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舊

摸黑悄悄進了家門,從外婆沒有閉緊的房門縫隙裏看到她已然睡熟,回到自己卧室洗過澡坐在桌前學習的岑意,仍然控制不住的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就好像做了一場夢。

一場關于徐宴淮的夢。

以前在隔壁班時,岑意只是聽過那些有關于徐宴淮傳言。

說他和隔壁五中的老大幹架,拎着人的衣領子将人用力甩到牆上,摁着人的頭咣咣就往堅硬的磚牆上撞,把人打到站都站不起來了還要掐着人脖子問。

“讓我聽聽,以後見了我叫什麽?”

以前總覺得那些傳聞多少帶點添油加醋,但今天算是親眼見到了。

還是,不同的他。

是可以不在意被太陽暴曬到汗流浃背,也會耐心等流浪貓吃完手中的食物的他。

也是可以靠在牆上冷漠的抽着煙看那些人躺在地上哀痛□□奄奄一息的他。

很反差一人,也很帥一人。

“帥是真的帥,危險也是真的危險。”

“希望以後還是別再有什麽交集了,總感覺每次遇到徐宴淮都沒什麽好事情發生。”

這是岑意沒撐住眼皮,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着前的最後想法。

南江一中為了保持學校周圍的良好環境,不讓在過道設置店鋪,所以學生們的日用品和小吃都只能去五中和三中相連的那條街上去買。

但因為中間攔着圍欄,每次都要多繞一段路才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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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為三中不學無術的混混太多,那條街上總是被搞到烏煙瘴氣的。

可除了那裏就只能再去更遠一些的地方了。

所以哪怕嘴上不情不願的抱怨着,那條街上南江一中的學生還是絡繹不絕。

“我可去你媽的吧,能不能玩的起?”

“少裝逼,明天不給你打的認爹我看是不行了。”

“……”

沈清梧堪堪避開操着一口髒話,從她們身邊經過的,染着格外醒目的綠色頭發不良少年,扭頭看見他們已經走出些距離,偏頭靠在岑意耳邊抱怨。

“我實在不理解,為什麽奶茶這麽好喝的東西,三個學校門口就只開一家,還是開在臺球廳和刺青店的下面。”

“每次一看見這些混混,我瞬間連喝奶茶的心思都要沒了。”

“…我也是,但是今天實在太想喝了,忍忍吧,我們買完趕緊走就是了。”岑意手比喇叭狀,小聲回着沈清梧的話。

沈清梧點了點頭,拉着岑意的手更緊了些,兩個人一起進了不遠處的奶茶店。

剛拉開店鋪玻璃門,撲面而來的不是奶茶膩人的清甜,而是濃郁散不去的煙霧和嗆人的煙味兒,岑意胃裏瞬間翻江倒海。

再誘人的東西也扛不住這種惡劣的環境。

也不知道這奶茶店怎麽開得下去的。

沈清梧拉着岑意又往最角落裏靠了靠,讓她們兩個看起來并不那麽顯眼。

透過彌漫飄散的煙霧看到遠處座位區裏一群手中拿着煙,有些在座位上癱着,有些直接坐在桌子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的不良少年們。

中間夾雜着搖曳生姿,衣着奔放的女生們,揚着肆無忌憚的笑容用嬌嗔膩人的音調,和身邊摟着她們的男人撒嬌。

時不時相互調侃動手動腳,又時不時會發出一陣不約而同的笑聲。

不用腦子想,岑意都知道那些交談內容,不外乎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葷話,要麽就是什麽時候約架,什麽時候又換了男女朋友這種毫無營養的話。

