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二區主城, 防治中心頂樓會議室。
投影儀光柱啪的打到牆上,兩份報告映入所有人視野。
——編號S0001號血門事件報告!
——有關金種子尤娜娜的精神能力新數據分析彙總!
蘇教授按着遙控器:“看這兩份報告前,先看看這份新的惡種檔案。”
《新型惡種收錄檔案》
惡種名稱:多目。
惡種等級:超3級(和同樣超等級的吸血鬼相較,整體實力弱上一籌)。
惡種能力:眼睛極度掉san, 不可與之對視。
惡種場域:黑暗場域, 視力剝奪(處于場域中的生物,視力感官被剝奪)
惡種特征:孱弱蒼白的少年形象, 四肢着地爬行, 肚腹上存在無數雙掠奪來的眼睛,最喜歡、最有意義的眼睛會放進眼窩裏, 眼睛收集癖。
惡種分析:惡種前身悲慘的過去,不合格的親人, 導致此惡種認知極度扭曲, 智商高可以溝通,但又不能完全溝通。
惡種潛力:可成長。
危險等級:丙級(甲乙丙丁四等級,甲級最低丁級最高)。
清除建議:在張開場域之前, 強火力覆蓋, 擇選不依靠視野能力作戰的神選者,進行強殺。
【特別備注:不能讓此惡種有機會張開場域,否則将是一場災難級的虐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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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場域, 視力剝奪。
這種能力在目前收錄的惡種裏,不是最強的, 卻是最難對付的。
啪。
蘇教授雙手撐在會議桌:“諸位, 新類型的惡種出現了, 是我們從未接觸過、從未見過的惡種, 這意味着什麽?”
會議室內, 一片鴉雀無聲。
蘇教授看着檔案上多目的影像:“我們的神選者實力在增長, 我們研發的熱武器不斷推陳出新,可惡種也在不斷變化。”
“這是一場進入消耗賽道的持久戰。”
“誰能撐到最後,誰就能取得最後的優勢。”
蘇教授話鋒一轉:“可喜的是,多目是我們捕獲的2級以上,具備高智商能溝通的活體惡種!”
聞言,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區長臉上浮現興奮之色:“我們可以拷問,可以威逼利誘,甚至可以提出交易合作,從多目身上去了解其他的惡種弱點。”
蘇教授點頭:“老祖宗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果能在多目身上得到突破,我們将首次超過惡種。”
衆人小聲議論起來,無數的事件裏,這算得上是好消息了。
蘇教授接着打開“血門事件”報告。
事件編號:S0001(1號血門——迷宮)。
事件時間:20XX年9月21日。
事件觸發:在東安全區日常清理任務中,出現失去眼睛的受害者,以及剜眼感染者,金種子尤娜娜和神選者眼隼,例行清除感染者時,惡種多目出現,在清除戰鬥中,血門出現。
【備注:目前無證據表明,是多目引來的血門,還是血門早就在東安全區。】
血門特征:高兩米,寬一米,通體呈鮮血的紅,材質不明,疑似活物。
血門能力:門內存在異度空間,暫不清楚和現世的聯系,其他能力未知。
血門世界:異度空間內,存在巨大的迷宮怪,還有會致人幻覺的黑霧,迷宮怪實力未知,來源未知。
血門觸發:未知。
血門誕生:未知。
清除建議:未知。
……
後面的一連串未知,看的衆人心頭打鼓。
現在,二區地域裏,保育院那扇血門雖然看不見,但沒人敢說消失了。
如今這1號門在此次事件裏,已經潰散破裂,可還會不會再生,也是未知。
“哎,”蘇教授嘆了口氣,“數據太少,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獲。”
“血門對神選者:致幻、吞食。”
“血門對惡種:增幅、控制。”
蘇教授揉了揉眉心:“現在,我很想知道,保育院那扇血門,門內又是什麽樣子的?”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不僅回答不上,他們還折損了一名優秀的神選者在裏面。
