了下去。
曲笙怎麽都沒想到質地堅硬的暖冰會融化——它不僅是蒼梧派流傳下來的掌門信物,同時還是夏家的傳家寶!曲笙簡直要崩潰了,她急忙用手去撈,可那滴暖冰卻瞬間融入大地之中,立刻消失不見。
這一變故,連夏時也驚呆了。
暖冰融化了?
這怎麽可能?這裏面有他父親夏承玄的雪山冰種之力,連真火都不懼!
但他比連連遭受打擊的曲笙鎮定得多,就在曲笙試圖用手指挖地面的時候,他一手攬過曲笙的腰,将她抱了起來,而另一只手上的靈脈卻在蠢蠢欲動。
令人更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那塊被暖冰融入的土地居然在主動吸收靈脈上的靈氣,雖然只有水滴大小,卻一直吸取到靈脈靈氣的十分之一方才停下。
被暖冰改造過的地方并不排斥靈氣,當靈氣飽和後,從那一小塊土壤中湧現出了生機,在這荒涼的蒼梧山上,居然冒出了一株雜草的小嫩芽。
別管這雜草是什麽品種,這一幕都足以讓人振奮!
曲笙先是尖叫一聲,然後抱住了夏時的脖子,連聲道:“它活了,你看到了嗎?它活了!”
夏時收起了靈脈,他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像是給貓順毛一般,夏時沒那麽樂觀:“天上地下,只有這麽一塊暖冰。”
曲笙睫毛上還沾着淚,立刻道:“暖冰是界主之物,我們能不能找界主大人想想辦法?”
這回真是什麽都放下了,連界主都想用了。
夏時搖頭,雖未說明原因,但已明确表示不能去找界主夏承玄,他道:“暖冰是以雪山冰種制成,從古至今,人間只有兩大冰種,一為我父親使用的雪山冰種,一為北海冰種,如果想發掘暖冰的用途,我們不如去尋一尋北海冰種。”
“北海冰種在什麽地方?”
“人間七洲四海三十六山十二湖,都是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機緣之地,北海冰種,自然就在四海之一的北海,但這冰種與雪山冰種不同,雪山冰種可以為人取用,北海冰種卻是鎮北海之物,如果失去北海冰種,無數冰川融化,人間将陷入汪洋之中。”
“這麽嚴重!”曲笙撇撇嘴,又不甘心,“就沒別的辦法嗎?”
“冰種的強大遠遠超過咱們想象,适當取一點冰種之氣應該沒問題。”
暖冰本就是涼君和夏承玄在尋雪山冰種時得到的邊角料,當夏承玄能夠靈活運用雪山冰種時,甚至可以随手制造暖冰,因此冰種之強遠超人們想象,他們大可不必貪心占據北海冰種,只要得那麽一點氣息,就足夠拯救蒼梧山。
曲笙必須去一趟北海,不過現在卻不是時機。
“從蒼梧出發到北海要多久?”幾日後就是門派納新,她現在冷靜下來,也不怕那些參加試煉的修士嫌棄蒼梧山,沒有靈脈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只要能植入靈脈,一切都不是問題,所以她只要在入門試煉結束前回來就好。
這修真界的入門試煉,大多都以一個月為期限,她得算算時間。
“北陽州和黑崎州以北都是北海界,我們走傳送陣的話會很快,大概只要一日。”
去北海容易,難的是在茫茫北海中尋找冰種。
“那就争取一個月能找到,主持入門試煉後,我們就出發。”
“我們?”夏時低頭看她,“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穩妥,你雖然有定軍槍和雁門盾,但築基期不适合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北海裏的海獸動辄五階、六階,且有可能成群結隊出現,極難對付。”
四海兇地,通常金丹修士都不敢亂入,何況曲笙只有築基期。
結果曲笙卻點頭道:“正是因為很危險,所以我才要帶你去啊。”
夏時皺眉,随後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天啓梧桐葉!當初從鳳凰之心試煉回到蒼梧後,曲笙将這片葉子送給了他,而他身上寶貝太多,這片葉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