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逃生路
電光火石間,葉沖驟覺有什麽狠狠刺入識海,識海頓時一陣劇痛,靈氣一滞,別說殺人,連護身罡氣都維持不住了。
與此同時,數道符箓閃過,化為根根巨木狠狠向他撞來。他根本來不及重凝護身罡氣,只得狼狽一閃,勉強躲過攻擊,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他左手手背上輕輕一叮,半邊手臂頓時麻痹,而且這麻痹還不斷蔓延,直侵心髒。
好厲害的毒性!
他大驚失色,顧不得下一批攻來的巨木,急忙一邊運靈氣護住心脈,一邊掏出解毒丸服下,堪堪止住麻痹感蔓延全身。
只是顧此難免失彼,來不及躲開的巨木狠狠地撞在他胸口,他被撞得眼前一黑,氣血翻騰,踉跄退了幾步,這才緩了口氣,勉強重凝起護身罡氣,硬抗下其餘的巨木攻擊。
等他應付完這一波,這才發現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孩,站在葉春暖旁邊試圖扶他起來。
小姑娘八、九歲的樣子,衣服破了好幾道口子,沾染着斑斑血跡,小小的臉上滿是塵土,看不出本來模樣,只能看清一對明亮的杏眼灼灼生光,瞪向他的眼神卻滿懷敵意,不知是不是受傷的關系,抿得緊緊的小嘴沒有一絲血色。
葉春暖淡然的神色終于不見了,臉色難看地看着突然出現在場中的小丫頭。
突然出現的自然是抒悠。她眼見葉先生要命喪當場,情急之下,使出神識攻擊刺傷葉沖,并趁對方靈氣潰散、無法護身的一瞬間,先用巨木符引開對方注意,再悄悄混入毒針,一舉奏效。
“想不到十一叔的小弟子竟有這樣的手段。”葉沖怒極反笑,不顧半邊身體麻痹,還能動的右手輕輕一揮,金系術法“箭雨”猝然發出,“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黃泉吧。”
箭落如雨,瞬息而至。抒悠接連祭出十數張木盾符,可畢竟才一階,在築基修士發出的“箭雨”面前宛若紙糊,瞬息即破。
抒悠已經沒有更高級別的防禦符可用了。而剛剛使用神識攻擊術,神識耗空,稍高品階的術法也無力使出。只能咬牙把身上剩餘的木盾符徒勞地扔出,争取片刻時間。
她身上貼有神行符,可以趁木盾擋住箭雨的一瞬間脫身而走,可葉先生怎麽辦?只要她稍微松懈,葉先生就會變成馬蜂窩。
看着苦苦支撐的小丫頭,一動不動的葉春暖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本來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的,可他怎麽忍心拖累小丫頭。
葉春暖出手了。
三階冰盾符、冰刃符接踵祭出,趁着葉沖手忙腳亂應付之際,葉春暖又從懷中取出一個蛋狀的“仙人令”。
他咬破手指,滴血入蛋,然後輕輕将整個“仙人令”往地上一抛,念道:“起!”
