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作事宜已是十分熟練,封個海什麽的更是不在話下,整條海線如銅牆鐵壁,就連海中高階海獸也不想招惹這些抱團的修士,紛紛低調避讓。
在這種不利情勢下,曲笙和夏時想要安安靜靜偷渡出內海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權衡之下,兩人反而回到旋鋒島附近,以期遇到涯風或是他的屬下,不過這個時候極少有海獸會在人修島嶼附近游蕩,兩人等了幾個時辰都不見一只,正準備去探一探封海結界的時候,突然有一只長得花花綠綠的軟體五階小海獸出現在兩人附近。
它靈巧地游了過來,相比那些巨大的海獸,這只海獸的體型算是嬌小型,不過半米左右,雖然看不清眼睛在什麽地方,但是它居然長了兩只兔子一樣的長耳朵,還會搖搖晃晃地跟人打招呼。
“嫩們好,”聲音是分不清雌雄的童音,有很重的口音,但聽上去很可愛,“請問嫩們是涯風大人的盆友嗎?”
曲笙眼睛一亮:“對,是涯風叫你來找我們的嗎?”
“不似,窩來遛彎噠,涯風大人早就在人修封海前離開內海域啦。”
涯風想得的确周全,有了海螺和水囊,足夠他把兩人通過秘法運到外海域,所以在封海前躲開了人修的封鎖,他卻沒想到兩人進了天海一界,曲笙的海螺和水囊都丢失了。
曲笙:“我現在沒辦法聯系上涯風,請問你有辦法嗎?”
“哦……”小海獸腦袋上的耳朵趴下來,“窩也不知道,不過窩可以問問大家。”
小海獸的長耳朵又是一晃,從嘴裏發出呼喚聲“嗚嗚,嗚嗚嗚……”
片刻之後,一串跟它長相差不多,但是顏色各不相同的長耳朵海獸一個趴在一個背後地游了過來,足有四、五十只之多,它們的身體随着海波搖動,看上去像是跳舞一般,整齊有秩,密不可分地連在一起,很是漂亮。
曲笙心道,這些海獸還真是團結呢。
打頭的那只海獸歡快地搖着耳朵叫道:“阿達,阿達,一起啊!”
“不着急,窩有事問大家,這兩個人類想去外海域找涯風大人,怎麽辦?”
“哦,是涯風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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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涯風大人,那就不得不管了呢。”
“我們也終于可以為涯風大人做事了。”
“嘤嘤,好想抱涯風大人。”
……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不過一聽阿達的話,長耳朵海獸們都停止了搖動,雖然它們還是連接在一起。
仍舊是打頭的海獸道:“人修封了內海域,事到如今,也只有用那個辦法才能突破他們的結界了。”
阿達:“熟麽辦法?”
打頭的海獸搖晃着耳朵叫道:“是産卵的時候了,大家!”
“吼,是哦!要用寶寶們的力量了呢!”
“如果寶寶們幫助了涯風大人,會被賜福的吧!”
“我們真是幸運的海兔啊!”
阿達也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明白了,人類,抓住我的尾巴!”它帶着曲笙和夏時游到海兔隊伍的最末端,然後也趴了上去,它前面的海兔打了一個哆嗦。
“嗚嗚,向封鎖線前進!”打頭的海兔将耳朵直直對準一個方向,于是整個海兔隊伍都搖晃了起來,堅定地朝着那個方向開了過去。
曲笙:“……”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感覺很厲害。
夏時:“……”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當海兔的隊伍接近封鎖結界的時候,所有海兔的身體齊齊變色,它們的身體幾乎接近海水的顏色,無形中升起一層保護膜,阻擋了巡邏修士的神識,曲笙和夏時也被包裹在了這層保護膜中。
一條有成人胳膊粗細的透明索帶突然從它們的身下射出,直接附着在結界上,竟将結界悄無聲息地溶出一個洞。
“努力啊,大家!”
