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君子本色

話說婉兒和秦蕊正自抖嘴,說到關切處,秦蕊不禁若有所思。

婉兒見秦蕊似不開心的樣子,便不再提前情,又想着法子找話說,逗小姐開心。

婉兒笑道:“小姐還是給我講講那個什麽雎雎鸠鸠的鳥吧,我聽他二人就是因為這個才吵起來的,老爺還發了火,氣得了不得”。

秦蕊道:“其實這是《詩經》周南中的第一篇,說的是男女之情應當坦蕩蕩,兩情相悅,方不違背人倫天道。雎鸠是一種水鳥,有點象咋們時常見到的鷺鸶,它們經常成對出現,在水邊覓食。”

婉兒道:“那老爺怎麽就和他鬧開來了呢?”

秦蕊道:“詩中描寫了一位多情的君子,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女孩很娴熟美麗,這位君子便主動跟随,想去表達愛慕之意”。

婉兒問道:“那他們在一起了嗎?”

秦蕊看着婉兒笑道:“他們在一起了,後來過着幸福的生活呢”。

婉兒道:“這不是挺好的嗎,老爺為什麽要和他争吵呢?還說他是胡說,氣得了不得”。

秦蕊道:“他兩争論應該就是因為兩個字的緣故”。

婉兒道:“那兩個字?”

秦蕊道:“‘好逑’”

婉兒不解道:“好逑?什麽意思?這兩個字有什麽好争吵的”

秦蕊道:“《關雎》是《詩經》開宗明義的第一篇,講的是男女之情的大道人倫,孔聖人道‘詩三百,一言蔽之,思無邪也’。這篇《關雎》中所描寫的君子主動追求了那位窈窕的淑女,大概不符合他們所謂君子的做人原則吧,所以他們争論起來了”。

婉兒道:“還是不明白”。

秦蕊接着道:“詩中的‘好逑’兩個字,如果‘好’讀作去聲,便作好事多磨,美好的好;如果讀作入聲,便是‘好色’的好了,試想,如果讀作入聲,那一個所謂的君子,看見漂亮的姑娘便去尾随追求,豈不是‘好色之徒’,孟浪子弟了,這在他們的心裏,又豈可稱之為君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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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笑道:“那到底是讀作‘美好’的‘好,’還是‘好色’的‘好’?”

秦蕊笑道:“你自己想去!”。

婉兒笑道:“那一定是‘好色之徒’的‘好’無疑了,比如我們的酸秀才,看見蕊小姐,就非常的好色,這就是證明嘛”。

秦蕊一聽此言,便要去撕婉兒的嘴。婉兒卻笑着跑開了。

秦蕊道:“你個人小鬼大的小蹄子,真是該配個小厮了”。

二人都笑作一團,秦蕊接着道:“上次我聽他講《詩經》,就講到這一篇,他說,這個‘好逑’的‘逑’字應當作‘尾随追求’解,并不是‘伴侶’的意思;就如同你養了一只寵物,見到主人回來,便搖着尾巴來撒歡,讨主人的歡心”。

婉兒笑彎了要,道:“那酸秀才就是你養的哈巴狗兒了”。

二人笑了個要不得,直把路旁柳樹上的積雪都振落下來。

秦蕊接着道:“他說,古人的解釋多有穿鑿,牽強附會,比如這‘逑’字,明明是走之底,而‘求’是讀音,意思就是走着尾随着追求的意思,而且我們的漢語的文字是象形、會意、形聲字,這個‘逑’字從造字的文字學角度來看,和‘伴侶’一點關系都沒有”。

婉兒歪着頭想了想,笑道:“秀才說得對,竟是古人錯了”。

秦蕊道:“詩中說‘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姑娘都還沒答應,怎麽就武斷的說那位淑女是君子的‘好伴侶’呢?”。

婉兒道:“說得真是,就如同秀才雖然好色,但要征得你同意才行哦”。

秦蕊嗔道:“下流胚子的東西,越說越沒正行了”。

婉兒忙捂住自己的嘴,嘿嘿笑着道:“再不敢了,瞧我這笨嘴”。

秦蕊道:“咋們快走,也不知他們兩到底怎樣了”。

婉兒笑道:“這首《關雎》一定是首很好的詩了,可惜我沒讀過,求求小姐念給我聽聽吧,也讓我開開茅塞,染得幾分雅氣”。

秦蕊笑看着婉兒,一付天真無邪的樣子。于是邊走邊念起這首詩來: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輾轉反側,悠哉悠哉,寤寐思服……”

婉兒在前面跳躍着,二人一路向着梨香書院走來,穿過前面的斷橋,便離書院不遠。突然,婉兒大聲失色,吓得退了回來。

秦蕊見狀,見她不像是惡作劇,便忙問道:“這是怎麽了,大白天有鬼捏你”。

婉兒戰戰兢兢的道:“前面斷橋上有兩個死人,胸口上插着一把劍”。

秦蕊也不由得一驚,心砰砰跳個不停。又故作鎮定道:“別怕,這大白天的,怎會平白無故的死兩人在斷橋上,許是你看花了眼呢”。

婉兒道:“是真的,我看得千真萬确”。

秦蕊道:“別怕,就算死了人,又不是咱們殺的,怕什麽。咋們先過去看看再說,如果真死了,就報官府”。

婉兒戰戰兢兢的躲在秦蕊後面,兩人來到斷橋上,只見有一男一女兩人躺在血泊中,一灘血已經結冰,一柄長劍從前面男子的胸口刺入,又刺進後面女人的胸口,而兩人的雙手都握着劍柄,抱在一起。

秦蕊仔細觀察了現場,自言自語道:“這應該是自殺,或許是殉情,并不是他殺”。

婉兒道:“咋們還是快走吧,別管是什麽殉情或他殺了”。

秦蕊見婉兒十分恐懼害怕,抖作一團,便站起身來要走。突然,秦蕊看見那男子的手好像動了一下,便又叫住婉兒道:“婉兒站住,這人好像還活着”。

秦蕊摸摸男子的脈搏,雖一片冰涼,卻有脈象。便高聲對婉兒道:“你快去叫他來,我先幫這人止血包紮傷口”。

婉兒站在橋頭抖作一團,不動。秦蕊便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安慰道:“別怕,我看這兩人也不像十惡不赦的壞人,這裏雖有打鬥的痕跡,但看此二人的情形,應該是因情而生恨,卻在最後一刻心裏釋然,故有此相擁而死的情形,也是性情中人,只不過一時為情所困、所傷,并不是什麽壞人。你快去把他叫來,咱兩都擡不動。另外,把我的藥箱帶來,快去!”

婉兒清醒過來,便一溜煙向梨香書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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