“兩杯珍珠奶茶,半糖去冰,謝謝。“沈清梧對好不容易才從制作飲品中抽出空來搭理她們的店員趕忙說道,生怕錯過後又要等很久。

從操作臺上放着的那些成堆的奶茶單子和四五個忙不過來的店員就能看的出來,三個學校加在一起點奶茶的人有多少。

是她們低估了學生對于奶茶的喜愛程度。

“鳳凰我好想吐啊,感覺每次來這個奶茶店環境都可以比想象中的更差。”岑意趴在沈清梧的耳邊小聲念叨。

但是沈清梧還沒來得及回她,不良少年聚集的那邊就爆發出一陣猛烈的騷動,此起彼伏的輕佻口哨聲中夾雜着你推我搡,最後一個染着黃毛的男人被一群人推着走到岑意面前。

男人穿着緊腿七分褲,黑色豆豆鞋,标準的街頭不良小混混打扮,還支棱着腿站着。

搞怪極了。

但岑意被他身上帶來的濃重煙味熏得不舒服的眯了眼,耳邊響起男人油膩的聲音更讓她想吐了“兩位漂亮妹妹,不知道哥哥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們喝杯奶茶?”

說是兩位,實際眼神一直落在岑意身上沒有動過。

眼裏的興致意圖再明顯不過。

“不了,我們已經點了,謝謝。”岑意拉着沈清梧退後一步靠上玻璃牆,忍着喉嚨裏強烈的不适回他。

她實在接受不了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也欣賞不了他的時尚穿搭,岑意只想趕緊拿了奶茶走人。

她怕再多呆一會兒就忍不住要吐這人身上了。

偏那人不達目的還不願罷休。

“還挺遺憾的,那就加個微信吧,哥哥下次再請你喝就是了。”

黃毛的臉上毫無惋惜之意,随口說着就點開了手裏的手機,渾濁的眼裏是不容拒絕的意味。

也是。

他們這種人向來把面子看的比什麽都重要,又怎麽能忍受自己在這麽多人面前被下了臉子呢。

可偏生又遇到的是岑意這種看起來溫順實際又很倔的人。

“不好意思,我沒帶手機。”岑意拉着沈清梧的手緊了緊,如果他再不離開,那她們寧願不要奶茶也要離開這個地方。

“操,別他媽給臉不要臉,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好學生啊,加個微信比上了你都難?”

黃毛不是沒看見岑意剛剛拿出來付款的手機,惱羞成怒的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就要上手拉岑意。

“你敢碰她一下試試——”座位區那群正在看好戲,時不時吹口哨發出哄笑聲的不良少年身後的樓梯上,突然響起一道漫不經心卻透着冷的聲音。

“我操你媽的——”黃毛聞聲,罵罵咧咧的回了頭,就想看看身後那不識好歹多管閑事的人到底是誰。

但是在他看清來人的時候,嘴裏的話突然變了個調兒,臉上是皺在一起,挂着讨好的笑意“淮哥,隽哥,你們——”

那群和黃毛一起的混混們聽到,也都起身打算會會來人了。

結果看見是從樓上臺球廳下來的透着股懶勁兒的徐宴淮和賀承隽,瞬間又都坐了回去,心裏盤算着怎麽能打個哈哈把這個事情過去。

一個是一中打架最不要命的,一個是三中最狂最目中無人的,兩個人聚在一起,誰都沒那膽子敢挑事兒。

一群人聚在一起都打不過他們兩個。

“跟他媽誰套近乎呢,我們不是你祖宗嗎?”賀承隽用牙齒輕輕咬着煙上下晃,跟在雙手插着兜下樓的徐宴淮身後,偏着臉對黃毛說,眼裏的嘲諷意味明顯。

一群欺軟怕硬的廢物。

徐宴淮邁着閑散的步子,走到岑意面前隔開黃毛,曲起手敲了敲吧臺“先給她倆做。”

“好的,宴哥。”手裏鼓搗着封口機的店員見是徐宴淮說話,趕忙應下。

問過岑意她們點的是什麽後,就趕忙去先給兩個女生做了。

“疼——疼疼疼——“

“隽爺——”

