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咬一口
清澈的瞳仁含着笑意，溫喬的眉眼纖麗, 睫毛彎翹, 微微上挑的眼尾緩出一抹勾魂奪魄的意味。
顧景宸凝眸看着她，一手拉開了儲物盒, 嗓音清越，“自己拿。”
儲物盒裏塞滿了五顏六色的糖果，各式各樣，包裝精致又小巧。随着他拉開的動作, 有幾顆糖“嘩啦啦”地滾落出來。
“……”溫喬微詫, “你知道今天, 啊不, 你過萬聖節啊？”
她其實沒真打算讨糖吃, 她就是想跟他說，萬聖節快樂。
“嗯？”顧景宸攏了攏眉, 大約是剛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個節日。
顯而易見，和她猜想的如出一轍，他準備的這些糖果，并不是因為今天是萬聖節。他怕是根本不過這個節日, 甚至有可能，他根本不會刻意去想今天有這個節日。
那他一個單身男士, 能在車上藏這麽多糖果，實在是颠覆了她的印象。
總是有點莫名的耐人尋味。
“謝謝啊。”溫喬瞳仁晃了一下，胡亂抓了一把。
似乎想到了什麽，溫喬又從自己的背包裏翻了翻, 摸出一個禮盒，“喏，這是給你的。”
她的指尖微涼，無意間從他的掌心輕輕劃過，将禮盒塞到他手裏。
顧景宸眸色深沉，看不清是什麽情緒。
“萬聖節快樂！”溫喬後退了半步，站直了身體，輕聲笑了笑，“那我先過去了？”
顧景宸低了低視線。
一個十分精致的黑色禮盒，系好的絲帶上挂着一個小巧的銘牌，正面印着意大利花體字:TiAmo，背面是鎏金色的小字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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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mo在意大利語中是我愛你，
在法語中是我愛過你，
遇見你的那一天，
我希望我在意大利。”①
她應該是沒注意過包裝盒上的字跡的，要不然不會送得這麽順手和輕易。
不過，有什麽要緊？
顧景宸拇指摩挲着盒子的邊緣，将小禮盒裝進了風衣，無聲地翹了翹唇角。
純白的鈴蘭花花香微甜，從窗口吹過來。因為課程性質特殊，經院分配出來的這間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使用，也不會有其他人打擾。
第二次進他的辦公室，溫喬就有點熟門熟路。她将U盤裏的文件調出來，然後站在一邊，将電腦推給他。
顧景宸掀了掀眼皮，掃了她一眼，眸色淡然:“我現在不教你了，你不用這麽拘謹。”
溫喬正要反駁他，他嗓音緩淡地說道，“你可以找個位置，坐下。”
有種被看穿了的錯覺，溫喬目光閃了閃，輕手輕腳地搬了個座椅，坐到了他身邊。
顧景宸浏覽了一遍，他過目東西的速度飛快，不過記憶力卻出人意料地好。
“寫得不錯。”顧景宸眉尾擡起一點，“不過市場背景這塊簡練點，删掉三分之二，後期的數據分析可以再添。還有你後面給的報表數據不太對，重新查一遍。”
雖然料到了他可能會先揚後抑，不過，她還真沒想到他的“寫得不錯”後面，跟了不少東西。
溫喬其實挺好奇，他到底從哪裏看得出來數據不對。不過怕自己弄錯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核實了一遍。
事實證明，她确實輸錯了數。
“我能不能問問，你怎麽知道數據不對？”溫喬終于忍不住好奇。
“前兩天在財經雜志看過。”他漫不經心地答了句。
“……”
行吧，她低估了他對數字的敏感程度。
溫喬決定不再繼續追問他是怎麽記住的，這種提問簡直是自殺式行為:
自取其辱。
溫喬抱着電腦，坐在顧景宸對面，開始修改完善。顧景宸似乎在處理文件，端正地坐在那，眉眼清俊，眸色淡然。
辦公室沒安安靜靜的，不可思議的恬淡。
将近大半個小時後，快結束時，溫喬伸了個懶腰，從背包裏摸出一瓶果汁來。她邊看着屏幕上的文件，邊伸手擰了擰。
紋絲不動。
真撞見鬼了，雖然她平時喜歡裝柔弱少女，但是手勁兒也沒小到擰不開瓶蓋啊。
溫喬擦了擦手心，郁悶地跟一瓶果汁較勁。她掃了眼對面的顧景宸，又掃了眼死都擰不開的玻璃瓶。
算了，她放棄了。
溫喬趴在辦公桌上，繞開面前的電腦，伸手将手裏的花茶遞了過去。
他大約是太專注了，根本沒注意到。
“顧……”溫喬想起他先前糾正自己稱呼的話，停頓了兩秒，像是在适應，“景宸？”
她的聲音輕輕軟軟的，像是帶着情人間低語般特有的溫婉嬌媚。
顧景宸的手頓了一下。
