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筝哼哼唧唧的坐了一會兒,打了個酒嗝,眼淚不流了,歌兒也不哼了。

看來是要睡了。

方天灼伸手握住他的腳把他抻平,又扶住他的肩膀讓他往後躺,何筝突然揪住了他的衣領,“你,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欺負?嗯?”

方天灼:“?”

“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

方天灼凝望着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陰沉道:“注意你的言辭,在朕面前喝酒撒潑,信不信朕砍了你?”

何筝呆呆看着他,哪怕喝醉了,潛意識裏也從這張臉上看出來了可怕,撒酒瘋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他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一臉畏懼的抓啊抓,抓到了一邊兒的被子,仿佛方天灼看不到似得,悄咪咪的朝自己身上扯,一點點蓋住膝蓋,胸口,下巴,嘴巴,直到被子蒙過頭頂,他又慢慢躺了下去,動作小心翼翼,像怕驚到了方天灼。

方天灼皺眉,伸手把他的被子扯下來:“清醒了?”

何筝看着他,不吭聲。

方天灼望着他畏怯的模樣,眸子暗了暗。何筝長得是真的好看,光看外表,全身上下都挑不出來毛病,淡淡的酒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讓人蠢蠢欲動。

他抓住何筝的手,湊過去吻他的唇,何筝愣了兩秒,忽然一腳踢了過來,鑽出被子就朝外跑,雪白的腳踩在地上,他滿心惶恐,但剛跑出兩步,他腰間就驀然纏上了一件衣服,一股拉力傳來,他整個人已經重新被拽到方天灼跟前。

何筝大腦空空,方天灼陰郁道:“跑什麽?”

“在您身邊我自慚形穢。”

“嗯?”

“代表自愧不如的樣子。”

“……”方天灼沉着臉,霸道的把他抱緊,低聲道:“不可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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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跑。”何筝說:“我想睡覺。”

“陪朕一起。”

何筝點頭,“嗯,我最喜歡陛下了,最喜歡跟陛下一起睡覺了。”

喝醉了說起慌來簡直更加清晰流利,方天灼凝眉,何筝對上他的眼睛,無從思考的大腦根本不明白他為何生氣,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他吻上了方天灼的唇。

方天灼一把将他按下,加深了這個吻。

晚上果然下起了山雨,還接着打雷,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外頭呼啦啦的響。

何筝怕吵,捂着耳朵無意識的朝方天灼懷裏鑽,仿佛要在他胸前打個洞把腦袋塞進去。

方天灼拉高被子蓋住他的腦袋,大手撫過他挺翹的鼻尖,落在淡紅的唇瓣,細細的,像在摩擦一件工藝品。

何筝……

他眯了眯眼睛。若是何冶膽敢打着忠君的幌子送上來一個非他親子的寵兒,那可是死罪。

他翻身下了床。

何筝是被凍醒的。山上的氣溫到了半夜降到了冬天一樣的溫度,他哆哆嗦嗦的張開眼睛,帳篷裏一片漆黑,天還沒亮。

略動一動,臉色頓時一變。

狗比方天灼,趁人之危,小人!

只是,張小凡說他喝醉了經常會找人算賬罵人,有時還吹牛逼,兇殘欠揍的一比。

但,他應該沒罵方天灼吧?

何筝裹緊被子摸了摸自己的項上人頭,确定自己應該沒說,否則以方天灼那臭脾氣估計早就把他拉出去讓雨水澆醒,然後腦袋搬家了。

古代的酒真的不能碰,太難喝了。他皺了皺眉看向帳篷,這裏頭也不知道燒個火爐,下半夜估計是睡不着了。

他敲了敲疼痛的腦袋,抓過脫下的衣服蓋在被子上,縮在被子裏的身子漸漸失去溫度,他翻來覆去,第一次開始思念方天灼在身邊的感覺。

方天灼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回來,何筝蒙着頭蜷縮在被子裏,已經迷迷糊糊要睡過去。

頭頂的被子被拉開,臉頰皮膚接觸到外面的溫度,何筝頓時張開眼睛,頭痛欲裂,委委屈屈:“您去哪兒了?”

“想朕了?”

何筝怯怯的張開雙手,被凍到失去尊嚴:“要陛下抱抱。”

方天灼瞥到他顫抖的小肩膀,略微一頓,将帶着濕潤寒氣的外衫脫下,上床把他抱在了懷裏。

他的衣服還是有些涼,但手掌貼到何筝的背部,一股淡淡的暖流很快湧遍全身,何筝扯着他躺下去,簡直想抱着一件大型供暖抱枕,溫暖充盈在身側,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還沒玩夠的何筝就啓程回宮了。

他心裏還有些依依不舍,盡管在宮外也是跟方天灼在一起,但他總覺得自己還是可以自由呼吸的的,可一旦想到回宮,心裏便像是被什麽給堵住了。

方天灼在車內看書,何筝依靠在車窗前發呆,突然,方天灼耳朵一動,何筝猝不及防被他拉到了懷裏,腦袋剛剛被按下,後脖頸就傳來一股涼意。

“有刺客!”外面有人喊,江顯和聶英很快趕到車門外:“陛下,您與公子一切可好?”

