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暴雨下了一整夜還沒有停,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雨幕裏。
周書柏收了濕淋淋的折疊傘,帶着一身水汽走進了這家咖啡廳。
咖啡廳放着輕音樂,非常安靜,周書柏不自覺地也把腳步放輕了。他朝九晚五地上班,拿着醫院的死工資,很少來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 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對服務員說了約他的人, 服務員引着他上了樓, 到了一處綠藤掩映裏僻靜的雅座, 一個戴着墨鏡的美麗女人就坐在那裏。
周書柏有些拘謹地在女人對面坐下來,女人從服務員手裏接過目錄,遞給周書柏, 輕啓紅唇,道:“周先生要喝什麽, 不用客氣。”
“謝謝, 謝謝。”
等點好咖啡, 服務員走了, 周書柏有些坐立不安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周圍都沒有人,才對着女人叫了一聲:“安小姐。”
安卉婷将墨鏡摘下來, 勾唇笑道:“我為什麽約周先生見面,之前已經和先生說過了吧?”
“是,是,我知道。”周書柏點點頭, 但表情卻充滿了猶豫和為難,“只是您要我站出去洩露病人隐私,實在是有損醫德啊,如果是惡意洩露,這更是站出去都會被同行戳脊梁骨的事。”但他最近又實在是太需要錢了,才會在安卉婷提出這筆交易時,答應與她見面。
“不,周先生,您誤解我的意思了。”安卉婷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并不是要您直接站在媒體面前直接揭穿江錦郁的意思。”
“那您是……?”安卉婷電話裏只是問他是否知道江錦郁自殺事件的□□,說想和他做筆交易,難道不是他想的那樣?
安卉婷道:“今天下午,我會安排記者混進醫院采訪,記者會随機采訪幾個人,之後采訪到您的時候,您只要裝作不小心說漏嘴就可以了。您覺得我這樣安排如何?”
安卉婷這樣安排确實會讓他洗脫故意洩露病人隐私的名聲,但是,他畢竟是一個醫生,心裏這道職業道德的坎還是有些過不去。
“您只是說漏嘴而已,不會損害您的醫德的。”看周書柏還是在猶豫,安卉婷繼續道,“況且,江錦郁明明是自殺,卻隐瞞真相,用謊言蒙騙世人,愚弄公衆,您揭穿她是件很正義的事情,不是嗎?”
聽安卉婷這麽說,周書柏心裏的負罪感消失了些,是啊,江錦郁本來就是在蒙騙世人,他只是揭穿她的謊言而已。周書柏開始動搖了。
安卉婷打聽過了,周書柏的兒子就快要出國留學,可是學費還沒有湊齊,現在非常需要一筆錢,所以,她才會選擇周書柏來爆這個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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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加把勁,道:“聽說您的兒子申請到了國外的名校,就要出國留學了,真是為您争氣!”安卉婷笑着将一疊厚厚的現金放到周書柏面前,“這是我給貴公子的一點心意,希望周先生不要嫌棄。”
是啊,他也應該為自己的孩子考慮,周書柏想。雖然他的工資也不算低,但是在這座城市裏,又要還房貸,生活消費又高,實在是負擔不起孩子的出國留學的巨額費用了。而且,他就是因為學歷不高,才在醫生這條路上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天花板,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為家裏缺錢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最後也像他一樣。
只是揭穿一個蒙騙世人的女人,應該不會怎麽樣吧?
周書柏伸出手,猶豫着拿起了那一疊錢,道:“那好吧……”
……
昨天夜裏,在那通電話被挂掉之後,蘇越就再也打不通了,不管蘇越打了多少次,裏面都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的冰冷女音。
蘇越握着手機枯坐了一夜,他心裏很亂,江錦郁到底為什麽會說出那句“乖,別怕。”?那句話,除了聲音不同之外,簡直和姐姐一模一樣!
