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祂解釋不了……祂急了……”
“……是祂但又不是祂……”
“小幼崽看到的……就是祂……”
“……舊日衆神支配者……舊日衆生信仰者……舊日信徒崇敬者……”
“……養一只不夠……還在外面養其他崽……”
“……父父……要怎麽解釋呢……”
“……父父……快解釋……”
“……父父……”
……
不斷的“父父”呓語, 從虛無之上傳下來,充斥着嘲笑和譏诮。
烏鴉沒理會,只認真注視着小幼崽的眼睛。
祂思考片刻:“沒有。”
娜娜歪頭,沒有其他小幼崽嗎?可是娜娜都看到了啊。
祂:“我只養了你一只人類小幼崽。”
在亘古漫長的歲月裏, 物理層面上并無實體存在的虛無, 龐大到無邊際的意志,即便是在沉眠之時, 亦或不自覺的往外蔓延。
總有那麽絲縷意志, 可能會有不同尋常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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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小幼崽看到的那種情況。
但祂的主體意志, 确實只養了面前這一只小幼崽。
小娜娜看看光團,又看看父父, 困惑的問:“所以, 娜娜看到的不是父父嗎?”
這問題,回答是和不是都不太好。
祂從小幼崽重瞳之中,看到蔓延的虛無之體。
于是, 祂選擇如實回答:“是我, 但不是此刻的主意志。”
這麽說,小幼崽更不懂了。
她索性就不思考了,而是直接問:“父父以後還會養其他小朋友嗎?”
問完這話, 小崽崽就糾結的皺緊了包子臉。
她不想父父養其他的小朋友,可是可是……父父是萬物之父, 那麽想好像又不對。
一邊是真實的本心情緒, 只想父父養自己一只小幼崽。
一邊是教育豎立的稚嫩道德觀, 父父是父神, 是很多人很多人信仰的神明, 娜娜怎麽能要父父只養自己呢?
這樣想, 娜娜好像是個壞孩子了。
她不懂,也不知道對于感性和理性的分歧,要如何去平衡。
小幼崽快把自己為難死了,她急紅了小臉,跺了好幾下小腳。
随後挎着小臉,沮喪的細聲細氣問:“那……那父父養很多小朋友的話,可不可以稍微多喜歡娜娜一點,就一點點,一粒米那麽大一點點就夠了。”
就一點點,很少的一點點……
小崽崽眼圈紅了,眼巴巴的看着烏鴉,小呆毛都彎了下來。
嗚嗚,不想父父有其他小幼崽。
嗚嗚,可是娜娜不能當壞孩子。
大人都不喜歡壞孩子……
父父也不喜歡壞孩子……
……
烏鴉偏了偏頭,對小幼崽突如其來波動的情緒,祂微微茫然。
祂:“你可以對我說出你的想法。”
頓了頓,祂補充了句:“任何想法都可以。”
盡管從亘古就存在,但祂還是不理解人類這個物種。
特別是,這只人類小幼崽。
弱小敏感,怯懦還沒安全感,連螞蟻都比他們強悍。
娜娜猶豫了:“父父會生氣嗎?會覺得娜娜不乖是壞孩子嗎?”
烏鴉不知小幼崽這想法從哪來的。
不過,祂還是道:“生氣,好壞,乖和不乖,這是人類制定的準則,我沒有生氣的情緒,也沒有人類的觀念。”
尤娜娜聽了個半懂,大抵知道父父是不會生氣的。
于是,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又慢吞吞的說:“我其實不想父父養其他幼崽。”
她像只膽小的奶貓貓,怯怯的、試探的朝父父探出粉嫩嫩的爪爪,然後偏頭仔細觀察對方。
只要父父洩露出半點不高興,小幼崽就會蹭的縮回爪子。
然,烏鴉滿臉羽毛,什麽都看不出來。
小幼崽仿佛是被鼓勵到了,舔了舔嘴巴又說:“我想父父只養娜娜一個。”
她不想和別的小朋友分享父父!
唔,可以小小的分享一下陶泥,但父父不想!
