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原主外婆的老房子并不大，一個院子加前後幾間房，規格差不多就是兩室一廳，住三口之家剛剛好。
就是潮濕氣略微重了些，外加多年無人居住只用來放些雜亂的物件，甫一推門進入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黴味兒。
搬家公司的幾個師傅都跟譚父譚母感慨說：“你們家這房子夠老的呀，還是平房，怎麽搬這裏了，我看你們之前住的那房子不是挺好。”
譚父給幾個師傅派煙，客氣道：“主要住這裏是為了方便照顧老人。”
幾個師傅都是中年人，很能體諒，“也是，家裏老人年紀大了住太遠是不方便照顧。”
但也有人道：“你家姑娘樂意嗎？現在年輕人可都是要住大房子樓梯房的。”
說到這個，譚父譚母一臉自豪。
“我家熙熙一點兒意見都沒有，孝順着呢。”
幾個師傅都贊許道：“還是閨女好啊，閨女就是孝順體貼，哪兒像兒子，整天沒心沒肺的就顧着自己玩兒。”
搬家是個浩大的工程，要把原先老房子不用的東西清理出去，還要再歸置新物件搬進來，要擦玻璃要掃地，只能細致，不能馬虎。
搬家公司的幾個師傅和譚父一起搬東西，譚母和許青青一起拖地擦家具，這剛收拾沒多久，林奶奶就帶着周林潛來了。
剛進門，林奶奶還納悶，“這房子是準備賣嗎？”
譚父譚母趕忙迎過去，“沒呢，我們自己搬過來住。”
林奶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又茫然地問：“你們不是有房子嗎？那套賣了？”
譚母連忙道：“沒有沒有，房子沒賣。”
林奶奶：“那你們住過來……”忽然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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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是聰明人，這譚家兩口子領着女兒從住得好好的樓房裏搬回這老破小的平房，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照顧她這個半死不活的老太婆麽！
林奶奶頓時眼含熱淚，拄着拐杖，搖搖頭，“沒必要啊，真的沒必要。”
譚父連忙去扶，譚母眼眶跟着也紅了，大大方方道：“什麽沒必要，有必要！這搬過來也是我們自己搬的，又沒人強迫我們，這些東西老太太您都別管，我們自己瞎忙活。”
又說：“回頭等我們搬好家，咱們就又是鄰居了，是鄰居還客氣什麽，該過來吃就過來吃，該我們幫您的就幫您，本來也是自家人，不用那麽生分。”
譚母說這些話的時候在場不少人，有搬家的師傅，有許青青，還有陪着林奶奶過來的周林潛。
幾個師傅都跟着勸林奶奶——
“您都這麽一把年紀了，有個幹女兒這麽孝順您不好麽。”
“就是啊，多好啊。”
“你就別客氣了，都是一片心意。”
反倒是許青青和周林潛這兩位近親屬異常沉默。
許青青其實沒想別的，只是在感受、消化地球人類之間的親情和相互關照的友愛。
這些情感她想好好體會，因為離開地球回母星之後，她可能再也不會經歷這些出于好意和關懷的付出。
而周林潛的感受卻異常矛盾。
因為“女校霸”的緣故，他只希望離譚家人遠一些，可在發現譚家人特意搬過來是為了照顧外婆之後，他內心裏又有幾分敢動和感激。
少年人畢竟不擅長處理這份矛盾的情緒，因此只能用沉默來做回應。
等離開譚家回老房子之後，外婆的唠叨又回檔在耳畔。
“你譚叔叔譚阿姨真的是好人啊。”
“這麽多年沒有往來，我們一回來就來拜訪，這次還特意搬回老房子。”
“上次你譚阿姨還說，說咱們婆孫兩個住一起不方便，你有學業，還要照顧我個老太婆，沒想就這麽搬過來了。”
“真是心善啊。”
……
周林潛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別人對他對外婆好，他都能感覺得出來，而在他成長的過程中，這些“好”又因為異常稀缺而顯得彌足珍貴。
珍貴到他雖然心裏抵觸譚家，但也贊同外婆對譚家人“心善”的評價。
珍貴到從前被他全方位360度無死角否認的女校霸“譚熙”，如今在他眼裏都忽然多了那麽些還算順眼的“優點”。
因為這些順眼和優點，男生不禁開始重新審視“譚熙”這兩個字。
關于“追求”，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什麽“親上加親”，簡直做夢。
但看在譚家夫妻都是好人且女生最近也很“規矩”的份上，或許可以當面聊聊。
抱着這樣的想法，周林潛主動聯系了許青青。
許青青當時正在收拾出來的小房間裏用記錄儀錄入“前期準備材料”。
許青青：“目前和特定觀察對象‘周林潛’正式進入‘近距離’狀态，一切數據有待觀察。”
303：“恭喜，論文進度1%，請再接再厲。”
錄入完畢，手機剛好震了兩下。
許青青拿起一看，有點意外。
周林潛：“見個面，說點事兒。”
哇哦~
這可是特定觀察對象第一次主動聯系她說見面。
許青青：“哪裏？”
周林潛：“你出門左轉一直朝前，巷子口。”
是時已是深夜，搬了一天家的譚父譚母早累得洗漱睡覺，許青青因為沒搬重物并不覺得累，換了身衣服便出門應約。
走在燈光昏暗、靜谧無聲地巷子裏，許青青閑着無聊，就和303用腦電波聊天。
