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她對未知的地方抱着敬畏之心。

祖師祠堂,她更是擔當不起大不敬叨擾的罪名。

李鯉默默收回腳,往後退着,心裏默念,弟子不尊,險踏足本門重地,罪過。

“是誰。”

“過來。”

她背脊一僵,渾身一凜。

果然,即便是後山山路岔口,也不能随意到這附近,搞不好就碰到師尊前輩。

一點點氣息都能被發現。

她就不該盛放出青雲功法,本是為了尋找靈兒方便,卻出賣了自己。

剛才這兩句男聲,不是一個聲音,且音調不高亢也不低沉,是屬于溫和中又帶着不容人反抗的威嚴的那種。

左邊的方向,是幻月洞府的方向,哪裏會有誰,是掌門師伯,還是陽師伯、範師伯他們?

李鯉收起法寶,由內而外的恭謙模樣,小心謹慎往那邊過去。

天上的月光很亮,散了一地銀白。

山路平坦卻蜿蜒,曲徑通幽,黑泥土逐漸過渡為白色細沙,銀光閃亮,發出熠熠的輝芒,像是被磨碎的小寶石。

漸漸地,細沙變為砂礫,砂礫變成鴿子蛋大小的鵝卵石,與北山背下的洪川河畔何等相似,只是這裏的鵝卵石更加晶瑩剔透,每一顆都凝聚着天地月華。

李鯉被眼前的景象看得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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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過十五望月臺的美景,清輝如練,編織整個小竹峰如夢如幻,為天境仙堂。

而眼前自然凝聚而成的月華,在蒼茫無邊的闊地中如潋如滟,這明明只是後山的一處山洞前,山洞還被缥缈濃稠的白霧掩住,卻給人以無際之感,如同浸潤在深海碧波中,上善若水任方圓。

她呆住了。

美景是一方面。

而另一方面,在如水明月下,她見過的,沒見過的……十、十一、十二……十五!

青雲這一輩掌教首座及長老,就算沒有來齊也到了半數。

她找了一晚上的田靈兒就在此處,身邊跟李鯉想象的結果一樣,确實站着一位英俊逼人的白衣男子。

是齊昊沒錯了,卓爾不凡的風華再低調謙謹都壓不住,更何況手中長劍連劍鞘都是通體白瑩,與周遭銀輝渾然一體。

同樣是一身白衣,林驚羽姿容若青松也出現在她視線裏,身邊還有打着畫扇的曾書書,倜傥恣意。

齊刷刷的視線朝她掃來,中間有最為熟悉的水月的目光,銳利如劍。

李鯉腳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李鯉:好害怕這麽多人……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析。

(本文助攻多多,田靈兒會是大助攻;另:夜半私會什麽的,那都是遺傳,當年田不易和蘇茹還不是在幻月洞前拉着小手什麽的)

☆、夜半有人

這不是深呼吸能夠解決問題的。

李鯉穩住心神,好在她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震驚過後也無惶恐湧上前來。這種情況,溫順聽話裝乖巧一點差錯也沒有。

低眉斂目走上前去,“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鵝卵石。

下面是凹凸不平的鵝卵石

隔着幾層薄薄的衣料,硌得她雙腿膝骨疼痛不已。

當然,面上是絕對不能表露出分毫。

“弟子李鯉,拜見掌門師伯,師父,還有各位師叔伯。”

水月冷哼一聲,拂袖負手,“本門禁地,你過來做什麽!”