随後又是一條索帶噴出,繼續溶化結界,如果仔細看的話,這索帶是由一個個透明晶瑩的圓球組成,在溶化結界的時候,其實是在吸收結界的力量。
“寶寶們,加油!”一只海兔叫道。
它們的隊伍因為方便将索帶附着在結界上而變成曲線型,海兔們一個接一個的噴出索帶,當索帶噴出後,它們就脫離了隊形,在旁邊歡快地游動着。
此時曲笙和夏時也早就放開了阿達的尾巴,曲笙看着這震撼的一幕,突然覺得……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旁邊夏時的臉色似乎也不太好。
當結界的洞口足夠成人游出時,海兔們才游過了三十多只,阿達對曲笙道:“嫩們可以出去了,如果嫩們見到涯風大人,請一定要對他提到窩們啊,窩,窩最喜歡聽涯風大人唱歌了!”
“好的。”曲笙向小海兔們揮手再見,又小心地避開了那些索帶,跟夏時一起游出了結界。
出了內海域就方便多了,但他們必須在修士們發現結界被破壞之前離開北海,曲笙立刻使用水囊,她身上有夏時的神牽,只要沒有封鎖線,無論她在外海域任何一處地方,夏時都可以禦劍到達。
水囊被激發,立刻變為透明的水紋結界包裹住曲笙,迅速下沉到海面千米以下,然後迅速消失不見。
夏時披了藏形鬥篷,禦劍速度全開,循着神牽的氣息一路追了上去。
這水囊的速度奇快,但在裏面的曲笙一開始并沒有感覺到,因為她神識受困,在黑漆漆的海中又沒有參照物,直到一條腦袋上自己頂着燈的鮟鱇魚路過,她才意識到水囊的速度快到閃瞬之間,遠超元嬰修士的遁速,恐怕有化神修士瞬移的神通之效。
她的驚訝沒持續多久,水囊便向海面而去,最後破浪而出,終于回到了它原來的主人手上。
那是一處巨大的黑色礁石,人身魚尾的美麗鲛人在月光下端坐在礁石之上,正低下頭注視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寫完這章後,道長低頭看着自己胸前的駕駛證,情不自禁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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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海兔的科普可以參見之前的評論區或是自行度娘,道長木有找到海兔污污的圖片所以腦補趴背了~有錯誤的話歡迎小天使提出。
再次感謝小菲小天使的海洋科普~奇妙而污力滔滔的北海之旅就要結束啦~
127、月影渡淩波(三)
曲笙離開了水囊,不客氣地爬上了礁石。
涯風饒有趣味地打量着她:“真是運氣不錯啊小東西,息娘子竟然真的肯把北海至寶的氣息給你們,不過那名太和劍修呢,死了?”
曲笙也不隐瞞,直接将離開天海一界之後的遭遇告訴了涯風,特意強調道:“夏時随後就到,不過我們能闖過內海域的封鎖線要多虧了一群海兔,聽說我要找你,是它們齊心協力把我們送出來,裏面有一只叫阿達的,它很喜歡你的歌。”
其實曲笙真沒看出來,原來海獸裏也是有偶像的。
“哦,可惜聽過我唱歌的海獸太多了,不太記得它們是哪個族群,大不了以後不吃海兔好了。”
……偶像報恩的方式也挺簡單粗暴的。
兩人談話間,夏時終于趕到,他神識一鋪便知,這裏離岸邊已經很近,卻不是原來的依浪城。
不過不管怎麽說,都得先離開北海和海外三千洞府的區域,曲笙行禮道:“此番多謝前輩相助,蓮衣大師的事情我們回去後,定當呈報佛心寺,這就告辭了。”
涯風卻慢悠悠地道:“好,前面就是黑崎州,咱們一起走吧。”
這只鲛人果然聰明,北陽州的沿海城池都不能用了,他幹脆直接走獸族盤踞的黑崎州,獸族的城池是絕對不會為難海獸的。
但是……您跟過去算怎麽回事啊!
曲笙:“前輩不要開玩笑了,你要跟我們回陸地?”
“嗯,你們不是要回蒼梧山嗎?我當然要跟你們一起走,否則我怎麽知道人類會不會中途變卦,我要看着蓮衣大師的事了結。”涯風理直氣壯。
這麽一說的話,好像真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曲笙自覺蒼梧廟小,怎麽可能容得下一只六階海獸!如果再算上到時候要放出去的四階妖獸夜刃,那麽蒼梧裏獸族的武力比人修還要高,怎麽想都不太對勁。
“您就在黑崎州的海邊等消息不成嗎?”曲笙試圖商量。
“哦?那我要是又被抓了怎麽辦?”
“您進了蒼梧也不保證就不被抓,而且進了內陸前輩的修為是要打折的吧?”
