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屍體
林嘉茉以前經常在這山中溜達，久而久之，也摸出了條近道。所以沒花多長時間，林嘉茉便到了山頂。她遁地之時，也感覺到了地面的動亂。所以在探出地面之時，她将自己變成了原型。
那片栀子林打鬥攪得混亂不堪，翠綠欲滴的葉子被毒霧熏得腐爛，垂頭喪氣地倒在一邊。一群蒙面的妖怪拿着法器，四處挑着屍體，看樣子是在尋找着什麽東西。
眼見着那群妖怪就要走到她的面前，林嘉茉立即縮了進去，埋在土裏做土烏龜。因為毒霧的污染，連帶着這泥土都帶了毒，腐臭的氣息在土裏發酵，味道更加令人作嘔。
“都清完了吧？”一個甕甕的聲音響起。
“清完了。”妖怪們七七八八的聲音響起，随即地面響起腳步聲，林嘉茉窩在土裏，待覺得地面安靜了才探出腦袋。
山風習習，卻絲毫沒有減緩空氣中腐臭的氣息。大多數妖怪都變成了原型，睜着空洞的眼睛，看着這個枯萎腐臭的世界。
林嘉茉慢慢地走着，這些妖怪她大都認識。下山之前，這山中還是靈氣逼人，妖怪橫行，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沒有想到，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林嘉茉心下凄然，卻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鞠了個躬，正準備離開，腳下卻一緊，她條件反射地用另外一只腳去踢，卻差點兒叫出聲來。
“別動，趴下來。”
磁性的聲音傳進腦海，震得林嘉茉腦子一片空白，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撲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林嘉茉立即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墨君時。
“化作原型。”聽到墨君時用傳音術這樣對她講，林嘉茉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化作原型。
血跡斑斑的地面上滿是屍體，一個牛角還沒有修煉下去的牛妖惡狠狠地踢了一腳死屍：“你說王為什麽又叫我們把這些屍體帶回去呀，一把火燒了不就得……”他話還未說完，卻聽見“啪”的一聲，牛妖的身上已經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鞭痕。
“少廢話！王說了要完整的屍體，你特麽地還敢踢，要是踢斷了什麽胳膊，我把你的手給你卸下來！”
抽了牛妖的是個虎妖，叫長林，之前就一直在靈山中修煉，已經修煉出人形，和他手下這群連尾巴都沒有修煉下去的妖怪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他素來高傲，覺得自己一直就該是山中之王，這次臣服于那狐妖也只是權宜之計而已，心中已經非常屈辱了。哪裏知道那狐妖竟然還派他來拖屍體！雖說他平時和山中的妖怪關系也算不上特別好，但他和這些妖怪畢竟還是在一起生活了那麽久，眼下見到這麽多屍體，心中對狐妖更是火冒三丈。
這狐妖，分明就是不信任他！
雖說他心中憤懑難平，但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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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收拾那邊的；你，去收拾這邊的……手腳利索點兒！”長林揮着鞭子，在地上抽得“啪啪”作響。
林嘉茉早就認出了那虎妖，見他這麽快就背叛了靈山，心中怒的怒火難消，恨不得立刻抽長林幾十鞭子。
“冷靜點兒。”
磁性略帶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林嘉茉的心竟然莫名地顫了顫，卻還是很快冷靜下來。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墨君時竟然受了傷，難怪她聽着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是眼前的情況也容不得她多想，有個小妖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這妖怪就是剛剛被長林抽了一鞭的牛妖，被打了一頓，他心裏正冒着火，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屍體，也不怎麽客氣，半蹲下身子，就要将墨君時拖走，沒有想到後背一個大力傳來，他竟然被提了起來。
牛妖破口大罵：“哪個不識好歹地敢這樣對爺爺！”
“我看你才不識好歹！”身後長林瞪着眼睛，這一聲吼得牛妖有些懵，甚至還縮了縮腦袋，虎妖一把将牛妖甩開，順便嫌棄地加上一句“笨手笨腳的，一邊兒去！”
