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容王爺
葉長風奔入東廂房內,卻見葉如蒙坐在床上,哭得淚如雨下。
“蒙蒙!”葉長風連忙快步過去,卻見她僅是長發微亂,衣裳什麽的還是好好的,倒是他自個兒衣衫不整,他連忙別過身子,将中衣帶子系好。
這邊,睡在西廂房的桂嬷嬷聽到聲響也急急跑了過來。一會兒後,林氏才披散着長發匆匆趕來,同葉長風一般衣衫淩亂。
此時此刻,林氏自是羞愧難當。睡到半夜,她夫君竟摸了過來,二話不說便将她抱走了,她生怕吵醒女兒,自是不敢聲張。
回到正屋後,葉長風三兩下便讓她說不出話來了,二人自是……行了事。誰知道緊接着,便聽到了女兒的慘叫。
“蒙蒙,別怕……”林氏連忙抱住了她,“是不是做惡夢了?”
還好,還好女兒還好好的,若、若真出了什麽事……菩薩保佑,她不敢往下想。剛剛那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一年,蒙蒙才六歲,大雪紛飛的冬至,她居然失蹤了整整一夜。那一夜,她找她都快找得發瘋了。
“娘親,你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不要我……”葉如蒙哭得泣不成聲。娘親明明說了“我們要好好活着”,是“我們”!她為什麽要去陪爹爹,不陪她,讓她一個人孤苦伶仃。
“對不起,對不起,娘親錯了,娘親不應該跑開。”林氏連連安撫她。今日,定是在葉國公府發現了什麽事,不然,以她女兒的性子不可能會這樣。便是當年女兒找回來後,也不過發了幾天燒,晚上睡覺都是安安穩穩的,從來沒有過這樣子。
第二日,葉如蒙醒來時,已是日曬三竿了。揉了揉雙眼,見床邊坐着一個身材纖細的熟悉背影,她沙沙喊了一聲,“娘。”
林氏聞言,轉過身來,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繡框,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臉,“可睡醒了?”
“嗯。”葉如蒙應了聲,聲音還帶着鼻音,爬起來抱住了林氏,又将頭埋在她懷中。
林氏淺淺一笑,嬌寵道:“都這麽大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
“我一輩子都要當娘的孩子,下輩子也要。”葉如蒙緊緊摟住了她,娘的腰真細,胸軟軟的,身體也是暖暖的。
林氏摸着她的頭,低低嘆了口氣。
今日早上,她仔細問了桂嬷嬷,桂嬷嬷這才道出昨夜在葉國公府的院子裏遇到了容世子一事。她是個婦人,平日甚少出門,可也知道這容世子。
容世子是死去的容王爺的獨子,因着守孝期未滿還沒繼位。容王爺乃當今聖上的胞弟,同為太後所出,在二十歲那年娶了鄰國小元國的長公主為王妃。二人成親多年,仍是恩愛如初,和如琴瑟。
當年,葉長風任太子少傅的時候她也曾在宮宴中遙遙見過容王妃一面,當真是美得不可思議,便連太後娘娘都誇贊容王妃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傾世美人,也難怪成親後容王爺便遣散了府中侍妾,獨寵她一人。可惜紅顏薄命,容王妃在容世子十歲那年便病逝了。容王妃之死,對容王爺打擊甚大,不到五年,容王爺便郁郁而終。
當年她聽聞容王爺病逝後,也是唏噓不已,她那時還問葉長風,“若我先你一步,你也會這樣嗎?”