烏鴉還是沒表情,豆豆眼一如既往的沉靜。
小崽崽膽子更大了,奶貓貓從試探伸爪子,開始到喵喵蹭上來。
尤娜娜:“我還想,還想父父喜歡娜娜。”
這麽說,小幼崽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軟白的小耳朵粉粉的。
她眼神游離,說話開始結巴,但語氣超級堅定:“當然,娜娜會很喜歡很喜歡超級多的喜歡喜歡父父。”
為表決心,她重重點頭:“就是這樣,娜娜會比全世界任何一個小幼崽,都更喜歡父父的!”
娜娜是全世界最喜歡父父的小朋友!
一口氣說完心裏的話,小幼崽眼睛亮亮的望着烏鴉,濕漉漉的飽含小忐忑,還有綿軟如雲朵的小期待。
軟乎乎的,奶叽叽的。
烏鴉豆豆眼閃了閃:“還有嗎?”
娜娜搖頭,很乖很誠實的回答:“沒有了。”
烏鴉張開翅膀,又往上支棱了一下。
祂的聲音,随風吹拂過小幼崽耳畔:“沒有其他的小幼崽。”
無比的安心,無比的安寧。
娜娜不自覺睜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屏住了。
祂:“我只養了你。”
祂:“主意志以前沒養過,以後也不會養其他幼崽。”
祂清晰看到,耀眼如繁星的光亮,在小幼崽的眼瞳中冉冉升起,像黎明之後的第一縷曙光,又似夏夜裏的瑰麗流螢。
她的小臉逐漸明媚,嘴角慢慢的往上翹,眼尾慢慢的往下彎。
那像是一張……正在展開的笑臉。
祂:“我不是人類,我沒有喜歡也沒有厭惡。”
恐要讓小幼崽失望,她的“最喜歡”,祂無法回應同樣的“最喜歡”。
祂:“我認可過,你說的家人。”
祂:“所以,我會認真當好家人。”
這句話一落,烏鴉就看到。
那正在展開的笑臉,驀地如花綻放。
下彎的眼睛,上翹的嘴角,閃耀的瞳光,微風拂過面頰細軟的發。
宛如茁壯成長的小向日葵般耀眼,也如浩陽般溫暖治愈。
小幼崽,會笑了!
小幼崽,在閃閃發光!
烏鴉歪頭,所有的主意志都凝視過來,即便是沒被母性感染的意志,此時也不約而同深邃凝視。
它們被那張笑臉不由自主的吸引,它們被那張笑臉感染。
那是,比母性感染更強的感染力。
想靠近。
想親近。
想摸摸小幼崽的腦袋。
想跟着她一起笑……
所有的意志泛起漣漪,一圈圈的擴大蔓延。
然後,烏鴉扯動嘴角,用十分不方便的喙,扯出了個僵硬的弧度。
那可能也許是個“笑”?
“父父!”小幼崽忽的大喊了一聲,在烏鴉看過來時,驀地就将臉埋進鳥胸脯裏,還蹭來蹭去。
一身羽毛被蹭亂的烏鴉:“……”
小幼崽本來就抱的不穩,這一蹭烏鴉都快滑下去了。
烏鴉不得不再次展開翅膀撲騰支棱,小幼崽順勢往上一摟,又把父父摟上來。
“父父,”小娜娜湊到烏鴉面前,在她以為是耳朵的地方,很小聲的說:“娜娜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小幼崽靠的太近了,奶軟潮熱的呼吸,噴灑在烏鴉腦袋上,張合說話間,像是要将烏鴉整顆腦袋都含進嘴裏般。
烏鴉條件反射往後躲了躲,頭一次懷念起人類的軀體來。
至少,人類軀體的腦袋,小幼崽一張嘴巴是含不下的。
“其實,”她警惕的左看右看,确保小秘密不會被其他人聽到,“娜娜也只有父父一個父父,沒有其他父父哦。”
說完這話,她擡起頭來,想跟父父笑一下。
但是,明明才笑過,這會小嘴巴扯來扯去,硬是再扯不出笑臉來。
烏鴉頓了頓,小幼崽像是不知道自己會笑了。
所以,剛才那抹耀眼而燦爛的軟糯笑臉,完全是無意識的嗎?
