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傻的笑容,他傻呆呆地盯着池糖。
池糖真是受不了他那呆樣索性不理他,自顧舒服坐着,還讓身後的丫頭給她垂肩捏背,好不舒服。
她安靜閑适的靠着,臉上未施粉黛,頭發因為之前跳繩也只是簡單綁了個髻,沒有多餘首飾。發絲微微散亂,垂落下來的青絲汗死的貼在臉頰,看得謝玉指尖發癢,想要去将那抹發絲給她別在而後。
池糖雖然神色溫和,但卻透着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僅僅而有的只是待客的客套。面對這樣的池糖,謝玉突然心慌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對于她而言,只是一個客人,一個并不熟悉的客人。
這樣怎麽能行呢!
他得做點什麽。
做點什麽呢?誇誇她吧。
心念微轉,謝玉目光虔誠地開口:“娘子身上熏了什麽香,此香意蘊悠遠,袅袅動人,實乃平生僅見。”
他話音一落,春雨就目瞪口呆了,震驚地看着他。相比于春雪,春雨性格要更活潑,藏不去情緒。此時此刻,她真是宛如雷劈,頭頂滾滾濃雲,一道接一道地劈。
即便你是我心目中美好的玉郎,也控制不住吐槽:敢問謝郎君一聲,你長鼻子了麽,你那鼻子确定是鼻子麽,汗臭味都能說成香,那會不會把狗屎當成絕世美味啊!
謝玉對別人的情緒非常敏感,發現春雨表情不對,心登時一提,不可避免的全身戒備起來。她是誰,怎麽這樣看着自己,目光中似乎還暗藏敵意。
難道是不滿他誇贊搖光,哼,說得也對,這世上遇見美好之人,無論男女都會生出占有之心。
搖光這麽美麗可愛,眼睛明亮如星,嘴唇紅潤如櫻,一舉一動,無意中就會散發出驚人的魅力。美麗而不自知,才是最吸引人的。
她身邊服侍的人日夜跟在她身邊,怎麽可能不會被吸引。
想到這,謝玉深深地嫉妒了,他想日夜守在搖光身邊,霸占她的美。
52醜女無敵9
謝玉原本想着循序漸進,因為擔心驚擾佳人,想着放緩步驟,慢慢接近,讓她逐漸熟悉自己,日久生情之後再來提親。
可是春雨的反應讓他陡然生起一股危機感,搖光這樣美,這樣特別,肯定會有別人被她吸引,為她所着迷。
那些男人一定會跟他搶搖光的!
心裏豎起無數個警惕大旗的謝玉決定要先下手為強,先将搖光娶回家,然後再慢慢培養感情,不給其他人可乘之機。
謝玉的反應再一次讓池糖清楚地認識到真愛蠱的力量,尼瑪,這也太牛、逼了!
居然把一個清冷優雅的玉面郎君,變成色眯眯幼稚癡漢“狼”君!
反正只有一年時間,一年後清醒過來的謝玉如果知道自己曾經如此傻兮兮地心慕自己,做下這許多蠢事,肯定要羞惱地先殺她,然後再自殺。
既然如此,索性就再過分一點,将他玩壞。
想到這,池糖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她眯着眼睛,語氣不善,指揮謝玉:“聽說謝郎君煮茶一絕,連同泰寺的苦覺大師都滿口稱贊,不知道謝郎君可否給小女這個面子,讓小女有幸也嘗嘗謝郎君煮的茶。”
啊——
娘子,娘子,你到底在幹什麽,你怎麽能讓謝家玉郎煮茶呢?
