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瑩瑩站定,等着他走過來。

六子看起來很緊張,身子僵硬不說,同手同腳了都不知道。

當然,好心的美少女也沒戳破他。

她看着他僵硬地走過來,眼神飄了飄,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麽呀?”宋瑩瑩歪了歪頭,無辜地看着他,“小六子,你的臉好紅啊,是生病了嗎?”

就見六子抿緊了唇。

小臉繃得緊緊的,像是懊惱。半晌,他眼睛裏閃動着不确定:“大娘沒跟你說嗎?”

“說什麽呀?”宋瑩瑩一臉天真地問,好像真的不知道他們就要定親的事。

六子皺着眉頭,臉上有些苦惱,像是想告訴她,又不好意思開口。

頓了頓,他捏着拳頭,鄭重地道:“你,你以後都不能叫我小六子了!這次是真的!你絕不能再叫了!”

“怎麽啦?”宋瑩瑩立刻睜大眼睛,滿臉害怕地往後退,“難道你真的要打我啊?”

六子:“……”

“你是不是又在逗我?!”他上前一步,怒視着她道。

他這些年常常被她捉弄,大部分時候都能分辨出來,不上她的當。但有時候也會分不清,比如現在,他就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在逗他?

“我們定親了!”他決定戳破這件事,不管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他都要叫她明白,“我以後就是你的未婚夫!你對我要尊重一點!不能再叫我小六子!”

他讨厭她叫他小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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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瑩瑩哼了一聲,雙手抱胸:“不然怎樣?你就要悔婚嗎?”

她沒再掩飾自己早就知道定親的事。但六子這會兒也沒工夫計較了,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你怎麽能這麽說?!”

他怎麽會悔婚?打死他都不可能悔婚!

她明明知道,她那麽懂他,怎麽總是說這些話氣他?

“我不理你了!”他氣得狠狠瞪她一眼,擦過她身邊,重重地跺着腳往前走了。

宋瑩瑩沒叫住他。她這會兒還憂傷着,跟一個小學生定親,完全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

“系統,我以前也這麽糾結過嗎?”

“有過幾回。”

“難道我還有過不糾結的時候?”

“是。”

“是什麽時候?”

“對方又高又帥的時候。”

宋瑩瑩:“……”臉紅。

“喂!”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已經走遠的六子又回來了。

他臉上怒氣未消,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宋瑩瑩,抿了抿唇,他道:“你,你,我以後會對你好的,你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也絕不會打你的。”

看着他一臉難掩的緊張,與認真的神情,宋瑩瑩心軟了一下。

雖然她不太能接受一個小學生,但對方畢竟是真心實意的,她怎麽也不能傷害他的一片心意。

“嗯。”她點點頭,“我相信你。”

一句相信你,讓六子的嘴角霎時間翹了起來。他努力往下壓,清了清嗓子,又道:“你去哪兒?我跟你去?”

“不用,我一個人走走。”宋瑩瑩沖他揮了揮手,自己走開了。

她還像以前那樣待他。想一起玩就一起玩,不想一起玩就自己待會兒。揮手的時候特別自然。

六子的心裏卻已經把她當未婚妻,見她這樣随意,心裏有些不好受。看着她慢慢遠去的背影,心裏不禁湧起一陣彷徨。她,會不會不喜歡他?

他從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從前只想着,不能叫她嫁得遠,他要天天看到她。

現在他的心願達成了,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會不會不喜歡他?會不會根本不期待跟他一起過日子?

他低頭看着自己。他長得矮,胳膊腿都沒有別人長。一起下河洗澡的時候,鳥都沒別人大。

他還是個孩子,他比她小兩歲。他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年紀,更沒有像現在一樣痛恨過自己的年紀。

“我總會長大的!”他握着拳頭,用力地道。

再看她幾乎瞧不清的背影,又目露兇光,她不喜歡他也沒用!他就是要娶她!

從小到大,他第一次這麽強烈地想要得到什麽。如果得不到,好像這一生都不知道如何過下去。只有她,只有得到她,他才能規劃出一個清晰的未來。

六子來到村長家。

“伯伯,我有事跟您說。”

聽完他的來意,村長愕然,像是不認識他似的:“六子,你想清楚了?你真要把這幾畝地要回去?”

六子點點頭,表情十分客氣:“是的,伯伯。我即将要定親了,就要成為大人了,我可以自己種地了。”

“你才十二歲,你自己種八畝地?”村長皺着眉頭,一臉的不贊同,“這樣吧,我把河堤旁邊兩畝地給你種,其他的你種不過來,還是我給你種着。”

六子微微一笑,表情有點羞澀:“沒關系的,伯伯,我可以租出去。”

村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驚疑不定。有被冒犯的怒氣,有被背叛的憤怒,讓他和藹的神情一掃而空:“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他不相信他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說得出這種話!一定是有人給他出主意!

然而這話的确是六子自己想的。

他在心裏琢磨了有一段時間了。每次琢磨的時候,他就想,如果是瑩瑩,會怎麽做?

瑩瑩那麽聰明,總是在解決事情的同時,又不得罪人。

他這樣琢磨着,一遍又一遍,甚至把村長可能有的反應都思索了個遍。一次次在心中演練,真的對上了,他要如何應對。

“沒有人教我說。”六子擡着頭,表情腼腆而羞澀,用敬重的口吻說道:“爺爺走的時候,我年紀還小,守不住這些地,就拜托伯伯幫我種。現在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種了,就不麻煩伯伯啦。”

村長心裏直罵娘!

