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細修)

海風吹拂,溫度宜人。如果不出太陽的話,今天絕對會是完美的一天,趙飄零這樣想着。

司南瞅了瞅頭頂這把巨大無比的黑傘,又瞄了瞄趙飄零,只有她臉上戴着的灰色墨鏡最是突出,因為太大了,幾乎擋了她整整半張臉。

“司南啊,你說我臉上要不要再圍個面紗?”趙飄零全身心關注防曬這件事。

司南眼皮子抖了抖,他以為太太聽到華總邀請她共進午餐會很高興來着。

沒想到,趙飄零卻撇了撇嘴,“這麽大太陽,還在戶外吃?不去。”

司南連忙給華總打電話,又往廚房、各個室內餐廳跑了幾趟,終于将地點敲定在最靠近裏邊的音樂餐廳。

全方位照不到陽光,完美!

“太太,還是不要了吧,容易捂出痱子。”趙飄零這身太引人注意了,所有人穿得都很清涼,只有她長衣長褲短靴子。

周圍人都一直看着他倆,趙飄零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似乎別人關注她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情。

“到了!”趙飄零連忙閃身到陰影處,摘下了墨鏡。

從外看裏面的音樂餐廳裝潢,非常具有現代感。據說這裏被評為米其林三星,品質和特色皆為一流。

司南将大黑傘收好,遞給了侍者。他做出請的姿勢,“太太,請跟我來”。

華肆行已經坐在席位上,身上換了另外一件七分袖改良唐裝,盤扣扣得完完整整,脖子上還挂着象牙牌的檀珠鏈子,看起來整個人清風霁月。

見趙飄零來了,他起身,将她的座位往後拉開。

只見趙飄零坐下後熟稔地将餐巾抽出,鋪在腿上。“謝謝,可以開始了”。

整個餐廳緩緩傳來小提琴悠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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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肆行早已點好了菜,趙飄零還看到了幾樣自己愛吃的菜,拿起刀叉吃了起來。

華肆行倒沒怎麽動叉,只是淺飲着高腳杯裏的羅曼尼康帝紅酒,一邊觀察着她。“身體恢複了嗎?”

“恢複了,”趙飄零嘴角挂着淺笑,她向華肆行舉起手裏的高腳杯,“Cheers?”

“Cheers。”

趙飄零細抿一口,眉頭微皺,“這是99年份的羅曼尼康帝?”

華肆行霎時擡起雙眼,“你知道?”

“包裝上有寫。” 她意指着桌上的紅酒瓶,那包裝上寫滿了法文,“不過這味道怎麽有點奇怪?”

這時餐廳經理正過來準備向華總打聲招呼,卻聽到這麽一句話。他一眼就看到趙飄零頂着個煙熏妝,心裏不免帶着一絲輕視。

他對這位刁蠻不講理的華太太早有所耳聞,“華太太,我們餐廳的酒絕不可能有問題,您可不能污蔑我們。”

趙飄零嘴角一勾,“經理,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故意挑你們刺二似的。不過這酒的确有問題。”

華肆行擰起眉頭,兩手交握在桌前,似是在看她又想玩什麽花樣。

餐廳經理微揚了下巴,“華太太,我們餐廳選用的酒類都是從各國本土空運過來,絕不可能作假。華總也來過不止一次……您可別把我們高檔餐廳誤當成街頭那些破破爛爛的小餐館。”

“呵。”趙飄零将高腳杯重重放在桌上。

這時小提琴聲的音調拉得尖銳而急促。

“我沒記錯的話,輪船上有一位厲害的品酒師。到底有沒有問題,将人喊來問問清楚就知道了。如果是我的錯,我給你們道歉,如何?”

餐廳經理挺直了腰板,“華太太,那這請人評測的費用?”話雖這麽說,他的眼睛卻看向了華肆行。

華肆行向座椅背靠了靠,“我們出。”

趙飄零有點兒意外,她一眼撞進華肆行那深沉的眼,嘴角微勾。

餐廳經理心想,華總可真倒黴,娶了這麽個太太,還得強撐着面子。“那既然如此,我這就去請。”

兩人之間只有小提琴聲在來回游蕩,突然有人按下琴鍵,鋼琴聲頓時洩了出來。

“如果待會兒證明是你錯了?”華肆行的聲音傳來。

趙飄零眼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口白牙,“那就道歉呗”。

縱使鋼琴聲如滑珠落地,小提琴聲卻更上一層,隐隐将其蓋了過去。

華肆行微皺着眉頭,似是不贊同她的行為。

餐廳經理很快回來,品酒師将酒瓶中的酒倒出來,淺嘗了一口。

餐廳經理笑容滿面,殷勤地問道,“怎麽樣,這酒是真酒吧?”

“确實是。”品酒師點點頭。

餐廳經理眼中是說不出的得意,“華太太,您也聽清楚了。我們餐廳也不需要您道歉,只是這以後還是希望您別再踏進這裏,我怕會影響其他顧客的用餐。”

趙飄零嘴角淺笑,她起身走到幾人跟前,“我從來沒說過這不是99年份的羅曼尼康帝。”

“那您說這酒有問題。”

趙飄零轉頭看向餐廳經理,眼中浮滿笑意,“這酒裏摻了水。”

“這絕不可能!華太太,您可別亂說。我們餐廳的酒水都是臨時開瓶的,怎麽可能摻水!”

趙飄零不慌不忙,“摻水會影響口感,若是常喝此類酒就一定嘗得出來。”

品酒師扶了扶眼鏡,“這酒的确摻了水,雖然不多,但是口感明顯不對。”

餐廳經理大驚,“這……這怎麽可能呢?!”