小幼崽直接大聲道:“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哈。”
娜娜一口氣給父父三個嘿嘿笑臉!
烏鴉:“……”
笑的很好,下次不要這樣嘿嘿哈了。
小娜娜心裏很快活,像是一口氣吃了好多顆奶糖一樣。
她還輕聲哼:“一個娜娜,一個父父,父父有一個娜娜,娜娜有一個父父,嘿嘿哈……”
“小幼崽,”驀地,白鴿的聲音傳來,“你一個人在說什麽?”
尤娜娜回頭,不經意一瞥,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形如惡種的白鴿,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血瞳中的惡,宛如妖冶的深淵血之花,嚣媚的綻放在她的眼尾,叫人不寒而栗。
不是白姨!
小幼崽異色重瞳,清晰的看到,惡種在白鴿身體裏狂笑着,并對她流下了垂涎的口水。
惡意!
“白鴿”沒察覺娜娜的異狀,她彎下腰:“咦,你的這只眼睛真特別。”
啪!
小娜娜丢了光團,猛地伸手捂住重瞳。
剎那間,視野缺失,但正常了。
眼前的“人”,雖然長的和惡種一樣,但看起來确實是白姨。
但小幼崽知道,她不是!
她摟着烏鴉,盯着白鴿慢慢往後退:“父父……”
父父,怎麽辦?
烏鴉瞥了一眼,從小幼崽懷裏飛出來,蹲到她的肩頭,免得幼崽抱不動。
娜娜嘴裏喊着“父父”,白鴿方才注意到那只黑羽烏鴉。
她的視線落在烏鴉身上,臉上就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哪裏來的烏鴉?
什麽時候出現的?
這只烏鴉給人的感覺,像是存在又不存在……
趁此機會,娜娜拔腿就跑。
她朝夜莺那跑:“夜莺,白……”
一句話未完——
呼啦!
蝙蝠翅膀震動,寒光閃爍的翅膀尖,嘭的就豎立在小幼崽面前,正正攔住了她的去路。
娜娜回頭,就看到白鴿笑的一臉溫柔:“小幼崽,你想跑哪去?”
聞覺不對的夜莺,手上加特林咔咔上膛,無情的對準了白鴿:“白管家,你想對小姐做什麽?”
白鴿沒回她話,而是朝尤娜娜伸手:“真是只聰明又敏銳的小崽崽,乖,告訴我你是怎麽發現的?”
剛才,它可是瞞過了所有人。
小娜娜面無表情,她目不轉睛盯着面前的惡種,忽的嘴裏發出一聲怪音。
——“哔,娜娜是陶泥人偶,娜娜是人偶。”
這話一落,肩頭的烏鴉擡爪子的動作一頓,轉頭看着小幼崽。
吸血鬼的感知更直接,在尤娜娜說完的一霎那,她的精神突然就沒波動了。
沒有害怕,沒有驚慌,更沒有大喊大叫。
她安靜的模樣,加上那張還帶嬰兒肥的漂亮小臉,還當真像個呆板的陶泥小人偶。
不會哭不會笑那種。
“嘻嘻嘻,真有意思,”吸血鬼指甲纖長的爪子,輕輕劃過小幼崽白嫩的臉,“陶泥人偶,人偶嘻嘻嘻嘻。”
尖銳冰冷的黑色指甲尖,像是毒蛇在臉上爬過,将那一小塊皮膚激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可尤娜娜連眼神都沒波動半分:“娜娜是人偶,不要摸人偶,弄髒的人偶會被姐姐扔進垃圾桶。”
她說完這話,整只都機械的咔咔往後退了兩步。
吸血鬼惡劣心起,血瞳綻放出滑膩惡意:“我不弄髒你,但我如果把你一腳踩爛呢?”
踩爛?
踩爛!
