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晨睡得迷糊的時候,電話響了。
舒卉半眯着眼睛抓過電話,看清來電顯示,一個機靈頓時醒了,她點開接通,那頭傳來紀城低沉的嗓音,“找我?”
嗓音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舒卉揉了揉眼睛,輕嗯了一聲,“你從實驗室出來了?”
“嗯。”他低應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
舒卉咬了咬下嘴唇,被這樣的冷漠疏淡弄得不知該怎麽繼續,捏着手機的指緊了緊,她從床上爬起來,低低問了句,“你是不是在生我氣?”
紀城似是低笑了一聲,“為什麽要生你氣?”
聽這話,舒卉就知道他确實在生她氣——而且很生氣。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半晌他語氣帶了點不耐,“還有別的事兒嗎,沒有我先挂了。”
“你先忙吧。”她低低道。
他把電話掐了。
紀城挂了電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從餐桌邊起身,拎着外套徑直回房。
周安系着圍裙,手裏拿着一柄勺子,從廚房探出腦袋,“師兄,晚餐要做好了,先吃飯啊。”
回應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周安委屈的摸了摸鼻子,看了眼手裏的勺子。
媽的,為什麽他要活得像個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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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勺子一扔,捏着手機偷偷摸摸地躲進廚房裏給舒卉打電話。
舒卉正坐在床上發怔,電話又響了起來,看了眼顯示,心裏有些失落,接通,周安哭訴道,“嫂子,你和師兄吵架了?他現在開始絕食了,嘤嘤嘤...他又不吃,還逼我學做飯,嘤嘤嘤...還對我使用冷暴力,嘤嘤嘤...我不想跟他住了,嘤嘤嘤...你能不能哄哄他,嘤嘤嘤...”
舒卉,“...”
那頭周安哭訴,房間內,紀城叼着煙,手抄在兜裏斜靠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目光透過袅袅青煙落在電腦桌上的相框,裏面的照片是那日清晨他們一起在南山頂拍的合照。
照片裏,她靠在他懷裏他從身後抱住她,腦袋挨在一起,身後是萬丈紅霞,她笑得很甜。
紀城扯了扯嘴角,從兜裏抽出手拿出嘴裏的煙夾在指尖撣了撣,重新遞進嘴裏後,伸手去拿相框就要扔進垃圾桶裏,猶豫了一秒,他拉開抽屜将相框扔了進去,重重關上。
艹,眼不見為淨!
他用力吸了兩口,拿過一旁的煙灰缸撚了煙頭,從椅子上起身,拎起外套出門。
小婦男周安系着圍裙,見他出來,揚了揚手裏的盤子,“師兄,你要吃飯了嗎?”
紀城抖了抖外套穿上,整理了一下袖子,瞥他一眼,“不吃了。”
他說完就要出門,周安小碎步跟上,“去哪兒?”
紀城頓足,抄着兜回頭看他一眼,擡了擡眉,“喝酒,你去嗎?”
周安脫口,“嫂子不是不讓你喝酒嗎?”
說完,差點咬舌,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紀城轉身就走,他急忙摘下圍裙,“我跟你一起。”
喧鬧的酒吧裏,紀城只是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抽着悶煙,面前的酒放在那兒一直也沒動,燈光忽明忽暗,臉部的輪廓隐在陰影裏不甚清晰。
不是說喝酒嗎?
周安暗暗瞥他一眼,他有些弄不懂他師兄心裏在想什麽。
紀城叼着煙,手裏無意識地轉着手機,低垂着眼睛,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緒,半截煙灰就要掉下,周安剛想提醒他,他自己就夾着煙撣了撣。
摁滅了煙頭,随手将手機扔到一邊,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周安覺得,他似乎做了一個什麽決定。
S市的工作結束後,舒卉回了B市,和紀澤遠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于小光抱臂悠悠晃到她身邊,“早不去,現在去會不會太晚?”
舒卉把衣服往箱子裏一扔,在床上坐了下來,手肘撐在膝蓋上抓了抓卷發,“他這次估計是真的毛了,我原想着給他時間冷靜一下,但好像弄巧成拙了,你不知道,最近打電話的時候,簡直冷得跟個冰山似的。”
“不怕。”于小光拍拍她的肩,“睡一覺,冰山也能給他融化。”
舒卉幽怨地瞪她一眼,于小光挑了挑眉,“怎麽,難道我說得不對?有時候電話裏的千言萬語比不上一個真實的擁抱,更何況,你們連千言萬語都沒有。愛是做出來的,做一做他肯定知道你愛的是他。”
舒卉在床上屈起兩根手指,下跪,“來,受我一拜!”
翌日一早,舒卉登上了飛機。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落地,出了機場,她沒給紀城打電話,直接打了的士按照地址找了過去。
紀城和周安住在學校附近的聯排公寓,公寓外即是街道,舒卉下車就直接到了公寓門口,樓下的路燈亮着暈黃的燈光,舒卉站在臺階旁的綠樹下給紀城撥了個電話。
電話沒通,她轉手又撥給了周安。
很快周安從樓上小跑着下來,到了舒卉面前,撓撓頭,嘻嘻笑道,“嫂子,你來怎麽不說一聲,我去機場接你啊!”
