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通天路
等到結界撤去,衆人看到的兩人已面色如常。
抒悠環顧一圈,發現除了天河在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其餘三人都在和親人話別。
她是不是也該告別?抒悠沉思着走回清漣夫人身邊,正想該怎麽做。清漣夫人忽然伸出雙臂,一把摟住她。
清漣夫人居然會摟人?她吓了一跳,差點沒控制好表情,連忙把臉埋進清漣夫人懷裏,喊了聲:“娘。”
“阿喆,一切小心。”清漣夫人清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同時神識中也響起一道聲音,“你去了山主府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跟天河呆在一起,能保你平安。”
神識傳音?抒悠愕然,忍不住擡頭想看清漣夫人的表情,清漣夫人卻已放開她,退了一步。
見時間差不多,邋遢道人的聲音響起:“接天臺、通天路,此去登仙,有去無回,諸位小友可準備好了?”
依依惜別的小姑娘們應了聲“是”。抒悠看到雷雨哭成了淚人,大大咧咧的白露也背過身去,抹了抹淚。倒是米娅,眼眶雖然紅了,下巴還是擡得高高的,一臉倔強。
邋遢道人拂塵揮出,一道光芒射出,蛋殼狀的光罩側邊瞬間破出一個半圓形的門洞來。幾人走到洞邊望去,但見萬丈高空,不見底處,不由一陣頭暈目眩。
“通天路已開,諸位小友請。”拂塵揮出,直指洞外。
一片沉默,衆人驚疑不定地望向邋遢道人指的方向。從前選中的仙童也需走通天路,但都是平平穩穩的,從沒有這麽刺激過。
“這是要……直接跳下去嗎?”雷雨抖着手指向門洞。
邋遢道人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心志不堅者,不可為仙;信奉不誠者,不可入選。”
雷雨差點沒哭出來,喃喃低語道:“我……我怕高。”另一邊,米娅一臉沉思,白露的眉頭則皺了皺。
抒悠看向天河,天河正好也在看她,接觸到她的目光,飛快地眨了下眼。
他想做什麽?抒悠心中瞬間警鈴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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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已向她走來,笑得天真純善:“這位妹妹,你是不是害怕?沒關系,待會兒跟着哥哥好了。”
十幾雙眼睛刷刷看向抒悠,滿滿的好奇與探究。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有害怕了?抒悠幾乎不敢看清漣夫人的神色,心中暗惱,只恨沒有及時堵住他的嘴,被他拎出來當了靶子。
她戒備地退了一步,站到白露身邊,拒絕道:“不用,我和白露姐姐一起就可。”
白露忍不住幹咳一聲,目光在他倆身上打了個轉,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她是妹妹?我看你和他差不多大,這裏五個人,應該你倆最小了。”
天河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道:“就算不是妹妹,她是最小的女孩子,我也該多照顧點。”他本來就容貌出色,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長長的仿佛兩把小刷子,這樣輕輕一眨,說不出的軟糯可愛,連白露都忍不住晃了一下神。
再開口時,白露的語氣柔和了幾分:“小兄弟怎麽稱呼?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倒是個會照顧人的……”
邊上忽然傳來一聲冷哼聲,打斷了她的話。米娅目光嘲諷地在他們幾個臉上依次溜過,一言不發,驀地大踏步向門洞走去。
雷雨吓了一跳,叫道:“你要幹什麽?”話音未落,米娅已縱身一躍,毫不遲疑地跳了下去。
衆人大出意外。
“哪有這樣一聲不吭搶跳的?”白露跺了跺腳,她從來不是個甘于落後的,見米娅拔了頭籌,當下顧不得等天河的回答,三步并作兩步趕到洞口,深吸一口氣,正要跳下去。
“哎呀,等等我。”雷雨反應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衣服,阻止了她的動作。
“做什麽?”白露不高興地瞪了雷雨一眼。
“我……我不敢自己跳。”雷雨漲紅了臉,期期艾艾地說。
“你不敢跳關我什麽事?”眼看米娅的身影已經不見了,白露急得跳腳,伸手想掰開雷雨。
“你把我推下去吧。”雷雨抓住她的手攥得緊緊的,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求你幫幫忙了。”
白露看她滿臉害怕的模樣,愣了愣,怒氣不知怎的消散了,嘆口氣道:“你先放開我,不然我怎麽推你?”
也是,雷雨忙不疊地放手,就感到背後一股推力襲來,整個人一腳踏空,墜了下去,不由大聲尖叫起來。
白露嫌棄地掩上耳朵,緊跟着跳了下去。
一轉眼,五個童子就只剩抒悠和天河兩人了。
天河笑眯眯地伸出手來:“就剩我們倆了,跟我來吧。”
抒悠腦袋隐隐發痛,只做視而不見,掉頭向門洞走去。
門洞外,碧空無垠,如海之浩瀚;又如深淵,幽不見底。抒悠第一次發現,沒有了禦空之能,自己居然有些緊張。
這一跳,生死皆付于人手,前途未知,感覺實在不好。可都已經到了這裏,豈能不跳?