李鯉推翻剛一路走來想好的借口,眼角餘光撇到那粉衫紅影,“今日會武,靈兒輸給雪琪心有郁結出來散心,卻遲遲未見她回去,弟子擔心她迷了路,故而出來找尋。”

“哼!”這下冷哼的人變成了田不易。他身材本就魁梧龐大,這一哼低沉丹田,攪動着氣流都迅速流轉起來:“她能走路開始就在長門撒開腿跑,閉着眼睛都撞不到牆,還能迷路……一個兩個,說謊不打草稿都說到一塊兒去了。”

“爹……”田靈兒默默往齊昊身後移了小半步。

就知道,李鯉就知道靈兒心虛之下沒了平時那股子聰明勁想不出好借口,估計會這麽解釋齊昊——迷路巧遇齊師兄,素聞師兄功法絕妙,想指教一二,兩人不是長門人,誤入幻月禁地。

真是個蠢的。

這麽說有誰會信啊。

到頭來還不得給長輩一語戳穿。

讓齊昊直白明了地解釋至少少幾分難為情啊。

而李鯉自己這麽解釋,就并無不妥。

師姐愛護師妹,擔心師妹深夜孤身在外要吃虧。

妥妥的一個光輝好師姐的形象。

一旁曾書書笑然解釋原委,此間小輩,就屬他最潇灑。

與李鯉所想相差無幾,兩人月下散步,走遍了通天峰上每一處景致,路至後山口的時候雖不至于往裏探,畢竟是深谙青雲情況的人,只是評論交談一番就準備離開。但與李鯉遭遇一樣,在此之前,就被人喚過來。

實際上,田靈兒如黃鹂鳥一樣清脆婉轉的聲音分辨率極強,這裏的人何等耳力,親切喚她過來。

誰不是目光如炬,誰不是了然于心。

田不易看到女兒和別脈男弟子夜半私會,要不是妻子在側,氣得差點一掌拍過去,而自己也差點背過氣去。

李鯉繼續回答師父的話:“弟子知道後山重地不得擅闖,本想離開,卻不知是哪位師尊喚弟子過來。”

“你還有理了?”水月嚴詞厲色。

她低頭不說話,閉上了嘴。

本來就有理。

本來就沒想進來。

要不是擔心回去路上碰到別的什麽人,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也難怪齊昊和田靈兒栽跟頭,青雲絕世高手在此,怕是這通天峰上半點動靜都瞞不過他們,何況後山附近。

就不知道,曾書書和林驚羽又怎麽到這兒來?

時辰也不早了,一個個都不睡覺,總不會跟雪琪一樣有深夜舞劍的習慣吧。

道玄真人手撫長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鯉後便叫她起身。

“謝掌門師伯。”

“李師侄協助七脈會武,辛勞了。”

“不敢。”惶恐,這才是惶恐,仙風道骨的掌門人,墨綠色的道袍看上去好生晶潤,李鯉偷着擡頭看了一眼掌教真人,卻接觸到水月目光後連忙低頭。

正道第一巨擘的風姿,更勝往昔啊。

這時候,也不知道哪一脈的長老語氣酸溜,“水月師姐,陸雪琪之前分明還有李師侄,卻舍得讓她上長門打雜。”

水月頭也不轉,“我小竹峰的事,還輪不到師弟插手吧。”

“大材小用,再怎麽樣青雲的人才。”

“師弟以為襄理會武很容易?”水月嗤笑,冷豔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小徒體貼師妹故而放棄。阿鯉也好,琪兒也罷,能夠為小竹峰拔得頭籌,是誰又有什麽要緊,落霞峰可有人進入八強?”

好帥!

李鯉在心中贊嘆,她只見過師父利齒與田師伯互看不順眼的場景,那還是十幾年前田師伯難得陪蘇茹師叔上峰來的時候。

上一次被師父看護是什麽時候,好像想不太起來了,這種感覺簡直不要太棒。

蒼松真人側頭對掌門道玄說:“師兄,小輩們在這也是無用,就讓他們先回去吧。”

道玄點點頭,“這次的事情就不追究你們了,都回去吧。”

“是。”

“是。”

“是。”

李鯉松了一口氣,看來是有要事商議,否則也不會這麽算了,怎麽着也得象征性地罰一罰。

“對對對。”曾書書連聲點頭,“我就再留一會兒。”

“鬧什麽!”曾叔常沒好氣地說,“趕緊給我滾出去!他們無一人擅入,你卻是明知禁地還要闖進來。”

“禁地,幻月洞府才是禁地,我人站在外面又沒進去。”

“你還讨巧?”

