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幕已至，月色溶溶。不知不覺中，暗紅色的雲吞噬了黑夜，雨滴穿透雲層“噼裏啪啦”地砸在窗戶上。
酒店內，男人的西裝被随意扔在沙發上。屋內漆黑，只留玄關燈亮着，光線低迷昏沉，更突顯此時畫風靡麗。
男人半跪在沙發上，五官輪廓淩厲，黑眸銳利得像鷹，模樣邪佞又孤傲，不緊不慢地将手上的腕表解開，如同野獸享用獵物一般慢慢低下頭。
喬苒屏住呼吸，細碎的喘息聲卻依然沒出息地從喉嚨裏掙紮出來，随着身上的力道逐漸增大，軟腰也一點點陷入柔軟的沙發裏。
片刻，許瑾南拎起旁邊的領帶，順勢在她手腕處打了個結。喬苒叮咛，睡衣從肩膀順勢滑下，露出胭脂色的肩頭。
耳邊忽然“啪”一聲響，喬苒從睡夢中驚醒。她猛地直起身子，臉頰潮紅。
裴曼冷眼站在辦公桌旁，震懾似的一下接一下地拍桌子：“公司怎麽招了你這麽一個吃白飯的新人進來？大白天的睡懶覺，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喬苒眼睛迷蒙，仰着蜜粉色的小臉，糯糯發問：“現在是午休時間，為什麽不能睡午覺？”
同事們不約而同地都看向兩個人。
所有人都知道裴曼和喬苒的矛盾。
裴曼是名正言順的裴家大小姐，見多識廣，海歸高材生，人心高氣傲。
喬苒只不過是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小地方來的，模樣軟糯，乖巧又低調。
裴曼原先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誰知喬苒一鳴驚人，策劃的項目全部大火，就連最難伺候的甲方對她連連稱贊。
如今喬苒轉正後直接升了職，居然跟她平起平坐。
裴曼從心底裏看不起剛畢業的喬苒，更是話裏話外排擠她。
裴曼冷臉将一沓厚文件甩在桌上：“把這個打印了，下午茶在行政處，順道給我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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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苒困得厲害，昨晚寫策劃案寫到淩晨四點半，早餐攤都出來了。
她使勁支棱着眼皮，臉頰殷紅透白煞是漂亮，硬撐着微笑看着裴曼：“我們公司有專門負責這些瑣事的行政部，裴姐，我之前不好意思說，你總讓我跑腿，是不是不太好？”
喬苒語氣非常誠懇，昨天下午她一件正經事都沒幹，不是去寄快遞就是去訂下午茶，要麽就是給大家分發文件，做得這些根本不是她的工作範疇。
衆人聽見喬苒的話，不約而同呼吸一窒，都沒想到素來乖巧的喬苒居然說話如此直白。
“怎麽，你對我的安排不滿意？”裴曼雙手環胸，厲聲道，“別以為比別人多幾套訂單就成功了，你不過是個剛轉正的實習生，多幹點活對你有好處。”
“可你這樣很影響我工作效率。”喬苒一臉為難。
空氣再次死寂一瞬。
裴曼：“你是在指責我？”
喬苒搖頭，艱難地将文件抱起：“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來跑腿的。如果策劃案沒完成，甲方那邊追究起來，難道我要說因為你總讓我端茶送水嗎？”
