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姐，娜娜今天是一顆種子了。”

“院長說，成為神選者會有好多顏色的陶泥，娜娜全都想要。”

“不過，院長說先要好好上課，努力當一顆優秀的種子才可以。”

“娜娜要當最棒的種子！”

……

白嫩到像剛出鍋的糯米湯圓小幼崽，盤着短粗的雙腿，抱着平板正在語音輸入。

她只顧叽裏咕嚕的說，備忘錄上閃爍出的文字雜亂無章，完全是想到哪說到哪，沒有條理。

陶泥刺猬滾出小包，豆豆眼黑亮亮的，它搓搓粉色的小爪子，努力挺起胸膛。

“咳，”刺猬先生後肢直立，抖了抖胡須，“我們娜寶，本來就是最優秀的！”

教養人類幼崽，據說要用誇獎教育。

刺猬先生繃着臉，努力端出好父親的做派。

娜娜偏頭，圓溜的大眼睛盯着刺猬看了會。

忽的，她轉了個方向，認真請求道：“刺猬先生，以後能不能多幫幫娜娜，幫娜娜成為最棒的種子？”

閃避能力是刺猬先生的，以後再遇到惡種，還是需要刺猬先生幫忙的呢。

驟然被很鄭重的禮貌對待，刺猬左小腳踩右腳：“娜寶可以直接命令我……”

娜娜搖頭：“不哦，刺猬先生是娜娜很重要的存在，娜娜不想說命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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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刺猬擡起豆豆眼，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

重要的存在=無可取代的父親般存在

刺猬先生心領神會，小小一團的刺猬端坐起來，抖着小巧的圓耳朵，努力讓自己顯得更穩重靠譜。

“我知道了。”它口吻又緊繃又嚴肅。

據說，好父親都很尊重崽崽的想法，認真聆聽意見的同時，及時做出支持的回應。

于是，刺猬先生醞釀了番，感情充沛了适才回應：“我雖然沒有生過崽崽，也沒有當過父親，但為了娜寶，我會盡我所能的當個最好的……”

“尤娜娜，你睡着了嗎？”冷不丁一道怯懦的聲音插進來。

“父親”兩字到了舌尖，猝然就被打斷，那充沛感情的表白戛然而止。

刺猬先生尬立當場：“……”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伸過來，微紅的面頰，鼻翼兩邊散落着可愛的小雀斑，內向羞澀的眼神。

那是同宿舍的女孩子，十歲的艾蒂。

刺猬先生跳到平板上，冷酷詢問：“我能紮她嗎？”

阻礙它和崽兒的親子時光，都該被紮成破爛！

娜娜搖搖頭，不能紮的呢。

刺猬先生唧唧，不高興的在平板上滾來滾去。

平板屏幕閃動，備忘錄上滑，把今天之前的內容滾動出來。

大段大段語音輸入的文字下面，是另一行潦草的手寫體字跡。

風格迥異，完全像是兩個人在同一張備忘錄上記錄分享信息。

“生氣.jpg，随便闖進別人夢裏的髒東西，不禮貌還亂說話。”

“閉嘴，當你的陶泥人偶吧。”

“煩死了煩死了，門又開了……”

……

平板屏幕的光晃太厲害，引來艾蒂的視線。

尤娜娜一把抓起刺猬先生，飛快塞回包裏。

刺猬先生：“……”

說好的很重要存在呢？

艾蒂眼神羞赧，期期艾艾的說：“我聽見說話的聲音，尤娜娜你也睡不着嗎？”

娜娜挪到床邊，關上平板嗯了一聲。

艾蒂抿了抿唇，有些內向結巴的說：“尤娜娜你真厲害，神性值比一區的公主還高，閃避能力也超棒。”

“我就不行了，我的神性值只有27，能力也很沒用。”

她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臉微微泛紅，很不好意思，可心裏不舒服，想找個人說說。

九顆種子裏，四個女孩子五個男孩子。

這四個女孩子裏，另外兩人是一對堂姐妹，并不住這個宿舍。

艾蒂自然而然來找尤娜娜，在她看來，向來獨自玩陶泥的尤娜娜，也是和自己一樣，沒有好朋友的。

艾蒂低下頭：“成為了種子，以後又要怎麽辦？”

到底年紀還小，突然的身份改變，一時無法适應。

忽的，尤娜娜問：“你的精神能力是什麽？”

艾蒂咬唇，似乎難以啓齒：“情緒鏈。”

娜娜：“？？？”

不懂矣。

艾蒂也沒解釋，只是伸出手：“想試試嗎？”