“爹,我絕對有用,我保證!”

“你有幾兩墨水我不知道?”曾叔常溫雅的面容淡漠下來,父子兩人身上一模一樣的絹紫回字紋清貴又雍容,“這不是你該幹預的事,趕緊出去。”

都這麽說了,曾書書也知道這樣的場合和風回峰不一樣,于是見好就收。軒轅劍靜靜伏在他身邊,随他腳步一動而動,在主人拍林驚羽肩膀的時候,還刻意停頓等候。

林驚羽……

這麽大陣仗沖林驚羽去的?

李鯉注意到這一細節,放慢了轉身離開的動作。

月光灑在少年的身上,身姿挺拔清峻,周身的氣場還是一如往常,疏離之中實有幾分親切。

有師弟告訴她說,明天有他和齊昊的比賽,所以她不懂,這個節骨眼兒上,師長們還要整什麽幺蛾子?

開小竈?總不至于,這麽多高手,就為了一匹實力強勁的黑馬?他還不如張小凡來的讓人眼前一亮。

所以林驚羽,究竟何德何能?

“師父。”齊昊見林驚羽沒有動作,自己也停下腳步,“小師弟他……”他到的時候,驚羽和曾師弟就已經在了,原本就不知道所為何事,這下又只留驚羽一人。

“你回去。”蒼松的話語不疑有他,肅冷的氣勢是他數百年執掌戒律堂沉澱下來。蒼青色的道袍上龍紋張牙舞爪,在幻月洞府這樣神聖如仙的地方竟欲而出,不怒自威。

林驚羽回過身,朝自己大師兄點了點頭。

師兄弟兩人目光一交彙,又很快錯開。

“弟子告退。”

齊昊能夠管理龍首峰一切事物,也能管理戒律堂一切事務,那是師父蒼松對他最大的期待,故而給他最大的權限。

但是有一樣,唯此一樣,是齊昊不能夠幹預的。

那就是小師弟林驚羽的事。

師弟的教導,從來都是師父手把手親自把關,沒有人能夠插手。

身量都未長開的少年郎,從龍首峰山腳徒手攀爬登頂是他每日必做的早課——路徑是後山的懸崖峭壁,險峻深幽,幾乎沒有任何憑借。

藤條、鞭子、杖棍,戒律堂裏專門用來懲處犯錯的青雲弟子的刑具,一樣都不會少,悉數用到過驚羽身上。若是他哪裏做的不好,師父親自動手收拾,半點都不手軟,嚴厲到近乎苛刻的地步。常常将孩子打得半個月都下不來床,這還是輕的。

曾有師弟們連連心疼看不下去,下山買了好吃的好玩的偷偷給驚羽送去,哄小師弟開心,卻換來自身三天三夜的跪罰。

“不務正業,誰允許你們消磨他的意志!”

意志。

一個人能夠堅強果敢、無堅不摧,這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

齊昊雖然心疼也并無他法,只得在常日裏給予這位幼弟更多的關愛。只是好在,師父并非就是嚴師。

齊昊曾親眼見過師尊為師弟掖被子的場景,親自熬藥,親自喂藥。這樣的待遇,記憶很久遠,在他自己的身上也有過,年少時從苦寒北極之地強撐回來暈倒在龍首峰山腳。

應當沒什麽事,齊昊想,回去打會兒坐等驚羽回來就是。

深藍到漆黑的蒼穹中衆星閃爍,翻騰的雲海裏群峰飄渺,清清淺淺的腳步聲散亂平穩。

“不許看,不許看,不許看……”

李鯉瞪她:“看他一眼你會少一塊肉?”