聽見那句話的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姐姐還活着,就在電話那頭和他說話。
可是姐姐明明已經沉眠于墓碑之下,再也不能回來了啊。
那麽江錦郁是誰?和姐姐有什麽關系?無論如何蘇越也想不通。
但因為晚上那通電話,那些在雷雨裏一直揮之不去的可怖景象也終于不再纏繞着他。當他覺得恐懼的時候,他的耳邊總是不由自主地響起那句“乖,別怕。”,他甚至像瘾君子一樣,一遍一遍地去想、去回味。
天亮了,但雨還沒有停,空寂的大宅裏有一種幽幽的涼意,穿過走廊的風與濕氣沒有來由。
就像是多年前,那個在樓上聽見姐姐回家的聲音,鞋也來不及穿就赤着腳飛快地跑下樓來的那個少年一樣。蘇越穿着睡袍,赤着腳失魂落魄地走下樓去,但樓下卻再也沒有了他所等待的人。
窗外響着嘈雜的雨聲,蘇越站在樓梯中央,擡頭仰望着那幅巨幅油畫,古老的藍色調畫面上,女子依舊表情冷漠,了無生氣。
蘇越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裙擺,低聲喃喃:“姐姐……如果你還活着,阿越會心甘情願地仰望你。”
“就算我的愛情變成卑微的塵埃,就算永遠匍匐在你的腳下,我也願意。”他将臉貼在她的裙擺上,思念與悲傷溢滿了他的眼睛,“只要你……只要你還活着……阿越只想要你活着……”
……
蘇越剛剛到辦公室,程行遠就拿着一份資料敲門進來了,看見蘇越的樣子,他立刻就發現自己的老板今天很不對勁。
在蘇小姐死後,蘇先生經常失眠他是知道的,但今天蘇先生的黑眼圈也太明顯了,就像是一整夜沒睡一樣。而且,蘇先生從不遲到,然而今天竟然破天荒地遲到了一個小時,也不知是因為什麽。
不過程行遠還是沒忘了正事,他把那份資料放到蘇越面前,道:“蘇先生,昨天您吩咐我的事我已經查到了,江錦郁小姐是h市的三中畢業的,但是,當時那個慈善項目,雖然資助了h市的好幾所中學,卻并沒有資助過三中。這裏還有一些江小姐具體的生平資料。”
蘇越目光一凝,果然是這樣!
如此看來,江錦郁并沒有任何與姐姐有所交集的理由,她根本就不可能認識姐姐!
然而,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卻莫名地産生了這麽大的聯系。這是因為什麽?
除了江錦郁給他的與姐姐如此相似的感覺,江錦郁還和姐姐有什麽相同點嗎?
還有,江錦郁的性情大變,還有與姐姐産生的聯系,似乎都發生在她的自殺事件之後?
等等?自殺事件?沒錯,就是自殺事件!
那個自殺事件,與姐姐的離世,發生在同一天晚上!
雖然新聞說江錦郁的自殺只是一個誤會,她僅僅是暈倒了,但誰又知道,她在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自殺了呢?
如果她真的自殺了……那麽……
蘇越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一個瘋狂的想法浮上蘇越心頭。
如果是真的……如果這是真的!那麽,姐姐是不是還活着?!姐姐她,是不是就活在這個叫做江錦郁的女明星身上?!
就像一個快要溺死的人,在絕望中終于抓到一塊浮木。蘇越在失去姐姐的絕望中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現在需要馬上去證實這個想法!
蘇越猛地站起來,語速極快地問:“陳助理,江錦郁是在哪家醫院住的院,知道嗎?”
程行遠點頭道:“知道。”這兩天自家老板一直在讓他查江錦郁,現在,江錦郁的事他簡直比她家粉絲還要清楚。
蘇越穿上外套,往外走去,道:“好!我們馬上去醫院!”
程行遠有點不明所以,不得不說,在除了蘇小姐之外的事上,自家老板還是靠譜得不能再靠譜的,這會兒讓他發瘋的人怎麽又多了一個江錦郁?蘇小姐就算了,江錦郁是怎麽回事,她明明與蘇先生毫無交集啊?
難道是一見鐘情?但這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不過,這位江錦郁小姐如果能轉移蘇先生的一些注意力也是好的。
蘇小姐死亡給蘇先生帶來的巨大痛苦,他也看在眼裏,如果蘇先生能愛上別的什麽人,也總比永遠活在過去的痛苦裏走不出去,日日自我折磨好得多。
程行遠若有所思地追上了蘇越疾步而行的背影。
……
大雨還沒有停。
程行遠開着車疾馳在往醫院的路上,蘇越卻還在催促着快點,再快點。
窗外的雨聲襯得車內更加的安靜,程行遠甚至聽得見蘇越急促的呼吸聲。
程行遠不知道蘇越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只能試探着道:“蘇先生,您先別着急,安全最重要。您現在急着去醫院,是有什麽事嗎?”