保育院院長郁知,作為神選者有多優秀,現在感染為邪種就有多強大。
一股無力感,像地下的暗河,湧動在會議室裏,将起先因為多目帶來的那點希翼,沖刷的半點不剩。
人類的敵人,遠不止惡種。
惡種只是數量最多、最底層的敵人罷了,再這之上還有邪種,還有血門,還有一無所知的……惡源。
……
“這份檔案封存,”蘇教授關掉報告,“送往中央城和其他三大區,數據信息共享。”
助手點點頭,麻利的将信息進行最高加密處理。
蘇教授坐正了,頗有現在上主菜的意思:“我們現在來看最後一份報告。”
啪。
“有關金種子尤娜娜的精神能力新數據分析彙總!”他念出報告名字,視線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随後,他非常嚴厲的道:“我希望,今天有關金種子日後的安排及培養,都不能往外提及。”
聞言,衆人神色一整,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金種子姓名:尤娜娜。
金種子年齡:五歲。
金種子性別:女。
金種子神性值:40(初始神性值38)
金種子san值:80。
金種子能力:絕對閃避、絕對穿刺、遲鈍、?(第四種暫不可知)
金種子障礙:年紀小,存在意識障礙病症,不可輕易進入潛意識。
金種子特長:擅捏陶泥,疑似有過将敵人捏成陶泥的經歷,對自己能力,也一直說是陶泥玩偶帶來的。
種子培育方向:加強三觀塑造,道德觀建設,培養種子積極、正面的情操。
種子目前現狀:血門事件後昏迷,至今仍舊在醫院治療,随時可能蘇醒。
……
蘇教授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拿感應筆,在能力“?”那畫了個圈。
“第四種能力,”蘇教授眼神炯炯有光,“白鴿被吸血鬼反支配的時候,金種子展現的第四種能力。”
“目前,白鴿已經在醫院醒了,讓人驚奇的點在于……”
蘇教授的視線逐漸灼熱:“白鴿體內的吸血鬼惡種,消失了!”
“惡種消失!”
“白鴿恢複正常!
“并且,永久解決了支配惡種缺陷!”
“當然,除非白鴿再一次去主動支配惡種。”
……
會議室裏,有人吞咽着唾沫,聲音顫抖的問:“會不會是淨化?和一區公主一樣的能力?”
這話一落,整個會議室都炸開了鍋。
真要是淨化能力,尤娜娜初始神性值還比公主高,又身兼四種能力,這簡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一個公主在金種子面前,完全不夠看!
“目前已知,除了淨化能力可以讓惡種憑空消失,還沒有第二種能力能做到。”
“如果真的是淨化,我們二區撿到寶藏了!”
都不能用寶貝來形容,而是寶藏!
大家議論紛紛,氣氛瞬息就火熱起來。
蘇教授擡了擡手:“尤娜娜發動第四種能力的表現,和公主的淨化不一樣。”
“所以,她的能力不是淨化。”
“但,能力顯現出來的效果,和淨化十分類似。”
“白鴿是完全痊愈,體內找不到任何惡種殘留的氣息,甚至連惡念都沒有。”
說到這裏,蘇教授提高了音量:“我願稱之為……”
他停頓了一下,清晰的吐出兩個字:“治愈!”
精神能力,治愈!
這個只存在于研究院理論裏,但從未有誰激發出來的精神能力,第一次顯露在人前!
而且,還是在他們二區!
“對,肯定是治愈!”
“也只有治愈能力,才能讓白鴿痊愈的這麽好!”
“治愈精神能力,簡直太逆天了。”
“那這治愈,能不能用在穩定神選者san值上?”
……
一衆人期待的看着蘇教授,在座所有人裏,蘇教授出身中央城研究院,多年以來,對惡種的研究非常深入。
凡是蘇教授理論推演的實驗,就沒有出過錯!
衆人迫切的、焦急的,想要從蘇教授這裏得到一個篤定的答案。
然,蘇教授搖了搖頭:“不清楚,尤娜娜的第四種能力,目前只治愈了白鴿。”
至于,是否具備其他能力屬性,這需要更多的數據。
五名培育師,心頭火熱到口幹舌燥。
其中,心理師道:“教授,那對尤娜娜目前的培育方向,是否需要加快節奏?”
蘇教授問:“前段時間,她的表現怎麽樣?”
