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捉蟲)
==第三十二章 ==
“這——”
秦鳳樓不禁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 但還是把心裏的想法照實說了, “我原本設定的是許仕林考中狀元,衣錦還鄉前往雷峰塔救母, 可若是光這些,大哥總覺得這劇情有些太單薄了。咱們要和安慶樓那邊打擂臺, 光演一場兩場,自然效果不佳, 大哥就想多添些劇情進去。”
“那怎麽又會添了個金拔法王進去?”
“這胡媚娘接近許仕林, 肯定是需要緣由的, 這金拔法王乃是被白素貞殺死蜈蚣精之父, 父為子報仇,這個理由并不牽強。”
秦明月點點頭, 又問道:“那為何胡媚娘最終卻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許仕林還是娶了李公甫的和許姣容的女兒?”
秦鳳樓幾乎沒有猶豫的道:“這胡媚娘修為只有五百年,白素貞兩千年的道行還是沒能和許仙在一起,許仕林是個凡人,凡人壽命短, 不可能等胡媚娘太久。且人妖殊途, 再加上白素貞早已與許姣容定下了兒女的婚約。世人婚配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乃是不可違逆之事,若是許仕林不娶表妹, 不光是不孝,還有違信諾。”
好吧,秦明月已經沒什麽話好說了。
她總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力量, 明明這後面的劇情只是由秦鳳樓獨自撰寫,她并未插言分毫,可竟然和後世的劇情詭異重合。唯一有區別的就是胡媚娘不是個玉兔精,而是個狐貍精。
“小妹,你覺得怎麽樣?”見妹妹面露沉吟之色,秦鳳樓不禁有些忐忑問道。
“很好,只是——”秦明月纖長的手指在戲本子上‘胡媚娘’那個名字下面一劃,“我想把胡媚娘的結局改一改,給她和許仕林一個完美結局。”
“可……”秦鳳樓不禁有些急了,還想試圖說服妹妹,卻被秦明月打斷了,“大哥所言的父母之命與信守承諾,甚至胡媚娘是個妖精,修行又只有五百年,這些都不是問題,咱們都可以讓她夢想成真。這本子裏她為了救許仕林魂飛魄散,大哥,佛家不是有輪回之說嗎?咱們就給她一個輪回,反正筆在大哥手裏,想怎麽來就怎麽來,我總覺得就這麽讓她死了,太讓人惋惜。”
可不是惋惜?這種惋惜在秦明月還小的時候,甚至還不太懂男女之間的愛情,就已經存在了。看一次惋惜一次,一直跟到她穿越過來。
“這——”秦鳳樓陷入沉思之中。
“大哥,我就想改這個,其他可以都不用改。另外狐貍精有些不太符合胡媚娘的氣質,改成玉兔精吧。咱們給她加點兒來歷,日後和許仕林在一起也能水到渠成。例如她其實是嫦娥身邊的那只玉兔,因為觸犯天規被貶下凡,可是嫦娥依舊還惦記着她,念她陪伴自己多年,許她與許仕林終成眷屬……”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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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月的話打開了秦風樓靈感的閘門,答應之後他就又埋頭撰寫起來,時而深思,時而揮筆疾書。秦明月見此,悄悄掩上門離開了。
那日陳子儀不敢置信,說要去找王瑩問個究竟,可是他非但沒見着王瑩,反而被安慶樓的夥計打了出來。
事後,他依舊不氣餒,每日都去安慶樓前蹲守,終于見到外出打算去添置新衣的王瑩。
王瑩最近十分得意,安慶樓上上下下都捧着她,連當紅名角兒小鳳春也對她甚是親近。首次開演滿堂喝彩,又被人鼓吹不遜于慶豐班的‘秦海生’,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王瑩性格本就是個沉不住氣的,漸漸就有些飄飄然了,至于師兄、陳子儀什麽的,早就被她忘在腦勺後面去了。
此時見到陳子儀形容狼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她才恍然回到了人間,即開心又喜悅地拉着陳子儀,道:“師兄,你咋找來了!”
王瑩臉上的笑容,宛如一記鐵錘狠狠擊打在陳子儀的心口上。他曾在腦海裏幻想過許多場景,在這些場景裏師妹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背叛慶豐班。可事實顯然是殘酷的,不過是一個笑容,就已經讓陳子儀明白了一切。
他面色蒼白,嘴唇幹涸:“你知不知道,自打你哭着跑出去後,整個戲班裏的人都在到處找你。”
聽到這話,王瑩當即一愣,有些心虛道:“要不是他們那麽說我,我至于會跑出去嗎?我還碰到了壞人,幸虧被安慶樓的馬老板給救了,我才會在安慶樓落腳的。”
理由充分,邏輯完美,可惜陳子儀不是任事不懂的黃口小兒。他不蠢,只是礙于幼時的情分以及這近十年朝夕相處的感情,所以他願意去維護王瑩,願意去體諒她照顧她,可惜換來的卻是背叛。
陳子儀面色有些冷:“那錢老七一家也跟着你後面離開了惠豐園怎麽說?”
王瑩臉上有些挂不住了,嚷道:“好好好,你別說了,是我背叛了慶豐班又怎樣,他們是怎麽對待我的?一個個通通不拿我當自己人看,明明我比念兒合适,偏偏棄了我選念兒演小青……你們都是秦明月的應聲蟲,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她排擠我,你們也跟着一塊兒排擠我……行啊,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離開還不成嘛。”
這些話讓陳子儀面色激動起來,很是痛心疾首:“你離開沒人攔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洩了咱們壓箱底的絕活兒。這對咱們有多麽重要,難道你不知道?難道你忘了當年你在人牙子手裏病成什麽樣,是秦叔把咱們買回來,還花錢救了你。瑩兒,你怎麽成這樣了!你不忠不義不仁不孝,咱們是一家人啊,你怎麽就……”
王瑩不耐煩地一把将他搡開,“我怎麽了?不就是花了錢賣我,花了錢給我治病,不就是銀子的事兒!行,我賠給你們!”