岑意順着驀然響起滲人的聲響,好奇看向徐宴淮身後,那個靠着吧臺吸煙的痞渾男人。

明明和徐宴淮一樣是寸頭,但給人的感覺明顯不同。

徐宴淮陽剛正氣,而賀承隽更陰柔些,擡眼看人的眼神裏夾雜着狠戾陰翳,讓人無端的感覺冷。

右手偶爾夾着煙從嘴邊拿下,細看煙屁股上還有一圈齒痕,左手看起來是輕輕松松反擰着黃毛的胳膊。

卻是再用力一些就能輕易将他的胳膊廢掉。

“左邊還是右邊?”賀承隽一口氣把那支快要燃盡的煙抽完後突然出聲,嗓音随意透懶,但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問什麽。

“岑意,這是第三次了。”在岑意和沈清梧伸手接過店員手中加急做好的奶茶時,一直看着她沒出聲的徐宴淮對她輕輕說道“右邊。”

“咔嚓——”

“啊——啊啊啊——”

骨頭錯位的聲音和黃毛的慘叫聲同時在徐宴淮身後響起,賀承隽就保持着随意靠着吧臺抽煙的姿勢,玩味的笑看着一旁被他弄到不斷冒着冷汗慘叫的黃毛。

岑意拿着奶茶的手一抖,不明白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徐宴淮已經轉身,從已經抽完一支煙,又從煙盒裏敲出第二支叼在嘴上的賀承隽手裏順了一支煙,兩人就在那群不良少年略顯恭敬讨好的目光中一前一後上了臺階。

沒有人敢出聲,更沒人敢阻攔。

岑意和沈清梧也得以順利從奶茶店出來,沈清梧好奇的盤問岑意“剛剛徐宴淮和你說什麽第三次啊?你倆什麽時候認識的啊?”

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己剛剛害怕到不敢出聲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岑意搖了搖頭,她也沒明白徐宴淮到底是什麽意思。

樓上臺球廳裏,靠着窗邊往球杆上慢悠悠擦着殼粉的賀承隽看着岑意和沈清梧遠去的背影,叼着煙的紅唇一張一合“馬子?”

“換個詞兒。”徐宴淮俯身繼續着剛剛下樓前的戰局,直接将桌上近剩的黑八打進球袋裏。

之前打了兩輪都沒進,這次反倒是順。

“女朋友?”賀承隽興味的挑了挑單眉,撈了旁邊擺球架扔給徐宴淮。

經過窗邊時,看了一眼那道已經快要看不見的身影,徐宴淮嘴邊輕撚了句“人還不一定要我。”

江南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雨,似要将上帝的淚全部哭幹為止,洗淨了天空的同時也悄無聲息地将秋老虎帶走,一下就回到了秋天該有的溫度。

傍晚窗外粉藍色的天空中還出現了難得一見的雙彩虹,大家下課後都争相跑到欄杆口,偷偷用手機拍照。

“今天天氣真好啊,可就是心情不大好。”沈清梧的臉枕在胳膊上,耷拉着眉眼向旁邊的岑意抱怨。

岑意擡手順了順她的頭發,眼睛還沒離開手中的英語單詞書“為什麽不好呢?”

“因為據可靠的小道消息說,一會兒摸底考試的成績就要統計完了。”

沈清梧是家裏的獨生子女,父母忙于做生意很少在家,大概因為覺得是個女孩子,又大概是覺得家裏不缺錢,所以從不嚴苛于沈清梧的成績,只要她健康長大就好。

但沈清梧從初中起就瘋狂迷戀上原耽小說,有一本裏面一個男主角的學習用功,成績也特別好。

于是她一改之前的佛系,也開始認真學習,成績一直都說不上差。

但就是對排名有着一種莫名的執念。

“不知道我這次能排到多少名。”

岑意翻頁的手頓住,才想起國慶放假前考了一次分班後的摸底考試。

成績還沒下來。

“只是普通摸個底而已,肯定會進步的。”

其實岑意自己心裏也沒底兒,畢竟她們是聚集了常年排在紅榜上的前五十個人的理科實驗班。

雖說每次成績下來,排名放在整個年紀裏都不會很差,但排在前面的人每次排名上下波動的中間,都隔着不小的數字。

不止是幾個數字那麽簡單,更像是無聲的智力比拼戰争,所以格外讓人在意。

誰也不想承認自己比別人差。

而在她們這個年紀。

成績就是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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