他擡了擡視線，薄唇中磨出幾個字來，“你好好說話。”
“哦。”溫喬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喊那句“景宸”的殺傷力。
她的下巴還擔在手肘上，眨了眨眼，捏着手中的玻璃瓶，戳了戳他的手肘。
顧景宸垂了垂視線，接了過來，然後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手中的玻璃瓶，似乎在遲疑。
溫喬見他擰個瓶蓋還要這麽為難，實在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沒女朋友嗎？”
至于嗎？
這年頭沒女朋友都不能幫忙擰個瓶蓋了？
溫喬在心底義憤填膺。
大約她的抱怨起到了效果，下一秒，顧景宸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自然而然地擰開了瓶蓋，然後他微皺着眉嘗了一口。
溫喬看着他微揚的下颌線還有滾動的喉結，耳畔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她的瞳孔擴大了幾秒。
我日。
溫喬張了張唇，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喝了？”
“嗯？”顧景宸沉默地看了她兩秒，薄唇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怎麽了？”
他下意識地低頭掃了眼，确定不是什麽過期飲料或者非食用有毒的東西，才重新看向她。
顧景宸微蹙着眉，“不是給我的？”
“不是，”溫喬咬了下嘴唇，視線古怪又尴尬地盯着他，“這是我的水。我剛剛擰不開……”
顧景宸似乎是緩了一會兒，才接受了，這水真不是給他的。
他被她那溫軟的一聲炸得不輕，接過玻璃瓶的時候根本沒有細想。
當時他的腦海中只是飛快的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我不渴”、“我不喜歡番茄汁”、“拒絕了會不會不禮貌，她看上去不高興了”……
最後他為了“接受她的好意”，嘗了一口不是多麽喜歡，甚至有點讨厭的飲料。
他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溫喬，她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裏的玻璃瓶看，也不知道是真的十分喜歡喝，還是純粹在心疼這瓶飲料。
顧景宸沉默了片刻，提議道，“我下去給你買？”
“不用不用，”被他的話吓了一跳，溫喬連連擺手，最後聲音細弱蚊蠅，“水不重要……”
顧景宸視線一頓，溫喬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喝了也就喝了，她再摳門，也不至于為了一瓶飲料跟他斤斤計較，多丢人現眼啊。
可重要的是，她早上還喝過一小口啊！
溫喬看着他漂亮的下颌線和微抿的薄唇，盯着他糾結了半天，下意識地舔了下唇角。
這算不算是……間接接吻啊？
被難以言明的心虛灼得難受，溫喬的目光閃了閃，她總覺得從臉頰到耳畔的每一寸，都像是燒了起來。
溫喬肩膀縮了一下，默不作聲地将頭埋回電腦前。
算了。
就顧景宸有潔癖這個問題來看，她覺得還是不說實話比較好。
不過事實證明，裝死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隔了一會兒，溫喬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她後悔得牙疼，一遍遍譴責自己在辦公室喝飲料這種閑得胃疼的行為。
在這種混沌的狀态下，溫喬飛速地将策劃案的修改收尾，将電腦轉向顧景宸，“這次應該沒問題了。”
顧景宸過了一遍，終于微微颔首，“可以。”
溫喬松了口氣，心說再跟他待下去，她都快要被這種折磨人的感覺弄得窒息了。
他看着她一副解脫了的表情，情緒有些複雜。
收拾好東西，出了學院大廳，溫喬看到了抱着課本等在外面的林錦，一拍額頭，“啊，對不起，我差點把你給忘了。”
她跟林錦原本約好了，傍晚一塊去郊外的尋奇者俱樂部。今天是萬聖節前夕，俱樂部組織了角色扮演等一系列的萬聖節主題活動。
不過之前的小插曲讓她昏了頭，全然忘記提醒林錦，她一時半會出不來，不用在外面等那麽久。
“親，我從下課過來等得都快長毛了，”林錦唇角抽動了一下，心情有點炸裂，“你就告訴我你把我忘了？”