五名培育師依次回答:“身體健康情況很好,是株茁壯成長的小苗苗。”
“對精神能力的理論知識,掌握的非常好。”
“對惡種的基礎知識,也學的很好。”
“文化課也一樣用心,目前并未對任何一門功課有不喜歡不擅長的。”
“心理健康,據我觀察,她比在保育院時相對活潑,這對意識障礙病症是有益的。”
“不過,她仍舊會跟陶泥玩偶說話,偶爾還會喊只烏鴉父父。”
……
蘇教授欣慰:“那點不重要,健康、積極的環境,對尤娜娜來說,就是最好的。”
心理師:“除此之外,她還表現出強烈到讓成年人都驚嘆的求知欲。”
“尤娜娜,她想學習。”
學習一切人類至今積累的知識,像一塊幹涸的海綿,不斷的吸收水份來飽滿自己。
這種濃烈的求知欲,完全不像個五歲小幼崽會有的。
蘇教授沉吟片刻:“不用阻攔,她想學的都給。”
頓了頓,蘇教授又叮囑:“不用加快進度,就按目前的步調走。”
心理師笑了:“按目前的步調,她月考完就該去主城的種子學校,跟其他種子一起上課了。”
文化基礎課,這只小幼崽學的簡直飛快。
目前來說,簡單的兒童故事書,尤娜娜已經可以獨自閱讀了。
心理師思考了會:“聽說,這次血門事件裏,尤娜娜立了大功,她還拿到了一枚珍稀的精神石,教授,我覺得應該給予小幼崽同等的獎勵。”
蘇教授點頭:“按照二區規定來,不用太特殊,但也不能抹除金種子的功勞。”
說完這話,蘇教授又叮囑:“精神石是尤娜娜的戰利品,二區研究部如果想要征用,必須小幼崽同意,不能有任何強制行為。”
“另外,”他從衣兜裏摸出一枚金色的徽章,“這枚治字隊徽章,也是獎勵。”
衆人一愣,心理師訝然:“教授,這是直接提升尤娜娜為神選者嗎?”
“可是,她才只有五歲啊。”
“四大區和中央城,就沒年紀這麽小的神選者!”
……
蘇教授擡手,滿場安靜。
“按照規定,”他的眼神堅定,“尤娜娜這個大功,別說成為神選者,就是申請進中央城也夠的。”
“況且,這枚徽章是……郁知的。”
“郁知”的名字落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金種子推薦人選,簽字的是郁知。
如今,郁知的治字隊徽章,傳承到尤娜娜手裏,那仿佛是再好不過的輪回。
黎明不至,我即為光。
晝光不熄,傳承不止。
……
這一場會議的內容,尤娜娜一無所知。
她所有的意識,都還停留在捏陶泥迷宮上。
小幼崽也說不清怎麽回事,她捏着捏着身體一軟,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過,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間。
她慌亂伸手,似乎抓住了烏鴉的爪子。
耳邊,是呼啦啦翅膀震動的聲音。
模糊的視野裏,漫天的黑色烏鴉羽毛洋洋灑灑的落下。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很多人的聲音,小娜娜一句都聽不清。
她眼前,只有一只赤色眼瞳的巨大邪眼。
小娜娜呆了呆,竟還在想,娜娜看見穿白袍子的父父,長的很好看嗫,娜娜想捏成陶泥噠。
下一刻,她就徹底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烏鴉似乎也沒料到,祂知道人類小幼崽弱小,可居然脆弱到這種地步。
小崽崽昏厥之前的呢喃,隐隐約約被烏鴉捕捉到。
“白袍子的父父……真好看……”
“……娜娜想捏成陶泥噠……”
“……父父……”
……
呼啦!
烏鴉振翅飛上天空,黑色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半空中。
這一切,無人可知。
天空中,那只赤色眼瞳張開,視線目不轉睛的落在尤娜娜身上,沒有再閉上了。
黑色。
白色。
尤娜娜站在白色中間,看着不遠處的黑色濃霧,困惑的眨了下眼睛,接着又眨一下。
她不曉得自己在哪,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但她知道,這裏沒人,只有她自己。
那些圍繞着白色的黑霧,像隐藏着要吃幼崽的怪獸,讓尤娜娜本能的遠離。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将草莓小包裏的陶泥玩偶挨個拿出來。
刺猬先生,蝴蝶夫人,陶泥黑貓貓,陶泥紅月亮……
零零碎碎,她把陶泥擺成個圈,自己就在圈中間。
仿佛那樣,她就是很安全的。
擺完了陶泥,她看了一圈,總覺得少了什麽。
忽的,她啊了一聲:“父父!還少了父父!”
她将小腦袋都埋進了小包裏去找,娜娜捏的陶泥父父,只捏了一只眼睛的父父咧?