春雨幾欲伸手去撓池糖,連素來冷靜謹慎的春雪都忍不住抓狂,恨不得将池糖嘴巴捂住,不讓她說這樣的話。
兩個丫頭的想法不約而同達成一致:好想撬開娘子腦子看看,是不是壞掉了,不然為何對玉郎這樣冷淡。
聽池糖要吃他煮的茶,謝玉雙目蹭地一亮,熠熠生輝,他表現的機會到了。
忙小狗似地連連點頭,眼中全是想要讨好主人的渴望。
煮茶工具很快拿來,這個時代還是茶餅,沒有泡茶,要慢慢煮,加鹽蔥、姜、桂什麽,十分粗放不羁。不過池糖嘗過,味道還不錯。
謝玉将袖子挽起,露出修長如玉的手臂,池糖目光掃了一眼,心道:這個男人連手臂手腕都生得如此精致,真是讓人嫉妒。
煮茶最重要的是掌握火候定湯,火太沸,則水老;火太緩,茶的味道又不夠,掌握火候定湯時機剛剛好,非常見功力。
謝玉煮茶一絕,掌握火候也是十分熟練,而且面對心上人,他忍不住幼稚地顯擺自己,動作流暢清雅。池糖哪怕是瞪大眼睛想挑刺都挑不出來,最後反倒沉迷于他優美的動作中。
看他煮茶真是一種享受。
謝玉人生得像一副畫似的,什麽也不做,靜靜站着,就讓人移不開目光,只覺賞心悅目。
索性,池糖也就歇了挑毛病找茬的心思,安安靜靜欣賞美男子。
納茶、候湯、刮沫……等一些列步驟後,茶湯煮好,謝玉開始分茶,其實分茶這裏有個意趣,同用一壺與衆人分享茶湯,取其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之意。
想到自己要和搖光喝同一個壺裏的茶湯,謝玉的心髒就咚咚咚亂跳,緊張得開始憋氣,半天不能呼吸。握着壺的右手也微微顫抖,舀茶的時候手腕一顫,瞬間就有滾燙的茶水滴在手背上,燙得他心髒一縮。
他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忍了燙,分完茶才不着痕跡地将手藏在背後,面上微有羞赧,不是因為燙,而是因為在心上人面前得表現不完美。
池糖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挑眉開口:“怎麽了,可是燙到?”
“不妨事,不妨事。”謝玉偷偷擡眸看了池糖一眼,然後迅速低頭,那一閃而過的眸光仿佛含着一抹豔陽,溫暖明亮。
他又心虛地将手往背後挪了挪,跟小孩子一樣,以為這樣就能掩飾一切。垂下頭時,微微下拉的眼角蔓延着委屈的紅暈,睫毛濃密卷翹,輕輕震顫,像是蝴蝶落在花兒上,輕輕煽動翅膀。
驀地叫人心頭一軟。
池糖本是想看笑話,幸災樂禍他被燙手,結果只掃了他一眼,心髒就不可避免地軟了一下。
這個男人生得這麽好看,還這樣會賣萌,真是叫人難以抗拒。
她無奈地嘆口氣,轉頭吩咐春雨:“去将燙傷膏拿來。”
春雨領命而去,不一會,就将燙傷膏拿來。
池糖捏着燙傷膏遞給謝玉,揚了揚下巴:“喏,塗上吧。”
謝玉還在死鴨子嘴硬:“沒事,不妨事。”
真墨跡!池糖目光一沉,冷了調子,聲線涼涼:“把手伸出來。”
池糖這句話暗含威勢,分明是命令的口氣。周圍服侍的下人心髒驚吓得幾乎昏厥。娘子怎麽能這樣呵斥謝郎君呢,即便對待普通客人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謝玉因為生得好,有才華,而名氣盛,上到帝王,下到丫鬟仆婦都知道他,記得幾件關于他的故事。
有一件最著名的事件就是拒親永樂公主,別看玉郎君生得溫潤如玉,說話斯斯文文,實則脾氣可大呢。哪怕是當今太後,也不能強壓着他逼他做不願意做的事。
後來永樂公主曾哭着問他為何拒親,她到底哪裏不好?