溫喬輕咳了一聲，繞開她鑽到了副駕駛座，“可能是我太熱愛學習。”
“……別狡辯了，我心涼了，你完了。”林錦抄起課本就要揍她。
課本快要砸到溫喬身上的時候，林錦突然住了手，規規矩矩地在車邊站好。
溫喬正詫異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林錦親切又溫柔地沖着她身後招了招手，“顧教授好。”
顧景宸視線一頓，微微颔首。
林錦似乎挺遺憾找不到繼續交談的話題，微嘆了一口氣，鑽進了駕駛座，啓動引擎。
溫喬嫌棄地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恨不得直接動手摁住林錦，她壓低聲音道，“咱還能不能矜持點了？太丢人了。”
“呸，矜持能讓你找到男朋友？”林錦對她的提議嗤之以鼻，“我這是為了你好，理解一下爸爸替你終身大事擔憂的心情。”
“滾！”
對林錦無時無刻不忘記口頭占便宜的行為，溫喬表示強烈斥責，“你能不能不要把黑鍋推給我，你撩漢和我有什麽必然關系？”
完全沒把溫喬的話聽進去，提前亮起的油表指示燈讓林錦眸色亮了亮，她降下車窗。
溫喬甚至沒反應過來林錦的用意，林錦已經激動地叫住顧景宸，“教授，我油不夠了，現在要去加油。”
她聽着還挺興奮？
溫喬心底咯噔一下。
聽到林錦的開頭，她基本可以預見她下一句會是什麽了。可惜林錦沒有給她阻攔的機會，語速飛快地提議道:
“你要是不忙的話，能不能先把喬喬送到俱樂部？活動快開始了，要是遲到了，會錯過好玩的東西。”
說着林錦還微嘆了口氣，“要是真錯過了，那就太可惜了。是吧，喬喬？”
“……”溫喬一口氣梗在了喉管裏。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如果非要回答，她已經想沖着林錦咆哮了:
是個鬼。
不過，她這理由說得多麽充分而體貼。溫喬甚至懷疑，林錦這麽多年的聰明才智，都用在這點小花招上了。
顧景宸薄唇微微抿成了一條線，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兩人，眸色淡寂，似乎沒打算拆穿。
“要不還是我去加油吧？”溫喬眉心突突地跳，皮笑肉不笑地推了推林錦，“你先去玩，錯過了不是很可惜嗎？”
“不。”林錦大義凜然地拒絕了，“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人，不差這一次。”
溫喬:……？
被林錦樂于助人的精神感動得一塌糊塗，溫喬心底甚至油然升起一種就地捶死她的沖動。
大約是被兩人雙口相聲似的對話逗樂了，顧景宸無聲地勾了勾唇，嗓音沉緩。
“下來，我送你。”
兩人低聲的争論戛然而止。
溫喬怔了怔，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副駕上，直勾勾地看着顧景宸。
也許是因為車內的光線問題，從窗外投進來的光線在他的面龐上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色，另一側的陰影襯得他眉骨更加深邃，鼻梁更加英挺。
“會不會太麻煩了？如果你有事的話，不用非得跑一趟的。” 溫喬委婉地表達了他不需要挺林錦瞎扯。
出人意料的，顧景宸淡淡道，“沒事。”
“聽到沒，別耽誤人太多時間。”林錦忍不住想笑，漂亮的眼睛轉了轉，滿臉都寫着“不用客氣，我就是這麽助人為樂”。
溫喬慢吞吞地下了車，身後是林錦愉快的一聲，“教授再見！玩得愉快啊。”
然後林錦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猶疑和留戀，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靠，她還真走了？
溫喬唇角微微動了一下。
幾乎是下一秒，一條消息從手機屏幕上彈了出來:
〔感動嗎？〕
感動你妹。
現在他說不定以為是她蓄謀已久，跟自己朋友提前設計好了這麽糟心又劣質的一出。
而且溫喬很想問問林錦，她到底是不是認真的，認真地覺得她嫁不出去？這種焦急的推銷方式，她不要面子的嗎？
還能有比現在更尴尬更坑爹的情景嗎？
半分鐘後，溫喬發現，還真有。
林錦才剛走，電話緊接着就打回來了。
通話時林錦還特地擡高了聲音，似乎怕特定的人聽不到，“我臨時有事，去不了了，票不是都在你那裏嗎？要不然你們玩吧，機會別浪費了。”
“林錦……”溫喬話還沒說完，通話被挂斷了。
〔你到底搞什麽？〕溫喬無言地給她發消息。
〔你剛剛沒回複我，我以為你還不夠感動呢。所以，姐妹兒這次送佛送到西，成全你們。〕
