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hapter 7

尹光年被這個消息完全震住了,一時之間內心各種情緒都湧了上來,震驚、愧疚,還有無盡的後悔。

“梁老,我……”他噎住了,感到自己又做錯了事,無論做什麽都無法得到寬恕。

“呵呵,你那是什麽表情?人老了總會死的,我老頭子最見不得年輕人的同情。”梁起風好像看淡了生死,反而成了安慰他的那個人。

然後他收起了笑容,滄桑憔悴的臉變得嚴肅無比:“如果你想要一個解釋,這就是我的解釋。年輕人,等你到了我這個半只腳踩在棺材裏的年紀,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麽放棄了自己堅持了一輩子的交易系統,哪怕知道自己會輸,也想跟老天賭一次,賭自己會贏到最後。”

“我告訴你,”他的神情帶着幾分得意,“我們幹期貨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理智也是最瘋狂的賭徒,我們不怕輸,只怕自己沒資本再賭。”

尹光年不說話,這個有着豐富閱歷的老人明顯有了傾訴的念頭,盡管他的某些觀點他很難認同,但他還是決定不出聲打擾。

“作為男人,碰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這輩子不會寂寞,但個中滋味,只有自己懂。”梁起風感慨萬千,“周瑜最後是被諸葛亮氣死的,有時候太想贏了,反而成了執念,也注定了要輸,你看看我,可不就是這樣嗎?知道自己要比他早死一步,豁出去搏一把,結果呢?”

他苦笑連連,而後臉色一凜,言行舉止又是那個上位者梁起風:“你幫我給黃征德這老東西帶句話,告訴他,找女婿作弊算什麽本事,輸給年輕人我心裏不痛快,我在下面等他,我就不信沒有贏他的那一天。

尹光年尴尬起來:“梁老,您誤會了,我不是黃征德女婿。”

到了這個時候,他覺得有必要向對方坦誠一切,帶着恭敬的表情艱難地解釋着:“想來您也調查過我,我曾經跟他女兒伊藍交往過半年,伊藍的死,我……難辭其咎。”

“她就在我眼前,我卻什麽也做不了,這種感覺,不知道您明不明白。”他沒有說下去,顯然這些年他被這件事深深困擾,“所以黃老先生請求我幫他這一次,我無法拒絕,因為我沒有還他一個全須全尾的女兒,我……一直心懷歉疚。”

“同樣……”他面有愧色地看着梁起風,一字一句地吐出藏在心裏很久的話,“梁老,我也虧欠您。”

“哦?”梁起風不置可否,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說到這份上,尹光年也不打算瞞下去,母親從小就教他要知恩圖報,如今違背她的教導,他感到地下的母親也不會心安。

他坦白:“當年我剛考上大學,母親病重,我本來已經打算辍學賺錢,如果不是您的資助,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大學學業,更不可能有機會去美國深造。”

“我沒有資格坐在您面前。”他的目光裏摻着感激和內疚,“沒有您當年的善舉,就沒有我尹光年的今天。”

一老一小隔着一道玻璃對坐,如果這不是在監獄陰暗的接待室,這個場景再正常不過,犯了錯的年輕人等待着長輩的責罰,希望做點什麽挽回在長輩心中不好的印象。

但場景一旦變成了監獄,就意味着結局無法挽回。

“是嗎?”

梁起風扯了個難看的笑容,語氣再過淡定,也難以掩飾已經濕潤的眼眶,大概他也才知道與這個年輕人有這樣的淵源,一時之間心潮澎湃。

他長嘆一口氣,擡頭望着天花板,硬生生把眼裏的淚水逼了回去:“臭小子,覺得虧欠我的話,就幫我好好照顧我女兒吧。”

一提起自己唯一的女兒,強悍了一輩子的梁起風再也忍不住滿心的無奈悲傷,老淚縱橫:“我對不起她,只圖心裏痛快,就把她的嫁妝全輸光了,連房子也沒給她留下,一想到她要流落街頭,我這個做父親的……心如刀割。”

梁起風滿臉淚水,他這輩子從沒向誰服軟過,但為了女兒,他今天向一個年輕人低頭哀求:“我快死了,還被關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我把梁暖慣壞了,她從小沒有吃過苦,她媽媽扔下我們父女倆之後,我就發誓不讓這孩子吃半點苦,現在她無依無靠,我在這裏愁得每天睡不着覺,我死不瞑目……”

尹光年怔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梁起風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他一個大男人哪照顧的了嬌弱的女孩子,他下意識要拒絕:“梁老,我不……”

“年輕人,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答應我這個快死的老人吧。”梁起風聲音大了起來,他的樣子有些激動,“我不是逼你娶她,雖然之前我是想撮合你和暖暖,但你們年輕人沒感覺,我也絕不會強求。”

“給她找個房子住,再給她找份工作糊口,教她獨立,告訴她別指望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了,從今往後,所有一切,她都得靠自己。”

“小子,你不喜歡暖暖沒關系,往後,就把她當妹妹吧,将來她要是找到了想嫁的男人,你就替我把把關,她……要被人欺負了,我老頭子閉了眼都不能心安。”說着說着,梁起風哽咽起來,一行淚從蒼老的臉頰上滑落,這樣低聲哀求的老人讓人無法硬下心拒絕。

面對梁起風意外的托孤請求,理智告訴尹光年,這會是個麻煩的開始,但情感上他根本說不出一個“不”字,就像他自己說的,他虧欠這個老人家太多太多,而寬容的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指責他一個字,還給了他一個贖罪的機會,他必須答應他。

面無表情的獄警在後面提醒:“抓緊時間,探視時間還有一分鐘。”

尹光年不說話,一擡眼睛就與梁起風焦灼期待的眼睛對上,這雙眼睛裏飽含一個父親對女兒最大的愛,還有一個瀕死的老前輩對他這個晚輩最後的請求,就在這一念之間,尹光年最終下定了決心。

他艱難地點點頭,君子一言九鼎:“好,我答應您。”

看得出來梁起風大大地松了口氣,但很快他又不安地探身靠前了一點,催促着:“還有呢?就這幾個字?”