裴曼面色鐵青，張嘴剛教訓，喬苒繼續道：“好吧好吧，這次我再幫你一次，下次不要讓我跑來跑去了。”說完，她沒再看裴曼一眼，徑直朝打印機走去。
裴曼火冒三丈：“你......算了，跟你廢什麽話！你們都別看了，這麽閑是工作內容太少嗎！”
旁邊看熱鬧的人趕緊縮回目光。
裴曼昂首挺胸地離開，高跟鞋“篤篤”的聲音很快消失在電梯間。
這才有人敢低聲說話：“裴曼真過分，業績拼不過喬苒，就天天找她麻煩，這不是職場霸淩嘛。”
“喬苒長得那麽乖，腦子轉得倒真快。如果不拒絕，裴曼肯定還會繼續欺負她，現在把話攤開了說，反而讓裴曼不好撕破臉皮。”
旁邊的人湊過來：“你們只聽說喬苒窮，但你們知不知道有一個慈善家一直資助她。如果她真單純，怎麽可能一個人從大山走出來，還能到這種地方實習？”
這可是出了名的中國漢服文化研究所，專門策劃華服活動，傳承漢服，不是什麽小貓小狗都能來的。
衆人面面相觑，點點頭。
**
喬苒走到打印機旁，卻發現有人拔了電源線。
喬苒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做的，嘆了口氣，貓着腰将電源線拎起來，到處找可以安插的數據接口，等找到了，卻發現自己怎麽都夠不到，更別提把插座怼上去了。
熬夜加上悶頭的動作，她的腦袋變得異常沉重，擡起頭想緩一緩，卻一下撞進了桌子角，“哎呦”一聲，疼得眼淚一下迸了出來。
旁邊路過她的同事停下腳步，趕緊抽了兩張紙，滿臉同情：“哎，你怎麽哭了？”
喬苒一手捂着腦袋，一手擦眼淚：“沒事沒事。”
季知書卻誤會她是為剛才的事委屈：“裴曼家境優越，養成了一身大小姐脾氣，誰都不敢招惹她。她現在嫉妒你，肯定會給你穿小鞋，先忍忍嘛。”
喬苒捂着腦袋，想說自己不是因為裴曼的刁難哭得，而是因為剛才撞在了桌角上疼哭的。
“誰欺負你？說來我聽一聽。”
喬苒和季知書順着聲音看去，二人雙雙愣住。
季知書本着會被開除的風險，疑惑地問：“呃......老板，你怎麽穿成這樣？”
“怎麽，不好看嗎？”韓皓年穿着藕荷色的古風圓領袍，長發束起，足足一個古代貴公子的模樣。
他“唰”的松開起扇子，一邊輕輕扇動一邊來到喬苒身邊，顯然對自己的裝扮自信滿滿。
韓皓年是出了名的纨绔富二代，天天游戲花叢，雖玩世不恭，實則卻是公司最大股東之一。
韓皓年從喬苒手裏拿過電源線，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按在了插座上。喬苒趕緊将打印紙放進去，救世主似的朝韓皓年抱拳：“多謝少公子。”
韓皓年擺擺手：“又是裴曼欺負你吧。真沒出息。”他恨鐵不成鋼，用扇子敲喬苒的腦袋，喬苒趕緊捂住頭。
韓皓年：“誰打你，你打回去不就得了，不都說了出了事兒我頂着。”
季知書一臉羨慕：“老板，我比喬苒早入職一年多，你什麽時候可以對我這麽好？”
韓皓年：“你長她這樣，我對你也好。”
季知書：“膚淺。”
韓皓年哈哈大笑。
這時喬苒手機嗡嗡直響。
是微博推送。
【# 新出爐的許瑾南！這就是傳說中的貴公子嗎？】
喬苒點開視頻。
天空之中，紅藍雲彩交織在一起，将霞光撒向大地，溫柔又爛漫。他站在天臺最高處，穿着黑色西裝，半倚在欄杆上，稍側着腦袋，似乎在跟朋友說話。
神情寡淡，唇淡扯着，眼睫微垂，眉眼之中帶着疏離和漫不經心。
手指縫中，夾着一根猩紅的香煙。
......
