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hapter 6
錢卓青整理了一下低落的情緒,強打精神說:“老板,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六年前,黃征德的大女兒在美國車禍死了。”
梁起風皺了皺眉,不明白助手為什麽提起這件舊事:“我記得,搶救了一星期,還是沒救回來。”
錢卓青見老板面露困惑,開口說:“六年前,尹光年也在美國。”
梁起風布滿血絲的眼睛騰地亮了起來。
“那天,他就在車禍現場,當時他正跟黃征德女兒秘密交往。”
梁起風仿佛忽然間恍然大悟,再沉思幾秒,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車禍責任方是誰?”
錢卓青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繼續說道:“是黃征德女兒,我後來輾轉打聽了一番,這兩天才聯系到當時的目擊證人,他說兩個人當時在路邊吵架,那女孩很激動,突然掉頭就跑,被一輛轉彎的卡車撞了。”
“所以,有了這一層聯系,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錢卓青緩緩道出了自己的猜測,“那個人應該是出于對當年這件事的負罪感。當然,也不排除是黃征德拿女兒的死要挾他。”
梁起風深吸一口氣,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眉心中間的“川”字更深了,錢卓青安靜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老板在想事情,不敢出聲打擾。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地走着,時針慢慢指向了12點,梁起風打破沉默:“尹光年這個人你觀察了一段時間了,有什麽看法?”
錢卓青斟酌了一下,“工作起來很拼命,非常有能力,生活自律,看起來不愛社交,偶爾會和圈外的朋友喝酒,私生活上,除了黃征德的小女兒會偶爾去找他,很少見他與女人來往。”
“黃征德的小女兒?”
“是,看來對他有意思,但他似乎在躲她,最近還搬了家。他的財務情況我也查了。”
他翻出一份文件遞給梁起風:“這兩年他賺了不少錢,個人消費不多,但他花出去的都是大手筆,他剛買了兩棟大樓放租,入股了幾個新興産業小公司,其中一家公司下個月要在創業板上市了,他又要大發一筆,總之,是個腦子非常清醒目标很明确的年輕人.”
“他幹着投機的行當,卻已經在為自己留後路了。”錢卓青最後下了定論。
“寒門出身,就是因為窮怕了,才會處處為自己留後手。”梁起風側身坐在陰影裏,淡淡評價着。
“老板,還有個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錢卓青眼神閃爍,顯然是很為難。
“說。”梁起風嗓音沙啞,他對于助手今天的婆婆媽媽有些不滿。
“您還記得早年您資助過二十個A大的貧困大學生嗎?”錢卓青面色沉重地掏出一張有些發舊的紙來放在他桌前,“這是我兒子昨天無意中從我的舊文件裏翻出來的名單,尹光年是那二十個學生之一,她母親病重,您還捐了一筆醫藥費給他,他大學期間成績優異,大四申請到了紐約大學的獎學金去了美國,之後去了華爾街。”
錢卓青的表情帶着一絲難言的痛心,當年如果老板沒有資助這個臭小子上大學,那麽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慘劇,老板當年最風光的時候想做些善舉回報社會,這才資助了那些上不起大學的窮學生,卻沒想到是養虎為患,多年以後被兇狠的小老虎狠狠咬了一口。
梁起風戴着老花眼對着那張紙上的那個名字看了很久,表情晦暗不明,看着看着竟然笑了。
“有點意思。”梁起風只用四個字評價了這份孽緣,之後就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他站了起來,背脊挺直,看着暮色沉沉的窗外顧自沉默,削瘦的背影在風雨飄搖的夜裏透着一股滄桑。
外面風開始大了,天空中電閃雷鳴,雨點很快落了下來,這個季節,天氣如人心一般善變。
雨聲淅淅瀝瀝,吵得人心煩意亂,錢卓青隐隐約約聽到老板在喃喃自語,但又聽不清,只聽到“死局”“置之死地”幾個讓人費解的字眼。
第二天清早,一個晚上才睡了四個小時的錢卓青被電話吵醒,梁起風在電話裏的聲音铿锵有力。
“打電話給江老鬼,我要借兩千萬。”
錢卓青一下子驚醒了,大叫着:“不行啊老板,江老鬼是兩分利啊!”
