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舊
翌日清晨,被昨天夜裏下過的暴雨染濕的地面還沒有完全蒸發消散,深一塊淺一塊被不斷從樹枝上飄零的金黃落葉覆蓋,再被風吹走,時不時有鳥群結伴從頭頂的天空中飛過,似是帶來了涼爽舒适的風。
難得今早房間窗子外的樹上落了布谷鳥,發出抑揚頓挫的好聽叫聲。
“外婆我先走了。”岑意神色匆匆的從房間裏跑出來,換好鞋拿起書包就往門外跑。
急的和火燒眉毛了一樣。
“阿意你慢點兒跑,帶個早飯——”
外婆聽到聲音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喊她。
“來不及啦外婆,您吃吧。”
岑意昨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有些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夢中都還是徐宴淮伸手問她要餅幹她沒給,他就喊了一群人圍堵她的場景。
半夜直接把她吓醒。
見時間還早,翻身睡個回籠覺,結果一覺無夢到連早上的鬧鐘響都沒聽見。
等習慣性再撈起手機來看的時候,發現已經快要遲到了。
今早又要餓着肚子了。
道路兩邊的金桂銀桂都逐漸冒頭,空氣中被染上了似有若無的清幽香氣兒,又随着枝頭上殘挂的雨滴一同落下,打在地上沾在水裏,倒映出陰沉沉的天。
岑意前腳剛踏進教室門,耳邊就響起了早自習鈴聲。
幸好。
鄧世裕雖然在其他地方管的不怎麽嚴,但在遲到這方面卻異常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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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為他們每天來上課的準時程度就代表了他們對于學習的态度究竟認不認真。
遲到就是不認真。
還要被打十個手板子。
岑意不想忍受這種皮外之苦。
所以寧願連早飯都不吃,也不願意遲到。
加快步子走到自己座位上,就看見後桌的沈清梧一直對着她眨巴眼睛,眼裏意興明顯。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岑意發現自己桌子上放着一份豆漿麻球。
用手一碰,還熱着。
“誰給我放的?”岑意偏了偏頭,揚眉用眼神詢問沈清梧。
兩個人相處久了,不用說話只一個眼神,對方就能理解全部意思。
“他。”沈清梧悄悄擡手,指了指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徐宴淮。
小桌子實在是委屈了他的身高腿長,徐宴淮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支着頭,白皙帶着青筋的手随意的折回來垂放在耳後,兩條長腿委屈的只能放在桌子外面,看起來睡的哪哪都不舒服。
無事獻殷勤。
也不知道突然給她放早餐是幾個意思。
岑意選擇先放到一邊兒,等徐宴淮醒來問問他再說。
萬一只是他要睡覺沒地兒放,才暫時放在她桌子上的。
誤會了就不太好了。
“禮尚往來。”
還沒等她收拾完書包裏的東西,徐宴淮埋在胳膊裏的頭就朝她這邊偏了過來,撩了撩惺忪的睡眼對她說“還你昨天的小餅幹。”
“…謝謝。”岑意看着徐宴淮說完就繼續閉上了的眼睛,收拾好東西後用書擋着,在下面悄悄小口吃着麻球。
糯唧唧,甜膩膩。
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甜甜的油炸食品真的可以令人心情變好,又或許是因為人吃飽了以後就變得心滿意足,岑意之後再看徐宴淮都感覺順眼了不少。
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以相處。
下課鈴響。
岑意還在埋着頭補筆記,打算讓沈清梧順手去幫她捎杯水。
徐宴淮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經舉在了岑意面前“杯子拿來。”
“啊?”岑意愣住,他的杯子不是在自己桌上嗎?
她又沒拿。
幹嘛問她要。
“把你的杯子給我,我去打水順便給你帶。”
徐宴淮耐着性子将自己的意思又給她重複了一遍,只是還沒等岑意遞就直接伸手拿走了她的杯子。
真是個小傻子。
每次都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謝謝。”岑意朝着徐宴淮和張郁一齊往教室門口走的背影說到。
張郁回頭朝她揚了揚下巴。
徐宴淮肯定也聽到了。
沈清梧從後桌伸長了手趴在桌子上,頭靠在胳膊上,用手指不斷的摸着岑意的後背。
“突然一下不用自己去打水,還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和他們兩個坐一組還挺好的。”岑意看着後門的方向和沈清梧感嘆。
“确實是,理科成績好,聊天相處有禮貌,還會時不時的幫忙打水買零食,這樣的組員誰又能不喜歡呢。”
沈清梧打了個哈欠,直勾勾看她,眼裏是藏不住的打趣意味。
“話說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徐宴淮主動給別人送東西打水,還是個女生,以前聽都沒聽說過呢。”
沈清梧瘋狂朝着岑意眨巴眼睛挑眉毛,想将心裏那點小九九讓她也感知到。
每個暧昧期的萌芽都是從你來我往的互送東西,互相幫忙開始的。
無一例外。
可是放在徐宴淮身上,大概就只是順手幫忙。
岑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并不會為此瞎想激動。
“想多了,他就是為了感謝我昨晚給他的小餅幹。”
結果第二天早上來教室,又在她的桌子上發現了豆漿油條的時候。
不僅是岑意感到困惑。
就連沈清梧也像昨天一樣朝她瘋狂眨眼,無聲疑惑“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被我說中了,他真的對你有意思嗎?”
岑意思索良久無果搖了搖頭,還是選擇用食指輕輕碰了碰旁邊趴着的徐宴淮,小小聲問。
“你怎麽又給我買早飯啊?”