尤娜娜眼瞳縮了縮,她握緊拳頭,仰起小腦袋直勾勾的盯着對方。
“我最讨厭,”小奶音口吻是及從未有過的重,“弄壞,陶泥人偶的人了!”
唧唧!
可怖的黑色影子,自她腳下迅速拉高升騰,并虬結成面目猙獰的刺猬輪廓。
唧唧唧唧!
刺猬尖嘴大張,露出尖銳的獠牙,與此同時尤娜娜小手裏,也凝結出寒光閃爍的利刺。
幽藍的磷粉,從天而降,洋洋灑灑圍繞着兩人。
唰。
利刺直指吸血鬼惡種。
小幼崽奶喝:“離開人偶娜娜白姨的身體。”
聞言,吸血鬼血瞳擴張,朝着小幼崽露出了尖尖的犬牙,以及泛濫的嗜血欲望。
這只渾身都被惡源眷顧的小幼崽,天生的小壞種,它吃定了!
“白鴿!”夜莺唰的站到尤娜娜身側,加特林木倉口旋轉,噠噠噠就是一通清除彈射擊過去,“白鴿,你清醒一點!”
铛铛铛。
蝙蝠翅膀往前一攏,清除彈悉數被彈開。
竟是無傷!
這一動靜,驚的其他神選者呼啦奔過來。
一時間,以尤娜娜和夜莺為首的一衆神選者,同惡種化的白鴿,形成了對峙之勢。
劍拔弩張。
一觸即發。
……
與此同時,血門之外。
方圓十裏的監測器,同時紅燈閃爍,發出刺耳警報聲。
“警報,血門傳來異常精神波段,波段屬性……吸血鬼惡種!”
“警報,強濃度惡念擴散,請進行疏散措施。”
“警報,血門即将打開!”
……
現場工作人員滿頭大汗,各種儀器嘩嘩響個不停。
有人焦急問:“蘇教授,門內世界出現異常,現在怎麽辦?”
以蘇教授為首的區長等人,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血門。
區長手心浸出冷汗:“蘇教授,現在要動用曙光嗎?”
血門大開,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若是他們這些人也被吸進去,那整個二區就……全軍覆沒。
一想到這裏,區長眼前就陣陣發黑。
蘇教授雙手握着蛇形拐杖頭:“再等等。”
松弛的眼睑下,是一雙精光畢現的眼睛。
嗡嗡嗡。
血門震動的越發厲害,門從窄窄的一條縫,漸漸擴大到拳頭大小,又擴到三十公分寬。
磅礴的惡念,濃郁到形成灰色的霧氣,從洞開的門裏洶湧的鋪洩出來,并朝四面八方擴散。
機動後遣隊隊長大喝:“各小組聽令,預備!”
外三層裏三層的清道夫,穿着黑色的笨重防護服,每個人手裏都提拎着滅火器一樣的裝備。
血門還在繼續打開,門縫越來越寬。
籲!
一聲尖利的哨聲,從後遣隊隊長嘴裏發出來。
距離血門最近的清道夫,猛地拉開手裏消惡器的栓頭,用力按下把手。
噗嗤,噗嗤,噗嗤。
道道白色噴霧激射而出,混雜到惡念灰霧中,飛快進行中和效應。
像積雪遇上豔陽,又似冰塊碰上烈油。
滋滋滋滋。
不斷的消融聲音響起,惡念開始變的稀薄。
一分鐘過後,最裏層的清道夫退下,第二層的清道夫嘩啦舉起消惡器,只等一聲令下就拔掉栓頭,繼續進行消融。
吱嘎。
血門大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大開的血門,試圖看到裏面去。
蘇教授面無表情的揮手:“深入探測。”
嗡嗡嗡。
三枚無人機唰的掠過低空,裝載着最先進的探測器和攝像頭,眨眼就飛進血門中。
區長偏頭,去看工作人員的屏幕。
“滋滋滋……滋滋滋……白……”
屏幕閃爍,一片黑白噪點,更有古怪的聲音傳出來。
區長凝神,不自覺朝屏幕走了兩步。
下一刻——
“啪嚓啪嚓”玻璃杯炸裂的聲音猝然響起。
有人震驚:“血門!教授,血門裂開了!”