涯風面無表情道:“如果連一只柔弱的海獸都護不住,那我真要考慮更換人選了,還不如現在就把你們……”他甩了甩尾巴,周圍的海面下暗潮洶湧,似乎聚集了許多海獸。
曲笙微笑道:“說得好,不就是一只‘柔弱’的海獸嗎?我覺得沒問題,我們蒼梧還是很厲害的。”
“那就速速動身吧。”
有涯風這樣的六階海獸帶着,兩人自然不用做扯海兔尾巴那麽羞恥的事,直接在涯風的結界中瞬間來到岸上,涯風的隐匿手段依舊是老樣子,曲笙的頸間又出現了那條漂亮的貝殼項鏈。
她嘆口氣:“咱們去千豐城用傳送陣回家吧。”
夏時輕輕點頭,禦劍而上,然後伸出手。
曲笙向前走了一步,然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地面,在被下方礁石糊臉之前及時被夏時扯住了脖領。
始作俑者是一塊香蕉皮。
目前是夜裏,月色正中,萬裏無人,誰知道這塊香蕉皮是怎麽來的?
“三百年氣運,失于足下。”曲掌門嘆道,決定三百年內低調做人。
于是這一路上,先是在前去千豐城的路上被數只來拉客的獸族打斷飛行,之後好不容易進了千豐城,紫覃卻并不在城中,而且傳送陣還出了不明故障,曲笙不得不離開千豐城,改去離千豐城不遠的邙城,但是到了城外才聽說邙城城主青鎏神君準備把城牆都換成金色的,所以最近三日不接客,因此他們又轉手去了另一座格古城,終于格古城的傳送陣可以正常使用,但是不知為什麽明明是傳送的目的地是東勝州的明月城,結果卻陰差陽錯地傳到了明月城郊外的懸崖邊上,下方好死不死是一座活火山口,腳剛落地的時候便噴出火柱一般的岩漿。
差點毀容的曲笙:“……”
這一路心力交瘁,曲笙被自己氣運吓得連話都不敢說了,以至于回到蒼梧的時候,她有一種歷百劫而歸的感慨。
※※※※※※※※※※※※
此去雖然磨難多,但實則時間并不長,離入門試煉開啓還有十二日,壬江真人和徐鼓還驚訝于曲笙早歸,不過曲笙只道:“待入門試煉完畢,蒼梧将舉行祭典,以慰當年英靈之魂,在此之前,我會沐浴焚香,閉關以候。”其實掌門大人因為氣運問題不敢出門,也正好研究一下北海冰種氣息。
而夏時也只是稍作停留,便帶着一串項鏈離開了蒼梧山,先回太和,再去佛心寺,為蓮衣大師的事奔走不提。
但這閉關只持續了兩天,蒼梧山便來了不速之客。
斷龍門長老牧語真君、荔水派長老金錄勳真君。
現在蒼梧山仍是荒蕪模樣,道場集中在山腰處,連座護山大陣也無,僅有一座護宅大陣勉力支撐,對比各大仙門,簡直就像是光鮮亮麗的百鳥中驟然出現一只禿雞崽兒,羸弱地趴住了自己禿得同樣別致的窩。
兩名真君一同來到山下。
牧語真君着一身繡雲龍的白色長袍,身後還跟着兩名金丹期弟子,見此山不由得露出笑容:“也只有晉城角子街的破落戶還能在這裏重開山門,此山靈脈陣盤皆無,呵呵,簡直愚不可及。”
牧語真君是元嬰初期,他身邊的荔水派長老金錄勳卻是元嬰中期,但金錄勳在牧語真君面前要明顯謙恭得多,他穿着略樸素,不過是一身灰撲撲的法袍,應聲附和道:“道友所言極是,我看這蒼梧派也在此地成不了氣候,只是憑借晉城一戰的名氣便異想天開,實為自不量力。”
牧語真君身後還有一名弟子道:“這小小門派也不知禮數,來了此地居然不向附近宗門送拜帖,聽說那掌門不過築基期,恐怕還是個黃毛丫頭。”
“昆兒,休要逞口舌之利,咱們進去會會這位掌門便知。”牧語真君雖然喝止了弟子,卻并無怒色,可見他心裏也是如此想的。
金錄勳只微微一笑。
此地與燕國以斷龍嶺為天然屏障分開,斷龍嶺以東的平原為宛遼平原,斷龍門離斷龍嶺最遠,但在建立宗門的時候,卻打着将整個宛遼平原納入門派疆土的算盤,因此起名“斷龍門”,目前已有兩千六百年歷史。
斷龍門西南方五百裏便是蒼梧山,正南一千七百裏便是荔水派,荔水派開宗立派僅不過九百餘年,因此雖然也是中型宗門,卻事事以斷龍門馬首是瞻。
這三個門派在地理位置上呈三角鼎力,又以蒼梧山居中,只是蒼梧山與這兩個門派之間隔了一條荔染水脈,更像是劃江而治。之前蒼梧山無主,斷龍門和荔水派也心安理得地享用蒼梧山附近的資源,可這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野雞門派卻不聲不響地占了蒼梧山,他們焉能讓自己的資源落入旁人之手?
