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哈？”宋橘額頭滲出一層虛汗，兩只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嗓子有些幹澀，“兩百萬的花瓶？那是什麽？還有什麽離家出走，我才沒有！”
高宇伸手捂住額頭，重重嘆了口氣，“你自己什麽脾氣心裏沒點數嗎？”
“一言不合轉身就跑，完全不給人解釋的時間，脾氣比天大，動作比閃電快……”
“我才沒有！”
“還說沒有，沒有耍脾氣的話，你跑什麽跑？我找了你整整兩天兩夜，總共加起來都沒睡夠三個小時，甚至還報了警，張貼了高額懸賞啓示。”
“哈？”
“你呢？離家出走，一走就是十三年，期間甚至連回家看一眼都沒有，一次也沒有！”
宋橘：“……”
自打确信主人抛棄自己以後，她好像的确沒有再回過那個傷心地看一眼。
但她不服氣，又兇又急地質問：“是你打電話說要出國的！”
高宇：“……”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确實打算出國留學，其中有個重要原因是要去美國參加脫敏治療。”
“啥治療？”
“脫敏治療，其實我對貓過敏，具體是對貓唾液腺中分泌的Feld4過敏，平時還好，只要身體抵抗力稍微差一點，症狀就會加重。”
宋橘的聲音漸漸變小，“怎麽突然想到要脫敏？美國辣麽遠的說……”
高宇一頓，聲音也低了起來，“不是你說的要嘴對嘴的那種喜歡嗎？我對你的唾液過敏，這要怎麽嘴對嘴……”
橘喵小臉一紅，梗着脖子還委屈上了，“治療就治療，那你為什麽不帶我去？還要将我送給別人！”
高宇嘆息，“我走得急是因為外公住院了，我爸打電話讓我盡快飛過去。給你辦出境手續根本來不及，再說你多嬌氣，走航空托運那罪你哪裏受得了。”
“我原計劃是将你放在朋友那兒寄養幾天，等那邊穩定後再回來接你。”
“你倒好，偷聽我打電話也不聽完，拿起半截就開跑，動作還飛快，我追都追不及，聽見花瓶摔倒的聲音，剛一轉身就只能看見你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把我急的，你長得可愛，我生怕你被貓販子捉走拿去賣了，或者被野貓野狗欺負什麽的……”
那個時候的高宇年紀也不大，穿着睡衣拖鞋，拿着手機繞着小區馬路一圈又一圈地找啊找，瘋了似的，見着個人就問人家有沒有看到一只耍脾氣的小橘貓。
一只貓若是全力沖刺起來，那真是勢如疾風快如閃電，眨眼就只剩下一道殘影，人眼壓根兒就不太可能看得清楚，所以高宇找了又找，什麽線索也沒有，一個目擊者也沒有。
等外公病情稍微穩定後他又從美國回來繼續親自尋找，還一直住在家裏等待着，他始終覺得自家小喵咪肯定不會那麽無情無義，離家出走就再也不回來。
結果，三個月過去，三年過去，十三年過去，橘貓始終杳無音信，像是徹底消失在世間一樣。
“你可真是無情，夠狠得下心，竟然真的再也不回家……”
宋橘雙手握拳用力辯解，“我回去了的，就在你坐車離開的時候趕回家了的！可是你看了我一眼，然後還是走掉了，根本沒有想要帶我一起走的意思！”
高宇斬釘截鐵反駁：“這不可能！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怎麽可能看到你會不帶你走！”
宋橘也很認真解釋，“真的！我沒有撒謊，你真的真的看到我了！”
高宇：“……”
他不再繼續跟宋橘争辯，而是閉上眼，調動當時的所有回憶，一幕一幕慢慢回放，然後身體一頓，睜開眼看了對面的宋橘一眼。
貓的顏值不用多說，那可是在動物界排前頭的，所以宋橘的五官長得特別精致漂亮，小小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因為努力解釋所以眼神特別清澈明亮，像是有小星星在裏邊閃耀。
高宇揉了揉眉心，突然問：“我記得自己臨走的時候，好像的确曾經看見過一個小女孩。”
“那就是我！”宋橘伸出手指用力指了指自己。