程行遠無法理解蘇越急切的心情,現在他整個人似乎都被這個瘋狂的想法填滿了,他只是咬着唇,盯着車前的GPS,一寸一寸地數着到醫院的距離,覺得每分每秒都是那麽的漫長,每分每秒的等待都是在煎熬。
但蘇越滿心想着這件事,根本沒有心思回答程行遠的問題,他反而問道:“江錦郁住院那天是住的哪一間病房,主治醫師是誰?”
“啊?這個還沒有查過,目前透露出來的消息,只有江錦郁小姐在那家醫院住過而已。”
蘇越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心情去責備程行遠什麽。他自己想了想,但卻并沒有這家醫院的人脈關系,不過有家做醫療器械的公司卻一直和蘇氏有合作,這家公司好像是S市大部分私立醫院的供應商吧?
于是蘇越很快就通過這家公司的老總拿到了醫院負責人的聯系方式。
蘇越撥通了電話:“楊總,您好。”
“喲,蘇先生!您好您好!趙總說您有事找我?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真是榮幸之至。”
蘇越長話短說:“我想問問,前幾天在您家醫院住院的江錦郁小姐,當時是哪位主治醫師主治的?我有急事想見一見那位醫生。麻煩您了。”
“蘇先生客氣了,這都是小事,我這就打電話給醫院問問,讓他們安排一下。蘇先生大概什麽時候到?”
“馬上。”
“這麽急?那我馬上安排!”
一路疾馳終于到達醫院,這是一家昂貴的私立醫院,在這個一號難求看病難的時代,人也不是很多,顯得非常安靜。
蘇越和程行遠走進大廳的時候,醫院的領導已經在那裏等着了,他把蘇越請進貴賓室,那位謝主任也已經坐在了貴賓室裏。
蘇越對程行遠說:“程助理你先出去吧,我想和謝主任單獨談談。”
“是,蘇先生。”
醫院的領導也識趣地将門帶上,把空間留給蘇越。
……
與此同時,安卉婷安排好的記者也混進了醫院。
這家醫院管理非常嚴格,江錦郁自殺被爆出的那天早上,一群記者湧來,也被攔在了醫院門口,沒能進去。
所以這個記者把相機裝在了包裏,假裝病人混了進去,根據安卉婷透露的消息,記者找到了她所說的那個位置。他把相機拿出來,開始采訪。
他随機地攔住了一個護士,道:“護士小姐您好,我是風樂傳媒的記者,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
“您好。”那護士不知道這記者想幹什麽,有些疑惑,但還是道,“您問吧。”
那記者問道:“請問前幾天江錦郁小姐是在貴醫院住的院嗎?”
“是啊?”
“有傳言稱江小姐确實是因為自殺入院的,而并非她在新聞中說的那樣是嗎?”
護士有些警惕起來,前幾天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那天早上記者還把醫院門口堵了一個小時。但她也确實知道江錦郁的澄清其實是假的,她是真的自殺,可是按醫院規定,她是不可能把這事兒說出去的。
護士伸手擋了一下鏡頭,道:“對不起,醫院有規定,不能洩露病人隐私。我還要查房,先走了。”
緊接着記者又找了幾個醫生護士采訪,雖然有一兩個差點說漏嘴,但還是止住了,所以最後那記者幾乎都是同樣的毫無收獲。
不過,很快,他就看見了前面走來的安排好的周書柏。
……
“謝主任,您好。”兩人禮貌地握了手坐下來。
“蘇先生好。”謝主任道,“聽說蘇先生來,是想問有關江錦郁小姐的事?”
“是的。”蘇越點頭。
謝主任卻搖了搖頭,語氣非常堅定道:“對不起,我們不會洩露病人隐私,不管對方是誰。”謝主任看醫院領導對待這位蘇先生的這個架勢,還有他這一身氣質,就知道他的身份不普通。但他是醫生,他有他的醫德,不管是誰都一樣。
“不,我沒有惡意。”蘇越語氣誠懇地說,“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江小姐入院那一晚的具體狀況。”
“那也不行。”謝主任依舊堅持着自己的職業操守,他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不,不是,但江小姐對于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說到這裏,蘇越的目光也變得溫暖起來。
“那一晚錦郁畢竟是自殺,可是這麽早就出院了,我非常擔心她的身體。”蘇越并不确定江錦郁是否是真的自殺,他只是在詐謝主任,“所以我想知道一下她在醫院的具體情況,這麽早就出院,真的不要緊嗎?”