“就鯉鯉師姐你這個看法,也太過兇惡了。”

胳膊肘,往外拐。

文敏是這樣。

靈兒也是這樣。

大的帶壞小的啊。

齊昊看向李鯉,聲色溫和:“李鯉師妹,久聞大名。”

“齊昊師兄。”李鯉也展露出笑顏,“久仰。”

沒什麽好說的,打太極這種事情跟齊昊周旋,怕是說到天亮也沒個結果。反正正主兒有田師伯和蘇茹師叔,她名不正言不順的,沒那個立場。

李鯉擡了擡下巴,努着西邊的方向對靈兒說:“你從這邊檐廊回去,我饒東廂,要是我回去的時候沒見到你在房裏,後果你知道的。”

“這邊是近路!”田靈兒瞪大了美目。

“好,不願意啊……”她理着身上的蓮裙,從袖口裏将花刺拿出來放在月光下看了眼,吹了一口氣,“那你跟我走,一起回去吧。”小兔崽子,給你機會還不要,真是談感情談傻了。

“不不不。”田靈兒連忙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扯過齊昊的衣袖,“齊大哥,我們走。”

高大英俊的男子一臉無奈,配合着被人拖拉走。

“啧。”李鯉嫌棄地看着他們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嘆了一氣後轉過身,曾書書還在那裏沒有離開。

“李鯉師姐,河陽匆匆一見還未自我介紹,在下風回峰曾書書。”

“我知道。”誰不知道曾書書,青雲就屬他交友廣略。

“在下一直傾慕李師姐的風采,能夠一見,實屬榮幸。”

“傾慕我的風采……”李鯉抿嘴一笑,“我還以為,曾師弟一直傾慕我們家雪琪的風采。”長門虹橋頭,曾書書當衆點名陸雪琪相識一番,這件事沒一會兒就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書生意氣,高雅反平流,還挺有意思。

“自然也是。”曾書書打開折扇,“我小時聽聞李師姐傳奇,心生仰慕。”

李鯉僵硬嘴角,就是耳聞曾書書博聞強識她才不願與之相交,他這淵博怎麽來的?除了風回峰書閣,怕還有他這四處寒暄交談的脾性,言語間就能過耳不忘人與事。

“……師姐與河陽鎮繡莊、花圃、工藝坊長期互市買賣,開七脈諸峰先河,在下嘆服。”

曾、書、書。

李鯉停下腳步,清麗的容顏化去霜雪,終是笑出聲來。

聰明人,也是解意人。

她就是喜歡跟這樣的人講話。

“曾師弟學識廣博,才讓人由衷嘆服。”

天幕下,曾書書明亮的眼睛裏盛滿星光,将扇尖抵住下巴,“我有第一手消息,賣給師姐可好?交個朋友就是自己人了。”

“林驚羽?”

“正解。”曾書書笑得燦爛,“師姐果然慧敏于心,心細如發。”

李鯉心裏計較着,本來這件事跟她沒什麽關系,但既然撞見了,說沒有幾分心癢難耐那絕對是騙人的。

曾書書沒有對她當年的經歷追着不放,這個外人,也不是不可結交,反正也沒有損失。

而大概,曾書書被驅趕出來就想找人唠嗑唠嗑。

“這林驚羽?”

夜風微涼,曾書書仍舊打着扇子:“師姐可知驚羽佩劍?”

“喚作‘斬龍’。”

“斬龍神劍取南疆極苦之地萬載綠晶而鑄,劍成之日天有雷鳴,落雨似龍血,故名之曰‘斬龍’。”

李鯉掃了一眼曾書書身邊名動天下的軒轅神劍,又想到雪琪手中曾橫掃魔道煉血堂的天琊,也想到掌門傳給蕭逸才北鬥極尊的七星寶劍。

所以斬龍劍——

“很有名?”

