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驚豔
鳳起驅車,根據主辦方的推薦, 找到了一家買傳統服飾的店。吳桐幫他在一大堆長衫和唐裝中選中了一套象牙白的立領中山裝。這衣服穿在鳳起身上, 玉樹臨風這個詞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他對吳桐的眼光滿意得不行,喜滋滋地買下了。
買好衣服, 鳳起開車去了劇院, 那邊已經有不少人來了, 都帶着各式各樣的民族樂器, 有的正在調琴, 有的已經開始排練了。
鳳起轉了一圈,沒有找到盛轶銘, 他正要打電話去問, 這時一名女工作人員找到他:“請問是鳳起老師嗎?”
鳳起回頭看着她:“對,我是。”
女工作人員露出訝異的表情:“原來您這麽年輕, 要不是您背着琴,我都不敢認。是這樣的, 我們這次的彩排稍有一些變動,原來是您跟盛教授合奏《潇湘雲水》的, 現在盛教授出了點意外,他這次沒辦法來參加演出了,所以就變成您的獨奏了。”
鳳起聽到這裏, 忙問:“盛教授不來了嗎?是出了什麽意外嗎, 他還好吧?”他和吳桐是特意為了盛轶銘過來的, 要是碰不到他, 那他們來北京的意義就不大了。
工作人員說:“我聽說是腰椎病犯了,坐不起來,否則也不會缺席這麽重要的盛會。我們沒聽鳳先生彈過琴,今天先按照原來的順序彩排,先看看情況再說。您獨奏應該沒問題吧?”
鳳起點點頭:“我會盡力一試。”
這種級別的音樂會,鳳起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野路子本來是上不了的,就連給樂團伴奏都輪不上他,因為人家民樂團都有固定的琴師,長期在一起排練磨合好的。鳳起上次來北京,通過朋友輾轉認識了盛轶銘,準确來說是以琴會友。盛轶銘彈了一輩子琴,從來沒有碰到像鳳起這樣天賦和才華卓絕之人,起了愛才之心,便想為鳳起争取一個演出機會,但他也沒有資格改變節目的編排,再增加一個節目,便将他自己的古琴獨奏改成了合奏。如今這合奏又要改成鳳起的獨奏了,不可謂不信任他。
工作人員說:“那您先排練一下,晚一點我們開始彩排。演出服帶了吧?盡量着演出服表演。”
“我帶了。”鳳起滿口答應,他心裏記挂着盛轶銘,待對方一走,就趕緊對吳桐說:“你別着急,我給盛教授打個電話問一聲,一定能夠見到他的。”
吳桐剛剛聽工作人員那麽一說,也提心吊膽的,自己這次就是為了盛轶銘來的,如果他都不來,那自己這一趟豈不是沒有意義了。
鳳起拿着手機給盛轶銘打電話,那頭的笑聲倒是很爽朗,聽起來老爺子中氣還挺足的,他一邊跟鳳起道歉,一邊安慰他好好表演,說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平時彈琴那樣放松了彈就好。
鳳起當然不是怕應付不了演出,他只是擔心吳桐的事而已,說:“您放心吧,盛老師,我會好好彈的。等我演完去您家拜訪您。”
“行,到時候過來跟我彙報戰果,好好彈啊,別給我丢臉,我可是力排衆議才讓你上的。”盛轶銘笑着說。
鳳起知道這話肯定不假,盛轶銘作為國家音樂學院的教授,桃李滿天下,他的學生中也不乏古琴大師,這次力排衆議讓自己上,估計許多人都心生不滿呢,所以必須要好好彈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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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起找了間休息室,放下琴來好好練琴,他對吳桐說:“你無聊的話可以到處去看看,這裏好多音樂大師的。”
吳桐笑了笑:“我又不認識那些大師,對音樂也不太懂,還是聽你彈吧。”本來也是如此,如果不是為了拿回魂魄,他怎麽可能會接觸到古典音樂。
鳳起說:“那你聽我彈吧。”
鳳起将琴放在桌上,開始彈琴,之前他為了配合盛轶銘的合奏,在練習的過程中稍有側重,所以現在他要把這情況給扭轉過來。
吳桐發現鳳起只要一彈琴,他整個人就将周圍的一切都屏蔽開來了,世界仿佛已經在琴外了。吳桐聽着他的琴聲,仿佛被帶到了洞庭煙波之中,眼前的雲與水不斷地變幻着,如一幅畫卷徐徐展開,時而令人心靜神寧,時而奔騰洶湧,那一幀幀變幻多姿的畫面牽動着他的心神,仿佛沐浴了一場靈魂的洗禮。
最後一聲琴聲響過,餘音了了,仿佛水波在湖面泛起,輕而快地往四周推動開來,直抵人的靈魂深處。
鳳起收起手,長籲一口氣,問吳桐:“你覺得怎麽樣?”
吳桐不說話,只是微微笑。
鳳起擡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含笑問:“還沒回魂?”