去他娘的麻煩!誰不知道這八畝地種着,幾乎全都補貼到他自己家的糧倉裏了?六子就算能吃,可他一個娃娃,一年到頭能吃多少?

租出去就不一樣了!

足足八畝地,靠着這八畝地,村長家的糧倉豐實了不知道多少,家裏的閨女都能年年穿新衣裳了。還給六子?絕不可能!

“六子啊,你年紀小,不懂事,伯伯這次不跟你計較,但你可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村長深深地看着他,伸手在他單薄的肩上重重地拍了兩下,“回去吧,我就當沒有這回事。”

六子被他蒲扇似的大手拍得身子晃了晃。

既沒有害怕,也沒有慌張。他慢慢垂下了眼睑,輕聲說道:“好的,謝謝伯伯。那我就自己種河堤上的兩畝地,另外六畝租出去。等下我去村裏問問,我收一成租子,看看誰願意種?”

村長的手還搭在他的肩上,聽到這裏,勃然大怒,大手用力之下,差點把六子的肩頭捏碎!

“好啊!”村長怒笑,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小六子,你這是翅膀硬了啊,居然威脅我?!”

宋老懷留下的八畝地都是好地,收三成租子都是便宜了人,即便收上四五成都有人願意種的。六子只收一成,大家只會搶着種!誰還忌憚他是村長?

村長不禁又有些悔意,當年為什麽沒把這幾畝地要到自己名下?他當初顧忌宋老懷将死,為着面子好看,沒那麽做。當時心裏想着,六子只是個孩子,沒親沒靠的,這幾畝地給他種着,就算名義上不是他的,又有什麽區別?

至于六子長大了要回去?他有那個能耐嗎?他養活他十幾年,他好意思開口,村裏的唾沫星子都噴死他!

村長萬萬沒想到,才十二歲的六子,還沒正兒八經地長個頭,搭眼瞧着還是一副孩子樣,居然擺了他一道!

“伯伯,”六子擡起眼睛,此時臉上沒有了笑意,仍顯稚氣的臉上透着不符合年紀的沉靜,“我只是長大了。”

他是要娶媳婦的人了。他有瑩瑩要養活。沒有地,沒有錢,他拿什麽養活瑩瑩?

雖說是入贅,但他畢竟是個男人,他入贅也是有骨氣的入贅,他是要養活婆娘的男人!

看着這樣的六子,村長又氣,又惱,又忌憚。

即便這些話是別人教他的,可他站在他面前說這些話,連個擺子都不打,可見骨子裏是個狠的!這些年,他小瞧了人!

一時間,面上有些深沉。

“你只收一成租子?”他沉沉地看着六子問。

不能叫他鬧起來。

這些年,他種着八畝地,沒有叫村裏人說閑話,就是因為當初他說得明明白白,這些地是六子的,他們不能欺負孩子。

一旦這個理由就站不住腳,村裏人就要鬧起來了,施壓讓他分地。是給村裏把地分了,還是按六子說的交租子?

雖然心裏不痛快,但村長還是知道好歹。

六子抿了抿唇,臉上露出一點崇拜和依賴:“如果是給別人種,自然是收一成租子。但伯伯不一樣,伯伯疼了我這麽多年,一直把我放心裏疼着,一定不舍得只給我一成租子。我也不好意思叫伯伯難做,我只收兩成好了。”

險些又把村長氣暈過去。怎麽也沒想到,這小子精成這樣!

“鬼都沒你精!”他沒好氣地道。

六子知道,這事便差不多成了,真正露出幾分笑容來:“是伯伯待我好,才總是包容我,六子記着伯伯的恩情。”

“行了行了,知道了。”村長聽他這句話,那些不舒服散了兩分。他想,他這些年來的确對六子不錯,這小子的确要記他的恩。雖然他起過貪念,但到底沒做什麽不是嗎?這樣一想,就心安理得地受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交?”

六子早就想好了的,聞言便道:“今年的糧食已經收上來了,伯伯只給我一成就好了,我背回家,往後就不在伯伯這裏吃飯了,我越長大吃得越多,很不好意思,以後我就吃自己吧。”

村長深深地打量他:“這些話真不是別人教你的?”

六子垂了眼睛:“我是什麽人?除了伯伯待我好,誰還耐煩教我別個?”

“臭小子!”村長很吃這一套,笑罵了一句,就不再記恨他了。

兩人又商量了些具體的,然後給六子稱了糧食,用推車推回家了。

路上碰到人,問什麽情況,六子就說:“村長伯伯見我長大了,要把地還我。我人小,不會種,就叫村長伯伯還種着。村長伯伯人好,說是每年交租子給我,我推的這些就是今年的。”

大家聽了,都贊嘆村長寬厚磊落。傳到村長耳朵裏,又舒坦了幾分。

就是村長媳婦不樂意,出去說六子的壞話,什麽過河拆橋、勢利眼等。但是沒人信她,大家都有眼睛,都會自己看。六子是什麽人,大家心裏有數。

只說六子推了糧食,卻沒直接回家,而是推進了宋瑩瑩家。

“你這是幹什麽?”宋老娘驚訝地道。

六子就把去村長家的事說了,然後道:“我是咱們家的人,糧食當然推回咱們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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