謝郎淡淡一句:殿下沒有不好,在下只是不喜有人強迫而已。
連太後公主都不敢命令謝玉,娘子怎麽能,怎麽敢……就在丫頭仆婦人即将集體昏厥時,謝玉居然沒有反抗,只是委屈地擡頭瞄池糖一眼,然後默默地伸出右手。
衆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好一會回神,一個個都開始揉眼睛,認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池糖拉過謝玉的手,打開燙傷膏,用指尖沾了一點,給謝玉塗藥。謝玉十分聽話,讓他伸手就伸手,讓他怎麽動就怎麽動,像是一只乖萌的忠犬。
塗完藥,池糖拿帕子擦了擦指尖,然後将燙傷膏扔給謝玉,依舊是命令的口氣:“拿回去,記得塗藥,一天兩次。”
“嗯。”謝玉乖乖點頭,別提有多聽話了。
這時茶碗裏的茶湯已經溫涼,溫度剛好入口,池糖嘗了一口,味道真不錯。她滿意地放下茶碗,問起謝玉此番來意。
差點忘了!謝玉忙把帖子的事情說了一遍,再次鄭重要請池糖。
池糖歪在迎枕上,右手撐着臉頰,腳尖還無聊地踢了踢,她支着腦袋歪頭盯着謝玉看了好半晌,将他的臉蛋從潔白如玉一直盯到紅透才輕啓朱唇:“既然謝郎君誠心相邀,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到時叨擾府上,還請謝郎君不要嫌棄。”
“不會,不會,不會。”謝玉連連擺手,一口氣說了三個不會,他怎麽會嫌棄她呢,想念還來不及。
池糖覺得自己身上快臭了,不想再跟謝玉磨叽,不客氣地下逐客令:“天色不早,謝郎君該走了。”
天還亮得很呢!
謝玉不想走,但是又不想惹池糖厭煩,只能慢悠悠起身,走到門口,還要回下頭,叮囑:“王娘子一定要來啊。”
“知道了。”池糖不耐煩地揮揮手,跟打發小狗似的。
總算是将謝玉攆走,池糖趕緊回淨室沐浴,汗濕的裏衣貼在身上,濕黏黏,冷飕飕,難受至極。
到淨房,泡在滿是花瓣和疏松筋骨藥粉的木桶中,池糖滿足地舒了口氣。嘻嘻嘻,她最喜歡做這種富家小姐的任務了,享受地主生活,一個字爽!
想當年她家也算是小富了,也有幫傭,但是洗澡放水這種事還是得自己來,好麻煩得說。
泡着澡,還有精通經絡按摩的侍女給她捏肩捶背,疏松因為跳繩劇烈運動的脊背酸痛。擦幹淨身體後,全身裹上香膏,再由侍女一點點慢慢推揉,讓肌膚吸收香膏。
說起來這具身體雖然又黑又胖,但是肌膚卻極細嫩溫潤,觸手滑膩,仿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看不見一絲毛孔。
保養得不錯!池糖伸手捏了捏自己滑膩的臉蛋,起身換上舒服的家居服,讓春雨将謝家的帖子拿過來,執筆寫回帖。
春雨跪坐在書案旁給她研磨,驚豔地看着池糖一筆簪花小楷,字體如碎玉壺之冰,爛瑤臺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好看難言。
她實誠地贊美一句:“娘子的字跡又精進了。”
當然喽,池糖心道,怎麽說她也是在古代混過的人。雖說年幼便上山練武,但是文化課卻從沒荒廢,尤其是這一筆字,最得她心意。
回完帖子,她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不過晝寝有點不雅,不如出去看看花。她頭發還沒幹就披散着,腳蹬木屐,帶着一大群人去花園溜達。
剛走到花園門口,春雪就急匆匆而來,她低垂着頭,不過依然能看出神色急切。
這是怎麽了?又出什麽事了麽?
