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躺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時,謝承冬在想,他今日做的決定究竟是不是對的,他真的要跟餘路衍這樣下去嗎,若真是如此,鐘祁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
他和鐘祁認識多年,最是了解鐘祁的性子,事情敗露的那天,他和鐘祁糾纏的二十年也會落下帷幕,他撬了鐘祁的牆角,鐘祁是絕不會原諒他的。
謝承冬長長出了一口氣,過了一個混沌而迷茫的夜晚。
活了二十七年,放棄鐘祁和餘路衍在一起是謝承冬做過的最大膽的事情,他是為愛而生的,也是為愛而死的,所有勇敢的源頭都來源于一個愛字。
哪裏有愛,就是他的向往。
他和鐘祁将近半個月沒有見面,鐘祁約過他兩次,都被謝承冬找借口拒絕了,謝承冬甚至是不敢見鐘祁的,他心裏卻是還是有些亂,不知道自己現在能不能以正常心态去面對鐘祁,又或者怕鐘祁看出點什麽異樣來,與他劃清界限。
謝承冬知道自己心裏還是有鐘祁的,鐘祁在他心裏紮了根,即使用力拔出,也會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洞,如若他一個不經意去看了,也能感到細細碎碎的疼。
餘路衍今日有空,謝承冬與他一起出去吃飯,兩人坐下來沒多久,一道影子就從頭頂照下來将謝承冬籠罩住了。
謝承冬擡頭去看,頓時愣在原地,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黑着一張臉的鐘祁又是誰?
鐘祁定定的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盯出個洞來,謝承冬只覺這道眼神要将他給剖開了,他張了張嘴,喊了聲鐘祁。
鐘祁看看他,又轉頭看看餘路衍,餘路衍怡然自得,笑了笑,替謝承冬解圍,“餘氏和承冬的公司有合作,我和承冬是負責對接的,對嗎承冬?”
謝承冬扯開唇角笑了下,嗫嚅道,“對......”
鐘祁的目光有點冷,但半晌,他只是開口,“不介意多兩個人吧。”
謝承冬微怔,這才注意到鐘祁身後跟了個男孩,有點眼熟,是上次在酒店門口見過的,他心裏泛酸,垂了垂眸,而鐘祁似乎也沒有要他們答應的意思,徑直坐到了謝承冬的身邊,讓那男孩去坐到餘路衍位置旁。
謝承冬很是尴尬,不自覺的去看餘路衍,緊張得不行,手心甚至都出了汗,生怕鐘祁突然發難,餘路衍倒是很自在的樣子,看不出有點兒端倪,主動給那男孩讓坐。
男孩估摸着最近是鐘祁的新寵,不然不會去哪兒都帶着,他也很局促,不安的看着鐘祁,手足無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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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冬在心裏苦笑,他們這一桌的關系可真是複雜到令人費解,他想不明白,鐘祁這樣做對他而言到底有什麽好處呢,他喜歡餘路衍,卻要把養着的人明晃晃擺在餘路衍面前膈應人家,難不成這樣就能刺激餘路衍嗎?
刺激到的,永遠只有他一個罷了。
這頓飯吃得味如嚼蠟,倒是餘路衍和鐘祁跟沒事人一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謝承冬安靜的吃着面前的東西,機械的吞咽着,坐立不安讓他恨不得現在就推開鐘祁逃出去,他覺得整個人都很混亂,忽然之間想到餘路衍半是玩笑的偷情二字,連把東西塞進嘴裏都顯得費勁了。
不知道怎麽的,話題便繞到了鐘祁帶來的那男孩身上,謝承冬驟然聽見鐘祁輕笑着說,“不覺得他和高中的承冬有點像嗎?”
這句話說得太暧昧了,謝承冬握着筷子的手猛的捏緊,擡頭看着鐘祁,只能看見鐘祁含笑的側臉,他正和餘路衍對視着,餘路衍看了眼謝承冬,慢條斯理的道,“不像。”
這兩個字讓謝承冬撲通亂跳的心稍微平靜下來,但緊接着,鐘祁扭過頭與謝承冬對視,他眉梢都是冷的,語氣也很奇異,“承冬,你是不是忘記自己以前是什麽樣的了?”