仙人令炸開,眼前頓時出現一片迷霧,瞬間模糊了彼此的視線。這仙人令赫然也是一個小型迷陣,只需滴入鮮血便能迅速啓用。
“走。“葉春暖給自己貼了一張神行符,拉住抒悠,低低喝了一聲,從石門迅速退了出去。
兩人剛剛跑到洞口,葉春暖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抒悠大驚:“先生!“
葉春暖淡淡道:“不妨事,我們先進四象陣中再說。“
抒悠也知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葉沖随時會追上來,忍下心中擔憂,緊緊跟着葉春暖穿過山谷,進了四象陣。
四象陣中還是火山隆隆,岩漿奔流的景象,只是可能行将奔潰,這些幻景都開始有些模糊。
葉春暖取出幾面陣旗:“阿喆,我知你陣法精通,你且将這幾面旗插在我說的位置。”
抒悠接過旗,心中有幾分明了,四象陣只呈朱雀之境,必定是陣法有殘缺,也因為殘缺,所以只能支撐三天。她原以為這個殘缺是材料所限,現在才知道居然是葉春暖故意為之。
耳邊聽得葉春暖平板的聲音緩緩響起:“東方青龍,角位、房位。”
她依言奔去,準确地插上兩面陣旗。
“北方玄武,鬥位、女位。”
她遵照而行,剛插下鬥位陣旗,玄冰窟中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波動,築基修士的威壓漫天而來。不過眨眼工夫,臉色鐵青的葉沖出現在四象陣外,顯然,小型幻陣已被他所破。他右手一揮,空中就出現了一把寶劍,狠狠向四象陣劈來。
四象陣猛地顫了顫,四周景物更加模糊,劇烈的震動差點讓抒悠陣旗插歪。而剛剛劈下的寶劍又升到了半空,光芒吞吐不定,顯然正在蓄力進行下一次硬劈。
看來葉沖知道時間不多,顧不得自己傷勢,只想盡快将葉春暖斃于當場。
抒悠手心沁出了冷汗,一把插好女位陣旗,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向西方跑了過去,耳邊,葉春暖的聲音緩緩響起:“西方白虎,昴位、參位。”還是那麽冷靜自若。
抒悠的心神也漸漸鎮定下來,四周的一切漸漸消失在她意識中,沒有虎視眈眈的築基期敵人,沒有空中随時會劈下來的寶劍,只有亟待補全的陣法。她插好昴位陣旗,幾乎是合身向參位撲去,與此同時,空中的寶劍蓄足了力,終于再次狠狠劈了下來。
陣旗歸位,四象陣驀地光芒大作,模糊的景物扭曲了一下,已然換了一副景象,蒼茫大地、巍巍高山,浩浩平原,東有蒼蒼巨木,南有熊熊火海,西有槍兵劍林,北有茫茫大洋,枯榮交替,生生不息——四象之境完全了。
寶劍以千鈞之力擊在陣上,卻沒有第一次的驚天動地,反而像是打在一個柔軟而充滿彈性的大球上,輕輕一凹,就以更大的力量反彈出去。
葉沖猛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幾乎站都站不穩了,顯然被反噬之力傷得不輕。
此時,寒冰窟中傳出的香氣漸漸轉淡,葉沖捂着胸口,面如死灰,顯然,寒髓花花期将過,就要枯萎。
“十一叔,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他似放棄了進攻的打算,雙目悲涼地盯着陣內,“葉家雖然對不起你,這些年我也在盡力彌補了。”
陣內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回音。
葉沖神色一冷,喃喃道:“十一叔,這可怪不得我了。”從懷中掏出一物,輕輕一捏。
一聲玉石崩裂的脆響,乾元山腳各處忽然發出陣陣嗡鳴之聲,仿佛整座山都在顫抖。八道光柱沖天而起,在天穹處向中心彎曲,在中心點驟然撞擊在一起,仿佛煙花綻放,又如流星劃過,光柱化為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籠罩住整座乾元山。
“鎖山之陣。”葉春暖臉色沉沉地看了天邊一眼,皺起眉來。
抒悠心中一咯噔,鎖山之陣與其說是陣法,不如說是禁制,運行期間,除非有設陣人特制的通行令牌,否則所有人都不得進出。
他們是被關在了乾元山裏,等着被甕中捉鼈了。
“先生……”她完全相信葉春暖有能力破陣,可破陣需要時間,一旦他們動手,也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葉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了。她和葉春暖兩人現在的狀态都極不好,根本沒有一戰之力;可若不破陣,偌大的乾元山,何處是他們的藏身之處?