溫喬被她的邏輯震得說不出話來。
她不回複難道不是因為對這騷氣的舉動無語嗎？難道不是在無聲地譴責林錦，讓她适可而止嗎？
然而林錦用行動驗證了，變本加厲是她一貫的行動準則，沒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
溫喬後槽牙咬合，繼續回複，〔woc，你現在讓我怎麽辦？〕
〔上啊，上他啊！把握住機會啊！〕
〔祝早日生米煮成熟飯！不要太感激我，玩得愉快，愛你哦～〕
剛剛顧景宸頂多誤會她，為了蹭車費盡心機；現在好了，她成了為了約會不擇手段了。
林錦是魔鬼嗎？
溫喬深吸了口氣，偷偷瞄了眼面前的顧景宸。
他替她拉開車門，看上去依舊是斯文溫潤，沒什麽多餘的情緒，似乎渾然不在意剛剛的事和被硬塞過來的她。
溫喬很想說什麽，張了張唇，最後欲言又止。
見到她久久不上車，顧景宸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情緒，畢竟她現在滿臉都寫着“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說”。
他的嗓音清潤，“怎麽了？”
溫喬微微擡頭，清澈的眸子無比認真地凝視着他，正色道，“我其實，很矜持的。”
所以剛剛真的不是她的主意，她是清白的。她十分想解釋清楚自己的無辜，不過，這舉動顯然是越描越黑。
因為矜持”二字剛一出口，顧景宸就短促地笑了聲。
是被她這話逗笑的。
“你不信也就算了，非得要取笑我嗎？”溫喬瞪了他一眼，隔空踹了一下，“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認真的。”
顧景宸眉梢一挑。
不過三兩句話，小丫頭又原形畢露了。輕軟溫柔都是假象，僞裝不了多久，她都經不起幾句話撩撥，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毛了。
意料之內，這才像是她該有的樣子。
顧景宸退了半步，淡聲提醒她，“尊師重道。”
“你都不教我了，咱們師徒關系已經涼了。”溫喬冷笑，“扯什麽師徒情深？”
“我随時可以回去教你，”顧景宸不溫不涼地睨了她一眼，“在你這節課結課之前。”
“……”
被這句威脅拿捏得死死的溫喬，幽怨地擡了擡視線，将目光落在了身側的超跑上。她對着這輛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銀灰色的敞篷車，克萊斯勒ME412。
“溫喬，我剛開了不到兩天。”顧景宸視線頓了頓，他眯了眯眼，嗓音沉了下來，透着股寒氣。
威脅的意味分明。
溫喬纖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啧了聲，“哎呀，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劃一道，好心疼的喲。”
“這要是一個不小心，錢我也不用你賠，”顧景宸懶懶散散地睨了她一眼，勾了下唇角，“你分就沒了。”
“……”
顧景宸漂亮深邃的桃花眼自上而下看了她一遍，不鹹不淡地繼續補刀，“我聽說你們學校沒有補考了，是吧？”
他還沒完沒了了？
“顧、景、宸。”溫喬後槽牙咬合。
從某種程度而言，她真的覺得顧景宸一定是家世太好，才缺少來自社會的毒打，欠收拾欠教育。
“沒事，你繼續。”他的唇角緩出一抹笑意。
“我懶得跟你說了。”溫喬剜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鑽進了副駕駛座，“今天的喬喬，是忍氣吞聲的卑微喬喬，她拒絕跟你說話。”
她的套路還真是層出不窮。
顧景宸止不住唇角的弧度，他掃了她一眼，想要提醒她系好安全帶，“溫喬。”
剛一出聲，溫喬怏怏不樂地向後一靠。她的額頭挨着窗玻璃，自己剝了一顆糖，放進口中。
“對不起，喬喬正在卧薪嘗膽，沒功夫搭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溫喬:卑微喬喬，在線閉麥。
P.S.①源網絡，出處不明。
下一章解鎖XX抱和宸哥的新技能，我就做個半劇透，不然沒懸念了。萬聖節這個地方，我其實想寫“水果糖吻”，可惜他們還沒在一起，sad。
話說回來，吃糖為啥聯想到了聖誕啊哈哈哈
本來想湊個6000的，但是寫到六千下一個場景也寫不完，卡着很奇怪。不過沒關系，下一更依舊長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