她邊找邊嘀咕:“父父?父父藏哪裏去了?父父快出來……”
“娜娜……”
驀地,一聲非男非女,十分中性化的聲音,遙遙傳來。
小娜娜一頓,蹭的豎起小耳朵。
“……尤娜娜……回應我……”
小崽崽眼睛一亮,她聽出來了。
父父!
是父父的聲音!
她咕嚕爬起來,舉着雙手原地蹦跶,仰頭朝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喊。
“這裏!父父娜娜在這裏!”
她一連喊了三聲,停下來又凝神細聽。
“……娜娜……”
真的是父父!
小幼崽興奮到嗷嗷叫,她賣力的跑起圈來:“父父,父父,父父……”
在她這麽喊的時候,那枚卡在草莓小包裏的陶泥神像,倏地發出強烈白光。
娜娜停下腳步,回頭就看到,所有的白光彙聚在一處,慢慢變長拉高,形成了她所熟悉的模樣。
父父!
小娜娜想也不想,跳起來就是一個猛撲過去。
她嘴裏還超大聲喊着:“父父!”
嘿嘿哈,父父真的來啦!
白光內斂,身量修長高大的男人出現了。
男人穿着聖潔的白袍,袍擺邊緣用金線紋繡着太陽的圖騰。
在小幼崽撲過來時,男人伸手一擋,接住了小幼崽。
尤娜娜興奮壞了,她順勢抱住父父的手,猛然一擡頭。
然後,小幼崽呆了呆。
“啊,”她慢吞吞的驚訝了一聲,“娜娜的小包包,父父為什麽頭上要套娜娜的小包?”
男人頭上,罩着小幼崽的草莓小包,只能看見一頭順滑的黑發,完全看不到臉。
第一次借神像化形,陶泥神像卻卡在包裏的邪神:“……”
男人取下頭上的小包,露出一張小幼崽在血門迷宮裏見過的臉來。
熟悉的紅瞳,熟悉的眼神。
小幼崽咧起嘴巴:“嘿嘿哈嘿嘿哈!”
父父呀,娜娜的父父來啦!
她像只沒斷奶的小猴子,抱着父父的胳膊就不撒手,仰起小腦袋,用濕漉漉軟乎乎的小眼神望着男人。
沉靜的紅瞳,慢慢的慢慢的,開始有了波動。
那變化,就像是逐漸破開縫隙的冰面,先是很小的一絲縫隙,後來縫隙漸漸擴大,白霧蒸騰,露出了波動的湖面。
男人的眼瞳,從一開始的毫無變化,到生出漣漪,最後軟和下來,前後不超過半分鐘。
祂想起小幼崽說過的話,忽的彎腰,雙手穿過小崽崽腋下,把人輕松抱了起來。
小娜娜睜大了眼睛,離地的雙腳晃了晃,看看地面又看看面前的父父。
她不明所以,不知道父父為什麽突然就抱自己了。
尤娜娜:“父父……
男人看了眼地面,頓時空無一物的白光空間內,就生出金色的石臺。
他坐上去,又把小幼崽放上去。
尤娜娜好奇的踩踩金石臺,竟還趴下去,撅起小屁股,試圖咬上一口看是不是真的金子。
文化課老師說,金子都很軟,咬得動的就是真金子。
男人并不知小幼崽的心思,祂擡手,落在毛茸茸的小腦袋上。
嘴巴張來張去,都不好下口的小崽崽愣了下,忽的就擡起頭來。
祂:“你不是看到,其他的我摸過其他幼崽的頭嗎?”
祂摸着幼崽小腦袋,不輕不重的力道,卻帶着安撫崽崽的力量。
瞬間,小娜娜安全感爆棚!
她眼睛亮晶晶的,金子也不咬了,直接把小腦袋湊過去,雙手拿起父父的另一只手,全都擱腦袋上。
小崽兒左右手一起蹭,一雙大眼睛都彎了起來。
嘿嘿哈!
父父一雙手都摸娜娜的頭啦!
可可憐憐的小呆毛,被蹭的亂糟糟的,細軟的發絲也亂蓬蓬的。
娜娜更不客氣,把腦袋拱到父父懷裏:“父父梳頭發。”
男人指尖點了點,可愛的雙馬尾又出現了。
不過,這一次發繩墜着的,是暖黃的小向日葵。
就很,可可愛愛。
男人将小幼崽擺正坐好,開始一板一眼的誇獎:“這次的游戲,你玩的很好。”
果然,人類小幼崽要在寓教于樂中成長,益智游戲是最好的學習方式。
尤娜娜想了想:“父父是說血門和迷宮嗎?”
