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時茜聽了怒火中燒。她有幾十萬？她有幾十萬早就買兇來揍你兩一頓好麽？為了錢真是什麽謊話都來了。

“小姑，我爸借了你三萬？”

時立秀還在一邊哭，孟葦接過話來：“是啊，那時候你上學去了，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她不理鄰居的風言風語，時茜裝作疑惑地問：“小姑，家裏的事情爸爸都會跟我說，可是家裏面這幾年經濟條件雖然不說多麽好，但剛好夠用，又沒辦什麽大事？實在沒必要借錢啊？”

時立秀見時茜不上當，忽然坐在地上，呼天搶地：“我這幾天忙上忙下是為了誰？真是個白眼狼……”

衆人一聽，七嘴八舌的讨論了起來。有些愛管閑事的人直接将話說出來了：“你小姑有困難，你就幫幫她嘛……”“你一個小孩子，又沒有理財觀念，錢放在你那裏不安全，放在你小姑那裏放心一些。等你成年了她好還給你。”“這錢本就是你欠她們家的……”

時立秀看到衆人都站在她這邊，又變本加厲地哭了起來：“錢放在我這裏，你以後每個月從我這裏拿生活費……小姑求你，幫我這一次吧。”

時立秀這樣一說，衆人就更按耐不住，紛紛勸說時茜，一時間時茜顯得十分孤立無援。一旁的賈盛雲有些擔憂的看着她。

她笑着對時立秀說：“小姑，你等等，我拿個東西給你看。”不知道為什麽時立秀覺得這個笑容帶着些寒意，但她無端地想打個冷顫。

過了一會，時茜從房中出來，衆人一看，是時茜父親記賬本。“父親生前有記賬的習慣，借錢還錢都有記錄。我剛剛翻了本子，是沒有姑姑你說的那一筆賬的。”時茜拿着本子遞給正在圍觀的衆人：“我在這裏面還看到父親早幾年還同各位叔叔伯伯借過錢，也有還錢記錄，你們可以對照一下。”

時茜拿着本子站在人群中央，背挺得筆直，态度不卑不亢。幾家鄰居拿着本子一看，時間，賬目一清二楚，想起剛剛幫過的腔，頓時臉上有點發燒。

時茜接着說：“而且字跡還是有些許差距的，你們看本子上的‘借’字，和欠條上的還是不一樣的。”

至此真相大白。衆人譴責的目光由時茜轉到了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時立秀，想不到時茜的至親居然乘着人家父親去世趁火打劫，良心都讓狗吃了。有鄰居說道：“茜茜啊，對不起，伯伯剛剛誤會了你。你放心，我們多年的老鄰居了，有什麽事情我們一定幫你。”說着那眼睛望向時立秀的方向。風向頓時就變了，不少人附和：“人家父親剛去世就想着來騙錢，還是不是人啊……”“什麽親戚，我看是仇人還差不多……”

時立秀戲演到這個地步，心中又急又恨。看到衆人對她指指點點，她臉漲得通紅，有些無地自容，只丢下一句“可能拿錯了”，就帶着表哥火速逃離了。

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時茜看到賈盛雲還站在一旁，有些奇怪：“你怎麽還在這裏？”剛剛她整個人都是雞血狀态，渾然沒注意旁邊又什麽人。

賈盛雲安靜地看着她，目光含着些許悲傷。他掙紮了一下，還是從口袋裏掏出遺囑遞給時茜：“我覺得我不能在繼續拿着它了。”

時茜卻一下子怒了。這個人怎麽就不肯聽她說話？說了給他就是給他了，還在墨跡什麽？上輩子也是這樣，猶猶豫豫，跟蔣莉拉扯不清，所以這一世一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又不大一處來：“說了給你你就拿着，哪那麽多話！”換做上一世，時茜可能會安心拿着遺囑。可是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房子是他母親送的，人家在醫院等着錢救命，她怎麽能接受。

賈盛雲被她的怒氣下了一天，手裏拽着欠條半天沒有說話。

“還有什麽事情，沒什麽事我要休息了。”時茜看到她，就想起了前世的戀情。她實在不願意勾起前世的回憶了。

賈盛雲将遺囑放在桌上：“不管你接不接受，東西我放在這裏了。”

時茜想起了賈盛雲的前世，明明是科學領域的奇才，卻因為家道中落，最後落得被蔣莉這種人脅迫的地步。錢錢錢，都是錢！她突然紅了眼眶，從房裏拿出房産證：“你不要是吧，那就燒了，誰也不拿！”說着洩憤般點燃了打火機。

一旁的賈盛雲見她這瘋狂的舉動，立刻抓住她的手臂推得離房産證遠一點。誰知時茜劇烈掙紮帶動打火機的火苗四處飛舞，賈盛雲無法，只好将帶着她不停後退，直至把手臂及全身按壓在牆壁上。

“噠！”打火機掉落在地上。

賈盛雲劇烈喘息，呼吸噴在時茜臉上。“不要沖動。”