她一腳擡起,正要邁出,小手驀地一緊。天河不知什麽時候跟上來,不容拒絕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起。”男孩笑着說完,用力一扯。抒悠措不及防,一個趔趄,兩人頓時如斷線風筝般墜了下去。
下墜仿佛永無止境。
尖嘯的風聲呼呼從耳邊刮過,觸臉生疼,半空中,天河忽然将她的臉按入自己懷中,抒悠剛想掙紮,神識中傳來天河沒好氣的聲音:“別動,我娘讓我保護好你。要是傷着你,我可要挨揍的。”
清漣夫人也關照了他?抒悠微怔,停住了動作,任天河護着她繼續下墜。
眼前永遠是一成不變的蔚藍天空。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抒悠幾乎喪失了感知,一陣狂風刮過,減緩了他們的墜勢。天河驀地雙臂收緊護住她,兩人撲通一聲重重着了地。
抒悠從天河身上跳起,見天河躺着地上半晌不動,不由心裏一咯噔:“怎麽了?摔到哪裏了?”剛才那一下摔得貨真價實,雖然最後有狂風減緩下墜之力,可畢竟他們是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的,何況天河還特意調整了方位,墊在她的身下。
她能感覺到天河沒有動用任何輕身術法,想來是不想讓橫嶺山主的人懷疑。
抒悠不由有些愧疚,伸出手想拉他起來。
天河已經自己跳了起來,搖搖頭示意沒事,神色倒是少見的肅穆:“這地方不對勁!”
抒悠訝然,看向四周。
一個不大的花園,中間堆着好幾座嶙峋的假山,上面有一座小巧的亭子,不知從哪裏引了一股活水,從假山中間的山洞流出,彙入下方一個小小的池子。花園中花草并不多,東一棵西一棵種了不少老槐樹,濃密的枝葉将陽光擋得嚴嚴實實,倒是蔭涼。
抒悠看了幾眼,心裏忽然冒出一股涼氣。
“槐者,木鬼也,這是聚陰之陣!”她喃喃而道,臉色有些蒼白,“其他人呢?”
天河凝神聽了片刻:“假山後好像有人。”
兩人繞過假山,看到有一條淺淺的小溪直通假山,溪中半浸着一個人,瑟瑟發抖地想向上爬,溪水并不深,她卻怎麽也爬不上來。
“白露!”抒悠大驚,忙向她跑去。剛剛靠近溪流,就感到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她沒有防備,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現在是八月,雖已秋初,白天依舊熱浪灼人,怎麽這水邊會如此陰寒?
她和天河一人一只手将白露拉了上來,白露臉色都凍得發青了,牙齒不住打着戰。抒悠試探着将手指探入溪水中,瞬間,一股極致的陰冷之意順着指尖肆虐而上,若不是她抽手快,差點整條手臂都凍僵。
地陰之水!抒悠心頭一沉,聚陰之陣加地陰之水,這地方到晚上陰氣怕不是一般的重。
白露顯然凍得不輕,整個下半身都*的滴着水,渾身僵硬,連步子都邁不動了。兩人連忙将她搬到太陽底下曬了會兒,又将她濕透的外衣脫了,好一會兒,她才好些。
“怎麽回事?”抒悠見白露緩過來了,不由問道。
“也是我倒黴。”白露苦笑,“掉下來時起了一陣狂風,我一時心慌,動作幅度大了些,一只腳一不小心就踩進溪水裏,摔了進去。我想爬上來,哪知溪水陰冷無比,兩條腿一下子就凍僵了,根本上不來,還好你們救我。”
抒悠默然,要這麽說,白露還真夠倒黴的。也不知其他兩人落到了哪裏。
天河忽然站起來。
“怎麽了?”抒悠驚訝。
天河指向園子的一角:“那邊好像有人在喊。”
抒悠一怔,凝神靜聽,果然隐隐聽到幾聲呼喊。
天河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們去看看。”
抒悠看着虛弱地躺在地上的白露有些遲疑,此地詭異,把白露一個人丢在這兒不太好吧。“你還能走嗎?能走的話和我們一起去。”她問白露。
白露倒也機靈,掙紮着站起來:“我感覺好多了,一起吧。”
抒悠松了口氣,扶着她一起往喊聲處而去。
三人走了一會兒,呼喊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急。顯然對方看到他們了。
是雷雨!抒悠繞過一株老槐樹,看到她,微微一怔,差點笑出聲來。
雷雨卡在離地數丈高的兩根粗壯樹枝之間,頭下腳上,呈倒栽蔥姿勢揮舞着雙手;她的衣服被樹枝刮破了好幾處,臉上蹭上好幾道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散亂的頭發倒垂下來,顯得又狼狽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