高宇：“……渾身髒兮兮的，頭上還挂着樹葉，臉上全是淤泥？”
“對，那就是我！”宋橘又指了指自己，“我抄近路趕回家的，中途還摔了好幾個大跟鬥。”
高宇：“……”
他簡直恨不得用力搖醒對面這個可惡的女人。
“我那會兒一直在尋找的是一只‘橘貓’！橘貓你懂嗎？不是小蘿莉，而是橘貓你懂嗎！”
“我當時有種預感，總覺得小橘會回來，所以臨走前還不死心不停地回頭看一路上還在到處找。我很失望，并沒有看到你的身影。”
“我怎麽可能知道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就是你——我又沒有開天眼，哪裏會猜得到兩天時間過去你就已經從貓變成了人！！！”
高宇簡直要被氣瘋，氣急敗壞到連脾氣都開始扭曲。
宋橘則是張大嘴巴，被指責到完全傻了眼。
高宇深吸一口氣，又問：“所以你當時為什麽不開口叫我的名字？”
宋橘撇撇嘴，語氣可憐兮兮的，“我以為你是真心不想要我了。”
高宇看着宋橘委屈的表情，沉默了三秒，然後完全沒有心疼，甚至特別冷酷、特別無情地突然嘲笑她：
“你是白癡嗎？”
宋橘一愣，“……哈？”
“你該不會以為我要去美國留學，所以打算将你送給別人，然後認定自己被我無情抛棄，所以恨我恨得牙癢癢，耿耿于懷到現在整整13年吧？”
“……”
全被說中了。
宋橘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眼眶酸澀，啞口無言，呼吸都哽在喉嚨裏，憋得十分難受。
高宇冷笑，“你平時腦子不是轉得挺快嘛，怎麽關鍵時刻智商就欠費停機了？”
憋了好半天，宋橘才從喉頭裏卡出幾個字，“我、讨厭、你！”
“呵，沒關系，”高宇毫不在意地突然笑了笑，說話特別毒舌，“反正被你喜歡也沒什麽好下場。”
宋橘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話反駁。
高宇側頭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用一種理所應當又滿不在心的語氣說：“既然現在誤會已經澄清了，你也沒有男朋友，我這些年光顧着找你也沒啥時間交女朋友……”
他甚至沒有看向宋橘的眼睛，只是自顧自地問：“所以，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宋橘懵逼，“哈？”
“還愛着我嗎？”高宇看似不在意，用特別無所謂的語氣追問。
宋橘板着臉，毫不猶豫回答：“那怎麽可能！愛沒有，恨倒是可以有一籮筐！”
高宇：“……”
他突然轉頭，看了炸毛的宋橘一眼，然後又快速扭頭再次看向窗外，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的自然語氣斬釘截鐵地對橘喵說：
“你肯定會重新愛上我的，嘴對嘴的那種愛。”
“這不可能——”宋橘不假思索再次反駁，“多虧了你當年的無情，我才會變成一只莫得感情只愛自己的喵咪！”
“我們長老說得對，我不能為了別人而變身，應該為了自己。”
“靠別人不如靠自己，因為只有我才會真正永遠不會抛棄我自己。”
“我不會再給自己找一個主人的，不是你，也不會是任何人——”
“我才不會愛、愛上你什麽的，才不會！”
恨小魚主人已經成為宋橘生活的一部分，她早已習慣有事沒事就将小魚主人拖出來鞭屍罵一頓，這個習慣一時半會兒改不了。
高宇不在意地揮揮手，無所謂地笑了笑，站起身走向前臺結賬，一副游刃有餘、勝券在握的樣子，看起來特別令人生氣。
宋橘紅着臉噌的一下跟着站起來，卻不小心被桌角磕到了比較隐私的部位，痛得她彎下腰，不得不重新偷偷坐下。
她的身體疼痛，腦子更是一團糟糕。
怎麽辦怎麽辦！難道真的是喵當年太蠢，誤會了主人嗎？
怎麽可能！喵明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抛棄的恐懼和憤怒啊啊啊！