時茜聲音喊着哭腔：“你到底想怎樣？”時茜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問面前的賈盛雲還是前世的那個戀人。說到底，她不過是想借着接着今天将兩世的郁結都發洩出來而已。

見她心意已決，賈盛雲不再勉強，接過她手裏的房産本：“好，我拿。”

夕陽墜落下去，收斂光華，像一位垂暮老人，光芒逐漸暗淡。透過窗外的縫隙，可以看見樹葉縫隙間灑下的陽光漸漸微弱。暮色穹頂開始降臨，籠罩了整個大地。

***

2005年的嘉洲市，街邊的早餐店人滿為患，路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行人們未見行色匆匆，不急不緩，才是這座城市的節奏。

時茜在街上走着，她生于斯長于斯，直至17歲才離開這裏。可以說，她記憶中那些美好的場景都存在于這裏。

她今天上街，是想找找這裏有沒有什麽工作機會。那天在送走時立秀之後，她一直在考慮以後該怎麽辦？房子沒了，存款也是寅吃卯糧，她必須要想辦法養活自己。

她走到報刊亭，想看看05年有哪些雜志。前世她是一個晉文網站的小說作家，在網站辛勤地寫了四年小說，收入頗豐。但連續碼了三天三夜的字，但寫作是她最值得驕傲的技能，她還不想放棄。

一個中學生打扮的女生走到她旁邊："老板，這個月的《長風》到了沒有？”

老板熱情地回答：“剛到，幸好你來的早，等一會就會搶光了。”

《長風》……聽到熟悉的名字，時茜立即擡起頭。她順着視線望過去，熟悉的封面立刻喚起了回憶。《長風》是一本以15到25年年輕人為核心讀者群的青春女性雜志，在2005年被盛世文化收購以後，在少年少女之間呈現席卷之勢，并在此後十年間一直保持長盛不衰。

如果《長風》這麽早就創辦了，那事情就好辦了。時茜前世寫網文小有成績之後，時常會收到《長風》雜志社的約稿，所以對這本雜志的文風、編輯喜好都十分清楚。

時茜站在旁邊圍觀了一會，發現到報刊亭來的好幾撥人都是奔着《長風》來的，銷量應該很好。

她想，重操舊業總比餓死街頭的好，至少先渡過這段困難期再說。想到這裏，她下定了決心，向報刊亭老板買了本《長風》，先研究起來。

她記得她那時候流行還是郭X明，韓X之流，喜歡45度角仰望填空，也喜歡時不時的和這個世界談談。那時候為賦新詞強說愁，一個小說的悲劇結尾都能讓她猶豫好幾天。《長風》也是一本與時俱進的期刊，很好的順應了這種憂郁苦情的風格，裏面的短故事都是“你愛我我不愛你”，“你愛我所以強迫你要愛上我”，“你愛我我也愛你但我們不能在一起”這種類型，畫風與十年後大相庭徑。

她把自己前世寫的小說盤點了一下，發現當年她還真的寫過這種類型的小說，就是《風起青萍》。她還在讀高中的時候，瘋狂的迷戀上了書裏的各種愛情故事，并且按耐不住寂寞的心非要自己寫一本，那時候她還偷偷都網吧裏把自己寫的東西敲成電子版，給各雜志社投稿，但是杳無音信，所以她只敲了前三萬字就停了筆。

這樣看來……郵箱裏或許還有她的存稿？

想到這裏，她內心澎湃得如同見着魚的貓，一刻也不耽擱地跑去了附近的網吧。

時茜再在電腦上敲下第一章的最後一個字，時茜向後倒在椅背上，深深地舒了口氣。長時間處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态，驟然放松之後，整個人像是被汗洗過一遍，有種快要虛脫的感覺。

以05年《長風》的故事體裁和語言風格來看，自己高中的文筆還是有一些差距的。而且這本書的情節建構不錯，但是文筆還比較稚嫩。雜志不同于網文，沒有二次修改的機會，容不得一點bug，所以她花了盡可能多的時間來整理大綱，反複推敲細節。列好大綱之後，然後就是修改文字。以雜志投稿的要求，她只需要投遞第一章的內容就行，因此接下來的時間她都在反複咀嚼精煉這一章的文字。想到是連載，她還在文章末尾加了懸念，希望編輯能接下來劇情感興趣，這樣也就意味着她成功的可能性一半。

事關她今後的口糧，所以時茜一點也不敢馬虎，她在網吧呆了五天，拼命地修改文章大綱和文字，确認沒什麽問題之後，她就按照雜志上的郵箱地址，趕在截稿日期之前把第一章的內容和大綱投了過去。

***

周五的早晨不太忙碌，編輯紫月悠閑地打開電腦。

春乏秋困夏打盹，她有些昏昏欲睡。為了克服困意，她起身給自己泡了杯茶，然後捧着杯子開始了一天的篩選工作。

最近稿子越來越沒意思了……她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打開了郵箱，結果也沒有讓她意外。

