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打臉

祝融沒有說話, 只是眸色陰寒地看着葉如瑤, 看得她緩緩退了幾步, 她心生顫抖,融哥哥, 融哥哥怎麽可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這樣對她?他不疼她了嗎?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突然像塊陰影般猛地落在她的心上, 她竟沒有勇氣再開口說一個字。

待嬷嬷行刑完畢, 身後的兩個嬷嬷才松開了如意, 一松開,如意便整個身子頹然跪倒在地上,發鬓淩亂,整個面頰腫得老高,滿眼是淚, 滿口是血, 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身為葉如瑤的貼身大丫環,平日在府上大家都要敬她三分,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呀。

“你可知罪。”青時來到她面前, 緩聲問道。

“奴婢……知罪……”如意話都說不清了,只能含糊開口,一張嘴就淌拉下一連串血水。

祝融斜睨了她一眼,這個如意,前世曾在給他上的水果裏下過春-藥,不過因他不喜歡吃水果,便沒動,後來那水果給青時吃了,青時深谙醫術,一吃便吃出了異常。後來,他便讓人扛了一籮筐的蘋果過來,讓她吃個夠,結果她吃了不到十個就胃出血了,他本想着就此給她一個教訓,誰知道葉如瑤知曉後,當天晚上記恨不過,便對如意下了毒手。也是,一個心思這麽歹毒的女子,怎麽可能是當年那個傻丫頭呢?

祝融沉聲開口,“拖下去,杖斃。”

在場人一聽,頓時噤若寒蟬。葉如瑤更是整個人都懵了,融哥哥居然要打死她的貼身丫環?這怎麽可能?打狗都要看主人,以前融哥哥不是都很疼她的嗎?他今日這樣當着衆人的面處罰她的丫環,已經讓她很沒面子了,如今居然要杖斃?她一下子兩眼噙淚,說不清是害怕還是什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祝司恪一聽,也有些吃驚,這個……祝融這般狠絕,只怕很容易引起大臣彈劾,想到這,他連忙好聲勸道:“融兒,本宮覺得……”

葉如蒙一聽,忽然擡起頭來瞄了二人一眼,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語氣聽着怎麽有點像——寶貝兒,你聽我說……

祝融覺察到葉如蒙的目光,立刻就瞪了祝司恪一眼,祝司恪忙重重咳嗽了兩聲,“容王爺呀,本宮覺得……此女雖然可惡,但也罪不致死。”

“那殿下覺得如何處置?”

“這個……”祝司恪摸了摸鼻子,“要不你問這個丫頭?”他看向了寶兒。

寶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诶,小丫頭,你覺得怎樣?”祝司恪蹲了下去,這模樣倒是親民得很,“你想如何處置這個污蔑你的丫頭?”

寶兒顫着搖頭,看也不敢看他。

祝司恪見這丫頭膽子實在太小,又看向了葉如蒙,“诶,你做主子的,覺得怎麽處理好?”

“民……民女覺得……”葉如蒙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不等她回答,祝融便擋在了祝司恪面前,來到葉如蒙跟前,柔聲問道:“你想怎麽處理她?”

葉如蒙頓時吓得兩股戰戰,這容王爺站在她面前,她總有種泰山壓頂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跳出來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我聽你的。”他低聲說。

“啊?”葉如蒙擡頭,忽地對上了他的眼,連忙又低下了頭。他的眼睛,如墨般深沉,但似乎又帶着月光的皎潔。

“杖斃可好?”他輕聲問。

葉如蒙連忙搖頭,像小貓般嘤咛着,“不好……”

“那你想如何處理?”他聲音又低了低,像是二人間的耳語。

葉如蒙這一刻只想暈過去,根本就不想和他說話,可是……她怎麽還不暈過去?

“蒙蒙。”他輕喚一聲。

葉如蒙幹脆兩眼一閉,往地上倒了下去。

“姑娘!”紫衣連忙奔了過來,葉如蒙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她就是要閉着眼睛裝死。

祝司恪摸了摸鼻子,掩住偷笑的嘴。這個葉四姑娘,她在裝暈?這倒是挺有趣的,沒想到祝融也有吃癟的一天啊。

葉如蒙直到被扛上了馬車,還在裝死。

“姑娘,醒醒了!”寶兒搖晃着她。

葉如蒙猛地睜開了眼,驚訝道:“你知道我裝暈?”