池糖目光落在春雪臉上,開口詢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回娘子,奴婢辦事不利,還請娘子責罰。”春雪突然跪倒在地,一開口就是請罰。
這話聽得池糖更莫名其妙了,“你先說說出了什麽事?我再責罰。”
春雪臉色難看:“奴婢剛剛接到鄭根從莊上傳來的信,說是春晴昨夜裏跑了。”
“跑了?”春雨比池糖更驚訝,一個勁地追問:“怎麽跑的,不是有人看着麽?”大晚上的,離了莊子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春晴一個女子往哪裏跑。而且莊子上那麽多人,難道還抓不住一個小女子麽。
這話怎麽聽都是春雪失職,娘子讓她安排人看好春晴,如今出這麽大纰漏,難怪她惶急請罪。
聽見春雨問怎麽跑的,春雪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咬牙切齒:“春晴那小賤人昨夜裏放火燒了莊子。”
秋季天幹物燥,又正是秋收的時候,小麥一剁剁摞着。昨天夜裏正好有風,就給了春晴可乘之機,點燃幾個草垛,趁着大家救火的亂子逃了出去。
“她倒是學精明了。”池糖冷笑,“這次的責罰先留着,讓你将功補過,等人找到之後,再行處置。”
“謝娘子,謝娘子。”春雪連連叩頭,而後又說出一點線索:
“昨夜裏,鄭根曾帶人出去追,馬是往北邊去的,追到半途鄭根等人在一處山窪找到跌落的馬匹,發現馬腿骨有人為刀傷。鄭根意識到不對,又往相反方向追,終于在去往京城的方向發現春晴的足跡。不過那時已近天亮,根本追不上了。”
聞言,春雨一下子捂住嘴巴,說:“她膽子也太大了,一個逃奴居然還敢往京城跑。”
侍女們對春晴的膽大議論紛紛,只有池糖一人蹙眉沉思,面色不愉,她總覺得哪裏不對。春晴不該有這樣的謀略心計啊,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一環扣一環,端得是心思缜密,而且她居然還有膽子往京城跑?
不對,不對,太不對勁了,這實在太不像是春晴的性格。
53醜女無敵10
謝家螃蟹宴當日,池糖沒有特別打扮,反正她無論如何都是醜人多作怪,讨不得好。倒不如摒棄外人眼光,随心所欲,挑選一件自己喜愛的衣裙,自娛自樂反倒自在。
因此,她穿了件鵝黃襦裙,肩上披着粉色披帛,嫩生生飄飄欲仙。臉上沒有化妝,只描了眉,點了口脂,不失禮而已。
坐着馬車一路行到謝家,謝家高門大戶,人口衆多,宅子比人口簡單的王家要大得多,足足占了一整條巷子。
池糖一下馬車,立刻就有知客的女侍恭敬迎上來,面容滿面,觀之可親。
“王娘子到了,您到得真早,夫人在內院,剛剛還念叨着您,您轉眼就到了。”知客女侍引着池糖一路到內院。
時候還早,內院裏客人不多,都是和謝夫人相熟的夫人,早早過來,省得到時人多添亂。
知客女侍引池糖進屋時,謝母微微一愣,而後很快露出笑容,溫和又不失親近地招呼池糖近前:“快來,快來,這是搖光吧,好久不見,搖光都已經是大姑娘了,瞧瞧生得珠圓玉潤,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珠圓玉潤?池糖眨眨眼,也真難得她想出這句成語,估計是真沒什麽能誇出口的了。
池糖走到謝母跟前,謝母面上笑吟吟,私下裏卻仔仔細細将她打量個通透。然後越打量越是心塞,這孩子怎麽醜成這樣,她真是将就不下去啊。
謝母心裏對池糖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意,只是顧忌着謝玉不敢表現出來,但這心裏還是過不去這個坎,一看見池糖,就傷得眼珠子疼。