“這篇，故事編的太假，不能選用……”

“這篇，文筆太慘不忍睹，還需要在好好磨練幾年……”

“這篇，……好好投稿就行了，幹嘛發自拍？！”

……

她嘆了口氣。唉，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她這樣想着，強迫症卻迫使她點開剩下的未讀郵件。《風起青萍》，唔，且看看吧……這樣想着，她順手打開郵件。

紫月粗粗看了一眼，瞬間覺得眼前一亮——

沒想到驚喜在最後一篇。這篇小說文筆老練，以她多年的編輯經驗來看，能達到這種水平，一般都需要好幾年的磨砺。她覺得自己撿到了寶，有些興奮地繼續看下去，恍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帶入到文章裏面。等看完文章的最後一行，她長舒了口氣，還沒從緩過神來。

就沒啦？她有些遺憾的咂咂嘴，還在沉浸在震驚之中，又有些興奮，今天果然沒白費。她迅速把文章放到審稿系統裏，并提交給主編二審。

等提交稿子之後，紫月悠閑地喝了口茶。回味那篇文章的內容，她還覺得口有餘甘，無論是文筆、情節和架構，算的上這幾年寫作的人中少有的出衆。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人一直沒有出名……難道這是某位大神的馬甲？

她壓抑不知內心的興奮，對旁邊的人炫耀說：“流雲，我發現一篇好文章，保準會火。”

流雲一臉淡定：“你少來了，上次你也這樣說，結果那篇文章通篇都是老梗。咱倆的審美不一樣。”

見流雲不信，紫月神叨叨地說：“沒事，反正你早晚會注意到她的。”

聽到紫月這麽說，流雲便好奇了：“在哪裏，我看看什麽樣的文章能被你誇成這樣？”

“我剛剛提交到系統裏了，你看看。”

流雲好奇地打開系統。過了一會，流雲嘟囔了一句：“靠，這高.潮掐的，真是銷魂。”她不死心，鼠标繼續往下滑，網頁卻已經到底。

紫月驕傲地輕哼了一聲：“是吧，我的眼光還是挺好的。”

主編辦公室。

時立秀如往常一樣開始審核編輯們提交的稿子，确定最終的稿件安排。她在《長風》已經呆了十年，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編輯升為現如今的主編，因為沒有關系，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近來她覺得生活壓力大了許多，兒子孟葦新交了一個女朋友，聽說是市裏某個局長的女兒，兩人如果在一起，對家裏是非常大的助理。兩人經常出去玩，花錢如流水一般，她自然不能讓兒子在女方面前輸了排場，于是拆東牆補西牆，逐漸支撐不住。

想到這裏她就咬牙切齒，她那個侄女時茜是在太過不識好歹，請她借錢暫時周轉都不肯，枉她平時對時茜多加照顧，真是喂了白眼狼。火氣上來，她審稿的手點擊得鼠标“啪啪”作響。

她翻到剛剛紫月提交進系統的一篇文章。《風起青萍》，BY：之末。文章寫得不錯，文筆也符合要求，她看到大綱，脈絡清晰，情緒把握得當，于是決定選用。

她準備選用這篇文章，正準備按下确認鍵時，眼睛忽然瞥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時茜。一般雜志都會要求作者在文章末尾附上姓名，電話，銀行卡號等信息，方便選用後聯系當事人。當她看到這篇文章的末尾寫着時茜的名字時，她唇間綻開一抹冷笑，眸子裏閃着興奮的光芒。

時茜讓她在熟人面前丢盡臉面，她正在思考怎麽報複回去時，沒想到老天把大好機會直接送到她眼前。她想以寫小說謀生？她偏偏讓她人人喊打，在這行混不下去！

她嘴角泛起冷笑，打開回複框，寫下審批意見，确認後，她又立即打電話給了熟悉的同行，裝作不經意地聊起最近一個喜歡抄襲的作者，名叫“之未”，真名——時茜。

紫月的電腦響起了回複提示音。她興奮地打開校審系統，以為可以開始聯系投稿人了。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一行字：

【秀立之麗：文章涉嫌抄襲，不留用】

紫月呼出了一口氣，原來是抄襲的！難怪寫得那麽好，可惜了。她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只能回複郵件給作者“之末”，将這篇文章給拒了，同時迅速将對方郵箱拉入了黑名單。

“咚~”時茜電腦想起提示音。

她點開，是一份拒信：文章不适合雜志風格，不選用。

被拒絕了……正在網吧電腦前的時茜收到編輯部的回複有些疑惑。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這篇文章風格她都認真研究過，寫了十幾年的文章，就在這裏栽了跟頭？不過轉念一想，可能05年《長風》編輯的口味比較獨特？

不過她也不失落，轉而投了其他幾家比較知名的雜志社。但接下走的事情走向卻讓她有些看不懂。

【《逐浪》編輯：稿件為達到标準，不選用】

【《如風》編輯：風格不符合要求，不選用】

【《少年少女》編輯：抱歉，不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