葉春暖望向她,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安慰地緊了緊,淡淡道:“跟我來。”帶着抒悠出了四象陣,兩人七轉八轉,來到一片巨木林中。
抒悠驚訝地看着這片樹林,這裏每棵樹都有十人合圍以上,遮天蔽日,壯觀無比,也不知葉先生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
葉春暖顯得非常熟悉,徑直帶她來到一棵樹前,從懷中取出一面小小的圓形鐵牌,放進大樹的凹坑中,輕輕一旋。
空氣中仿佛有一圈圈漣漪蕩漾,眼前驟然現出一個巨大的樹洞。葉春暖竟是早就備下了藏身之處。
抒悠心下一松,忍不住笑眯眯地誇獎:“先生,你可真厲害!”
“進去吧。“葉春暖卻不領情,臉色繃得緊緊的,取回鐵牌,拉着抒悠進了樹洞。
外面,又是幾圈漣漪閃過,樹洞就如一開始一樣,消失不見了。
樹洞頂上嵌着照明的螢石,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裏面空蕩蕩的,空間頗大,兩個人進去了還有餘地。
抒悠小心地扶着葉春暖挨着樹壁坐下,看着對方蠟黃的臉色、慘白的嘴唇,不由擔憂地叫了一聲:“先生……“
“不妨。“葉春暖從懷中取出一顆藥服下,看向抒悠,臉色漸漸嚴厲,“我們先來讨論一下你是怎麽回事,既然答應走了,怎麽又回來?”
講到這個,抒悠比葉春暖還生氣,跳起來道:“你還敢說我?我要不回來,你是不是準備死在葉沖手裏了?”
葉春暖目光閃了閃:“你怎麽知道他叫葉沖?“
糟了,說漏嘴了。抒悠一下子反應過來,支吾道:“我不是聽他喊你十一叔,猜的嗎?”
常理而言,就算猜測,也會習慣性地喊他玄沖,只有确定真名,知道玄沖的名字是假的,才會直呼葉沖的名字吧。她找的這個借口實在不太高明。
葉春暖眼中不禁現出一絲笑意:“阿喆,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說謊,眼神就會發飄?”
抒悠:“……”她怎麽會知道。前世她在浩天宗衆星捧月,宗門和師父師兄師姐們都是萬般呵護,予取予求,就算偶爾說個小謊,那些人也從來都很捧場,不會拆穿她。
經過這一打岔,兩人的火氣都消散不少。葉春暖扔了一瓶藥給她:“先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吧,有帶衣服嗎?清理一下自己,換身衣服再說。”
被他一說,抒悠才感覺滿身是灰,難受之極,身上受傷處也是火辣辣地疼。還好乾坤袋中準備了換洗的衣服,就是沒有水。
“先生,這裏可以動用靈氣嗎?”她問。
葉春暖領會了她的意思,立刻答道:“放心,這裏有陣法,任何靈氣波動都不會傳到外面。”
抒悠放下心來,吸收靈氣先施了個簡單的清潔術,然後讓葉春暖背過身去,脫下破破爛爛的外衣,為傷口一一上好藥,迅速換好衣服。
做完這一切,她才感到腦袋暈沉沉的,眼前一陣陣發黑,神識耗盡的後遺症終于發作了。
她強撐着又從乾坤袋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鋪蓋,先扔給葉春暖一套,又給自己鋪好一套,打了個呵欠說:“先生,我先睡一會兒,有事我們醒來再說。”
葉春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動作,居然連鋪蓋都随身帶着了,看來這個小弟子還真是做了萬全準備。
不過,有多少年,他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情了?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卻不顧一切地救他性命。他思忖着,一顆冷硬的心漸漸柔軟下來,胸口陣陣劇痛炸裂開來,攪動他喉嚨口一片腥甜,他卻絲毫沒有休息的*,只是安靜地、目不轉睛地看着小女孩沉睡的小臉。
葉家的其他人也快到了吧,只不知先到的會是誰?
前路多艱,可為了阿喆,他也得殚精竭慮,為兩人謀出一片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