“南疆獸神浩劫後,此劍流入中原。除上古至寶誅仙劍外,青葉祖師也曾仗此劍誅殺鬼神妖魔無數,創下真決斬鬼神。”

“斬鬼神真決?”李鯉蹙眉,青雲四式真決她只知其二,神劍禦雷真決至高無上,七星劍式真決玄妙絕倫,前者需已臻深遠之功力,後者需日複累月經年之研。

“無斬龍不鬼神,只有斬龍劍主才能使出。破天裂地之勢,一往無前,披荊斬棘,所到之處皆為九幽亡魂。”

那這麽說來還真是開小竈,他們要把斬鬼神教給林驚羽。

不對,只有斬龍劍主才會的招式,哪裏需要這麽多人,蒼松師伯不是舊主嗎?

“別想了。”曾書書幽幽地開口,“斬龍舊主故去三百多年,真訣也失傳三百年,只留下一套獨創的七劫斬龍決也需斬龍劍配合。驚羽于劍術之上大成,幾輪會武下來耍了幾招,驚才絕豔。”

“哦。”李鯉點點頭,“所以他們要怎麽教?”

曾書書臉色突然冷下來,清朗好看的眉目陰沉,遙遙望了一眼後山的方向,“還能怎麽教,孤本殘卷上的一言半語,師兄弟幾個的過往記憶,驚羽有苦頭吃了……”

“很危險?”

曾書書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開口:“神劍禦雷真決需要怎樣的修為?強行開啓又有怎樣的後果?所以才有這麽多人,是保駕護航來了。”

李鯉懂了。

不是開小竈,而是偃苗助長。

她也順着曾書書的視線往後山看去,只是夜色濃重,又起了霧,迷蒙的白色一片,上方半點痕跡都看不到。

林驚羽。

她想起那個豐神俊朗的正義少年,其實也是乖巧又聽話的好孩子吧。師門說什麽就是什麽,一言一行都比照着經儒戒律,又自持有理,坦蕩磊落,實在是過分得耿直和執拗。

标準的正派少俠。

這麽純良幹淨的樣子和他兄弟張小凡很像,可他風骨之高是以清傲豎作脊梁,堅忍剛毅,寧折不彎。

何必呢,她想,她跟林驚羽就這麽點淡薄的交情都能夠知道,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自有他龍騰萬裏的時候。

何必急于一時?

曾書書喪起氣來,折扇有一下沒一下扇着,“我就不知道蒼松師叔在着急些什麽,還有我爹,掌門師伯,那些師叔伯,一個兩個都在想些什麽,居然都同意了,說做就做,說教就教。我看啊,他們就是在七脈會武的當下想起陳年舊事,驚羽肖似故人……”

他突然封了嘴,神色有些難看,最後只低聲嘀咕一句:“反正驚羽也不會叫你們失望,可到時候看你們心疼不心疼……”

李鯉又懂了。

敢情曾書書最終的目的是抱怨來了,對方人數、資歷、實力,都不是他能夠抗衡的,就只能找個地方切換一下風格。

而他也真的只是轉換一下。

因為下一刻,他就又咧着嘴笑開了懷,抱着一只猴子大笑。

“小灰!你怎麽在這兒?”

等等,猴子?

哪兒來的猴子?

她記得囑咐過長門師弟,凡參賽食宿通天峰者,不得攜帶珍禽異獸。有靈尊這麽一大只就夠了,吓壞她的小姑娘怎麽賠?

這條規矩,主要就是針對各種動物漫山遍野蹿也天上亂飛的風回峰。

“吱吱——”

“你主人呢?”

