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未成年鐵罐兒
跟在後頭進來的交叉骨發現奧利凡德插在口袋裏的右手動了動。
“我以為冬兵是我的工作?”奧利凡德快步走向那個研究員。
“當然。”交叉骨突然有點反應過來她為什麽會發出這個反問,“……’資産’近年來一直由小姐您負責。”
沒等交叉骨決定好要不要阻止,黑發姑娘已經手速極快的一把抓在那個白大褂衣領上,扯住他的身子往後一拽。
身形纖瘦的姑娘看起來沒什麽力氣,動作也不粗暴——甚至帶着點行雲流水的優雅——但那個白大褂已經連人帶椅子帶那個鑽頭的一齊離開了原地,踉跄幾步。
“嘭!”
一個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鑽頭噴出最後的一點光亮,茍延殘喘的滋滋兩聲,熄滅了。
周圍其餘的研究員面面相觑,他們的等級都沒有奧利凡德教授高,沒法阻止她——剛剛被踹開的研究員已經是他們之間最高級別的了。
“手滑。”姑娘看了看那個體能弱雞的研究員,沒什麽誠意道。
原本滿懷怒意的研究員聽見她的聲音,在地上僵硬了一下。
他明顯認識她,畢竟奧利凡德常年往返于西伯利亞與紐約基地,他試圖解釋:“只是基礎檢查,奧利凡德小姐,我們并沒有……”
交叉骨上前制止了他的辯駁,對奧利凡德說:“冬日戰士這次解凍的時間過長,隐約有恢複部分記憶的跡象,我們認為單次的洗腦可能并不保險。”
……
然而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剛剛不需要擔心奧利凡德的人身安全,因為此刻的冬兵安靜如雞。
擋路的研究員已經被弄開,實驗臺上,那個□□着上半身、金屬手臂上有顆紅星的男人也露了出來。
他高大——這一點從伸出躺椅範圍的鞋子就可以看出來。
他也很英俊——即便淩亂的褐發貼在臉上,胡茬冒出暗青,面色憔悴的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之前在冰裏斷斷續續睡了幾十年。
他的眼眸是綠色的——冰冷、空洞、像狼一樣兇暴,高強度的洗腦和命令讓他真真切切像臺機器,幾乎看一眼便讓人不寒而栗。
他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曾經布魯克林風流俊俏的少年。
如今臭名昭著的九頭蛇。
……
奧利凡德沒有管那個翻掉的座椅,她站到他身前。
冬兵轉頭看向她,他面無表情,也非常的安靜,整個人帶着一種無機質的漠然。
奧利凡德也凝視着那雙無波動的綠眼睛。
然後,他垂下了眼皮,長得出奇的眼睫遮住了那抹綠。
“奧利凡德小姐。”交叉骨走了上來,“此次冬日戰士有重要的任務。”
之前帶來的助理都被留在外頭,西伯利亞來的白大褂們也都是知情人,守衛們更不用擔心——腦內的芯片操控着他們,像操控組織手下的提線木偶。
交叉骨并沒有隐瞞——反正行動成功之後的戰利品也需要經由奧利凡德的手——他說出了任務內容:“超級士兵血清。”
姑娘原本平靜的面容終于被愕然替代。
……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窗外有溫暖的陽光,被米色窗簾遮擋,一襲粉藍色外套、戴着溫潤珍珠項鏈和耳墜的金發女人坐在鋼琴邊邊彈邊唱。
“when grass was green……”
頭發花白的霍華德·斯塔克從她身後出現,給黑色西裝扣上扣子。
“起床吧親愛的,和你父親說再見。”瑪利亞·斯塔克抽空說了這樣一句,又繼續唱她的歌。
霍華德抱怨了一句什麽,旁邊沙發上爬起來一個聖誕帽歪七扭八挂在腦袋上的青年,挺直胸膛和他父親拌嘴,霍華德伸手把他那頂毛球亂翻的聖誕帽一巴掌撸了下來。
托尼·斯塔克的腦袋上翹起幾根呆毛。
“我們要飛去巴哈馬斯度假。”——當然是為了工作。
這個謊言很快被他們叛逆而敏銳的兒子拆穿,這對天才父子之間的矛盾連身為母親的瑪利亞都沒有辦法化解。
“你爸爸很想念你,說些什麽,托尼,說些什麽,如果你不這樣做,你會後悔的。”
21歲的托尼倔強的沒有道歉。
他沒有說出那句“我愛你,爸爸,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他這會兒不可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他們一家人還在一起的時光了。
……
“霍華德·斯塔克,瑪利亞·斯塔克,這對夫婦手上有五袋血清,完整的。”
交叉骨點名了任務目标:“上頭非常、非常重視。”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制造血清的亞伯拉罕·厄金斯博士早就死了。”奧利凡德愕然之後很快抓住重點,“而且當年連最後一管血清也被打碎了。”
交叉骨含糊着說:“……不然怎麽說斯塔克是個天才。”
奧利凡德輕輕吐出一口氣,往周圍瞥了瞥:“這些人怎麽還在這裏?”