“教授,血門在潰散!”
……
這話才落,清脆的咔咔聲清晰傳來。
轟!
衆人視野中,那扇恐怖的、避如蛇蠍的血門,生生破碎了!
如同一扇普通的門,血門從內破開,霎時四分五裂。
衆人愣住,這麽就沒了?
然,加特林子彈噴發的聲音,劃過茫茫灰霧,震耳發聩。
有戰鬥!
衆人精神一震,機動後遣隊及其他神選者,當即進入備戰狀态。
轟隆轟隆!
噠噠噠噠!
“白鴿,放開小姐!”
“不對,她現在不是白鴿,她是惡種吸血鬼!”
“不管你是誰,欺負只小幼崽,我呸,真他媽卑劣。”
……
區長驚疑不定:“蘇教授?”
蘇教授波瀾不驚:“所有神選者準備戰鬥,首要任務保下金種子尤娜娜,次要任務……”
他的眸光複雜:“擊殺被吸血鬼反支配的白鴿。”
這話落下,血門潰散的中央,那團迷蒙的灰霧慢慢消退。
終于,門內世界的場景,展現在衆人面前。
只見,耀眼的明光中央,背生蝙蝠翅膀,頭長彎角的惡種,正抓着矮墩墩的小幼崽手。
一高一矮,一惡意滿貫的惡種,一天真純粹的幼崽,就那麽相視而立。
而在兩人周圍,以夜莺、眼隼、寧遠為首的神選者們,将兩人團團圍住,并怒不可遏。
這一幕,另蘇教授皺起眉頭。
區長也是一愣:“怎麽會這樣?”
邪種之下,第一惡種吸血鬼,十分難對付。
更何況,還是一只從神選者身體裏,孕育而生的吸血鬼惡種。
蘇教授神情冷凝:“更改任務,全力以赴救下金種子。”
嘩啦,其他神選者入場。
嘩啦啦,機動後遣隊的清道夫端着熱武器,将外圍圍堵的水洩不通。
這一衆的動靜,尤娜娜并沒有注意到。
她的黑眸和重瞳,倒映着面前的惡種。
被捏住的手腕,傳來冰冷滑膩的觸感,惡念及體,刺的奶嫩皮膚生疼。
吸血鬼舔着尖牙,表情愉快:“小壞種,你現在要怎麽辦呢?”
小娜娜抿緊嘴巴,一時間沒有說話。
唧唧。
“娜寶,”刺猬先生終于有機會說話了,“我們紮它!”
幽藍的磷粉,簌簌從娜娜的肩頭抖落下來。
哎。
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娜寶,你很想救這個人嗎?”
蝴蝶夫人嗓音溫柔,充滿另小幼崽安心的包容。
尤娜娜吐出一個字:“想。”
白姨,也是對娜娜很好的人。
蝴蝶夫人扇動翅膀:“那麽,請娜寶使用我的另一個能力。”
娜娜愣了一下,偏頭看向肩頭的蝴蝶:“另一個能力?”
蝴蝶夫人笑了笑:“娜寶,你知道的……”
尾音散落進微風裏,像是一場幻覺,又像是溫情呢喃。
“小壞種,你在無視我?”吸血鬼血瞳危險眯起,敏銳發現小幼崽不斷看自己肩頭,似乎在跟誰交流。
它心頭隐約升起不安,可一轉念,不安又消散了。
一只弱小的人類小幼崽,連神選者都不是,能翻出什麽花樣?
興許是在白鴿體內憋的久了,現下吸血鬼竟十分有興致。
它彎腰,嗅了嗅尤娜娜:“小壞種,告訴我,你從哪得到的惡源眷顧?”