吳桐回過神來:“哦,挺好的。”
鳳起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鳳起說:“如果你拿回了魂魄,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麽?”
吳桐眨眨眼,看着鳳起,猶豫了一下才說:“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麽?”鳳起挑了挑眉。
“知道我的魂魄在哪兒。”
鳳起嘴唇彎成了弧形:“你猜。”
吳桐低下頭,伸手在青桐琴上撥弄了幾下,這才說:“不想說就算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鳳起仰起頭說:“不必道謝,這本來就該是我的責任。我希望你活得自由自在,以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只是有一個奢求,我能跟你一起去。”
吳桐低頭看着他,不置可否。
這時有人來通知準備彩排了,因為今天晚上劇院還有一場正式演出,他們要早點為其他劇團騰出空間。鳳起起身,将演出服換上了,對吳桐說:“你先去前面找個位子坐吧,我去後臺做準備。”
吳桐去了觀衆席,發現看彩排的人很少,主要是演出者帶來的親人朋友,還有一些工作人員在前臺看效果。吳桐找了個前排中間的座位坐下來,靜待彩排。這次是民樂會,來參演的都是中國傳統樂器,如笛、簫、埙、笙、鼓、古筝、古琴、二胡、琵琶、揚琴、唢吶、編鐘等等樂器,簡直是叫人眼花缭亂、耳朵都不夠用。有合奏的,也有獨奏的,完全是一場聽覺盛宴。
臺上的表演者都專心表演着,然而也還是免不了出一點小纰漏,畢竟是彩排,是要查漏補缺的。吳桐就聽着站在他前面的兩個人一邊看一邊指揮着,他們時不時還湊到一塊兒去小聲議論着,看起來是這場音樂會的導演。
吳桐看過節目單,鳳起的節目排得比較靠後,是倒數第三個,後面還有兩個民樂團的合奏曲目,所以就獨奏曲目來說,他是壓軸戲了。大概因為盛轶銘的名氣大,讓他來挑大梁的,沒想到他來不了,只能讓鳳起這個無名小卒上。
終于輪到鳳起的節目了,主持人出來報幕,臺上光線暗下去,吳桐目力好,看見有人搬着桌子凳子上來,鳳起自己捧着琴上來了。臺前站着的一個人說:“魯導,這個節目原本是盛教授的,他生病來不了,讓他的搭檔上場。這個搭檔不是他的學生,我們都不認識,是盛教授推薦來的,我們先看看效果,如果過不了關,就換人吧。”
吳桐知道音樂會的門票和節目單已經賣出去了,節目已經固定下來了,所以如果鳳起表現不好,肯定要換人。不過他不擔心鳳起,剛才這一輪節目聽下來,演奏得有技巧的很多,有的感情也很豐富,但是像鳳起那樣能夠觸動人靈魂的音樂他還沒聽到過。
燈光亮起來,一束光柱斜斜地打在了鳳起身上,他端坐在琴桌前,穿着氣質儒雅的中山裝,擡起手,朝吳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将手指一撥,飄逸的泛音像水波浮動,一下子四散開來,填滿了整個劇院。導演和策劃都安靜了下來,一手夾在腋下,一手托着下巴,安靜地聽曲。
鳳起的演奏無懈可擊,比剛才在休息室裏彈的效果還要好,他從容不迫地彈奏完了整首曲子。吳桐擡手拍了幾下手掌,已經表演完正在前臺看彩排的演員們也跟着鼓掌,連導演都鼓起掌來,對他的同事說:“我看不用換了,盛教授推薦過來的人,必定是信得過的。”
另一個人感慨地搖頭:“我真沒想到古琴還能這麽好聽,好的音樂真能跟靈魂對話。”
吳桐只覺得無比驕傲,鳳起的琴當然是彈得最好的。鳳起起身,朝吳桐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端着自己的琴下去了。過了一會兒,他背着自己琴過來了,坐到了吳桐身邊,小聲地說:“我彈得怎麽樣?”
吳桐回頭看他一眼,豎起了大拇指:“彈得不錯。我看剛才那個導演都誇你了。”
鳳起的嘴角揚起來:“幸好沒給你丢臉。”
彩排結束之後,鳳起說:“現在還早,我們去看看盛教授吧?”
吳桐舔了一下唇:“不等音樂會結束嗎?”
鳳起笑着說:“我去跟他彙報一下啊,讓他吃顆定心丸,這樣他就能安心養病了。”
吳桐覺得,這顆定心丸是給自己吃的,他當然希望能早點見到盛轶銘,好打聽一下九霄環佩的消息。
于是兩人從劇院出來之後,就直接往盛轶銘家去了。其實鳳起都不知道盛轶銘家在哪兒,他估摸着會在音樂學院,上了車才打電話,結果對方家并不在音樂學院,而是在三環內,倒是離鳳起家不遠,這倒是省事了。
吳桐有些緊張,現在好像是離九霄環佩最近的時候了,只是要怎樣才能拿到九霄環佩呢?怎麽說感覺都有些突兀,不知道鳳起有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