“都好,不用管了,回吧。”

這言下之意,就是不用追那個刺客了。

何筝渾身冒着冷汗,方天灼的手從他腦袋上拿下來,他縮着身子遠離窗口坐起,這才發現窗簾破了個洞,方天灼手裏則抓了一把箭矢,上面還有封信。

艹,古代信鴿那麽可愛為什麽不用信鴿?!

何筝想到自己差點兒跟窗簾一樣被射穿就一陣雙腿發軟,一箭射死算好的,要是不死,穿個洞那得多疼啊!

他臉色青白不定,方天灼淡淡将信看了,握在掌心将手伸出窗外,何筝立刻新奇的探頭去看,只見他手掌略略揉搓,再張開已經化為齑粉。

方天灼收手,低頭看扒着自己的腿朝外探頭的人,道:“不怕了?”

“怕。”何筝老實認慫,忍不住一臉崇拜,就勢抱住他的腰,仰着臉星星眼:“陛下好厲害,方才您那招徒手接箭,還有揉紙成沙,也太秀了吧。”

“嗯。”

何筝眨眼,“您練了多久啊?”

方天灼問:“想學?”

何筝內心躍躍欲試,方天灼在這個世界可是第一牛逼,他要是真能學了一星半點兒,別的不說,出宮過小日子不被欺負絕對是夠了。

小雞啄米似得點頭。

方天灼開始閉目養神。

何筝愣了愣,下意識推他,“陛下?”

不理。

意識到自己被晾了,何筝發光的臉頓時變得兇惡,他捏了捏拳頭,轉身也靠到了一旁。

車子先在養心殿停下來的,這裏是方天灼的寝宮,但他一下車,何筝也一個激靈,麻利的跟了過去。

方天灼停下腳步:“有人會送你回去。”

“我,我舍不得陛下。”何筝扯住他的手,軟聲道:“我想多陪陪陛下。”

好話人人都愛聽,方天灼的神情卻有幾分似笑非笑,何筝硬着頭皮跟他一起走進去,方天灼道:“朕還有要事處理,筝兒先略作休息,晚些時候朕親自送你回去。”

這再好不過了!

何筝心裏咚咚打鼓,嘴上失望道:“那,陛下早些回來。”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但何筝總覺得這仿佛是個陷阱。重新回到第一次來的地方,何筝左右看了看,上頭也看了看,沒有人監視。

他告訴自己不可以操之過急,先在方天灼的床上躺下睡了,在床上翻了個身,再翻了個身,睡姿越來越差,一直到腦袋出了床沿,一只枕頭啪嗒掉了下去。

何筝突然坐起來。

他頭發已經在折騰之中披散下來,趴在床沿夠枕頭,濃密的長發垂到地上,紗幔一樣幾乎擋住了他的所有動作。

他鬼鬼祟祟的摸了摸床下,微微愣了愣,又伸過去摸了摸,慢慢仰起臉發呆。

不見了。

避孕小丸子,消失了。

他吞了吞口水,驀然一個翻身跳下床,爬到床底下去翻。他記得自己當時把小丸子放到了一個小布袋子裏,然後把小布袋子裏夾到了床板下方左側的床梁裏,可是現在,不見了。

宮女打掃衛生拿走了?方天灼發現了?還是……何筝想到自己被人帶走,方天灼卻很快趕到的事情——他的動作從一開始,就被方天灼掌控了。

這樣說的話,他時常無故動怒,與每次自己說好話時的探究眼神,似乎能夠理解了。

何筝躺在床底下,盯着床板發呆。

那方天灼現在在想什麽?

為什麽不砍了他?

是因為,他還沒有懷孕嗎?

是不是只要有了身孕,孩子足月,就是他的死期。

何筝懵了很久,好半天才緩緩爬出床底,灰撲撲的、生無可戀的臉在看到出現在面前的龍靴之後,一股生氣陡然從心底溢出。

他加快速度爬出來,腰部在抽出來的時候一下子撞到了床板,何筝來不及喊疼,只能用力按住後腰,道:“陛下,您,回來啦。”

“嗯。”方天灼語氣平靜,緩緩在床上坐下,擡眸望他,拍了拍腿。

何筝急忙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塵,花貓一樣的臉帶着故作鎮定的微笑:“我身上髒,先去洗洗。”

“過來。”男人開口,眼神深不可測,但表情卻看不出半分不快,何筝下意識攥緊自己的外衫,眸色驚疑不定。

他怕極了。

不是怕自己會死,而是,他好像連累了羅太醫。

說到底,跟方天灼玩這一套,還是太自作聰明了。

可是,如果再回到剛穿來的那一天,他肯定還要避孕,只要方天灼一天不殺他,他就不會停止避孕的想法,哪怕懷了,他也要堕掉。

他不想傷害羅太醫,也不想傷害任何人,他只是想活着,體體面面的,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

而不是一個封建社會的生育工具。

何筝打起精神,緩緩走過去,乖巧的在他腿上坐了下來。方天灼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青灰,道:“在找什麽?”

他沒有直接點破。

何筝抿住嘴唇,忽然掀起睫毛,緩緩彎起嘴角,淺笑:“我在找,給陛下的情書呀。”

作者有話要說:方皇:呵呵。

筝筝: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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