“你覺得周林潛會和我說什麽？”
303：“大概就是‘你不要纏着我’‘快點滾’之類的。”
許青青：“你現在真的越來越适應地球生活了。”這都能猜到。
303不客氣道：“是特定觀察對象周林潛同學的人設一直都很立體清晰。他對你這個女校霸的讨厭也非常明顯。”
許青青想了想，道：“說實話，我也覺得這次搬家之後，周林潛會更加讨厭我。”
面對不喜歡甚至有點厭惡的女生，想遠離卻越靠越近，換了誰都會越發反感，許青青能理解。
而對她來說，光理解不夠，最好能再扭轉這些厭惡和反感，畢竟她既不想和地球人類男生鬧不愉快，更不想影響論文進度。
許青青都想好了，既然見面一定要說開，無論周林潛本人信不信，她至少要用實際行動讓男生相信——
她對他真的沒有任何宵想之意。
他們完全可以在互不相厭的前提下和平共處。
沒錯，就是這樣。
許青青的決心很堅定，去應約的路上，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裏，她甚至把說辭都給想好了。
等到了巷子口，擡眼，就看到早已等在那裏的周林潛。
男生和之前見到的都不一樣，大概因為是晚上，卸掉了防備和僞裝，既不是那副疏離的冷漠臉，也不是學校裏那張禮貌溫和的優等生模樣，表情很淡然，肩膀微榻，有幾分放松，看不出喜怒。
見她到了，轉頭看過來，直奔主題，“你是不拿下我不罷手，還是有別的打算？”
這個“拿”字用的很傳神啊，許青青想了想，更簡潔明了，“我們分手吧。”
周林潛一愣。
為了表現出女校霸金盆洗手後的無辜純良，許青青安靜地站着，目光垂落，表情清淡如白水，緩緩道：“林奶奶以前救過我，是我認的幹奶奶，你又是林奶奶的外孫，我們兩個間接也算兄妹。兔子都不吃窩邊草，兄妹怎麽談戀愛。”
“……”
周林潛怎麽也沒想到，這邊什麽男女朋友的關系還沒掰扯清楚，那邊自己就多了個幹妹妹。
這是分手的人該有的态度？
這番話聽在周林潛耳裏簡直就像在說：分手？好啊，分就分，分了你也逃不出老娘的掌心，反正不做情人還得做兄妹，老娘一輩子都要黏着你！
周林潛默默倒抽氣，表情肉眼可見地變了。
他這麽一變臉，許青青立刻想到自己說的和男生理解的可能不是一個意思。
多說多錯，她索性簡單明了地表态：“你別多想，我就是來分手的。”
周林潛臉上的冷嘲回歸，嘴角緩緩吊起，看着面前的女生，哼道：“是啊，分手了做兄妹，親上加親，是吧。”
許青青一愣：“沒有啊。”他到底從哪裏聽出這個意思？
她剛剛說什麽兄妹，不過就是類比一下兔子和窩邊草，林奶奶是他外婆沒錯，但也不是她親奶奶，他們怎麽可能是真兄妹。
許青青只能再次強調道：“你別多想，真的。”
周林潛倒也不想多想，可自從轉學到三中被眼前這位女校霸盯上之後，她一系列的行為舉動實在沒辦法讓他不多想。
今天也是看在譚父譚母心善的份上喊她出來說個清楚，可她那句“我們兩個間接也算兄妹”實在刺耳的很，加上不久前那句“我爸媽就是你爸媽，你奶奶就是我奶奶，親上加親”，周林潛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賣進譚家做童養夫了！
這女校霸有毒吧！
想着想着，周林潛禁不住冷嘆，臉上的嘲諷即便在黑燈瞎火的巷子口也越發明顯。
他直視許青青，一字一字清晰道：“你讓我別多想，你自己又是怎麽做的？寫情書、堵人、處處刷存在感，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
許青青沒想到自己成了放羊的孩子，說分手都沒人相信。
不過想想也是，女校霸前期在好友度上刷了那麽多負分，她這邊再怎麽滿分也得先填上過去的窟窿，可如果她現在說分手他都不信的話——
許青青想了想，覺得實在不行只能撂個大招。
“我上次說親上加親，是因為我知道林奶奶就是你外婆，我爸媽又把林奶奶當半個媽媽一樣尊重，所以才會那麽說的，不是你理解的那層我想借此黏着你的意思。”
“而且我說分手也不是說着玩的，是真的。”
“說實話，我覺得你不信我說分手可能是因為你對我們女校霸這個行業不太了解。”
“你可以打聽打聽，在你轉校過來之前，我追過學校裏多少男生。追完這個再追那個本來就是我之前的日常，三心二意、始亂終棄才是我之前追男生的基本原則，像你這樣的，我基本追兩個月就情感飽和不想再追了。”
“所以我說分手是真的分手。”
“再說了，馬上分科考試，還要準備高考，我當然要金盆洗手了。你看我都金盆洗手了，怎麽可能還去談戀愛呢？”
說着說着走近周林潛，伸出手，語重心長地在男生肩頭拍了拍，形如一個看透人生的老大哥。
“再說了，追你追了這麽久，我也算看穿你了。你啊，表面乖乖寶好學生，背地裏陰險狡詐使壞水，學校裏優等生表現好，學校外面還不是對人冷嘲熱諷不耐煩。”
“我譚熙以後可是要考清華北大的，未來男朋友當然得是品學兼優的佼佼者和未來棟梁，怎麽可能找你這樣表裏不一陰險狡詐的‘小人’呢？是吧。”
說了這麽多後，許青青臉色老成幽深，一只手還放在男生肩頭，淡定地總結道：“現在相信我是真的要分手了吧。”
“……”這一大段一大段的內容聽得周林潛有點懵，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分手就分手，誰讓你judge（評價）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