林嘉茉抖着單薄的葉子，趁着虎妖和牛妖眉來眼去的這段時間，快速地爬進了墨君時的褲袋裏。
墨君時早就察覺到了林嘉茉的小動作，卻并沒有阻止她。比起讓她一個人呆在這裏，還是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比較保險。他屏住呼吸，早就封了全身的經脈，不能使用法術，但是他早就給自己畫了符咒，施了幻術。所以此刻的他連身體都是冰冷的，和屍體沒有什麽兩樣。
長林将牛妖罵了一頓之後，才罵罵咧咧地拿出一個白瓷瓶，默念了幾句口訣，将墨君時收了進去。
其他妖怪早就看到了長林的動作，都嚷着：“虎老大，你有這個寶貝怎麽不早點兒拿出來！害得兄弟們還得學那凡人用小車來推這些破屍體！”
“就是，就是，虎老大，你還有沒有這樣的寶貝，讓兄弟們也用下呗！”
長林将白瓷瓶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瞪着眼睛：“你以為我這法寶有多厲害？要是能裝得下這麽多屍體，我早就拿出來了。這個白瓷瓶裝不了多少，最多還能塞進去一具屍體，哎，我說你們有時間琢磨這些，還不如趕快給我擡屍體去，磨磨唧唧的……”
其他妖怪也沒有多想，畢竟哪個妖怪沒有自己的法寶……只是拿自己的寶貝來裝屍體，他們倒是做不出來。畢竟他們等級低下，能有個像樣的法寶都是好生地供着，哪舍得拿出來裝屍體呀。
這長林的白瓷瓶的确算不上什麽寶貝，這樣的瓶子，林嘉茉随手就能拿出一打。而且這個白瓷瓶自帶的空間的确太小了，大概只有一個平米。就墨君時這樣長手長腳的，只得靠在壁上，還要縮起腳來，更別說林嘉茉想化作人形出來透透氣了。
聽外面的動靜，那些妖怪已經收拾好了屍體，此刻正在路上。具體要去哪兒，那些妖怪也沒有提到。長林走得挺快，卻不穩，導致瓶身一晃一晃的，林嘉茉被晃得從墨君時的口袋裏掉了出來。
四下一片漆黑，墨君時淺淺的呼吸在窄小的空間裏尤其明顯。這令林嘉茉産生了一種這空間裏灌進來的風都是墨君時呼吸造成的錯覺。此刻她又是原型，對這些極其敏感，呼吸淺淺，仿佛墨君時就在她面前似的。
她不禁慶幸起墨君時閉着眼睛，不然就能發現她臉紅了……她完全忽略了，一株植物的臉紅，就算墨君時睜大眼睛，也不能觀察到啊！
這邊林嘉茉正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墨君時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幽綠的雙眸在黑暗中仿若深不見底的潭水，恰好這方小小的空間因為長林的行動而晃動着，映着那雙幽潭，令林嘉茉覺得自己好像好像被抛進了大海中，随着波浪起伏。
她很想說話，卻又擔心被外面的妖怪發現。而墨君時也不用傳音術和她說話，她又不會傳音術，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哦，如果植物也有眼睛的話。
墨君時的呼吸雖說淺，卻一直很平穩，此刻卻有些紊亂。而正扒拉着他褲袋企圖鑽進荷包的林嘉茉也感覺到了異常。變成植物之後，她對寒冷的感覺沒有那麽靈敏，此刻卻明顯感受到了冰冷的氣息，堕入冰窖般讓她渾身僵硬，扒拉着褲袋的手（其實是枝幹啦）一抖，直接摔了下來。
幸而，在與地面接觸的最後一刻，一只手穩穩地抓住了她。刺骨的寒冷即可傳遍全身，林嘉茉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被凍得遲鈍了。良久，她才哆哆嗦嗦地反應過來。
難道說，那刺骨的寒意是從墨君時身上散發出來的？
林嘉茉凍得遲鈍了的腦子剛反應過來，眼前突然一亮，要不是她躲在墨君時口袋裏，估計眼睛也瞎了。
是長林将他們從白瓷瓶中倒了出來，墨君時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林嘉茉躲在口袋裏，也看不清外面的情況。她只覺得墨君時的肌肉緊繃，寒意也越來越嚴重，心下更加着急。她被凍得遲鈍的腦子緩慢地啓動着，也顧不得外面的人在說些什麽，一心想着該如何緩解墨君時的情況。
等到小妖們都離開了，林嘉茉才反應過來，墨君時這應該是中毒了。想到這一層就好辦了，她努力活動着自己僵硬的枝條，從墨君時的口袋裏爬出來。她四處打量着，這才發現他們被帶了一個很大的溶洞，鐘乳石垂下來，反射着豔麗的光芒。
被妖怪們帶來的屍體整整齊齊地排放着，林嘉茉仔細地查看了四周，确認四下無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化作人形，急忙咬破手指将血喂進墨君時的口中。鮮豔的血沾了墨君時蒼白的唇，映着他蒼白的臉，恰似雪中紅梅，脆弱又妖冶的美麗。
紅色的血化入墨君時的五髒六腑，林嘉茉看他的臉色也好了許多，心下也松了口氣，卻聽到長林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林嘉茉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麽，她快速地将墨君時唇上的血擦掉，化作原型，鑽進墨君時的口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