咦,那居然是游戲嗎?
小幼崽覺得哪裏沒對,可又想不明白,索性就聽父父的。
父父說是游戲,那就是游戲叭。
腦回路完全迥異正常人的一大一小,在血門事上,竟是達成一致。
——血門=游戲!
男人問:“你學到了什麽?”
游戲複盤總結,對小幼崽來說也很重要,據說是要在家人的引導下進行。
小娜娜邊想邊将小短腿盤起來:“唔,娜娜學到了……不用眼睛打惡種!”
她揮了揮拳頭:“還有還有,娜娜會找核心了。”
再多的,小幼崽就想不到了。
她軟叽叽的望着男人:“父父,還有嗎?娜娜說的對嗎?”
澄澈的眼睛,帶着明晃晃的小期待。
那是,希望得到認可,得到表揚的期待。
男人勾了勾嘴角:“說的都很對,很厲害了,比其他的人類都厲害。”
剎那,小娜娜的眼睛就更亮了。
她猛地站起來,氣勢十足的跺腳握拳頭:“娜娜下次玩游戲,會更厲害的!”
男人點了點頭,又摸了摸幼崽腦袋。
摸了兩下,男人收回手。
卻不想,娜娜一把抓住父父的手,繼續放到自己頭上頂着。
娜娜超喜歡父父摸摸腦袋噠。
男人沒有反對,就着摸頭的姿勢說:“不過,下一次的游戲可能會更難,記住這次的核心,方法是一樣的。”
“嗯嗯,”小崽崽好乖好乖的點頭,把父父說的每句話都記在心裏,“父父是來接娜娜回去的嗎?”
她環視一圈,看到外圍的黑霧:“娜娜不喜歡這裏,我怕那些黑霧。”
有父父在了,她的所有害怕和恐懼,所有喜歡和厭惡,就都有願意展露的缺口。
像是很沒安全感的小貓貓,在安全信任的存在面前,才會翻滾着露出軟乎乎的小肚皮。
男人低頭看了她一眼,又掃了圈四周:“你自己就能出去。”
事實上,便是存在如祂,來找小幼崽時也費了一番功夫。
娜娜懵,小呆毛都彎成了問號的形狀:“娜娜不知道怎麽來的。”
她一直以為,父父是來接自己的。
祂:“這裏是你的潛意識,你也可以理解為夢境,這裏的一切,都是你的東西。”
明亮如光的白色孤島,翻滾可怖的黑霧,并不是憑空産生。
小幼崽呆了呆:“那……父父也是夢裏的嗎?是假的嗎?”
男人搖頭:“我不是,你使用了無法承受的力量,昏迷過去了,我感知到你的呼喚,才找來這裏的。”
祂不僅是感知到小幼崽的呼喚,還聽到她說,穿白袍的父父真好看。
作為虛無的存在,人類的審美規則,并不适用與祂。
但是,小幼崽似乎喜歡。
于是,祂出現了,穿着白袍頭戴花冠。
祂:“這裏的白光是你,那些黑霧也是你。”
“黑霧裏有可怕的東西,那不是娜娜,”小幼崽急了,頭一次這麽着急的反駁父父,“娜娜是保育院得大紅花最多的好孩子,老師們也說娜娜很乖。”
她連小臉都急紅了:“娜娜不是黑霧,娜娜怕它們,它們要吃掉娜娜。”
任憑尤娜娜如何着急,男人的眼神和面容始終是沉靜的。
男人沒有立刻去哄她,也沒有順着她的話說,就那麽安靜的注視着她。
尤娜娜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整只小肩膀聳了聳,似乎小抽噠了下。
良久之後,祂問: “你是自己想當個乖孩子的嗎?”
小崽崽低着頭不說話。
男人手繼續摸着幼崽腦袋:“人類标準的‘乖’,是他們規訓的手段,你想要的乖又是什麽?”