“吱——吱——”

“小凡!”曾書書沖遠處樹蔭下招了招手,“這兒這兒……”

原來,是張小凡的猴子。

灰不溜秋的,小小的,長的倒是一副讨喜的模樣。

“書書,李師姐。”張小凡是小跑着過來,走近了可看到兩頰有紅暈。他看小灰被抱得難受,便伸出手來。

“讓我抱一下怎麽了,拿絕世孤本跟你換不樂意,抱還不讓我抱……”

“書書。”

曾書書轉頭對李鯉賣弄學識,有幾分自得,“師姐不知道吧,這是三眼靈猴,雖然現在還沒開第三只眼,但此種不凡,當屬罕見靈獸,絕對是寶貝。”

李鯉腹诽,再寶貝也不是你的,再寶貝也是只猴子。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灰的頭,嗯,還挺軟。

“李師姐。”張小凡不好意思地開口,“小灰還不太聽話,讓它走不肯走。”

“無妨。”她對那圓溜溜充滿靈性的眼睛眨了眨眼,問它主人:“這麽晚還不歇息,明天不是還有你跟常箭師兄的比賽嗎?”

“我睡不太着,想出來轉轉,結果碰到了陸師姐……”

“雪琪?”

“嗯。”

“嘶——”曾書書開口,“有這好事不叫我?”

張小凡撓撓頭,害羞又腼腆:“我也沒想到。”

他又問:“那你怎麽往後邊過來了?”

“在碧水寒潭邊,靈尊不知為什麽浮上浮下,陸師姐讓我先回來,但是小灰一直把我往這邊帶。”

靈尊——李鯉明白,以它老人家對待林驚羽的親昵勁兒和天生的靈獸之能來說,多半,是後山那邊已經開始了。

曾書書伸出一只手圈住張小凡,“走走走,我給你開小竈去,保證讓你明天贏過常師兄……”

“啊?”

“啊什麽啊,走了。”曾書書感興趣的東西有不少,越是未知,他就越感興趣。小凡的那根棍子,他琢磨好久了,把彭師兄傷成那樣;小凡這人,他也琢磨好久了,确定不是在藏拙?

李鯉慢吞吞走在後邊,又朝後方看了眼,變天了,黑夜之中更添黑氣。

山風吹起水青色的蓮裙,天上的皎月已漸漸西移。

這夜半時分,通天峰上有多少人不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鯨魚在我的筆下主角光環太嚴重,但是後來一想,本來就是主角!

然而諸位小凡迷妹且放心,小凡的地位也是無人能夠撼動,由低走高方見其強大。

小凡,好多人關心小凡的,這中間,尤其以鯨魚最甚,那是最忠實的迷弟,小凡,小凡,還是小凡……

所以女主很心塞,情敵是小凡怎麽破?

噢,本文我會改動較多,可能緣由與原著出入較大。不過這就是同人,你們懂得。

很久沒有享受過被催更的樂趣了,我要不要停一下

☆、木秀于林

有曾書書的話做鋪墊,所以李鯉聽說林驚羽重傷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就是不知道內情的人吓了一大跳,其中以張小凡為最。

李鯉在廚房見到他的時候,少年清俊的臉慘白得跟紙一樣,一點血色也沒有。

據說,站在擂臺上的、龍首峰實力最高超的兩人會武還沒開始,“咚”一聲,林驚羽砸在千年喬木上,血染白衣。

李鯉知道他們兄弟情深,指着這廚房,“你自便吧,各種食材都有。”

“謝過師姐。”

廚房交給了張小凡,李鯉也出去透透氣。

她很快就知道張小凡那樣蒼白的神色其實并不是誇張,如果有鏡子的話她就能知道,她的臉也青白近透明。

血衣。

浸染鮮血的衣服,幾處濃烈呈暗色,幾處鮮豔淺淡如紅花,若不是留下幾處衣角雪白沒有沾染任何痕跡,決計看不出來這是白衣服。

白衣服,銀色的雲紋松柏圖樣。

“……李師姐?”

“這是?”