說的是那些正面面相觑、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的西伯利亞白大褂們。
“他們是被安排過來協助您的研究員,小姐。”
奧利凡德表示她完全不想接這個茬:“一堆不知道是修理武器還是被武器修理的家夥?”
一群白大褂的表情都很精彩。
交叉骨挑了挑眉:“他們當然比不上我們的維基小姐。”
他帶着點調侃意味說出這個稱呼,奧利凡德倒是沒有像面對艾倫教授時那樣不悅,同樣是紅骷髅的死忠,他們之間還是有些交情的。
奧利凡德清楚,即便現在的交叉骨還年輕,還得叫她“奧利凡德小姐”,之後他的地位可不會僅限于此。
這一點,光光從他現在就開始負責“武器”保養事宜的跟蹤就可以看出來了。
交叉骨往邊上示意了一下,兩個士兵領着西伯利亞白大褂們出去。
——順帶拖走了之前躺在地上□□的那一位。
……
奧利凡德坐到了冬兵身邊,用手摸了摸那個金屬臂。
上身□□的男人似乎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到她的手指,身子微微動了動,金屬臂上的片狀也發出細微的“咔嚓”響動。
“這一次被解凍了多久?”奧利凡德皺眉,“這段時間是哪個白癡負責保養的?神經系統連接手法粗糙成這樣。”
□□在外的零件十分精密複雜,但落在她那雙孔雀藍色的眼睛裏,仿佛被x光透視分析了一樣,一個個精确的數據被計算出來。
“起碼大半年沒有凍回去了。”交叉骨摸摸鼻子,依然抱着槍支警戒着,“畢竟嘛,蘇維埃還在蹦跶,任務就有點多……不過估計也沒多久了。”
說的是茍延殘喘的蘇維埃政府。
基礎檢查之後,冬日戰士被轉移到無菌室內。
奧利凡德換上了她的實驗裝備,交叉骨他們在外頭守着,她的風格從來都是單獨作業,到後來所有人都見怪不怪。
當然,奧利凡德毫不懷疑,如果冬兵有什麽突發狀況,他們會在下一秒沖進來動手。
隔着防護口罩和護目鏡,姑娘專注的看着冬日戰士,他閉上眼睛之後看起來是這樣安靜的一個男人,難以和這個年代裏令多少人聞風喪膽的黑色暗殺陰影聯系到一起。
冬兵的上臂原本是還在的,後來被蘇聯人換成機械臂之後,鐵臂連着上臂肩膀,也連着神經系統,這種改造本來就不合常理,自然需要長久的維護。
金屬臂和肩膀的連接處看起來非常醜陋,奧利凡德接手之後并沒有做什麽多餘的修飾工作,而這種醜陋也明明白白展現着,這個組織的所有人,都沒有把“它”當作一個正常的“他”過。
——連傷口都如此的敷衍。
奧利凡德并不喜歡借助儀器,她習慣與親自感受材料,用大腦記錄數據,一個奧利凡德永遠不會遺忘任何事情,每一個步驟也都不會出錯。
一時間整個無菌室只剩下金屬偶爾碰撞引發的動靜。
整個過程并不短暫,期間冬兵仿佛熟睡了一般沒有動靜,呼吸聲都輕到沒有,但所有人都清楚他不可能是睡着了。
連接上最後一根神經,奧利凡德開始修複他的手腕表面。
手下的胳膊冰涼而光亮,姑娘帶着薄繭的手指一根一根,悄悄扣上了他的手掌。
……
背對着室外透視窗,冬日戰士睜開了眼睛。
冰涼的綠眸倒映出姑娘認真的臉,她在工作的時候總是心無旁骛,微微抿起的嘴唇給她帶來幾分強勢,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那種東方式的婉約美。
她微微垂着眼睫,只露出一部分奇異的孔雀藍色瞳孔。
他的腦海中隐約有這一抹顏色,所以士兵沒有動作,也沒有出聲的打算。
——零碎的名為記憶的東西永遠在折磨他,而他的大腦內部早已被攪得稀爛,有疑問或者行動都會帶來懲罰,不管被洗腦遺忘了多少次,他的身體已經自發形成保護。
永遠保持緘默,才能免去一點點痛苦。
她的食指點在他的掌心,修複完整的金屬臂靈敏到極致,酥麻從掌心順着神經攀延,傳到大腦皮層。
——他居然還有大腦皮層這種東西,真是神奇。
她一筆一劃的寫。
с……л……и……в……а。
слива……
слива。
他霍然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