此番兩個門派各自派出兩名元嬰級的長老,正是為了敲山震虎,把這小門派趕出宛遼平原!
當牧語真君和金錄勳拍響護宅大陣的時候,壬江真人還一臉懵懂,根本分不清情況。
“兩位真君駕到,有失遠迎,在下是蒼梧派壬江,請問兩位有何貴幹?”
牧語真君眼高于頂,還是他身後的弟子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斷龍門長老牧語真君。”
金錄勳颔首道:“我乃荔水派長老金錄勳,聽聞貴派遷移至蒼梧,特奉掌門之令前來拜會。”
壬江真人惶恐,他知道這兩個門派算是鄰居,蒼梧因為家中一團亂還沒準備遞拜帖,卻讓人家的長老親至,怎麽想都很失禮,急忙道:“原來是兩位真君,掌門師侄剛剛遠游歸來,正在閉關鞏固,因此未來得及拜訪,還請兩位不要見怪,請進內堂一敘。”
牧語真君打量了下蒼梧道場,雖然雅致,卻是小得可憐,放眼修真界,哪還有如此寒酸的宗門,真是看一看都覺傷眼。他也不客氣,神識外放,将內部一掃,便知情報沒錯,這宗門除了那個元嬰期的太和劍修長老,其他人都是廢物,連金丹修士都只有一人,便開門見山道:“閑話不必多說,我等此番前來,乃是因為這座蒼梧山原是我派一位長老看好的洞府,之前荒蕪,便也未設下結界,但此處已歸斷龍門所有,限令爾等在十日內離開蒼梧山,否則後果自負。”
壬江真人笑臉迎客,卻沒想到對方一進來便用神識掃了整個道場,已經是挑釁在先,現在居然還想讓他們離開蒼梧,登時就收起了笑容,目光沉沉地看着對方。
他是哭包不假,但要有人動了他的小輩,那是能哭着拼命的主兒,更別提這是自家的山頭,護犢子護窩天經地義。
壬江真人不徐不疾地道:“據我所知,斷龍門于兩千六百年前開宗立派,對否?”
“正是。”牧語真君施舍般回應了一下。
“那就是誤會了,”壬江真人理了理衣袖,“蒼梧派,得名于燕國附近的蒼梧山,由我派開山祖師明潛真君于銘古紀3942年創立,至今天元3417年,已有四千二百二十年歷史,蒼梧山乃是我派故地,這數千年來也未有門派或個人占據蒼梧山,因此我派掌門此番率衆歸來,蒼梧山自是回歸我派名下,真君之言,恕難從命。”
因為蒼梧門派實在太小,牧語真君根本查不到蒼梧歷史,被壬江真人這麽一說,立刻怒從心中起,他上前一步,眉眼間帶着狠戾道:“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了!”
如果不是顧忌這門派中有一名出自太和的長老,他現在就想鏟平這個小宗門。
作者有話要說:當幸運E沒了氣運……手動再見~
128、蒼梧祭典(一)
壬江真人平靜地道:“真是抱歉,無論是哪種酒,我們都不準備吃。”
倒是金錄勳含笑打圓場道:“我看兩方的确有誤會,不如請曲掌門出來一見?”
牧語真君身後那名叫昆兒的弟子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這修真界什麽時候講起歷史來了,但凡山頭,從來都是有能者居之,沒能力守住的早早退位讓賢,也免得落個喪家之犬的下場。”
壬江真人就當沒聽見一樣,同量級的人之間說話,本就沒有小輩插嘴的道理,但這昆兒受寵得很,別人不接,牧語真君反而接道:“好個有能者居之,咱們今天就來比試比試,誰有資格占這蒼梧山!”