惡源支配邪種,孕育惡種,所有的惡種都對惡源存在歸宿本能。
它們本能的想要強大,強大到有資格回歸惡源。
它們本能的對惡源趨之若附,如同焰火對飛蛾的吸引。
渾身上下,每根頭發絲就充滿了惡源眷顧的人類小幼崽,在吸血鬼眼裏,閃亮的就像黑夜裏的火炬,海霧上的燈塔。
微微仰起頭的小幼崽,看着吸血鬼眨了一下眼睛。
吸血鬼一頓,小幼崽又眨了一下眼睛。
下個瞬間,平地生風。
巨大的藍色蝶翼,自小幼崽身後延展而出。
似破繭的唯美閃蝶,那對蝶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徹底舒展開,并扇動起來。
磷粉!
鋪天蓋地的藍色磷粉,從蝶翼上灑落,像有自我的意識,形成龍卷風狀,萦繞到吸血鬼身上。
吸血鬼眼皮一跳,後背蝙蝠翅膀呼啦揚起。
“遲鈍。”
奶氣的字音落下,吸血鬼的動作登時緩慢如蝸牛。
那雙血瞳流露出震驚,看向小幼崽的眼神難以置信:“你……”
肉嘟嘟、軟乎乎的小手,一個翻轉主動握住吸血鬼的爪子。
小幼崽再次吐出兩個字:“吸收。”
所有的磷粉一頓,接着像是瘋魔了般,不斷盤旋不斷濃厚。
須臾,幽藍磷粉結成厚厚的繭,從腳開始,将吸血鬼整只封縛其中。
吸血鬼張大了嘴,想說什麽,可是磷粉似兇狠的鹽水,倒灌進它的嘴裏,叫它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的意識,吸血鬼只看到,軟糯無害的小幼崽,那只毫無波動的異色重瞳。
在那對妖冶的重瞳裏,它見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間。
那裏,極致的惡,極致的黑暗,極致的無光。
……
所有人都震驚了。
從血門潰散,吸血鬼挾持金種子,和衆人對峙。
再到小幼崽身後突然展現的藍色蝶翼,接着漫天磷粉将惡種封縛成繭。
前前後後,不超過兩分鐘!
一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現場就只剩下磷粉閃爍微光的繭,以及呆立在那裏,滿臉茫然的小崽崽。
蘇教授雙眼放光:“新的精神能力,竟然真的是新的精神能力。”
區長張了張嘴,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絕對閃避,絕對穿刺,遲鈍,以及剛才那能力。
四種精神能力!
還是一枚種子,就已激發出四種精神能力!
這樣的潛力,簡直聞所未聞。
區長敢保證,中央城那群人知道了,一定會火速趕來二區。
蘇教授問身邊工作人員:“剛才記錄畫面記錄數據了嗎?”
工作人員點頭:“此處區域,我們全都布置了最新的監測器。”
小幼崽站在磷粉繭子前沒有動,一時半會竟也沒人敢上前。
娜娜擡頭,慢吞吞的揉了揉右眼睛。
“父父,”她輕聲喊,奶音裏帶着小嘀咕,“我的眼睛好疼,父父幫娜娜看看,是不是進沙子了。”
盤旋在半空中的烏鴉飛下來,它停在小幼崽肩上:“沒有進沙子。”
重瞳眼睛越來越疼,小幼崽被疼出生理性眼淚水。
她一雙眼睛紅紅的,眼淚汪汪的,像只沒了胡蘿蔔的小兔子,可憐的小鼻頭都粉了。
烏鴉看的比誰都清楚,小幼崽的重瞳,似浮現出了隐約的紅月。
紅月的影像閃過之後,是一扇紅如鮮血的血門影子。
“戴上眼罩,”烏鴉拿翅膀尖上的軟羽毛,輕輕蹭掉小幼崽的眼淚水,“你太弱小,使用了無法承受的力量。”
盡管還是很疼,但小崽崽抽噠了兩下,乖乖戴上眼罩。
果不其然,她不再使用右眼後,疼痛驟然就緩解了。
小娜娜摸摸眼罩,又看向了磷粉繭子。
她問:“白姨會回來嗎?”
烏鴉:“會。”
“小姐!”夜莺沖上來,隔開小幼崽和繭子,“小姐你怎麽樣?”