謝主任眉頭一皺,道:“那她自殺那天怎麽沒見你來,早幹嘛去了?”
果然。
江錦郁果然是自殺。
蘇越已經心潮澎湃,只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保持冷靜地繼續道:“是我不好,那段時間實在太忙,錯過了這麽重要的事,所以才想要補救。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她對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拜托您了。”
又是有錢人追女明星的把戲?還搞得如此興師動衆。
不過謝主任看蘇越的表情确實是非常真心的,而且蘇越也已經知道了江錦郁是自殺,不至于再洩露出什麽隐私吧?于是謝主任點點頭道:“好吧,告訴你也沒什麽。”
蘇越聞言立刻緊緊盯着謝主任,生怕錯過一個字。
謝主任回憶着細節,敘述道:“那天晚上,江錦郁小姐被送進醫院搶救的時候其實已經非常危險了,當時我在搶救中也一度非常緊張。當時,江錦郁小姐的心跳甚至還停止了一段時間,不過好在上天眷顧,在做完心髒複蘇之後,江小姐的心跳竟奇跡般地恢複了正常。”
“她其實服用了大量安眠藥,并不是她向媒體說得那樣輕松。在搶救過來之後,江小姐就陷入了昏迷,但她竟然就像只是在睡覺一樣,身體各項指标也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所以在第三天早上她就醒了,并且還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不過安眠藥這種東西,還是看個人體質,江錦郁小姐服用了如此大量的安眠藥,卻只像是睡了一覺……”
蘇越抓住其中關鍵的一點:“那麽錦郁心跳停止大概是什麽時候呢?”
“嗯……我想想,大概是淩晨一點多幾分鐘吧。進手術室前我還看了一眼表,之後很快江小姐的心跳就停止了一會兒……诶?”謝主任才反應過來,“你問這個幹什麽?”
蘇越卻已經無暇顧及謝主任了。
沒錯!淩晨一點零七分!姐姐咽氣就是在那個時候!
所以,其實真正的江錦郁,在她心跳停止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吧?而江錦郁這具身體裏,現在活着的是姐姐!
蘇越幾乎當場就要落下淚來,握着沙發扶手的手青筋突起,他整個人都在激動喜悅地顫抖。
太好了,姐姐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姐姐現在在哪裏?他想要馬上去見她!這些日子,他已經快瘋了!
謝主任看着蘇越十分怪異的表情,疑惑地問:“蘇先生?您怎麽了?”
聽見謝主任的聲音,蘇越才有些回過神來。剛才猜測到了姐姐還活着,他太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但這樣不行,他不能讓別人發現端倪,這對于他來說雖然是上天的垂憐,但對于他人,這件事也太恐怖,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被世人發現,會對姐姐非常不利。
蘇越漸漸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但語氣裏還是充滿了感慨,他道:“抱歉,謝主任,剛才是我失态了。我只是剛才聽您說了錦郁自殺入院的過程,太難過了,原來我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了她。”
“我真是太感謝上蒼,把她還給了我;也太感謝您,挽救回了她的生命。”
謝主任看着蘇越發紅的眼睛,和眼中的霧氣,聽着他充滿着深情的話語,也就沒多想,相信了蘇越的話。謝主任安慰道:“沒什麽,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您放心,江小姐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真是謝謝您,明天我就叫助理給您送錦旗。”蘇越道,“不過……能不能請您為錦郁保守自殺這個秘密,畢竟她是公衆人物,如果傳出去……”
“诶……”謝主任擺擺手,“我當然不可能洩露病人隐私這種沒有職業操守的事,況且醫院也有規定,您就放心吧。”
蘇越問:“那麽錦郁出院了,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事嗎?我非常擔心她的身體。”
“身體上還好吧,江小姐出院前身體各項指标都很正常。不過自殺這種事,都是思想上想不開啊,您回去一定要還好開導一下這姑娘,才二十歲,就這麽自殺死了,多可惜啊。”
“這個當然。”蘇越站起來,和謝主任握手,“不管是今天,還是錦郁的事,真是太謝謝您了。”
“哪裏哪裏。”
“我這就去找她,其實她還沒有接受我呢。”蘇越的臉上有些苦澀,“那麽,謝主任,我就先告辭啦。”
“好,我覺得江小姐會接受您的!”從剛才的交談中,謝主任也感受到了蘇越強烈的真心,“那就再見了。”
“再見。”
……
“大夫,您好,我是風樂傳媒的記者,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
“您好。”周書柏點頭道,“可以,不過請快一些,我那邊是有事。”
“好的,江錦郁小姐前幾天曾在貴醫院住院,那麽,她是因為壓力暈倒入院的嗎?”