所以等人到齊了之後,寒暄一番,就讓人領着這些個小娘子出去玩,別在她跟前礙眼。
一群年紀相仿的小娘子由謝家娘子領着去園子賞桂,謝娘子謝悠是謝玉的妹妹,年紀最長,是謝家大娘子。
謝悠不動聲色地看看了人群中的池糖又瞧了眼曹佳,心頭有些慌,這兩個人在一塊,可千萬別鬧出什麽事。想着她給二娘子謝念使了個眼色,讓她帶人去游湖,游湖和賞桂在兩個地方,可以将兩人分開。
謝念會意,笑吟吟地走到池糖身邊,拉住池糖的手,說:“搖光姐姐,這裏太悶了,我們去劃船摘蓮蓬。”
都拉住她的手了,池糖只好卻之不恭。
她笑着點點頭,“好啊,我正想嘗嘗新鮮的蓮子呢。”
她話音剛落,一旁就傳來一聲應和的輕哼,曹佳嘴角噙着冷笑,将手中的花瓣扯碎,斜睨池糖:“難怪生得這麽胖,就知道吃。”
此言一出,氣氛立時一窒,連池糖也呆了半晌,曹佳心思深沉,心思不外露,行事喜歡背後搞小動作,面上永遠都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她在衆貴女中名聲極好,見過她的人沒有不誇的,都說她端莊溫和,心善柔順。
還從沒有這樣挑過事,就差指着池糖的鼻子罵人了。
池糖轉轉眸,瞧着曹佳一眼,曹佳目光仿佛破碎的冰,棱角尖銳,寒氣逼人。
這不該是一個剛被退親了的女孩子的眼神,她應該是傷心失望以及難堪的,面子上難堪,內心煎熬。然而眼前的曹佳,眼中只有鋒銳的恨,只針對她一個人的恨。
池糖內心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以至于都忽略了曹佳的挑釁,愣在一旁沉思。這副不聲不語的模樣被衆人誤會了,謝念心裏軟了一下,有點不齒曹佳的挑釁,這個女人真是不要臉,都被退親了還這麽嚣張。她們曹佳既然收了謝家那麽多好處,就不要再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憤恨嘴臉好不好。
謝念沒搭理曹佳,又晃了晃池糖的胳膊,聲音帶着安撫:“搖光姐姐,走,我們去摘蓮蓬。”
說完就扯着池糖的胳膊向湖邊走去,她本意是想冷着曹佳,不想這人臉皮這麽厚,居然跟上來,還觍着臉:“謝二妹妹帶我一個,我也喜歡游湖。”
不要臉!謝念小臉當即一皺,不高興了。謝悠深知妹妹秉性,忙搶在謝念前頭開口:“既然阿佳想去游湖,那就去吧,不要一定要小心點。”說着她看向謝念,“阿念,照顧好兩位姐姐。”
“放心啦。”謝念嘟着嘴對謝悠擠擠眼睛,就帶着二人去湖邊。
看着幾人的背影,衆女內心都有些不平靜,她們也想去游湖,她們也想去看熱鬧,嗷嗷嗷!
登上畫舫,池糖就坐到一邊賞風景,謝念年紀小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跑前跑後地指揮船娘将畫舫往荷花群中開。而曹佳則是詭異地站在船邊,吩咐侍女摘了一個蓮蓬過來,然後拿着蓮蓬走到池糖身邊。
她伸着手,将蓮蓬伸到池糖面前,很靠近,幾乎要貼着她的臉:“你覺不覺得蓮蓬很惡心,密密麻麻,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還好。”池糖輕描淡寫地掃了蓮蓬一眼,她沒有密集恐懼症,沒什麽感覺。
“哦。”曹佳索然無味地收回蓮蓬,随手扔給下人,語氣詭異,“說得也對,你怎麽會覺得惡心呢,你自己做過比這惡心一萬倍的事。”
聞言,池糖微微蹙了下眉頭,而後擡眸看她:“你從哪學了這陰陽怪氣,有話就直說。”
曹佳目光一轉,掃向周圍的下人,沉了語氣:“你們先下去,我有話對王娘子說。”
春雨等看向池糖,得到池糖肯定的答複,才帶人下去。
人都走了,曹佳坐到池糖身邊,語氣輕忽:“你知道巫蠱麽?”