娜娜搖頭:“我沒有受傷。”
夜莺松了口氣,瞥了眼繭子:“白管家她……”
“白姨會回來的。”小幼崽伸手給女仆牽,“夜莺,我能回去考試了嗎?”
都到這會了,小幼崽還心念念着考試。
夜莺:“……”
娜娜準備回去考試,她撿起地上的光團,塞進小包裏。
忽的,她掃了眼地上血門潰散的碎渣,似想起什麽,順手就掏出一把陶泥。
迷宮!
娜娜還要捏一座小迷宮的。
夜莺見她開始搗鼓陶泥,遂徹底放心了。
她看向繭子,手慢慢的摸上去。
但,指尖才碰觸,磷粉繭子蕩開一層光暈。
啵的一聲,繭子霎時散落,如同肥皂泡泡,一戳就破。
啪嗒。
啪嗒。
兩道悶響同時傳來,緊接着是衆人的驚呼聲。
“白鴿!”
“小幼崽!
……
身體反應快過腦子,夜莺條件反射擡手,接住從繭子裏跌落而出的人形白鴿。
她回頭,就看到捏陶泥的小幼崽,啪叽一下就暈地上。
白鴿和尤娜娜,同時暈迷不醒!
“醫護員呢?快叫醫護員!”
“金種子怎麽回事?”
“心跳正常,血壓正常,呼吸頻率較低,體溫正在逐漸下降。”
“擔架,立刻送回主城!”
“白鴿呢?白鴿又是什麽情況?”
“心跳正常,呼吸正常,血壓正常,體溫逐步正常……”
“白鴿精神san值穩定,體內無惡種氣息殘留。”
“白鴿,恢複正常了。”
“……白鴿支配的惡種,消失無蹤……”
“那只小幼崽……究竟是什麽能力……”
……
二區主城之外,曾經的保育院廢墟上。
無人能看見的血門,今日也是毫無波動。
忽的——
“嘭”,一道黑影從天上摔下來,正正砸在血門稍開的門縫處。
“咦?”輕咦聲響起。
片刻,一只白嫩小手,慢吞吞的從門縫裏伸出來。
那小手幼細奶白,像是五六歲幼童的手。
小手摸來摸去,摸到黑影後,一把拽住了,唰的一下就扯進血門裏。
這動靜之後,血門又如往常般安靜,且不為人知。
……
吸血鬼渾身都痛。
那種痛,就像是無數頭大象,依次從身上踩踏過去,将它每根骨頭都給踩碎了。
隐隐約約的,它聽到周圍有人在說話。
“院長,你來看看這是只什麽東西?”
“黑不溜秋的,我從門外撿的,這角掰下來能值幾個錢?”
“不能掰?那算了,不過這麽大一只真礙眼。”
“不如,我捏成陶泥吧。”
……
陶泥?
怎麽又是陶泥!
吸血鬼想起那只被惡源眷顧的小幼崽,陰溝翻船,說的就是它了。
誰他媽能想到,一只神選者都不是小幼崽,會有那麽古怪的能力。
在被磷粉包裹成繭的剎那,它只感知到,小幼崽那只重瞳生出一股磅礴如深淵的惡意。
接着,它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吸血鬼甩甩頭,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
陌生的地方,有着極致惡念,極致黑暗的地方。
這地方,吸血鬼莫名生出幾分熟悉感來。
好像,哪裏,見過?
吸血鬼放眼看去,只能看清周圍半米的區域。
它警惕的用蝙蝠翅膀包裹住自己:“有惡種嗎?”
分明,剛才就是有人在說話。
它一連問了三聲,都無人應答。
吸血鬼試探着,擡腳往前走。
沒走多遠,前方陡然出現一抹紅光。
翅膀震動,吸血鬼眨眼就到紅光前。
然後,它驚呆了。
出現在它眼前的,竟然又是一座……血門!
一座懸浮在半空中,比迷宮那扇更大、更高、更寬的血門!
吸血鬼激動到顫抖,血門,這難道又是一座無主血門?