當時葉長風靜靜看了她許久,她看見他眸中的憂傷,才發現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是可笑,連忙捂住了他的唇。可是他卻拿開了她的手,很認真地說道:“會,我怕我挨不到五年。”
說來也可憐,這容世子自從容王妃死後,性格就變得很是孤僻,也不愛說話。聽說,容世子的模樣生得有八分像容王妃,兩分像容王爺。容王爺當年也是京城中風華絕代的一個男子,姿容還排在她夫君之上,容王妃更不用說了。見過容世子的人都說,世上找不出第二個生得這般如玉模樣的了,但生得多好看,她也沒見過。只是,比起容世子的美貌傳言得更多的,卻是他不喜被人觸碰的怪癖,不僅如此,還聽說他性格冷漠,終日不語不笑。
世人皆知,他寵愛葉國公府的三姑娘葉如瑤,可是蒙蒙是瑤瑤的堂妹,姐妹倆能有什麽仇怨呢。他倒好,這麽大個人了,居然跑來吓唬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心中自是不平,将這事與她夫君說了,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可葉長風聽後,卻幫容世子說起了話,“也許只是恰巧遇到蒙蒙,便和她說了兩句話。”
“說幾句話,蒙蒙如何會吓成那樣?”林氏心中郁忿,這都欺負到她女兒頭上來了,她可不管他世子不世子的。
葉長風笑,“你是沒見過這容世子,我倒見過幾次。”
“哦?當真生得那般好看?”林氏睜大眼睛打探道。
葉長風見了她這副好奇天真的模樣,當下心底一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比起容王爺和容王妃,有過之而無不及,筆墨所不能言也。”
林氏心中了然,美到那種極致,她倒有些想像不出來了。
葉長風又道:“這容世子,雖然姿容奇美,卻面目冷酷,而且這兩年來,他掌管大理寺刑案,只怕沾染了不少血腥之氣。我看他立在那兒,便自有一股威嚴,若是面容嚴峻些,确實帶有幾分剎氣,将蒙蒙吓得做惡夢也不無可能,也許人家只是無心之過罷了。”
“是無心,不過有意呢。”林氏仍有些埋怨。
葉長風笑,安撫林氏道:“他年紀輕輕做得大理寺少卿之位,自然有他的手段。他本就生得貌美,若是面目柔和,還如何審問犯人了?夫人放心,他不會同一個小女孩這般計較。這孩子,手段雖雷霆……果敢,”他原本是想說“狠決”的,但又怕吓到了她,“但只在公事之上,他是個有分寸之人。”
聽得他這麽說,林氏才微微放寬了心,“但願吧,以後蒙蒙少去府上,想來也就碰不到他了。”
葉長風笑而不語,京城這麽大,蒙蒙一年能碰上他幾次?
吃午飯的時候,葉如蒙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若是不讓爹爹出去,那爹爹是不是就能避過這一劫了?可是今日這樣的日子,他們一家人怎麽可能會不出去,抑或是她裝病?
不對,前世的時候,爹爹便有說過今晚要去拜訪他的好友陸伯伯,爹爹向來是個守信之人,只怕到時會留她娘在家中照顧她,自己一個人出去了。一想到這,葉如蒙頓時有些愁眉苦臉了。
而且百步橋一塌,會死很多無辜百姓,她不想死那麽多人。如果她去了,或許、便能挽回一些人命呢?
其實在前世的時候,這日上午就已經有人上報到工部,說橋洞有疏松之狀,可是工部的人來查探後,直接塞了幾塊大石頭填充一下,便敷衍了事。結果今日人多一熱鬧,橋便承受不住塌了。京城裏達官貴人不少,那日死的人中,甚至有些是朝中大臣,還有不少貴婦貴女。此事發生後,好像還追究到了太子身上,說是太子治下不嚴。
“蒙蒙,在想什麽呢?”葉長風朗潤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她連忙搖頭。他笑笑,給她夾了一塊紅燒排骨,“多吃些,才能長個。”
葉如蒙輕輕“嗯”了一聲,卻只夾了一筷子香米白飯送入口中。
“蒙蒙,多吃些。”林氏見她沒胃口,給她剝了一只她平日裏最愛吃的白灼大蝦,去頭後蘸了蘸爆炒蒜油,夾到她的青花纏枝牡丹紋小碗中。
葉如蒙這才甜甜一笑,夾起大蝦送入口中,蝦肉鮮美肥嫩,配上香噴噴的蒜油,咬下去鮮香味充盈滿口。
葉長風這邊已吃完一碗,将空碗往前推了推,林氏見狀,便知他不需添飯了,放下細長的螺紋竹筷,給他舀了一碗白玉紫菜鮮貝湯。
葉長風看着身邊賢良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女兒,心情有些愉悅,“蒙蒙,晚上爹帶你們去河邊放荷花燈,再給你買一盞小花燈,如何?”
若是平日裏,葉如蒙一聽定會歡喜地答應了,可是今日一聽,臉色卻有些慘白起來,連忙道:“不!我不要花燈!”
“怎麽了?”林氏手一頓,将盛好的湯碗輕輕放至葉長風跟前,轉過臉來看她。
“我、我沒事。”葉如蒙低頭,小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想要花燈呢。”
葉長風略微蹙眉,今日女兒似有些反常,面色柔和道:“那就不要,那、到時爹帶你去套圈圈,要不要?”
葉如蒙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可是擰眉想了想,又認真道:“但是,爹和娘今晚不許離開我半步。不然,我們就不出去了。”
“為什麽?”林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兒,似想從女兒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我、今日人多,我怕被人販子拐跑。”葉如蒙嘟喃道。
這話聽得葉長風失笑,“你都這麽大了,誰還敢拐你?現在膽子倒小了,小時候,膽子可大了……”
“夫君。”林氏頗有些埋怨地喚了他一聲。
葉長風一怔,才明白自己無意間讓她想起那年冬至之事,連忙住了口,“放心,爹到時一定好好看着你。”
葉如蒙嘟了嘟嘴,低頭扒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答應了爹爹出門,她害怕,怕她今日的選擇會釀成大錯,讓她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