謝承冬覺得眼前的鐘祁像是他認識的那個鐘祁,卻又變得完全陌生的,他聽出來了,鐘祁這句話是在警告他,可是人哪能永遠不變呢?
鐘祁想要自己像以前一樣凡事以他為主,可謝承冬前進得久了,也終究會想要停在原地歇一歇。
他得拼盡全力才能緊跟鐘祁,可他停下來會有餘路衍在身後扶着他。
憑什麽要求他一成不變呢?
謝承冬用力的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他直視着鐘祁的眼睛,艱澀道,“我高中畢業很多年了。”
鐘祁的眼神猛的一變,他怒視着謝承冬,像是随時要發火,但在這兒,他不能肆無忌憚的表達自己的不滿,氣氛一下子變得很緊張,謝承冬覺得自己呼吸不過來,眼睛酸了下,慢慢站起來說,“我去趟洗手間。”
他說着,快速的離開了這一小塊讓他窒息的地方,他能察覺到身後兩道灼熱的目光,但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想去深究這目光裏的深意,他只知道倘若再待下去,他會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委屈和不甘。
冷水拂面,讓他的腦海清醒了些,謝承冬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用力的吞咽着似乎就要從嗓子眼裏噴薄而出的情緒,鐘祁究竟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拿他跟養在身邊的人做對比,他縱然是喜歡鐘祁,也受不了鐘祁這種暧昧不清的态度。
從前有多享受,現在就有多痛苦,他氣鐘祁不在乎他的感受,又恨自己依舊會因為鐘祁一句話而擾亂心神,謝承冬抹了下臉,努力的平複自己的呼吸,鑲在大理石裏的鏡子倒映着他的臉,緊緊抿着唇,糅雜着不甘和悲哀,他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個可憐人,他這二十七年來,活得太失敗了。
謝承冬深吸了口氣,等臉上的水漬幹了才又回去,但餐桌上已經只有餘路衍的身影,他松了一口氣,走過去坐下,也沒有問鐘祁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只是沉着臉,一言不發。
餘路衍讓服務生過來結賬,替謝承冬拿了外套,起身走過去按了下謝承冬的肩膀,音色沉沉,“送你回家。”
謝承冬像是才回過神一樣,颔首起身。
一路他都沒什麽反應,車子平緩的行駛着,他看着車窗外掠過的景色,心裏的空缺越滾越大,大得他怎麽彌補都無法填滿。
車子停下來時候,謝承冬機械的打開車門,卻被餘路衍拉住了手腕,餘路衍看着他,低聲詢問,“不帶我上去坐坐嗎?”
他們已經同行過許多次,餘路衍卻從來沒有上過謝承冬的家門。
謝承冬吐了口氣說好。
餘路衍把車給停好,兩人一同上樓,謝承冬的情緒低迷,渾身的羽毛都耷拉下去一般,餘路衍看着他的變化,眉頭皺起又落下,他這才明白,即使這些天謝承冬都和他在一起,但鐘祁在謝承冬依舊是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這個認知讓餘路衍很是不快,甚至有種想要把謝承冬的臉扳過來只看着自己的沖動。
門開了,謝承冬給餘路衍找了鞋子換上,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麽,他揉揉發脹的額頭,像對待所有客人一樣詢問餘路衍,“想要喝點什麽嗎?”
餘路衍笑了下說不用了。
只好坐到客廳的沙發去,一時無話。
許久,餘路衍握住了謝承冬的手,低聲說,“很冷。”
謝承冬的手冰冰涼的一片。
謝承冬擡眸看着餘路衍,餘路衍眼睛深不見底,讓他遲鈍的心跳砰砰的跳了兩下。
他莫名的有些緊張,餘路衍湊近點,捧住他同樣冰冰涼的臉,慢慢的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