貪婪襲上心頭,吸血鬼張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勢。
它只要有血門,就可以借助力量,成為強大的邪種!
邪種之下,第一惡種吸血鬼。
誰他媽想做邪種之下的惡種了?
不想成為邪種的惡種,不是一只好惡種!
呼啦呼啦呼啦。
蝙蝠翅膀大力扇動,吸血鬼離地而起,它亢奮的仰望着,奮力朝血門靠近。
十米,七米,五米,三米,一米……
啪嚓!
斜刺裏,一道黑影急蹿出來,像是威力十足的蒼蠅拍,狠狠的打在吸血鬼腦袋上,将它打下去。
轟隆!
吸血鬼砸地面,頭暈眼花的擡起頭。
“你想碰門?”
矮墩墩的體型,并不軟糯甚至帶點砂礫的稚嫩嗓音,以及那人倒拖着的沉重消防斧。
強大的邪種氣勢,自那小小的影子上傾軋下來。
吸血鬼一個呼吸都沒堅持住,瞬間認慫。
它爬起來跪地上,無比緊張的道:“尊貴的邪種閣下,對不起我以為這扇門無主。”
呵。
那小身影似乎笑了聲,慢吞吞的從半空中降落:“你沒說錯,它确實無主。”
周圍的黑暗散去,那小人落吸血鬼面前。
立時,吸血鬼驚叫一聲,像是青天白日就見了鬼一般:“啊啊啊啊是你你你你你……”
咚。
那小人把消防斧往地上一插,湊到吸血鬼面前。
那是一張白嫩稚氣的包子臉,只有一片黑浚浚的眼睛,從眼眶裏,蔓延出纖細如毛細血管的黑色細紋。
除此之外,小人和尤娜娜長的一模一樣!
“咦?”小人仔細端詳吸血鬼的血瞳,“看來你見過我這張臉。”
她像拍狗子一樣拍吸血鬼的彎角:“院長,這個大黑炭見過小娜哦。”
她自顧自點頭:“我就知道,是小娜弄過來的。”
在吸血鬼驚懼的目光中,黑霧裏緩緩走出第二道身影。
滿身血跡的白襯衣,半邊高濃度惡念腐蝕的臉,以及全身上下,唯有領口別着的粉色陶泥玫瑰是幹淨的。
邪種,保育院院長郁知!
郁知冷冰冰的看吸血鬼一眼,就不感興趣的挪開視線。
但她更冰冷的說:“拉拉,清除。”
拉拉擺手:“院長你已經不是神選者了,不要動不動就清除,咱們這裏還需要人幹活的。”
吸血鬼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幹活?幹什麽活?”
聞言,拉拉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細密森白的小尖牙。
她拍拍手,濃密的黑霧頃刻消散,顯露出這個門內世界的一隅。
那是一座迷宮,一座尚未修建完成的大型迷宮!
吸血鬼心肝亂顫,這迷宮簡直太眼熟了。
它想起,白鴿進入的血門裏,也有一座這樣的迷宮,不過那是一扇沒有主人的血門。
它心頭不詳的預感更甚。
果然,一只生了八只手,瘦骨如柴的邪種,從迷宮裏爬了出來。
它身上背着小山高的磚塊,滿臉麻木的從吸血鬼面前經過,進了迷宮一塊磚一塊磚的開始修建。
吸血鬼臉色唰的就慘白:“!!!”
它好像,隐隐猜測到了某個真相。
“哎,這廢物只會建迷宮,”幼崽小邪種不懷好意的盯着迷宮邪種,不斷摩挲着沉重的消防斧,“我捉它來都這麽久了,一座迷宮都還沒修好。”
她很不滿意,黑浚浚的眼睛落在吸血鬼身上:“喂,大黑炭你會幹什麽?”
吸血鬼吞了吞口水:“我……我會變成蝙蝠……”
拉拉皺起眉頭:“這有什麽用?”
她想了半天想不到,遂轉頭問郁知:“院長,變蝙蝠有什麽用?我們這又不是動物園。”
郁知冰冷的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