牧語真君手中隐隐靈力流轉,竟然真的準備出招——這便是恃強淩弱,仗勢欺人的标準戲碼了。
壬江真人手中已握拳,原本斯文俊秀的臉上閃過怒意,已是準備硬接對方法術,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有勞師叔,既有貴客登門,本座怎能不見見兩位真君。”
曲笙換了蒼梧标志性的廣袖長袍,腰系掌門腰帶,像是感覺不到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輕盈而來。但在曲掌門仙風道骨、清麗無雙的表皮下,心中實則在哀嘆——失了三百年氣運,報應居然來得如此快。
“曲掌門,想來剛才的話,你已經聽到了。”牧語真君道。
“牧語真君是說搬離蒼梧山的事?既然這樣,牧語真君可否拿出貴派長老擁有此山的證據?”
這證據根本不可能有,在修真界除非有人居住或是有洞府存在,否則又沒有地契之說,何況這件事本來也是斷龍門随便捏造的理由,牧語真君上哪找證據去?
可他根本不耐煩對付曲笙這樣的小丫頭,傲然道:“在宛遼平原,斷龍門的話,就是證據!”
曲笙笑道:“如果拿不出證據的話,那這蒼梧山,确實該有能者居之,至于該怎麽展示能力,咱們三家可以商量商量,否則斷龍門和荔水派平白落得個恃強淩弱的名聲,豈不是可惜?至于時間呢,兩位也可以回去跟貴派掌門商量一下,本座最近有黑崎大商的生意往來要操心,還有致遠齋的道友要招待,大抵是抽不出時間,不過十五日後正巧是蒼梧祭典,敝派也歡迎斷龍門和荔水派的道友前來觀看,屆時再做探讨,兩位意下如何?”
一提黑崎大商和致遠齋,牧語真君的氣立刻洩了一半,但随即他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在這破山頭,蒼梧這麽小的宗門,還想弄門派祭典?
不過他們此行本意也是震懾,牧語真君冷笑一聲:“曲掌門的話,本君會轉告掌門,告辭!”
金錄勳也道了聲“告辭”,跟在牧語真君身後而去。
兩人一走,曲笙立刻坐了下來,扶額不語。
壬江真人憂心忡忡道:“致遠齋的道友真的要來?那咱們得準備準備……”
曲笙目色有些冷:“假的,我騙他們的。但是話已出口,而且蒼梧附近虎狼環伺,那麽,我還真的要請致遠齋的道友來一趟了。”她從儲物袋中取出那枚金色的雄鷹銘牌,又取出一根長羽,“千豐城,致遠齋,太和……來的人越多越好。”
壬江真人立刻知道曲笙的意思,她剛才将本該十二日後舉辦的祭典改為十五日後,就是在這兩派的重壓下,決定将祭典風風光光的操辦,可是——
“可是只有十五日的時間了,咱們來得及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曲笙堅定地道,然後擡頭水盈盈地看着壬江真人,“師叔,你還有靈石嗎?”
壬江真人艱難地道:“……有,一點。”
“師叔別怕,我是問你有沒有路費,來幫我跑一趟東勝州虛妙山,這名牌乃是虛妙山信物,他們見到自然會懂,請師叔将蒼梧目前的困境告知莊小舟莊道友,我給你寫一張請柬,邀請他來參加蒼梧祭典。”
“謹遵掌門之令。”
※※※※※※※※※※※※
蒼梧所有人都運轉了起來,壬江真人前往虛妙山,康纣南和常鈞語沒有在晉城大戰出現,則被派去天瀾丹派,徐鼓和封笛動身前去邀請棋湖真君,其他人負責門派內務,這種關鍵時刻,安塵的重要性便體現出來,在所有人都沒有舉辦祭典經驗的時候,全部流程都由他來管理。
兩日後,曲笙終于得了一個好消息,桐姝晉階金丹期成功,帶着瑜藍出關了!