周書柏對記者的問題似乎有些茫然不解,他像是說漏了嘴道:“啊?江錦郁小姐?江錦郁小姐不是服用了大量安眠藥自殺的嗎?那天晚上可是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呢。”
“天吶……”記者似乎被周書柏的話震驚了,“所以真相是江錦郁小姐真的是自殺?她的那些澄清都是在欺騙公衆嗎?”
周書柏皺着眉,道:“江錦郁小姐是否故意欺騙大衆我不知道,但是她确實自殺了啊,如此大量的安眠藥,已經根本不是在治療失眠了……”
聽着周書柏的話,記者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可是個可以上頭條的大新聞,安卉婷小姐說的果然沒錯!
……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蘇越帶着程行遠疾步向醫院外走去,他想見到姐姐,一秒鐘都不能等了!
看見前面在醫院走廊裏采訪的記者,蘇越眉頭一蹙:“醫院裏怎麽會有記者?”這家醫院裏還會有什麽新聞,不就是江錦郁自殺事件嗎?
于是蘇越停下腳步,站在走廊上盯着那記者看了一會兒。
他聽見那記者果然問出了關于江錦郁自殺的問題,但在問完一個護士被拒絕之後,他又看見記者直接走向了一個男醫生,兩個人就好像是約好的一樣。
聽着他們采訪的內容,蘇越的臉色越來越冷。
就在那記者以為大功告成,準備收工回去撰寫新聞稿的時候,一個高大的男人突然走過來,握住了他的鏡頭,那正是蘇越。
蘇越先是看向周書柏,周書柏被那樣冷冽的目光看得打了個冷戰,忽然感到心虛。
蘇越冷聲道:“現在醫護人員由于不負責任洩露患者隐私,構成犯罪的,可以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如果侵害患者名譽權、建康權,可依民法也可以提起實際和精神雙重索賠。所以,如果江錦郁的隐私被洩露出去,可以按诽謗罪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
周書柏被蘇越的氣勢吓得退了兩步,蘇越看着他,勾了勾薄唇,道:“就剛才那段采訪,要讓你賠錢,再坐兩年牢是件很簡單的事。”
周書柏是在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要讓他坐牢還要賠錢,那他的兒子怎麽辦?他趕緊道歉道:“先生,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不小心說漏了嘴,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蘇越轉過頭看向記者,語氣充滿了不容拒絕的意味:“删掉。”
記者努力把攝像機從蘇越手中扯回來,護在懷裏,道:“憑什麽?!你誰呀你?”
蘇越卻沒有時間再和這個記者争論什麽,他直接問:“你說你是風樂傳媒的?”
“是又怎麽樣?”
蘇越微微一挑眉,卻不再理會他,看向程行遠,道:“程助理,馬上聯系風樂的老板,請他給我個面子。如果還不能解決,就考慮直接收購。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絕對不能讓這個消息洩露出去,明白嗎?”蘇越加強了最後一句的語氣,“我絕對不能容忍任何人任何事傷害到江小姐。”
面對任性到不行的自家老板,程行遠有些發愣,但也不得不點頭道:“是。”
那記者被蘇越震得目瞪口呆,他好像得罪了什麽不得了的人?
吩咐好這件事,蘇越心裏其實已經急得不能再急了,他道:“我有急事,先走了。”
“诶?蘇先生?蘇先生!”看着蘇越飛快奔跑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程行遠有點懵,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家老板如此瘋狂急切的樣子。
不過眼前還有一件事要緊事要解決,程行遠想,如果對方不給面子,他是不是要立刻打電話回公司去讓公司開始做收購案?
……
大雨裏,這條路堵得水洩不通。
蘇越焦躁地一拍方向盤,這才三點,不是上下班車流高峰期啊?怎麽會堵車?
擋風玻璃上,雨水不停地落下來,雨刮有規律地一下一下地擺動着,卻讓蘇越的心情更加急迫焦躁。
難耐的等待中,蘇越也在不停地撥打着姐姐的電話,然而電話裏還是他今天聽了無數遍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姐姐啊,姐姐。你明明開着機,為什麽不接?是不想再看到阿越嗎?是阿越的愛讓你覺得為難嗎?