說着,她從袖子裏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扔在地上,這銀子是她首唱滿堂紅,馬老板特意獎勵給她的。
“這些銀子夠賠了吧,我本想着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又照顧我這麽多年,原本打算等我在安慶樓站穩腳跟,就把你也接過來,到時候咱們還是師兄師妹。既然你這麽向着慶豐班,想必是不領情的,我這打算也不用了。”
“好好好,你真好!”陳子儀指着她滄然一笑,地上的銀子看都未看,便踉踉跄跄轉身走了。
王瑩看着陳子儀離去的狼狽背影,心中更是覺得自己以前瞎了眼,這樣一個人她當初是怎麽視他為自己的天自己的地的?哪有鳳春哥好!鳳春哥不光長得比着他好,也比他善解人意,從來不會訓斥于她,還會事事依着她,哄她開心。
這麽想着,王瑩也不再去想陳子儀,蹲身從地上撿起那錠銀子。
她渾身上下就這麽一錠銀子,還打算去添置些衣裳好好打扮一番,幸虧那陳子儀沒拿。
用帕子将上面的灰擦了擦,她睨了一眼旁邊站着一直保持噤聲狀态的小丫頭,這丫頭是馬老板派來侍候她的,王瑩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像個千金小姐似的被人侍候。
“今天這事誰也不準說,若不然仔細你的皮。”王瑩學着戲裏那些千金小姐的做派,這麽訓斥道。
那小丫頭忙點點頭,堆着一臉讨好的笑,“王姑娘,您放心,我方才什麽也沒聽見什麽也沒看見。”
王瑩得意一點頭,扭着小腰走了,并未注意到跟在她身後那丫頭半垂的眼臉下,劃過一道不屑的光芒。
陳子儀從外面回來,就将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雖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想也知道肯定是那王瑩做出了什麽事,讓他受到了打擊。
老郭叔等人連連感嘆,秦明月反倒還松了一口氣。如今慶豐班人少,若陳子儀顧念舊情,被那王瑩拉攏了過去,又或是沒拉攏過去,兩人還黏黏糊糊的,她還真要煩心不夠了。
這種被人左右的感覺十分不好,她不免和秦鳳樓抱怨起來,所抱怨的內容無外乎當初她爹為什麽沒讓陳子儀這幾個徒弟簽身契。倒不是用這契來做什麽喪盡天良的事,但總是一種鉗制的手段,也免得這王瑩一點顧慮都沒有的,說走了就走了,走之後還挖了自家的牆角。
這也是明明知道王瑩在安慶樓,慶豐班的人卻沒有找上門的原因所在。
其實不光陳子儀和念兒幾個沒有,老郭叔他們也都沒有,因為這幾個老人都是後來投奔過來的,并不算是慶豐班買下人。只有那種由班主買下,打小培養出來的才會有身契。當然錢老七一家是個例外,當初他們一家進慶豐班的時候,完全是門外漢進來的。誰家的手藝也不會平白無故教給別人,才會讓錢老七簽了身契,且僅僅只有他一人。
不過這身契随着錢老七離開慶豐班綁上惠豐園的時候,秦風樓就還給他了。全了個相處多年的情分,也是打算從今以後一刀兩斷。
心是好的,只可惜碰到個小人,若不然也不會平白無故被這麽咬了一口。
“以後不能再這麽幹了,沒得給自己添堵受氣。以後咱們班裏不接受外來人,若需要人手就自己去買。真要是忠心咱們戲班,以後要是想離開可以離開,但這手藝不能帶走。說起這個,大哥,咱們戲班裏的人手也太緊湊了,咱們現在也不是沒有銀子,等這白蛇傳演完,咱們去買幾個人回來,也好給大家分擔分擔。”
秦鳳樓點點頭,并沒有什麽意見,終歸究底鬧騰這麽一出,他心裏也不是不會後悔的。只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只能以後吃一塹長一智。
惠豐園停演多日的白蛇傳,終于再度開演了。
因為有老底子在,所以當日來捧場的看客還是不少。不過有安慶樓搶客在先,到底不如往日紅火。
這是《白蛇傳》前半部分的最後一折,以許仙出家為僧,白娘子被鎮壓雷峰塔下為終。
看完這一折戲,當即就有人罵了起來。
罵慶豐班不是東西,竟然弄出個這樣的結局,罵怪不得惠豐園現在勢頭不如安慶樓,就這麽胡搞,生意會敗也是理所應當。
這看客罵得十分難聽,也不知本身就是《白蛇傳》的忠實戲迷,還是安慶樓派來攪合的,反正聲音相當大,幾乎就是在砸場。
當然,也不光他一個人罵,一衆看客都有些唏噓感嘆,下面議論紛紛的。
劉茂也不喜歡這個結局,可罵慶豐班就是在罵秦明月,他當即就想站出來說話,卻被賀斐給拉住了。
今日特意來捧場的莫雲泊也是連連搖頭,心裏十分焦急,卻又一時想不出什麽法子。倒是一旁的祁煊,一副淡定的模樣,這臭丫頭也不知道又在玩什麽鬼把戲,這一群人估計都被她騙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秦鳳樓有當狗血劇編劇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