那頭梁起風的聲音依然透着冷靜,不容置喙的語氣:“這個你不用管,告訴他,我只借一個月。”
挂了電話的錢卓青癱坐在床上不動彈,老婆見他不對勁,忙問他怎麽了,他失魂落魄地轉過頭來:“我老板瘋了,天哪,他想死的更快點。”
兩個月後。
尹光年站在A城男子監獄的門口,看着沉重的鐵門慢慢地打開,一個逼仄令人窒息的世界展現在他眼前。
高聳的圍牆還有圍牆上猙獰的鐵絲網禁锢住了人的自由,這是他們犯罪獲得的代價,可是他們中的每個人真的都是罪有應得的嗎?
尹光年恍惚了一下,然後走了進去。
這兩個月發生了太多在他預料之外的事情,作為始作俑者之一,他每晚都在接受道德的鞭撻,所以他今天必須來問問,哪怕他完全沒有立場出現在他面前。
梁起風,他的恩人,PVC一戰爆倉而巨虧,公司倒閉之後他并沒有反思自己交易失敗的原因,反而非法借貸五千萬入市爆炒PTA,希望能在PTA中挽回巨額虧損,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二次爆倉,他最終傾家蕩産,還被憤怒的債主送進了監獄。
尹光年自覺難辭其咎,作為PVC一戰裏的幕後操盤手,是他令梁起風逐漸瘋狂,直至墜入深淵。
他本應該報答他當年資助他上大學的恩情,不想,最後卻一手毀滅了他。
事情怎麽會到了這個地步呢?
尹光年的人生從未如此刻這般困惑內疚。
他跟在獄警後面,感受着監獄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這裏終年不見太陽,住在這裏的囚犯們,已經被剝奪享受自由和陽光的權利。
他的心情愈加沉重。
本以為梁起風會拒絕見面,沒想到他答應了,尹光年在接見室的玻璃後面坐了幾分鐘,心情竟然有幾分緊張,不安地換了個坐姿,剛擡起眼睛,就見到穿着藍色囚服帶着手铐的梁起風被獄警帶了進來,他神色一慌,馬上站了起來。
玻璃後面的梁起風潦倒消瘦,這個幾乎風光了一輩子的老人,仿佛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滿頭斑駁的白發,還有蒼老病态的臉都說明他在監獄裏過的不好,他快七十歲了,本該子孫環繞膝下頤養天年的年紀,他卻要在冰冷的牢房裏度過,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出獄的那一天。
尹光年擔憂地看着玻璃後瘦到顴骨突出的老人,他的狀态很不好。
梁起風并沒有對他流露出敵意,反而像對待一個小輩一樣溫和地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然後拿起了話筒。
尹光年不安地拿起了話筒,對上老人磊落清亮的目光,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
倒是梁起風先開口,他的笑容很慈祥:“我猜的沒錯,年輕人,我知道你會來。”
尹光年完全無法将眼前一臉睿智的老人和期貨市場上叱咤一輩子卻在最後沖動得像個毛頭小子的梁起風聯想起來,他還是不相信外頭的傳言,這個聰明了一輩子的老頭子在最後關頭走火入魔了。
他皺着眉說:“您欠我一個解釋。”
“哦?”梁起風揚了揚眉,“說說看。”
尹光年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人一生都會犯一次大錯,聰明如您,也不能幸免,但梁起風之所以是梁起風,是因為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梁起風一直是微微笑着的,眼神帶着一絲鼓勵。
尹光年幹脆一吐為快:“您做了一輩子期貨,我知道您有自己的一套交易系統,并且嚴格遵守。我的屬下對您的交易歷史做過研究,跌到止損位的時候您從不留戀,并且您也不是風險偏好者,過去的每次交易,您都非常謹慎,倉位從不超過半成。”
“我對您的歷史交易行為做過好幾次模型推算,我認定就算我投機取巧選擇在PVC上下手,我也無法贏您。我最樂觀的估計,也是與您打個平手。我最初的打算,也只是與您打個平手。”他坦率承認自己的預測失誤。
梁起風對此完全不以為然:“這點你錯了,市場如戰場,從來都是成王敗寇,沒有打平一說。”
“您說得對,但這一次,您沒有敬畏市場,我勝之不武,請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尹光年咄咄逼人起來,梁起風還是沒有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梁起風握着話筒沉默了一會,然後他莫名地笑了,這個笑容有點苦有點澀:“你問我為什麽?怎麽說呢,在我決定在PVC上與黃征德決一死戰的前一天,醫生告訴我,我頂多只能再活六個月。”
“肺癌。”梁起風平靜地道出這個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上一章有小天使安慰關哥,關哥感動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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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章節名應該叫:男主超厲害!哈哈哈,我超愛年哥的!年哥現在是我所有文裏“最愛男主”NO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