池糖心瞬間一沉,猛地轉頭,目光如劍直直看向曹佳。
瞧見池糖這副表情,曹佳心頭越發肯定,同時也愈發地恨:“看來王娘子是知道喽,那你知道真愛蠱麽,聽說很神奇呢?”
“你想說什麽?”池糖墨眸沉沉。
曹佳目光憤恨:“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子對我,搶走謝玉你很得意麽,我告訴你,別妄想了,真愛蠱只有一年的期限,一年之後,我看你怎麽死!”
池糖對曹佳的憤怒和質問熟視無睹,只淡淡提起一件事:“半年前,我府中下人突然傳出我傾慕謝玉一事,之後有人想要毀我名節,将我推入湖中,又指使家丁相救,這些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劃?”
曹佳臉色一白,矢口否認:“無憑無據的事你最好不要亂說,何況,你不是還好好的麽,又沒真的被毀掉名節。”
“說得也對。”池糖點點頭,學着曹佳的語氣,“你也不是也好好的,又不是嫁不出去,何況謝家又賠了你們曹家不少好處。”
說完,她起身向謝念走去,不再理會曹佳。
54醜女無敵11
真愛蠱沒什麽破解方法,除非毀了那塊龜裂的羊脂白玉,不過池糖身邊都是人,曹佳又不知道真愛蠱的媒介為何物,即便她知道謝玉中了蠱術,也束手無策。
一年時間足夠池糖做很多事了。
她沒興趣在曹佳這裏浪費時間,随着謝念到船邊,采摘蓮蓬。謝念将一只大荷葉遞給她,兩個人撐着當作雨傘,在荷花塘中說笑玩鬧,好不快樂。
曹佳安靜地站在船中心,眉眼閃動,直直看向池糖,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大長公主的賞花宴,謝母的螃蟹宴,都是大周鼎鼎有名的相親宴。不過螃蟹宴和賞花宴不同,賞花宴是夫人為自家兒女相看。而螃蟹宴則是給少男少女們親近了解的機會。
不拘泥于男女大防,可以坐在一塊談天說笑,若是中意哪個,可以直接送花做信物。
在畫舫上玩鬧了一會就是展示才藝的時刻,在場的男男女女都要展示才藝,琴棋書畫,刺繡賦詩,舞劍清談。每年的螃蟹宴,都會湧現幾個佼佼者,在大周上層揚名傳頌。
原主很少參加這樣的宴會,一是她已經定親,二就是她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曾經有一次鼓足勇氣拿出繡了很久的荷包,不想卻被衆人嘲笑針腳粗陋,難看不雅。
這樣場合若是傳出一個女子不賢惠雅致,壞名聲要在身上背一輩子的。
因而出過幾次醜,原主就不愛出門了,宅在家中,越來越宅,性子越來越內向。
幾人和謝悠等人彙合,衆女目光不着痕跡地在池糖和曹佳身上飄了兩下,見二人面色如常,沒有鬧翻的跡象,一時間面色失望,很是覺得沒趣。
展示才藝的地點在桂花林,香氣氤氲,落英缤紛,氣氛很美很有意境。
謝悠帶着一群少女過去的時候,少男們早已經候了不知道多久,看見池糖,謝玉一雙墨玉眼蹭地一亮,第一時間沖上來,像是一只搖晃着尾巴的小狗,萌噠噠地等待着主人垂憐。
衆人只知道謝玉愛慕王娘子,但卻沒有親眼看見過,如今親眼所見謝玉這副狗腿模樣,心髒都有些承受不住。
曹佳更是紅了眼睛,心如刀割。整個人仿佛置身油鍋,她不覺得難堪,不在乎面子,更不怕被人說退了親還這般不自重,繼續往謝玉身上貼,她只在乎他眼中有沒有她。
她喜歡了謝玉這麽久,他們自幼定親,對于嫁給謝玉一事,曹佳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從小到大,她一直為做好謝玉的妻子而努力,他那樣好,作為他的未婚妻怎麽能給他丢面子呢。
所以她努力,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好,讓自己能匹配他。