周安這人雖然愛嘤嘤,但模樣挺周正,帶點兒傻大個兒的憨氣,舒卉微微一笑,“沒事兒,反正很方便。”
周安接過她手裏的箱子,帶着她往公寓走,“師兄他還在實驗室呢,你不知道,最近做的那實驗可煩了,對溫度、濕度、光照等等條件特嚴格,每隔一小時就要記錄一下反應變化後的數據,師兄已經連熬好幾夜了。”
舒卉跟着他進電梯,垂着眼睛,抿了抿唇,“身體能吃得消嗎?”
“不能也得能啊。”電梯開了,周安又帶着她進公寓,邊開門邊說,“整個實驗室,就師兄實驗的分析值能達到Benson教授的預期,他身上承擔的期待不要太多,壓力挺大的。”
舒卉沒說話,門開之後,她擡眼打量了一下紀城現在住的地方,簡約的兩室一廳,周安将她的行李搬進紀城的房間,出來後,指了指沙發,“嫂子,你先坐,我去給你燒壺茶。”
沙發對面的電視牆上播着動漫,茶幾上還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泡面,舒卉皺眉,“你晚餐就吃這個?”
周安撓撓頭,讪讪,“懶得做飯,叫外賣又不知道吃啥,這個最方便。”說完又拍了一下腦袋,“對了,嫂子你吃飯了嗎?”
“我在飛機上吃過了。”
她說完,進了房間,從箱子裏翻出一大包B市特産,周安瞧見,眼睛都亮了,抱着特産不撒手,嘤嘤嘤,“我都快想死它們了!”
舒卉笑笑,“吃完了,我回去後再給你寄。”
周安抱着特産咽咽口水,打算報答一下她,“飛機餐多難吃啊,我去做晚餐,我現在被師兄訓練出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新東方畢業呢!”
廚房裏,舒卉給他打下手,洗着菜,“紀城明天才能回來嗎?”
周安利落地打火,添油,有模有樣,抽煙機嗡嗡工作起來,他回答,“是啊,大概六點多回來。”
油熱了之後,開始濺起來,周安吓得往後一躲。舒卉扶額,這就是新東方畢業的?
她從他手裏拿過鏟子,“我來吧。”
周安沒推辭,捏着圍裙一角站在她身旁,扭捏半晌問道,“嫂子,你這次來是找師兄和好的是不?”
舒卉揚眉,熟練地往鍋裏敲了一顆雞蛋,“他是不是很生我氣?”
周安不敢說,撓撓頭,“那啥,嫂子你這次好好哄哄他吧。”
舒卉也想哄他,但是怎麽哄?
思考的過程中,一顆金燦燦的煎蛋出鍋,周安端來盤子,她添油,再煎。
茶幾上的泡面已經被周安扔了,餐桌上他吃着舒卉煮的面煎的蛋,嘴甜誇獎道,“嫂子,你的手藝真好。”
舒卉挑眉,頗認真問他,“有多好?”
他脫口,“比師姐的好!”
話一出口,一根面條差點沒從他鼻孔裏噴出來。
馬屁拍到了馬蹄上,周安重重咳了兩聲,低着頭,臉都快埋進面碗裏。
舒卉給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認真問一句,“真的嗎?”
周安微微擡頭,瞧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喝了口水,迅速扒拉面條,直點頭,“嗯!”
舒卉扶額,輕笑了一聲,“慢點兒吃。”
周安吃完面條,擦了一下嘴,“嫂子,你別誤會,師姐就來過那一次,之後就再沒來過了。師兄說我想吃中餐,就自己做,不讓我再帶師姐回來了。”
那語氣宛若溫绮珊就只是個廚子。
舒卉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淡淡嗯了一聲。
周安起身收拾碗筷,“我去洗碗,嫂子你也早點休息吧。”
紀城的房間也很簡約,一張深藍色的大床,一面衣櫃,窗邊置了一張大電腦桌,電腦邊放着一摞書,舒卉洗漱完,走到窗邊看了一會兒夜景,随後拉上窗簾,鑽進紀城被窩。
鼻尖全是他的氣息,舒卉趴在床上抱着枕頭,咬了咬下唇,琢磨着怎麽哄他。
解釋?
他未必相信。
道歉?
他未必接受。
撲倒?
不知道他肯不肯就範。
她思考着,沉沉睡了過去。
清晨,屋外的天色還很暗黑。紀城熬了一宿,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倦意。
進了公寓,輕車熟路地回房拿衣服洗澡,洗完拿着毛巾在頭上胡亂擦了幾下,随手扔到一邊掀開被子就躺了進去。
躺了一秒,他睜開眼睛——被窩是熱的。
屋內很暗,他打開床頭燈,頂着雞窩頭的女人從被窩裏爬出來,揉了揉睡眼,看他,“你回來了啊?”
他低着眼睨她,“你怎麽來了?”
舒卉迎接他的眼神,那句‘哄你’,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