“知道啊!”不瞎的都能看出來,寶兒眨了眨哭得有些紅腫的眼,這會兒低下了頭,自責道,“都是寶兒不好。”

“傻瓜,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進宮。”是她太沖動了,才會害了寶兒。

“是寶兒太笨了。”寶兒懊惱道。

葉如蒙皺了皺眉,不行,寶兒的事她還是得尋求爹爹的幫助才行。

“對了,紫衣,剛剛如意……是打二十大板嗎?”她依稀聽到了,卻不确定。

“嗯,太子殿下求的情。”紫衣答道。

葉如蒙點了點頭,為什麽她突然有種感覺,要是她剛剛和容王爺說讓他放過如意,他也會照做?

“對了,這個事……回去別和我娘說。”葉如蒙交待道。

“姑娘放心,”紫衣想了想,又道,“此事只怕國公夫人她們會瞞着老夫人,不會主動提起。”

葉如蒙倒也沒什麽心思去和她祖母打小報告,她就是覺得很奇怪,“你說……這容王爺平時不是很疼三姐姐的嗎?怎麽今天好像不認識她了一樣?”

今天三姐姐的臉色也很奇怪,看着容王爺的眼神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樣,就那麽一直盯着他看,又好像很畏懼他。

這個容王爺,對她态度也是奇怪得緊!就自從,自從祖母壽辰那天,無端端給她送了塊玉佩開始,每次遇到他都很奇怪,就好像他認錯人了!對,好像她和三姐姐換了個身份似的。葉如蒙越想越害怕,只覺得容王爺陰森森的,好像在暗搓搓地算計着她什麽一樣。還有、今天太子突然誇她長得還不錯!

“你說,太子不會看上我了吧?”葉如蒙忽然問道。

紫衣忍不住被自己口水嗆了一下,“姑、姑娘你說什麽?”

“太子啊!”葉如蒙也擔心,“他無端端誇我長得不錯,感覺好像想納我入宮一樣,你說……應該不會吧?”太子怎麽可能會看上她?

“不會。”紫衣鄭重搖了搖頭。

葉如蒙微微放了心。

馬車是回到葉國公府的,剛入垂花門,便聽得庭院中傳來歡聲笑語,府上的所有人都齊了,不僅她爹娘也在,連葉如思的生母,常年纏綿病榻的紀姨娘也來了。

葉如蒙在國公府中呆了半個多時辰,三代同堂賞完月後便随自己的爹娘回家了,一上馬車,她就累得睡着了,林氏憐愛地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女兒,與葉長風相視一笑,今日回府,還算順利。

次日一早,葉如蒙睜眼醒來,便看到窗前擺放着一束開得正燦爛的紫色桔梗花,葉如蒙忽然覺得頭痛得很,有股沒來由的床氣,紫衣端着面盆進來的時候,她忍不住開口道:“紫衣,以後在我醒來之前,把花丢了。”

那個殺手,不會是喜歡她吧?不然每天送她花做什麽?

葉如蒙覺得心中煩躁,這容王爺,究竟是殺還是不殺呢?不殺的話,他就像是生在自己心上的一顆毒瘤,遲早得出事。可是殺的話,她又沒這個能耐。唉,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祈禱容王爺暴斃了。

用完早飯後,葉長風一個眼神,葉如蒙就乖乖跟去了小書房,将昨晚之事老實交待了。最後,葉如蒙說服道:“爹,要不你收寶兒為義女吧,這樣就不會有人欺負她了。”

葉長風沉聲道:“要是真欺負起來,我認她當妹妹都沒用。”見葉如蒙皺了小臉,他這才緩和了聲音,“此事我會考慮。”若有合适的時機,那也未嘗不可。

“謝謝爹!”葉如蒙甜甜笑道。

“你昨日之舉,确實是沖動了。若真如你所說,寶兒與顏夫人生得如此相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你難道就不怕寶兒先讓那顏如玉見到了?”