謝玉為人清冷,作為未婚夫妻,謝曹兩家又是世交,從小到大,二人有很多見面的機會。可是每一次,他都謹守君子之禮,別說和她有親密動作了,就是說話時都距離很遠。而且每次說不了幾句就借故離開。
每每這時,曹佳心裏都是失望懊惱的,不過,那個時候,她認為是謝玉性格冷清的原因,而且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他這樣拘謹有禮不過是因着心中尊重她。
可是現在,看見謝玉雙目灼灼地望着王搖光,說話的時候目光都舍不得離開一瞬,有了這樣鮮明的對比,曹佳才意識到以往謝玉所為的含義。
他根本就不喜歡她,因為不喜歡,所以疏遠冷漠。
“兄長。”謝悠上前一步擋在謝玉前面,不讓他靠近池糖。她眨巴着眼睛連連給謝玉使眼色,急得額頭都沁出汗水:好丢人啊好丢人,大哥你起碼也是出名的溫潤郎君,怎麽能這般急色,沒看周圍人都在看你麽。
矜持啊矜持,一定要矜持啊。
“你們到得真快。”謝悠努力把話題往別處引,“先領着大家入座吧,今天的螃蟹特別肥美,咱們一邊吃,一邊賞花看景。”
謝玉心不在焉地點頭,其間目光一直落在池糖身上,她瘦了,臉上也不見笑容,謝玉心頭一疼,恨不得将池糖抱在懷裏好好憐惜一番,喂她吃好吃的,不許人欺負她。
55醜女無敵12
謝玉旁若無人地注視着池糖,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人,少女氣質清新,身材略顯豐腴,但卻不是膩人的肥肉,而是健康透着紅暈的美感。隐約可見有力的四肢,脖頸到肩膀的線條流暢利落,全無其他女子的纖弱嬌氣,是健壯而活潑的,全身充滿活力。
尤其是她斜睨着瞪人的時候,神色睥睨,從骨子裏透出嘲諷,只一個挑眉,一個眼神,就将對方徹徹底底擊毀。
謝玉不知道有多愛看她這副神氣自信的小模樣。
謝悠夾在池糖和謝玉面前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大哥,拜托你收斂一點好不好,眼珠子都快貼到搖光姐姐身上了,大家都在看着你呢,能不能注意一點風度。
衆人落座,侍女相繼捧着食物送到各人食案,是螃蟹。既然是螃蟹宴,食物都是以螃蟹為主料,烹調成各式各樣的食物。
像是謝家這種積年世族,家中都有獨特的烹調秘方,既然螃蟹宴能在大周上層聞名,肯定是有它的獨到之處,池糖嘗了一個蟹黃包,嗯,味道确實好,王家的蟹黃包就比不上。
難得遇到喜歡的食物,味蕾得到滿足,池糖一連吃了三只蟹黃包才停筷子。
放下筷子,正想喝點黃酒暖暖胃,就有侍女又給她端上來一盤蟹黃包。
嗯,不是每人就一盤麽?她疑惑地擡頭,就見謝玉沖着她咧着大白牙傻笑,而他的食案上就少了一盤蟹黃包。
池糖無語地轉轉頭,這人還能讨好得更明顯一點麽,行事能不能注意一些,沒看到旁邊衆人已經捂嘴偷笑,交頭接耳了麽。
他不在乎成為衆人的焦點,她還在乎呢,她可不想被人當猴戲看。
哼,把腦轉過去,不許看了!
池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被瞪了!謝玉原本喜滋滋地看着池糖,讨好地吩咐侍女将自己那份蟹黃包送過去,沒想到結果卻是惹得佳人不開心。他是哪裏做得不好麽,難道是蟹黃包涼了,搖光不喜歡,他可以吩咐人再去準備的,搖光不要不開心好不好。
他就像一個急欲讨好主人卻全無頭緒的小狗,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委屈着,他默默低垂着頭,不敢再看池糖,只偶爾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瞄一眼,然後偷偷在心裏回味喜悅。
嘻嘻,她剛剛吃了他送去的蟹黃包呢,她吃了!