“這是龍首峰林師弟的衣服。”那名年輕的師弟答道,“首座們都在松苑,反正我剛好負責那一脈,也幫不上忙,就想把林師弟的外袍洗一下。”

你是不是傻,李鯉在內心無奈,你是長門的人長門的人長門的人,洗什麽衣服伺候什麽,能不能有點骨氣!

是她連日頤指氣使把人使喚傻了?

不,是有常箭和段雷這幾個師兄。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們跟師弟們說了什麽,害得這些其實跟她年紀沒差幾歲的大年輕,視她如虎,奉她為尊。

都說傳聞太離譜了。

“嗯。”李鯉輕輕應了一聲,“那你……”

話還沒說完,從廊門處探出來一個頭,招呼道:“十六,師父叫你過去,在松苑。”

“啊?”

“快點兒!”

李鯉叫不上來名字,幹脆給沒參加七脈會武的師弟按年齡大小編了號,叫起來習慣。也就短短幾天,師兄弟幾個也都自己叫開了。

“可我……”年輕男子看着手中的木盆,又看着眼前不知為何總覺得怪怪的李鯉師姐,鼓起勇氣,“那就麻煩師姐了。”畢竟一切事情以師父為先,将木盆放下,轉身,離去。

“十、六……”李鯉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

糟糕,血衣就放在她腳邊嗎?是哪個方向?左腳邊?右腳邊?她能不能當做沒有見到十六師弟?

呼——

空氣中的草木香味間還夾雜着淡淡如絲如縷的血腥味道。

低頭、低頭、再低頭……入目一片猩紅,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栗一下。李鯉握緊拳頭,緊而後松,指尖缭繞起一團清光,越聚越大,流淌着清澈的一汪碧水。

“嘩——”運起的水花濺開在木盆裏,打濕衣料。

洗、衣、服……李鯉仰天嘆氣,要知道她現在,根本邁不動步子。

洗。

這麽大片的血紅放在她眼前她怎麽能放過,怎麽着要也得把它弄幹淨。

一幹二淨。

十六怎麽知道她對待這種東西有自我強迫的傾向?

十六才不知道,他所謂的“麻煩”,只是讓李鯉将其放到浣衣房,還真沒有讓師姐清洗的意思。

于是當他從松苑出來原路去找李鯉時,發現這個師姐依然站在原地,手中拿着那根據說誅殺魔道妖人無數的法寶花刺,渾身席卷起潋滟的水波,氤氲在清光中,美得恍若天人。

那根細細長長的青光色刺器正勾着白衣一角,在上空旋轉,半點血跡都看不到。

拿青雲禦水訣洗衣服,十六想,李師姐可真夠恣意的。

“李師姐。”

李鯉收起法力,将衣服遞給對方,聲線清淡:“衣服。”

十六沒有動作,恭謙道:“李師姐,水月師叔讓師姐去一趟松苑。”

“我師父?”

“是。”

“可有說什麽事?”

“沒有。”

李鯉眉骨處突突地跳,師父找她師父找她師父找她,師父主動找她,絕對沒有好事。

松苑,龍首峰弟子所居院落,現在那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林驚羽重傷。

怎麽能,怎麽能讓她去照顧林驚羽。

她又不是專門伺候人的!

不得不說,李鯉一直都很聰慧,直覺準、對事态的發展把握也準。

是,林驚羽需要人照顧嘛。

是,龍首峰都是一群男弟子心思不夠周到嘛。

是,也許放眼整個青雲都沒有像她雜事瑣事做的最多的人了。

更是,現在放眼整個青雲大概還沒有像她那樣嘗過被門中無上真決反噬的經歷。

然而,水月大師可不是那種為了別脈弟子把自個兒徒弟交出去的人,各脈首座最是護短,那種護犢子的小心眼勁兒,一個賽一個高。

手帕。

繡帕手絹。

昏迷不醒的人一直嘔血,衣服換下來裏面雜着一塊絲帕,只是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人身上,也沒在意衣服怎麽樣。

但是水月眼尖,從血衣裏把帕子挑出來。

一眼看到上面精巧的松葉錦鯉,就知道是徒弟李鯉的繡藝。衣櫥裏滿當當放着的道袍,哪件不是出自李鯉的手。

“哼。”水月看着徒弟懷中幹淨如雪的男裝,“不怕血了?”