只有稀薄光線的宿舍裏，伸出來的小手，帶着忐忑卻表現的故作随意的模樣，實則指尖都在空氣裏小幅度的顫抖着。

艾蒂等了片刻，沒等到尤娜娜的回應，她吸了吸鼻子，很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好的哦，可是要怎麽試？”驀地，軟乎小手抓住顫抖的指尖，尤娜娜站到了艾蒂面前。

艾蒂愣了下，這下真的彎起眸子笑了：“你什麽都不用做，我牽着你就可以了。”

話落，娜娜只感覺到清風拂面。

下一刻，她睜眼整個人已經飄了起來。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身體和艾蒂手牽手，就站在原地。

“這就是情緒鏈，”艾蒂的聲音，在娜娜耳邊響起，“情緒鏈具備高度共情特性，此外我還能把精神單獨拉出來。”

說完這話，她牽着尤娜娜的精神體，自宿舍的窗戶飛了出去。

兩只小幼崽的精神手牽手，一直往外往高處飄去。

她們越過保育院，高過頂樓，朝着月亮的方向，在廣袤的黑夜裏，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

溫涼的夜風，簌簌的樹叢，汩汩的河流，柔和的雲絮……

這一切，都叫尤娜娜驚嘆不已。

“哇，”她眼睛亮亮的，“艾蒂你好厲害。”

艾蒂快活的笑起來：“沒你的閃避能力厲害，情緒鏈沒有防禦沒有攻擊，它像我一樣沒用。”

尤娜娜搖頭：“你能帶我飛起來，已經超級棒了，等你成為神選者會更厲害的。”

不管這話是不是刻意的安慰，在此時此刻，艾蒂有被撫慰到。

她帶尤娜娜一直往高處飛，夜風徐徐裏，她很大聲的說：“尤娜娜，我們做好朋友好不好？”

小幼崽偏頭看她：“他們都說我是不會笑不會哭的怪物，唐遲還說我的陶泥玩偶也是怪物。”

不等艾蒂說話，娜娜又飛快的說：“他們說，我總說奇怪的話騙人，你當我好朋友，也會被說成是怪物。”

艾蒂緊了緊尤娜娜的手：“不怕，我不怕他們說。”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等我們成為厲害的神選者，誰再說這種話，我們就打他！”

冉亮的星火，從黑浚的左眼瞳裏慢慢燃起，像是夏夜裏的流螢，斑駁又漂亮。

“那，”小幼崽的聲音很軟很輕，“我們是好朋友了。”

兩只小幼崽對視着，相同的亮色在眼瞳裏閃爍，像頭頂的繁星。

艾蒂嘴角上翹：“我以後都帶你飛。”

娜娜彎了彎眼睛：“嗯，刺猬先生保護我的時候也保護你。”

星空之下，萬物都是見證者。

從今往後，我們背靠背手牽手，互為彼此的盾。

“娜娜……”

“娜娜，我的崽崽你在哪？”

“我的崽崽嗚嗚嗚，娜娜你去哪了？”

……

夜風，渾濁了。

挾裹着很遠的模糊谵語，嗚嗚嗚嗚的，像是痛失孩子的母親在哭泣在哀怨。

小娜娜猛然回頭，眺望着某個方向一動不動。

艾蒂不明所以：“小娜，怎麽了？”

娜娜比了個噓的手指，豎起小耳朵凝神細聽。

嗚嗚嗚，呼呼呼。

風聲。

只有嗚咽怪響的風聲。

艾蒂什麽都沒聽到，可尤娜娜表情太嚴肅了，夜空似乎也比剛才更暗了，她不由得生出了不安。

“我剛才，”娜娜揉了揉耳朵，“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還有哭聲。”

艾蒂頓覺毛骨悚然：“我什麽都沒聽到。”

小幼崽擰起眉頭，看着那個方向，總感覺從那裏傳來了厭惡的氣息。

艾蒂怕怕的說：“我們回去吧。”

說完，她緊緊拽着尤娜娜的手，飛快往保育院的方向飄回去。

在兩人身後的黑夜裏，血紅的火光唰的沖天而起。

那是，鮮血的顏色。

扭曲的火焰裏，龐大的、類直立蜈蚣節狀的豐腴身軀，在破敗的殘垣，以及糜爛的屍體上行走。

在它身上，挂着密密麻麻口允吸乳氵十的孩子。

那些孩子，頭被非常用力的按進鼓脹如囊袋的胸脯裏，不出片刻就面色青紫的窒息而亡。

緊接着，就是悲痛的哭聲在黑夜裏蔓延。

它一邊哭泣一邊呼喚：“娜娜，我的娜娜你在哪？”