這話問得葉如蒙一怔,她竟從沒想過顏如玉也會入宮這個問題,竟是沒有絲毫的意識到。

“這樣吧,這幾日我讓福伯打探下那顏夫人的行蹤,到時你再帶寶兒與她偶遇,試下可不可行。”

葉如蒙連連點頭,她怎麽就沒想到呢。昨晚事發突然,身邊也沒有可商量的人,她情急之下只知道悶着頭帶着寶兒往前沖,卻沒想到反而差點害了寶兒。

“對了,爹爹,你覺不覺得……七嬸的肚子好像比娘的要小一點呀?”昨天她一直留意着她七嬸的肚子,總覺得沒她娘那般顯懷呢。

葉長風頓了頓,“你一個姑娘家,少去注意這些。還有,紫衣她們,你作何解釋?”那衣裳他不确定是不是霓裳閣出的,但首飾,他以前也賞過玉,認得出來那是羊脂玉,她發上那幾件玉飾,只怕不是有銀子便能買來的。

葉如蒙不說話了,果然,爹爹秋後來問賬了,她低頭想了想,“那些衣服首飾,确實是紫衣她們給我的。她們說,擔心七嬸在衣裳首飾裏下圈套……”

“你七嬸不是拎不清輕重的人,你若是在迎秋宴上出了事,丢的是葉國公府的臉。昨天母親也提醒過她,你三姐姐那樣做,只怕回去也免不了一頓訓。”

“可是我真不知道紫衣她們是從哪裏得的……”葉如蒙答得有些心虛,該不會是那個殺手給她弄來的吧?

見她不肯實說,葉長風也不勉強,“你多留個心眼,寶兒雖然軟糥,但她也許比紫衣藍衣更可信。她性子單純,這是她的優點,更是她的缺點。凡事皆有正反兩面。”葉長風不放心,性子一來又訓了她一堆話。

“蒙蒙記住了,不要輕信他人。”葉如蒙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怕葉長風還往下說,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爹爹,我今天要帶寶兒去找小玉,順便看下大寶哥哥的病好了沒。”

“嗯,我和你一起去。”葉長風道。

“啊?”葉如蒙微微有些吃驚,“為什麽呀?”

“就如你先前所說,你寧伯伯一家人性子耿直,我們府中也剛好缺人。若他們願意的話,就将他們一家子都接到家裏來。”

“真的嗎?所以爹爹你要親自去請他們?”葉如蒙欣喜問道。

“嗯,不過還是得征詢他們的意見。”先前大寶病重,他們一家子都手忙腳亂的,他便一直未提起此事。

“放心吧,”葉如蒙開心道,“我覺得寧伯伯他們肯定都願意的,尤其是小玉!”

“凡事不能言之過早。”葉長風說着踏出了書房,葉如蒙連忙跟上。

一會兒後,福伯駕着馬車載着葉長風等人往郊外去了。到了寧多壽家,大寶已經能下床走動了,氣色也好了許多。小玉見了寶兒,二人像兩只小麻雀一樣,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

葉長風表明來意後,寧多壽一聽說要讓他當門房,倒有些窘迫,他擔心自己的獨腿污了他們家的門面,葉長風勸了好幾句,他才同意了。至于馬氏,葉長風讓她去廚房裏幫福嬸打下下手,馬氏自是樂意。小玉的話,一聽說能和寶兒一起當丫環,開心得不得了,剩下大寶,葉長風見他機靈,準備等他身子康複後讓他跟在自己身邊當個小厮。葉長風有心提拔他,經得父子倆同意,給他改了個名字,叫寧致遠。

葉長風臨走時與他們約好,他們先在家中整頓下,兩日後搬來葉府。

***

入夜了,葉如蒙沐浴後簡單梳理了下長發,準備去前廳吃柚子。這時,紫衣忽然開口道:“姑娘,主子說……想見你。”

“啊?什麽時候?”

“現在。”

“他人在哪?”

紫衣伸出手,指了指頭頂。

葉如蒙聞言,當即吓了一大跳,連忙雙手緊緊捂住胸前,左眺右望,他躲在橫梁上了嗎?她剛剛可是在這裏換了衣裳啊!

“姑娘,”紫衣連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頭上,“屋頂,屋頂。”

葉如蒙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有說找我什麽事嗎?”

“主子說,有要事相談。”

“那讓他下來啊。”其實他不來,她也要找他說個清楚了。

“主子讓你上去。”

“開玩笑,我還能上天不成?那可是屋頂啊!”

“姑娘,随紫衣來就是了。”紫衣推開了東窗,一把樓住葉如蒙的腰,三兩下就将葉如蒙帶上了屋頂。

葉如蒙一淩空,還沒來得及尖叫,便感覺自己落了地。哦不,落了屋頂。

她才剛站穩,紫衣便跳了下去。

葉如蒙心一驚,卻又不敢往下望,突然覺得身後有人,一回頭,便見那殺手一襲黑衣立在自己身後,他腳邊,鋪了一塊青灰色的軟毛毯,上面置了些許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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