李鯉從來沒覺得手上的衣袍這般燙手,而入目還有師父手裏青玉色手帕上的血跡,她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恩師面前眼神亂瞟。

“只、只是……”

水月風姿綽約,清冷如霜的氣質更将這份風姿襯得有幾分逼人,“既然你與林驚羽交好,就留這照看。”

交好?

她和林驚羽交好?

哪兒有很好?

“其實那只是……”

水月根本沒給她解釋的機會,仿佛過程的糾葛原因并不重要。

眨眼間,月白色的身影已經越過李鯉,與此同時,手帕還停在她面前。

又是染了血的絲綿。

所以實際上,師父只是專門讓她心堵,着重點根本不在那手帕上吧?

不要了……李鯉本來就不在意一塊手帕,更何況如今還是血染的手帕,放在她面前她又得洗。

林驚羽的情況比李鯉想象當中更加嚴重。

受那麽重的傷還強撐着隐忍不發,真不知道該說他堅毅還是說他傻。

五髒六腑皆有損傷,經絡氣穴無一處不是傷痕累累,而比較滲人的就是,內息翻湧不止導致他不斷嘔血。

李鯉真的是一陣又一陣發麻,從腳底開始,從手掌裏開始,從脊背開始,從頭皮開始,最後都顫到了心裏。

這下她更肯定,師父之所以将她叫過來,就是要把她怕血的破毛病給改了。

可這樣的事情,當年做的還少嗎?幾十年都未解決。

李鯉一直處于進進出出的狀态。

把血染的白布拿出去清洗,回來之後床褥邊襯着的棉布上又是血紅一片。

掌門師伯離開的時候是笑的,長長的白須仿佛閃出他眼底深處清明又晶潤的光,“不打緊,等他将血吐幹淨,也就無大礙了。”

吐幹淨。

李鯉想,他這麽吐下去,真不會失血過多嗎?

她這麽想,張小凡也這麽想,于是端來的湯藥裏,清一色都是補血的。

只是喂了就吐,反反複複浪費了一盅食補湯藥。

田師伯和蘇茹師叔拉走了死活非要要留下的張小凡,曾師伯也提走了硬是要留下的曾書書,後者是因為說了一句不輕不重卻能夠讓當時房內外人都聽清楚的咕哝。

“你們就是想看斬鬼神想瘋了,裝什麽,這下如意了吧。”

當時李鯉就站在齊昊邊上,床前圍了好幾個首座和長老,齊齊轉頭看他們,她另一手邊,就是曾書書。

曾書書替林驚羽不值,意氣風發又深受寵愛的他總是能夠肆無忌憚說出他想說的話。

李鯉也有這樣的心态,只是她不會說。

目送一位又一位師尊離開,包括最早走的水月,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挂着輕松的神色。

那樣的表情即使再細微也能讓有點眼力的人發覺,那是完成任務後的舒心。

他們把,林驚羽勉強拼湊出完整的斬鬼神真訣,當做是一項任務,而任務完成,旁的就不重要。

總覺得,他們在培養一個能夠一往無前為青雲打開更大盛世的良将,而不是林驚羽本人。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她都明白的道理,長輩們不可能不明白。

還是說,他們的本意,就是要林驚羽經歷風雨。

李鯉嘆息,承受這麽多期待未免太沉重,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難怪這麽刻板。

難怪這麽少年老成。

難怪半露溫厚又半持清傲。

等到李鯉不知是第幾次走進只剩下林驚羽一個人的廂房時,看到白白軟綿的布料上什麽都沒有,終于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床沿邊。

此時的她,約莫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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