曹佳真是看不下去了,她別過頭,扯了扯嘴巴,笑容自嘲。明明知道是蠱術的作用,為什麽她的心還是這麽疼。都是假的,是假的,她幾番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不要看不要聽不要想。然而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全身的五感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飄。
看他的一舉一動,看他為王搖光魂牽夢萦,為她小小一個薄嗔而黯然神傷不知所措。
如果……如果……哪怕他對她能有對王搖光的一半,她就心滿意足了。
深吸了一口氣,曹佳開口:“有蟹有酒,怎麽能沒有詩,我知道這裏有很多大才子,才高八鬥,小女子拍馬不及,不過還是想先獻個醜,賦詩一首,抛磚引玉。”
有人活躍氣氛,大家都很給面子。
池糖一邊喝着酒,一邊擡頭看向曹佳,今天的曹佳打扮得很有氣質,幹練精致,妝容是很清新的裸妝,全身上下看似普通沒特色,而實際上卻是精致到每一個細節,連披帛的四角都綴了亮亮的珠子,在不經意間釋放亮色,抓人眼球。
曹佳站起身,偏着頭,微微沉思,凝眉的動作看起來漂亮又帶着點萌。這樣安靜的空間中,大家默默望着她,非但不覺得時間難熬,反而會提着心為她擔憂,有種心神被牽引的感覺,心緒随她起伏。
她沉思的時間掌握德剛剛好,正好将衆人的心提在半空中,在期待和忐忑最大限的時候。
曹佳妙目一轉,視線在謝玉的臉上輕輕劃過,一觸而逝,像是纏綿引誘,又幹脆決絕,總之令人心癢難耐。
她沉聲道:“八爪橫行四野驚,雙螯舞動威風淩,孰知腹內空無物,蘸取姜醋伴酒吟。”
話音剛落,就有人驚嘆道:“妙妙妙,此詩甚妙。”
贊嘆之聲斷不絕口:“曹娘子真是錦心繡腸,秀外慧中。“
曹佳對衆人的誇贊視若無睹,只偏着頭,笑吟吟地看向謝玉。作為他曾經的未婚妻,她對謝玉做過很多功課,知道他喜歡詩,欣賞有才華的女子。
在等待謝玉驚豔的過程中,曹佳還抽空瞥了池糖一眼,眼神挑釁。
池糖嗤笑,真不明白她有什麽好得意的,挑釁個大頭鬼,難道抄了鄭板橋一首詩就能說明自己才高八鬥了麽?
不過……池糖眼中閃過一抹驚疑,曹佳怎麽知道鄭板橋的詩,而且這首詩還頗為生僻,并不常見,即使春晴在曹佳身邊,也未必見得知道這首詩。若是将這一切只歸咎于巧合,又有點不合常理,鄭板橋這首詩可不單單是吟誦螃蟹,更多是諷刺。
曹佳于詩文上造詣不高,又念了這樣一首諷刺的詩,實在莫名其妙。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池糖有種失去掌控的無力感,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力量藏在暗處,在偷窺着她,不懷好意。
曹佳沒有等來謝玉的注目,他确實很欣賞這首詩,還沉吟了兩遍,但也只限于詩,對她這個寫詩的人提不起半點興趣。甚至更過分,他居然利用她的詩趁機跑到王搖光那個賤人身邊,跟她讨論。
曹佳臉上的矜傲保持不住了,只剩下無力和嫉恨。被嫉妒沖昏頭腦的女人是沒有理智的,何況曹佳心思再深,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而已,城府不夠,歷練也不足,根本克制不住自己。
她怒氣沖沖,幾乎是逼迫池糖:“王姐姐,令尊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