“娜娜……”

……

唰唰唰唰。

窸窸窣窣。

成片的黑影擁趸着那身軀，但凡所遇屍體，黑影便一擁而上。

扭曲的火焰跳動，不經意照亮一隅。

那黑影是——

食人碩鼠！

精神回歸身體，尤娜娜仍舊有些不安。

艾蒂提議：“我們和吾神祈禱吧。”

尤娜娜眨眨眼，伸手在小包裏掏了掏：“那用這個祈禱。”

木頭雕刻的神像，只有十來公分高，表面已經被盤出了油亮的包漿。

艾蒂睜大了眼睛：“這是眼隼老師那個木雕神像！”

娜娜點頭，把神像擺在窗臺邊：“眼隼老師不相信刺猬先生，所以把神像送我，要我每天祈禱。”

說這話的時候，小幼崽臉上浮起困惑。

她還是不明白，娜娜從不說謊，每次說的都是真話，可大家為什麽不相信呢？

艾蒂羨慕不已：“神明的木雕，還是神性值最高的種子，老師們一定都很喜歡你。”

她越說越小聲，眼神黯然下去，羨慕太濃烈，慢慢就發酵出一股酸意。

同樣是種子，她也想被這樣細心對待。

尤娜娜看看木雕，又看看艾蒂。

她慢吞吞的說：“這是眼隼老師給的，我不能送你，但是我可以捏個新的陶泥神像送艾艾。”

艾蒂笑了笑：“沒關系，我們是好朋友，你有的就是我有的。”

她望着木雕神像：“或者，我們把小心願告訴父神，父神聽到了就會為我們實現的。”

尤娜娜微微睜大眼睛：“真的嗎？”

艾蒂重重點頭，虔誠的雙手合十：“真的，我看過古書《聖經》，書上說父神包容萬物生靈，祂全知全能，我們只要跟祂說，祂就什麽都知道。”

小娜娜湊上前，雙手扒拉着窗臺，踮起腳尖去瞅木雕。

木雕神明落在陰影裏，半垂着頭顱，看不清面容。

她小聲問：“那父神能幫我找回姐姐嗎？能幫我當最厲害的種子嗎？”

她回頭望着艾蒂，圓溜的大眼睛在黑夜裏尤為晶亮：“父神能給娜娜很多很多的陶泥嗎？”

她的小心願太多了，張嘴就說了三個。

艾蒂笑了，鼻翼間的小雀斑也在閃閃發亮。

“可以的，”她肯定答複，“只要父神能聽到，就是可以的。”

小幼崽難以置信：“父神為什麽對娜娜這麽好？娜娜以前都不認識祂。”

艾蒂凝望着木雕，側臉顯露出幾分虔誠的聖潔：“因為，那是父啊，創造我們的、仁慈的父啊。”

她閉目開始祈禱，很小聲的跟神訴說自己的渴望。

娜娜撓撓小呆毛，她對“父”沒有概念，在模糊的記憶裏，父親這一角色是空白的。

陶泥人偶娜娜沒有父親。

但是，艾蒂說神創造萬物，那陶泥也是父神創造的。

那麽，陶泥人偶娜娜，也是神創造的。

奇奇怪怪的腦回路叮的接通，小娜娜眼睛一亮。

對，父神就是娜娜的父父！

瞬間，幼崽崽對“父親”這一角色的形象，立刻就清晰了。

她再看木雕，都覺得更親切了。

尤娜娜跟着閉眼雙手合十，嘀嘀咕咕開始跟父神說話。

艾蒂：“崇高的吾神，您虔誠的信徒在此祈禱您的庇佑賜福。”

尤娜娜：“父父神聽得到嗎？是娜娜在跟你說話，不是別人哦。”

艾蒂：“吾神，請助我成為強大的神選者。”

尤娜娜：“父父，你快看娜娜領口的金種子，院長給的！”

艾蒂：“……吾神，敬畏您的全知全能，願您照拂信徒，不受惡念侵擾。”

尤娜娜：“父父，你都舊舊的了，娜娜重新給你捏個陶泥新身體好不好呀？”

艾蒂忍無可忍：“尤娜娜，不可以對吾神不敬。”

小幼崽茫然，頭頂的呆毛轉了一圈：“沒有啊，我說的都是心裏話。”

艾蒂：“……”

幼崽崽轉頭，又說了句更不敬重的話。

——“父父，你什麽時候才跟娜娜說話？”

作者有話說：

稍後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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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o了，對着文檔半天碼不出來。

都沒評論QAQ。

探頭小聲問一句：“有沒有寶子在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