這些年的恨真的可以用簡簡單單一句“誤會”就翻過篇去嗎？
喵真是睜眼瞎，為什麽一開始沒有認出來他就是小魚主人啊啊啊！！！
要是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喵一定會離他遠遠的，然後找個角落安安靜靜過自己認真恨他的小日子，之前十三年不就是這樣過來的麽？
啊，那是多麽單純平靜的十三年啊……
可是——
他找了喵十三年……
宋橘一想到這裏心尖尖都在隐隐作痛，她皺着眉頭、臉頰緋紅，心髒更是噗通噗通跳得非常厲害。
他為什麽要一直尋找喵呢？
只是為了兌現當年的承諾嗎？為了不失信于人嗎？
還是……
他也喜歡喵？曾經喜歡的話，那……現、現在也喜歡嗎？
那麽我也可以再次喜歡他嗎？
可以和他冰釋前嫌，共結連理，從此王子和公主一起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宋橘盯着結賬回來一臉公事公辦表情的頂頭上司，偷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怎麽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啊啊啊——
喵才不要再次喜歡上他！主動告白是沒有好下場的！！！
喵要制定一個完美的複仇計劃，讓他也嘗嘗被抛棄的滋味，等喵出了心中這口惡氣，就離開，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特別潇灑的那種！
具體要怎麽報仇呢？
哦，對了！喵幹脆就做全公司最完美的特助，贏得他的信任，為他排憂解難，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然後！
在最最關鍵的時候，殺他一個回馬槍，給他致命一擊，讓他也體會體會被背叛、被抛棄的滋味！
喵要讓他從此以後都活在陰影裏，給他足球場辣麽大的心理創傷，讓他每晚都做最大的噩夢！
否則難消喵這13年來積攢的惡氣！！！
宋橘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這種想法其實根本就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找一個、能繼續留在小魚主人身邊、光明正大的借口。
做好各種心理建設之後，宋橘挺直胸膛，腦子裏開始幻想108項整治總裁的邪惡計劃，臉上不由自主露出壞壞的笑容。
高宇結賬回來，看着小特助臉上的可愛笑容，微微一愣，然後面無表情地問她：
“笑得這麽谄媚，怎麽，終于想通了，打算親口承認你喜歡我？”
宋橘捶着胸口，差點捶出一口老血。
“做你的大頭夢，怎麽可能！”
心跳得這麽快是因為憤怒和生氣，才不是因為喜歡，才不是！
“好吧，随便你。”高宇看着小特助拼命反駁的樣子，眉梢挑了挑，然後特別欠抽地撇撇嘴，“走吧。”
宋橘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去哪兒？”
高宇理所當然道：“回公司繼續上班啊。”然後突然嘴角微翹，低聲引誘小喵咪，“怎麽，你要是不想上班，重新回來給我養也行。”
宋橘：“不要。”
高宇繼續誘惑，“可以像你小時候那樣，天天吃香煎多春魚，吃飽了就窩在軟墊子上刷劇，困了就曬太陽睡覺，睡醒後又可以随便選接下來打算吃什麽品種的小魚幹，我給你準備好幾十上百種不同款式的小魚幹，讓你每天都可以不重樣……”
喵了個去，聽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但宋橘是一只意志力特別強的喵，所以堅定拒絕，“不要！”
高宇攤攤手，“好吧，随你。”
宋橘松了口氣，敵人太奸詐，友軍差點沒抗住。
“高總，我們不是要回公司嗎？”
宋橘跟着高宇走了幾分鐘之後，突然發現路線好像不大對勁。
為什麽他們現在會在商場一家高檔表店裏啊啊啊啊？