雖然門派又多了一名金丹修士,已經很值得慶祝,但此時曲笙慶幸的是不用損失那根紫覃留下的羽毛,她将瑜藍往門外一丢,吩咐它前去晉城黑崎大商送信,邀請它爹參加蒼梧祭典,順便把做生意做得樂不思家的六文錢一并帶回來。
桐姝晉階金丹後神智改善雖然不多,但說話至少正常了許多。
“小姝也想給小姐姐幫忙。”
“小姝乖,小姐姐在忙祭典的事,晚上陪你玩好不好?”
“祭典是什麽?”
曲笙想了想,将祭典的意義簡單地做了一個總結:“祭典是一個宗門實力的體現,在祭典上,我們要祭祀先輩英魂,祈禱道統綿延,勉勵弟子努力修煉,使人心盡歸,門派方能繁榮昌盛。”
“會有很多人來看嗎?”
曲笙笑道:“我巴不得有很多人來看,這樣就不會有人敢随意欺負我們了。”
“哦。”桐姝若有所思地回去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夏時回來了。
曲笙迎了上去:“佛心寺可有結論?”
“他們還需要搜集證據,已派出兩位高僧前去北海,這件事急不得,先看佛心寺的反饋吧。”夏時自己也派出了幾名黑雲騎前去北海查探,多一重保險總是好的,當然,一路監視的涯風大人就更沒意見了。
兩人回到掌門殿之後,涯風也現了身形,對蒼梧山十分不滿意:“這山能住人麽?話說你準備什麽時候用北海冰種改變山體,我可以幫你引水脈入山。”
“先不急,蒼梧正準備舉辦祭典,屆時天地自會一清,只是委屈涯風神君繼續隐匿,賓客走後我會給您安排住處。”
涯風也不是嬌氣,實在是蒼梧現在對水系妖獸太不友好,光禿禿滿山石頭黃沙,他一見幹涸得龜裂土地便渾身不舒服,既然曲笙開口,他便冷哼一聲,尋了一處地方隐匿身形,不過那貝殼卻重新挂在了曲笙脖子上。
曲笙對夏時道:“夏道友回來得正好,我想借十萬靈石。”
“蒼梧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夏時敏銳地發現了曲笙面色沉重,與他離開時天差地別。
“斷龍門和荔水派前來挑釁,想将咱們趕出蒼梧山,如今蒼梧根基淺薄,不可與對方硬拼,所以我準備将祭典大辦,正好請來老朋友們,以此為震懾,至少可以讓對方不出陰損的招數,做着狐假虎威之事,實為無奈之舉。另外,在祭典之前,蒼梧不能沒有護山大陣,所以……”她咬了咬下唇,“請夏道友借我靈石。”
護山大陣跟護城大陣是一個級別,斷然馬虎不得,曲笙沒買過這類領域級的高等陣盤,其實十萬是遠遠不夠的,如果只用這麽點兒靈石,當初晉城也不會遲遲不換上新陣法。
夏時坦言:“十萬買不到好陣盤,我手上倒是有合适的陣盤可以改成護山大陣,不如賣給掌門大人,總共十五萬靈石,這是不算人工費和改造材料的成本報價,但你無需覺得欠情,因為我最近也想試試突破宗師級,過手的陣盤越多越好。”
“那就有勞夏道友。”曲笙簽借據的姿勢已經相當熟練了,三十三萬三千靈石加上十五萬是四十八萬三千,額外還有八十萬的外債,曲笙只希望自己有一天不會淪落到舉目望去盡是債主的地步。
“另外,你介意祭典的時候多來幾位賓客嗎?”夏時一邊收好借據一邊問道。
“完全不介意,多多益善!”曲笙突然湊過去,上上下下地瞄他,“你準備請太和的前輩來嗎?”