但阿越只是想見你啊。只是想見你而已。
看見前面幾個交警正在維持着交通秩序,蘇越按下車窗,問道:“警察先生,請問這條路還有多久能通?”
一個交警道:“昨天夜裏,大風把前面幾棵樹給刮倒啦,正好倒在路上,現在前面消防人員正在清理呢,估計沒一兩個小時搞不定。”
“好的,謝謝。”一兩個小時?那太漫長了,他一刻都不想等。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蘇越再打了一次電話,還是沒有人接,但他已經不想再等了,他看着GPS上離片場的距離其實也沒有多遠了,他思索了一會兒,咬咬唇,編輯了一條短信發了出去。
然後從後備箱拿出了一把傘,打開車門,跑進了大雨之中。
……
片場。
前幾天天氣預報大雨就預報了這場大雨,所以劇組今天的戲安排在了室內,還有好幾場江錦郁的戲。
然而江錦郁上午的時候整個人都心不在焉,完全失去了昨天試戲時的狀态。
劇組的人都以為她昨天是用了什麽有時效性的魔法,現在時效過去了,所以她又變回了原樣。
這讓昨天選擇了江錦郁而放棄了安卉婷的許導簡直是心力交瘁,上午拍戲的過程中,他一直在罵江錦郁,已經不想再罵了。許攸直接取消了今天她的戲份,把她的戲再次推後,只讓她在一旁看着其他的演員演。
所以下午江錦郁就一直坐在片場邊握着手機發呆。
她的手機開了靜音,卻一直不停地亮起顯示來電,也一直是同一個號碼,從淩晨到現在,已經有好幾十通了。
昨天晚上,她聽見蘇越那樣痛苦瘋狂的聲音,她的心就像是被絞成了一團,心疼得恨不得馬上就去抱着他安撫他,讓他不要害怕。
然而在昨晚對蘇越說出那句話之後,江錦郁的心緒就變得混亂,一直幹脆果決的她,甚至是在抱着暫時逃避的情緒,不想接起,因為她怕,怕自己聽見蘇越的聲音會心軟。
可是通過那通電話,江錦郁又意識到,她的死亡,到底給蘇越造成了多麽大的、多麽無法想象的傷害。
這似乎已經完全背離了她作為姐姐的初衷。
她明明還活着,卻讓蘇越一直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日日飽受折磨。
就算她想掐斷蘇越對她那不該有的感情,但是,她瞞着蘇越她還活着的消息,不見蘇越,這麽做真的對嗎?
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正在她掙紮猶豫的時候,捏在手裏的手機終于不再亮起了,她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失落。
但緊接着,她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姐姐,本來阿越已經準備好痛苦終生,但上天垂憐,讓我還沒有失去你。姐姐,你可以不用愛我,但是,你能不能讓阿越把失去你的痛苦減輕一點點呢?一點點就好。阿越只要知道你還活着,就很好了。”
看完這條短信,江錦郁捂着唇,眼淚不停地掉下來,阿越說這段話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是啊,她可以不用接受阿越的愛意,但是她也不該用自己的死亡,将蘇越折磨成這個樣子啊。
江錦郁終于顫抖着,将那個已經有幾十通的未接電話,那個熟悉至極的電話,回撥了回去。
電話幾乎在一瞬間就被接起:“姐姐,我知道,你就是姐姐,你沒有死對不對?”激動的話語間伴随這奔跑的喘息聲和嘈雜的雨聲。
聽着蘇越的聲音,聽着蘇越叫她姐姐,江錦郁熱淚盈眶,她哽咽道:“是我,阿越,是姐姐。”
“姐姐,我好開心,好開心……馬上,馬上我就可以見到姐姐了。”
“阿越,你在哪裏?”聽出蘇越話裏的意思,江錦郁抹着眼淚問。
蘇越語氣中充滿了一種孩子氣的開心:“我馬上就要到姐姐的片場了……”
蘇越話還沒說完,江錦郁就拿着手機,跑到許攸身邊對許攸說:“許導,我有急事,先出去一下。”
也沒等許攸同意,她就已經轉身往片場外跑去。
到這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認,她也是如此的想要見到他。
小徐拿着把傘在後面呼喚道:“诶?錦郁,你拿把傘啊!”
江錦郁卻已經什麽也不顧地跑進了瓢潑的大雨裏。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一波糖分正在來襲~
周三晚上雙更~∩_∩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