韓皓年和季知書顯然都看見了喬苒手機上的內容，二人眼神交彙。
季知書啧啧兩聲：“喬苒，你怎麽也這麽膚淺，我以為你腦子裏全是事業，沒想到居然還偷偷關注許瑾南呢。”
話音一轉，她勾住喬苒的肩膀：“眼光真不錯，我覺得他也特別有魅力。”
韓皓年滿臉戲谑，問她們：“你們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天天同床共枕的人，喬苒當然知道。
一年前，她被黑中介騙了所有的錢，像可憐巴巴的流浪貓似的無處可去，被他接回家後，她便迷迷糊糊地在他身邊待了兩個月，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許瑾南表面斯文紳士，實際混蛋一個，心機深不可測，邪佞又放恣，誰敢侵犯他一分，他定會十倍償還。
這時，季知書搶先回答：“許瑾南誰不知道？星娛集團的大老板，嘛，三年前白手起家，标準富一代。”
“你還是太淺閑，沒救了，不過你這姿色估計也沒可能。”季知書氣得直跺腳，韓皓年轉頭對喬苒說，“你還小，聽哥哥的話，這種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看看得了，別招惹他。”
喬苒低下頭，模樣乖巧：“我知道，這種人沒真心嘛。”
他們并不知道她和許瑾南的關系。
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和出了名的商業大佬在一起，閑言碎語肯定少不了。
喬苒不希望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便沒說二人的關系。
喬苒手機又響了一聲。
依然是推送許瑾南近照。
喬苒沒再點開，将手機屏幕倒扣在桌上。
韓皓年見狀，以為自己勸解有方，立刻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晚上團建，你們兩個收拾收拾，”韓皓年對喬苒欲言又止，“少穿這種白襯衫牛仔褲，這小臉蛋多漂亮，打扮打扮自己。”
其實許瑾南給喬苒買了很多衣服，但她不想在工作時間招搖，才沒穿。
韓皓年雷厲風行，臨近下班十分鐘，一份裝着淺藍色漢服的大禮包送到喬苒工位上。
上面貼着張小紙條：“傳承傳統文化，人人有責，從我做起。”
**
夜色深沉，月光朦胧，風一吹，天際的白色霧幔被撩開，星星碎鑽一般灑滿銀河。
聚餐地點定在林家園那邊。
韓皓年和喬苒一車，奔馳大G座椅寬敞。喬苒一席淺藍色交領襦裙，活脫脫一名古代小嬌娘，皮膚白皙的發光，仰着粉嫩嫩的小臉，笑容又甜又酥。
她以為所有人都穿漢服來，誰知道韓皓年只給她送了，所以整個部門只有她和韓皓年穿漢服。
季知書坐在喬苒旁邊，模樣雀躍，撫摸着豪車連連稱贊。
一行人到達林家園，司機放慢速度，打算在餐廳附近停下。
季知書忽然驚呼：“哇塞，喬苒，你快看，是不是你朋友？”季知書，“這車得五百多萬吧，真豪氣。”
喬苒，遠遠看見一輛純白色的保時捷停在海鮮館車位上。
車牌字母：QR，車牌前三位：127。
【QR是喬苒名字的縮寫。】
【127是喬苒的生日。】
韓皓年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過腦袋看向喬苒，斟酌着詞句試探：“聽說許瑾南最近買了一輛保時捷。”
季知書聽見許瑾南的名字，立馬精神抖擻，好奇地看着喬苒。
喬苒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許瑾南，心虛不已。
車裏的所有人都是她關系親近的同事，她卻隐瞞了自己和許瑾南的關系，如果戀情被發現，她不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
喬苒沒說話，但副駕駛的裴曼主動開口：“韓少你瘋了吧，許瑾南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沒人敢攀扯。喬苒那麽窮，社交圈也小，怎麽可能跟他認識？”
季知書聽到裴曼的話，一時間忘記了裴曼是自己上級，嘴快得替喬苒打抱不平：“別這麽說，沒準這就是喬苒的資助人呢？”
“有幾個做慈善的資助人會記住窮人的生日，就算記住了，會放車牌號上嗎？估計就是巧合。”裴曼說完，笑盈盈地轉頭問喬苒：“你說呢？”
喬苒擺擺手，心虛的不敢直視她。
裴曼卻當她默認，雙手一攤，沖韓皓年道：“你看吧，喬苒也說了，巧合而已，她跟許瑾南不可能有關系。”
季知書最喜歡湊熱鬧，此時也沒了興致，撇着嘴往外面看。
這時，幾個男人從海鮮館走出，着裝正式，顯然是來洽談商務的。
其中一個男人模樣最矜貴，被擁護在中間，這群人中，唯獨他沒穿西裝，只簡單穿了個休閑白衛衣，像個不服管教的豪門闊少。
後面的人在他耳邊殷切地說着什麽，男人輕輕颔首，那人立刻喜上眉梢。
白色的保時捷車燈閃爍了兩下，男人剛要彎腰，後面的人一個箭步，先一步彎腰探入車裏，從裏面拿出一包煙，雙手遞給他。
夜色昏暗，猩紅色的火光咤亮。
許瑾南叼着煙，桀骜又矜貴，不知道跟身邊的人聊到了什麽，嘴角浮起了似有似無的笑意，一拳砸在那人身上，似乎心情大好。
他眉眼硬朗利落，有股野性，伸手的時候正巧露出手腕處的一小截紋身。
季知書托着腮幫：“真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