“給你買只表。”高宇瞥了一眼小特助光禿禿的手腕，然後彎着腰在玻璃櫥窗裏認真挑選起來。
宋橘：“！？”
為什麽要突然給自己送禮物，他這是想要做什麽？想潛規則喵嗎？不闊以——
“我不要。”
喵是一只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喵！
高宇：“等會兒再給你買個包。”
宋橘：“我說了我不要！”
高宇：“你現在需要這些東西，包用來裝文件，手表看時間。”
“這是工作需要，你暫時不适合用奢侈品的名表名包，那樣太張揚，對你的形象不好，太次的品牌，又有損公司形象，所以在這裏買最合适。”
“你放心，既然是工作需要，自然會給你報銷，不用心疼錢。”
打小時候開始，就是只護食的財迷貓，想從它手裏分得一點小魚幹比登天還難。
宋橘：“……”
吓死喵了，還以為他要送禮物給喵，打算追求喵什麽的呢，原來是喵自作多情了，真是驚險。
高宇送禮很有一套，他送東西會照顧對方的心情，不僅不會讓人覺得是在收禮，反而會讓人覺得是在辦正事，所以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令人心服口服，沒有拒絕的理由。
見小特助松了口氣，高宇挑眉笑看她，故意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怎麽，自作多情以為我這是要給你送禮物呢？白感動一場了？”
宋橘：“……”
這個男人的性格怎麽變得這麽讨厭！你就笑吧，以後有的是你哭的時候。
高宇的眼光不錯，給小特助買的包和手表都很适合她，有種低調的美感。
他們快要走出商場的時候，忽然一個熊孩子沖了過來，差點撞在宋橘後腰上。
宋橘是誰，宇宙無敵柔軟的喵咪，那身體的柔韌性可不是開玩笑的，小蠻腰微微一扭，就輕松避開了熊孩子的攻擊。
熊孩子直接撲倒在地，冰淇淋粘在自己衣服上糊作一團，他見冰淇淋沒有了，竟然發脾氣揮舞着小拳頭要打人，還哭着鬧着要宋橘賠。
高宇一把捉住熊孩子的雙手，跟在後面的孩子奶奶不樂意了，臉色很不好，先發制人大聲指責道：
“孩子小不懂事，你們抓他的手做什麽，難道還想打小孩子不成？虎着臉想吓唬誰呢！”
宋橘很冷靜，“他差點撞到我，還想打我。”
結果孩子的家長不僅沒有道歉，竟然還嫌棄宋橘躲開了沒給她孫子撞，“孩子這麽小，打兩下怎麽了，又不會痛。”
高宇大步上前，一把就将熊孩子拎起來湊近孩子奶奶跟前，舉在半空中，直勾勾看着孩子的奶奶，冷笑着對她說：
“我們家小橘也比你小，是不是也可以打你兩下？你站好，不要躲。”
熊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孩子奶奶也變了臉色，生怕自家寶貝孫子真被眼前這高大的兇男人給摔地上。
此時，宋橘注意到，熊孩子摔掉的是一個很小的兒童冰淇淋，想必是家裏不讓吃太多又冷又甜膩的東西。
她便笑着哄熊孩子道：“小朋友別哭，姐姐給你再買一個冰淇淋好不好？”
然後她就在旁邊的店裏，買了一盒最便宜但超大號的五球冰淇淋給熊孩子。
孩子奶奶瞬間臉色又變了，“我孫子正在換牙，你想害死他啊？”
宋橘瞪了她一下，板着臉怼道：“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兩人離開的時候，留在他們身後的是躺地上撒潑打滾哭鬧不停的熊孩子，和不肯給孫子吃冰淇淋的奶奶……
到最後，那熊孩子發脾氣突然一頭撞在他奶奶的後腰上，直接将老人撞倒在地上趴着，半天爬不起來。
高宇微微側頭，垂眸看着乖巧跟在自己身邊的小特助，眼角彎了彎。
小橘不愛記仇，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要是沒有當場報，肯定是在憋大招，或者……
她潛意識裏壓根兒就不想報。
作者有話要說：
24h評論有紅包喲~愛你們，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