“沒想到號稱C城最一流的游輪餐廳也會有這種事。”周圍幾桌用餐的人開始議論紛紛,眼神裏露出不明的意味。

趙飄零坐回了原位,見華肆行在看她,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餐廳經理後背大汗淋漓,“幾位,其中肯定有誤會,還請你們等等,讓我先調查清楚。”

他怕極了這幾個人一踏出這裏就會将今天的事抖出去,那樣老板肯定會炒他的鱿魚,他就別想在游輪上混了。

趙飄零一副整暇以待的樣子,優雅而又慵懶。“那可搞快點兒啊,我還得回去給品酒師付錢呢。”

餐廳經理連連擦汗,“不、不用,華太太,這筆錢我們付。這頓午餐,也給您全免,實在抱歉。”

趙飄零嘴角微微勾起,手撐着下巴,“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餐廳經理背影匆匆離去。

華肆行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完全看不清她在想什麽。

突然他開口說道,“今晚上船會靠岸,司機在下面等你。你不用收拾東西,司南會給你帶回來。”

他語調如常,似乎在公布一件稀松如常的事情,然而他沒有和她商量,就自顧自地做了決定。

趙飄零頓了幾秒,笑得愈發燦爛,“晚上的舞會我應該還來得及參加吧?”

華肆行沉默了一會兒,“可以”。

“那就行。”

見趙飄零如此灑脫地答應,華肆行拿刀叉的時候拿空了一下,剛剛她怼餐廳經理可是寸步不讓。

這時小提琴聲和鋼琴聲此起彼伏,仿佛要争個高下。

餐廳經理效率也夠快,領着一個眼生的服務員到兩人跟前。“趕緊跟華太太、華總道歉。”

那服務員看着二十歲出頭,腦袋像是縮進鎖骨裏去,他連忙鞠躬,“華太太對不起,我開瓶的時候不小心灑了酒,餐廳有嚴格規定灑了的酒就不能端上桌。可是我賠償不起這酒的錢,就……就出此下策。真的沒有摻多少水啊!”

餐廳經理氣得不行,他維持了這麽久的聲譽就被這麽一件事敗壞了。“別說有的沒的。現在還得看華總、華太太願不願意原諒你。”

趙飄零注意到那服務員腳上的黑皮鞋,做工粗糙,但盡力擦得幹淨,看得出生活拮據。

但這件事,若是第一時間出來道歉,而不是選擇摻水被逮住後道歉,她會選擇原諒。

華肆行先開了口,“該怎麽罰就怎麽罰。”

服務員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吼道:“為什麽不能原諒我?這酒的花費對于你們來說明明微不足道,可我要花十年才能攢得起。”

餐廳經理見他有些失控,連忙按住他,“抱歉,華總,這小子就交給我。您和華太太的損失我們來付,還請……”

華肆行臉色漸冷,他行事向來嚴格,花錢就是要得到應有的品質。午餐吃得不愉快,對方還讓他包庇,這是要往他眼裏使勁揉沙子。

趙飄零仿佛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我們不會說出去”。

至少,不能斷了別人的生路,她做事喜歡留一線餘地。

話音剛落,華肆行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喜她這個決定。趙飄零看在眼裏,眉毛微挑。

餐廳經理連連鞠躬。“太太真是人美心善啊,我就說第一眼見您,就覺得您就像那個天上下來的仙女……”他全身心拍起了趙飄零的馬屁,他算是看出來了,華太太比華總好說話多了。

這時小提琴占了上風,鋼琴聲漸漸淪為陪襯。

餐廳經理猛誇了一通,緊接着告辭,剛剛見到這一幕的人不少,他要做的掃尾還有很多。

臨走之前,趙飄零突然誇了一句,“這餐廳的小提琴拉得不錯。”

話畢,便轉頭對着華肆行笑道:“老公,給他發小費好不好?”

華肆行視線又看向司南。司南秒懂,抽出好幾張紅鈔票遞給了小提琴手。

小提琴手大喜,這證明顧客認為他更厲害。“謝謝華太太。”

趙飄零雙手攏在身前,眼上的煙熏妝沒有擋住半點她眼裏的神采,嘴角微笑,“繼續加油”。

待趙飄零幾人走遠後,小提琴手還用蹩腳的中文在後面激動地喊道:“我一定會加油!”

夜晚來襲,涼風陣陣。

華肆行正在鏡前整理着衣着。這時門響動,是司南進來了。

“太太收拾好了嗎?”

這時鏡中出現一個人影。

趙飄零化了一個清淡的妝容,惟有唇上的玫紅色顯得亮人,身上穿着黑紅舞裙,裙邊到膝蓋處,露出白皙纖細的小腿。

華肆行系領帶的手微微一頓。

司南也忍不住頻頻用餘光打量,誰能知道老是喜歡頂個“熊貓眼”的太太換換裝,也能變成優雅的白天鵝?

尤其趙飄零那一身膚白如雪,本就不俗的五官,配上亭亭玉立的氣質,高貴得讓人不忍亵渎。

“現在可以走了嗎?”趙飄零對兩人的反應非常滿意。只有白與黑的對比才是最強烈的,她要以這一身新形象重新穩站C城上流圈。

華肆行轉過身,趙飄零主動走了過去,自然地挽起了他的胳膊,兩人攜手而去。

司南一時愣在原地,他使勁揉了揉眼睛。

他仿佛看到,華總向太太……伸了一下手?!

不不不不可能!

向來無情無欲、眼裏只有工作的華總怎麽可能主動向女人伸手呢!他絕對是操勞過度、老眼昏花!

都怪太太老是不按套路出牌。

他連忙默背了一遍華氏員工守則三百條,醒醒神,趕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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