尹光年僵硬的表情帶着明顯的為難,他知道梁起風想聽什麽,但他完全沒有信心做好這件事,沉默片刻,還是拗不過梁起風期盼渴望的眼神,鄭重承諾:“我答應您,照顧好您女兒,我會盡力,不讓她吃苦。”

“不要告訴她我生病的事,她……越晚知道越好。”梁起風眼眶濕潤,幹裂的兩片唇微微顫抖:“尹光年,我的暖暖就交給你了。”

這句話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而就在同時,獄警不近人情的聲音響起:“探視時間到。”

梁起風眼眸一縮,看了獄警一眼,抓緊最後的時間對年輕人說出了令他一輩子難忘的警告

“記住,永遠不要瘋狂,永遠不要逆勢而為,過分自信會殺死你。活下來,沒有什麽比活下來更重要!”被獄警帶走之前,他咆哮着喊出最後一句話,那聲嘶力竭的聲音回蕩在空氣裏許久,令尹光年好半天不能動彈。

他帶着沉甸甸的心情跨出監獄大門,身後沉重的鐵門“吱嘎”一聲後合上,将那個壓抑到讓人透不過氣的世界隔絕在他身後。

中午的陽光灑在他肩膀上,卻仍舊驅不走他從監獄裏帶出來的陰冷氣息。

尹光年好看的濃眉依然皺着,他依然費解。

梁起風在PVC上的瘋狂舉動他可以理解,可是他并沒有解釋後來大舉借高利貸在PTA上的錯誤交易,這種類似于賭徒的行為無異于自殺,交易不順就休息,他幹了一輩子期貨,會不知道這道理?

難道他真的老糊塗了?還是說,要死的人都會不顧一切地瘋狂一次?一個深愛女兒的父親會如此自私?

尹光年回頭再看了一眼那道森然高聳的鐵門,那裏靜悄悄的,沒有人給他答案。

想起自己在監獄裏被迫做下的承諾,他無來由地煩躁,很想抽根煙,摸了全身,才想起自己戒煙很久了,只好站在無人的路上悶聲苦笑。

這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欠了別人的人情,終有一天,是要加倍償還的。

梁暖僵硬地坐在韓蘇蘇家豪華的客廳裏,臉漲得通紅。

韓蘇蘇的媽媽也絲毫不避諱她的存在,在廚房對韓蘇蘇大聲說話,語氣尖酸刻薄到極點。

談論的焦點自然是她這個在她家死皮賴臉住了二十幾天的破産乞丐。

“我聲音大怎麽啦?我在自己家還不能自由說話啦?你是我女兒嗎?養你這麽大,為了個外人胳膊肘往外拐……”

“媽,求你了,暖暖她是客人……”

“客人?有見過來別人家裏白吃白喝快一個月的客人嗎?她還賴着不走了她,真當自己還是過去含着金鑰匙的千金小姐啊?還幻想他那個吃牢飯的老爸來救她?做夢吧!”

“媽,聲音小點行嗎?暖暖好歹是我好朋友,我不能見死不救的啊,我……”

“你這個做朋友的已經仁至義盡了,之前她家的債主上門讨債,搶東西的搶東西,砸玻璃的砸玻璃,要不是我們家出手幫忙,她連身上這身衣服都要被人扒光了抵債,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還當自己是鳳凰呢,天天穿着我女兒的衣服在我面前晃,就她現在這窮酸樣,配得上香奈兒嗎?”

韓媽媽越說越難聽,梁暖的眼眶漸漸盈滿了無助的淚水,過去的兩個月對她簡直是一場不敢回憶的人生噩夢,她從天堂狠狠摔落到地獄,每天最害怕醒來的那一刻,因為活着簡直比死去更煎熬。

她至今不能接受“她已經連乞丐都不如”這個可怕的事實。

父親欠債入獄,家中所有的資産被銀行查封,就連家裏的別墅都被拍賣,兇悍的債主像是強盜一樣搶走了她所有的珠寶首飾奢侈品,當她被掃地出門時,只來得及帶走一個行李箱裏,債主們只允許她帶走一些換洗的內衣還有老照片。

他爸爸是獨生子,爺爺奶奶走得早,自從他爸發家了之後,那些極品親戚隔三差五地就上門借錢,他爸嫌煩,這些年親戚早就疏遠不來往了,所以這下一出事,她根本找不到可以投靠的人,只能投奔好友韓蘇蘇。

至于她媽,那個女人,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過好日子呢,早就忘了有她這個女兒了吧?

人世間凄涼的滋味,梁暖總算在自己24歲這一年感受到了。

韓蘇蘇還在小聲的和她媽據理力争,梁暖的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無數個耳光,雖然韓蘇蘇很仗義,但她家人已經下了逐客令,她知道她該離開了,但她沒有勇氣,沒有錢,也沒有親戚可以投靠,這個城市那麽大,但她卻沒有地方可去。

爸爸……

梁暖在心中呼喚着,她被她最愛的人抛棄了,她那麽愛他,這一刻卻恨他恨得心都痛了起來。

為什麽要讓我獨自面對這一切?為什麽?

爸爸,我該怎麽辦?我好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基本上前情交代完畢,後面都是相愛相殺的對手戲啦。。。

只要是留言關哥紅包都送了。。

真的沒有人愛關哥了嗎?還好有幾個小天使一直在支撐我日更。。絕望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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