“阿姨看我長得帥多送的,我吃不完。”徐宴淮沒動,只用睡啞了的嗓音給出她一個臭屁的回答。
這人。
你說他的回答不正經吧,但對上他那張能迷惑衆生的臉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帥是真的帥。
老少通吃的那種帥。
但是說他正經吧,這種理由怎麽聽也像鬼扯。
還是那種不怎麽走心的随口鬼扯。
“…可是我今天吃過早飯才來的。”岑意暗暗發愁,嘆了口氣。
早上外婆專門烙的韭菜盒子超級好吃,她忍不住多吃了些,現在胃裏都是撐着的。
岑意隔着校服摸了摸自己的胃口。
是微微凸起的。
稍微揉一揉都想往上反。
徐宴淮給她的這份肯定是吃不下了。
“那就扔了。”聲音裏摻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太高興的調調。
徐宴淮說完就把頭偏到另一面去。
不再搭理岑意。
“扔什麽扔什麽?”後排的張郁将手邊昨晚布置的英語卷子趕忙抄完答案交給課代表,才湊上來問他們。
“二哥,你昨晚沒在臺球廳呆着?都聞不到身上的煙味兒了。”
“天亮回去的。”徐宴淮悶悶的應了他一聲。
岑意看着徐宴淮偏頭的背影嘆了口氣,揚了揚手中的豆漿油條,問張郁“章魚你吃早飯了嗎,徐宴淮說他多了一份。”
她吃不下,又不好真的扔掉。
既浪費食物又浪費他的心意。
“你吃過了?”張郁看了一眼,先問了問岑意。
要是她沒吃過的話就讓她吃。
“嗯,早上吃多了,胃都要凸出來了。”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剛好早上沒吃飽。”張郁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了岑意手中的早飯。
随手将一本練習冊豎在面前擋着,在後面大口大口吃油條,嘴裏還不閑。
“二哥,你這油條在哪買的,還挺好吃。”張郁接過沈清梧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問前排的徐宴淮“又是一宿沒睡?”
不油,外脆裏糯。
連他這種不愛吃油條的都覺得好吃。
以後又多了一個早餐的選擇。
“嗯。”徐宴淮悶着口氣直起身子,伸手把張郁放在書外面,剛插進吸管還沒來得及喝的豆漿拿回來,重重放在岑意面前。
黃色紙杯裏微滿的豆漿因着徐宴淮的大動作不斷搖晃,翻湧打在透明的杯蓋上再落下去,有零星幾滴暗黃色豆漿稍稍透過吸管孔溢了出來。
“喝。”
簡潔而明了的話,但帶着些不甚明了的情緒。
岑意睜大眼扭頭看徐宴淮,又看了看後排明顯懵住了的張郁和沈清梧。
眼神裏都帶着明晃晃的疑惑不解。
“大老爺們兒喝什麽紅棗豆漿。”徐宴淮淡淡出聲,手裏捏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早上吃飽了和喝豆漿不沖突。
還對身體好。
“怎麽了!大老爺們兒憑什麽不能喝紅棗豆漿!二哥你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歧視!”
張郁撇着嘴有些不服。
他就是很喜歡吃紅棗怎麽了,男人喜歡吃紅棗就要被嘲笑嗎。
“你虛嗎。”
徐宴淮一臉漠然将張郁的憤怒隔絕在外,不予接收。
這問題表面聽上去沒什麽,可越琢磨越覺得狠。
讓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親口承認自己虛,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承認自己虛,就喝不到想喝的紅棗豆漿了。
進退兩難。
“你…”張郁氣的想罵徐宴淮。
這狗男人。
連杯紅棗豆漿都不肯讓他喝。
“不喝就是了,我又不虛。”張郁傲嬌着臉,他選擇不跟徐宴淮這種狗男人計較。
反正處了這麽久,被他狗過的又不止一次兩次。
沈清梧也在後面悄悄笑着打趣他,說他是她見過的,第一個喜歡紅棗類東西的男生。
岑意眨了眨眼,伸手端起裝着豆漿的紙杯輕輕吸了一小口,還在徐宴淮眼前晃了晃,意思她有在喝。
徐宴淮不大高興的情緒才好了些,垂頭繼續摁着手裏的手機。
岑意看着有些好奇,随口問他“徐宴淮,你每天都在玩什麽游戲啊?”
橫着拿手機屏,肯定不是連連看和消消樂,但動作又不像是moba或卡牌類,也不知道他每天在玩什麽,能玩的這麽起興。
難道是歡樂鬥地主…?
果然這就是……
“蹤跡,謀殺之謎。”徐宴淮及時出聲,打斷了她的腦補。
岑意探了探身子,想湊過去看看“這是什麽游戲啊,名字聽着還挺有趣的。”
徐宴淮調亮些手機屏幕,側過來給她看“偵探類。”
“喔,好吧。”岑意只看了一眼就興致缺缺的擺正了身子。
太燒腦了。
是她不感興趣的游戲類型。
“豆漿涼了。”徐宴淮又通關一把,摁滅手機提醒她。
早上專門繞路去給她買的早飯,還想了一路該用什麽合适的理由。
怎麽可能看着它們全便宜了張郁。
“聽到了。”
看着岑意一邊看書一邊小口小口的吸着豆漿,徐宴淮唇邊勾起了微小的弧度。
作者有話說:
沒收藏?覺得我會失落?
害,我偏不,我偏要獨自美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