這種問題,小幼崽回答不出來。
她擡起袖子抹了把濕漉漉的眼睛,擡起頭來小鼻尖粉粉的。
“父父,”她可憐巴巴的說,“娜娜不乖,父父就會不喜歡娜娜的。”
她在保育院的時候就知道,大人們總是喜歡更乖的小孩子。
比如唐遲,他太不乖,很多老師都向院長告狀,他一朵小紅花都沒得過。
男人搖頭:“不會,你乖或不乖,不會影響我對你的判斷。”
但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小幼崽還不懂。
男人也不着急,據說其他人類教養幼崽,花了一輩子的時間。
祂的存在橫穿亘古,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父父,”小幼崽依偎過來,緊緊拽着白袍,“對不起,娜娜不該那麽大聲跟父父說話。”
男人垂眸看她,那雙赤色紅眸似将一切都看透了。
祂:“沒關系,你的聲音不大,太小了我會聽不見。”
尤娜娜低下頭,猛地紮進男人懷裏。
她什麽話都沒再說,可表現的十分粘人。
男人頓了頓,伸手拍了拍她後背。
娜娜拽着袍子,從父父臂彎縫隙裏,看向了外圈的黑霧。
濃郁湧動,翻滾不休。
她的眼裏流露出強烈的厭惡,是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現過的濃郁。
她不明白,這種一看就很不好的東西,父父為什麽要說是她的。
娜娜才沒有這麽可怕的東西,娜娜是……父父最乖的小幼崽。
在父父懷裏,小幼崽情緒很快就平靜了。
她摳着白袍上的金線,低聲問:“父父,娜娜夢醒了,父父還會在嗎?
祂:“我不是一直在嗎?”
不管是天上的邪眼,還是三眼烏鴉。
從注視着小幼崽的那刻起,祂就從未離開過。
哪知,小幼崽卻搖頭。
她直起身來,扯着白袍說:“不是烏鴉,是這個樣子的父父哦。”
嘿嘿哈,她喜歡父父舉高高,摸摸頭,還可以抱抱娜娜。
祂:“不在,這模樣是借你的精神顯化的。”
聞言,小幼崽有丢丢的失望。
她噘了下小嘴,雙手扶着父父的胳膊站起來。
“那父父就再舉高高一次好不好?”她張開胳膊,經過一次益智游戲,已經學會了跟父父提出要求了。
以前的尤娜娜,從不會對任何人提要求,只會安靜的捏陶泥。
男人從善如流,伸手就将小幼崽舉了起來。
男人很高,胳膊也很修長有力,能把小幼崽舉得很高,也舉的很穩。
視野的陡然開闊,另娜娜立刻就忘掉剛才的不快,轉而心情又好了。
她歡呼着,眼睛裏再次有了璀璨的光芒。
“哇,父父!”小幼崽晃着懸空的小短腿,“好高啊,好棒啊,父父好厲害。”
她低下頭去看父父,看到父父溫和的紅瞳,看到父父好看的臉,看到父父比她還矮了。
一股濃郁的,宛如金色蜂蜜一樣的甜蜜,從尤娜娜心髒流出來。
那股甜蜜,随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
她整只都覺得暖洋洋的,像是躺在柔軟的雲朵裏,四面八方都被安全的包裹着。
沒有害怕,沒有恐懼,沒有不安,也沒有茫然。
那是父父!
她忍不住問:“父父,你會一直都在嗎?一直都在娜娜身邊?”
她問這話的時候,小手下意識緊緊抓着男人的胳膊,像是這麽用力的抓住,父父就不會不在。
祂:“會,會一直在。”
小娜娜又問:“一直是多久?是到娜娜長大嗎?”
祂撩眼睑,紅眸微動:“一直就是,從現在直到你死亡。”
人類漫長的一生,與祂而言,不過一瞬。
小幼崽對死亡一知半解,不過她知道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她徹底放心了:“娜娜會努力長大,長大了支付給父父許願代價。”
小幼崽對答應的許願代價一事,顯然從未忘記,這另祂罕見的感受到愉悅的情緒。
祂:“不着急。”
許願那會,就想要收取小幼崽的代價,然而現在,祂莫名就不着急了。
代價不會消失,小幼崽總會長大,祂晚點收取也是一樣的。
驀地,小娜娜突然擡頭。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奇怪的說了句:“父父,娜娜要出去了……”
男人也感覺到了波動,外面的人類,在用所謂的醫療手段,對小幼崽虛弱的身體進行治療。
“娜娜出去了,就看不到這個樣子的父父了,”小幼崽說着,不知在想什麽,白嫩小耳廓竟是泛出薄粉來,“我上次看到,白袍子父父摸其他幼崽頭,還給小親親了。”
她的眼睛是從未有過的亮,小臉上也是從未有過的忐忑和期待。
盡管很不好意思,但小娜娜支吾着還是說:“父父,可以再給娜娜一個小獎勵嗎?”