“佛曰不可說。”
“夏道友,你竟然去佛心寺學壞了!”曲笙也未在意,對她來說,如果有太和劍修來坐鎮更好,如果沒有,只要虛妙山和黑崎大商能來其一,也夠她與斷龍門、荔水派周旋了。
離開掌門殿,夏時回到客房後并不急着改造陣盤,而是祭出數柄普通飛劍,右手淩空點出若幹道劍意,再分出一縷神識,掐訣作法道:“劍随心,飛傳書。”
這便是太和有名的“飛劍傳書”法門,比起傳音符只能傳送到固定位置,“飛劍傳書”卻可以尋人所至,且被別人截獲時,可以随時将信息收回,乃是太和不傳之秘法。
數道劍光閃着閃電之光,帶着夏時的氣息沖出蒼梧山,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他用手按着眉心,輕聲自語道:“我不想把為你做的一切都當做是報恩,那麽這一場祭典,就算是償還父親母親欠蒼梧的債,希望父親母親冥冥中能感知我意,不要怪兒子任性。”
從此之後,曲笙,你我二人之間因果,再不容他人。
129、蒼梧祭典(二)
日行飛速,外出送信的弟子陸續回歸,入門弟子試煉也終于完成,當初進去二百餘人,經由徐鼓師兄改造的心境試煉選拔之後,合格通過的只有十一人。
這十一人中,煉氣期位面通過七名,築基期位面通過四名,最高修為也不過是築基初期。其中成績最好的卻是三人,煉氣期修士蘇世宇、連翹,築基期修士莫星洲。
曲笙仔細觀察過,這十一名修士見到蒼梧山原本模樣後,大抵也是各有各的想法,所以她暫時未做安排,而且經歷試煉後的修士也需要時間調息,剛好可以趕到門派祭典,屆時再由他們自己決定去留也不遲。
其實在曲笙告知他們要舉辦門派祭典時,這些修士都十分驚訝,看着蒼梧山的模樣,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在這種地方舉行祭典的樣子。
門派祭典在修士心中,是一種很特別的存在。在昌盛之時,門派祭典要大辦,但在衰弱之時,門派祭典更要大辦。它能給四方震懾,能給門派弟子信心,同時也是祈禱天地,祝願道統的重要儀式。
蒼梧從來沒有辦過門派祭典,就算是在明潛真君的時代,蒼梧也從未算得上“昌盛”二字,在門派幾乎覆滅之時離開蒼梧山後,蒼梧幾乎一直在衰弱,他們沒有能力,更沒有必要去辦門派祭典。
震懾誰?幾個元嬰修士就能滅蒼梧滿門。
何況雖然道統茍延殘喘,弟子凋零,但蒼梧歷任掌門都不曾覺得這份道統需要上天的庇護才能綿延下去。
“是我門人,自入我門。”堪稱修真界的高嶺之花。
所以直到曲笙這一代,才有了第一次祭典。
因為她與任何一任掌門都不同。
明潛真君開宗立派,他生性豁達開朗,門派在他的經營下遠隔世事,他承的是“逍遙自然”之道,那是太平盛世之道,同時也是安居一隅的道。
彥之真人于危難之際保存了門派道統,他經歷過明潛真君的理想時代,在窘困的現實夾縫中,他是活得最痛苦的一任掌門,整個蒼梧道統在這段時期出現了斷層,這非彥之真人之過,而是蒼梧在人間震蕩中,不得不經歷的轉變,但蒼梧的道統決定了它并不追求強大的力量,所以很可惜,這個轉變,他們并不能适應,所以進一步走向衰弱。
逢朗真人與彥之真人很像,未經歷明潛真君時代的他更實際一些,關于這位真人留下來的記載并不多,唯有在天元2018年的那場戰鬥中,依稀還能看到當年明潛真君率領弟子迎戰強敵的風姿。再弱小的道統,也會綻放出那樣不屈的華彩。
淩海真人的處境比前幾任掌門都更艱難,當整個人間從萬年大劫中休養生息,他卻面臨着更嚴峻的考驗——淩海真人接手的是一個青黃不接的門派,所以他做了一個守成之人,養徒弟,把所學所能教給他們,然而因為同輩和長輩幾乎都已隕落,所以他更像是一個好師父,而不是一個好掌門。
得知蒼梧山大戰的真相後,曲笙便意識到,蒼梧的道統從彥之真人那一代開始,便走向了一個死胡同,他們變得越來越不像修士,反而像是不得不修煉的藝術家或是工匠,不盲目追求強大固然沒錯,但任由人欺淩,将道統越帶越窄,弟子只知陽春白雪,卻又如何在修真界生存?在面對強敵的時候,蒼梧弟子留給世人的印象,難道僅僅是不屈的犧牲嗎?
蒼梧不該是這樣的。
在祭典前的最後一晚,曲笙看着手中的北海冰種氣息,一個人在掌門殿的密室,面對蒼梧所有前輩的牌位,行了一個大禮。
“繼往開來,求證我道,祖師在上,弟子,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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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3417年午月十五日,蒼梧派舉辦門派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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