生怕父父不同意,她又保證:“下次游戲,娜娜會比這次完成的更好。”
娜娜回去就更加努力,為通關更多的游戲,得到父父小獎勵努力!
男人知道她想要什麽:“可以。”
接着,在小幼崽還沒準備好時,那張俊美的臉陡然低下來。
小崽崽驚呼一聲,立刻就雙手捂住嘴巴,眼睛睜的大大的,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望着面前放大的臉。
呼吸掠過,拂動小娜娜細碎的額前發絲,那是一種宛如清風的微微涼。
尤娜娜緊張極了,整只僵硬的像塊木頭。
近了,很近了,更近了……
男人閉上了眼睛,尤娜娜小臉騰的頃刻爆紅。
小呆毛直挺挺的,耳朵裏也在噗噗噗的噴出滾燙的水蒸氣。
父父的小親親還沒落下來,小幼崽已經成了沸水裏的小番茄,連皮都燙卷燙熟了。
終于,她感受到了父父的氣息……
然後——
轟隆!
“醒了!尤娜娜醒了!”
“小姐,你總算醒過來了。”
“金種子尤娜娜,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小娜,我好擔心你啊。”
……
七嘴八舌的聲音圍攏上來,一個個的全都是娜娜熟悉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穿白大褂的醫生。
一衆人對小幼崽的蘇醒,不是喜極而泣就是歡天喜地。
唯獨,小幼崽自己并不歡喜!
她伸手,愣愣的摸了摸額頭。
她想了片刻,又從病床上坐起來,左看右看尋找烏鴉。
沒有!
病房裏沒有烏鴉的蹤跡!
以及——
她非常确定,父父的小親親獎勵,她沒有拿到!
父父馬上就要親到的時候,她醒了!
白大褂醫生上前來:“小幼崽感覺怎麽樣?剛才是我把你喚醒的,你現在有什麽不舒服嗎?”
小娜娜黑瞳轉了轉:“你喚醒我的?”
醫生點頭:“是,你……”
“讨厭你!”回應醫生的,是小娜娜一聲爆委屈的讨厭,“讨厭你,我父父都要親我了……”
所有人都呆了呆,這是怎麽回事?
小崽崽難過慘了,轉頭扭身就拱進被子裏,時不時還傳出什麽“父父”什麽“親親”“沒有”的話。
衆人一頭霧水,但全都不敢在這會刺激尤娜娜,只得先後出了病房,在外面悄悄觀察。
不會哭的小崽崽,眼睛這次紅的跟兔子一樣。
她太傷心了:“父父,父父你在哪?父父……”
嗚嗚嗚,娜娜的小親親沒了!
嗚嗚嗚,父父都要親到娜娜了……
娜娜不喜歡醫生,娜娜以後都不要來醫院了……
呼啦。
烏鴉從窗戶飛進來,站在病床頭,歪頭不解的看着。
人類小幼崽那麽蒙着腦袋,真的不會悶到嗎?
娜娜傷傷心心的從被子裏拱出來,迎面就對上了三眼烏鴉。
此時的小幼崽,頭發亂糟糟的,眼睛又紅又腫,小鼻頭也紅紅的,因為蒙着被子,臉還紅紅的。
她一見烏鴉,徹底繃不住了。
濕漉漉的霧氣迷蒙上眼睛,眼看就要哭了。
但卻不知是什麽原因,那霧蒙蒙的水汽就是變不成眼淚掉下來。
烏鴉想起,上一次小幼崽說自己是人偶的事。
烏鴉還在思考,人偶和哭笑之間的關系,冷不防小幼崽撲上來就一把抱住。
她死死摟住烏鴉,抽抽搭搭的說:“父父,娜娜的小親親,娜娜的小親親,你都沒親到娜娜。”
烏鴉無奈,小幼崽蘇醒,意識驟然離開潛意識,沒親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祂顯然低估了小幼崽對親親的執念。
小娜娜一抹臉,異常冷酷的搖着烏鴉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