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店大欺客
“今,今晚我想早些睡……”她靠在他肩側支吾着。
“沒聽清,殿下大聲些。”他聲音清冷,同授課時的語氣是差不多一樣的……
就是,同昨晚不一樣。
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指尖再次翻過手中書頁,似是認真專注,所以先前真未聽清一般。
漣卿臉色微紅。
更大聲是不能,只能湊近他耳旁,輕聲道,“昨晚,太久了,我想歇一歇。”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但沒出聲。
他是在逗她。
她見他沒反應,只好擡頭看他,他伸手,讓她的頭重新靠回自己肩上。
漣卿:“……”
他輕聲道,“我說我不困,殿下想到哪裏去了?”
漣卿愣住:“……”
再而後,是他唇瓣的笑意,漣卿忽然意識到被他套路了,就好像,就好像是她還主動想同他一處。
漣卿剛想開口澄清,他先開口,“不是才說困嗎?睡會兒吧。”
漣卿都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她好像,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他也像熟悉到都知曉她會說什麽話,會有什麽反應一般……
她還是重新靠回他肩頭,一面靠着,一面腹诽,不是,做交易都是平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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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覺得他店大欺客……
嗯,不對,她為什麽是客?他為什麽是店?
“想什麽?”他出聲。
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店大欺客。”
岑遠:“……”
她趕緊補了句,“我睡迷糊了,困了。”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沒說旁的。
她是真的困了,也阖眸靠在他肩上,她方才也拄着手小寐了會兒,但都不如眼下,靠在他肩上。那種說不出的,只可意會的安穩感,似是從一開始就根深蒂固……
沒有芥蒂。
她很快睡着。
她睡沒睡着很明顯,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全然信賴得靠着他,上一次,還是在寒光寺被他打暈的時候,那時候最難熬的人是他……
趁他出神,‘沒想好’趁機鑽回他懷中,自覺趴下。
他也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這樣的場景很熟悉,他不由想起早前的時候……
“躺下睡會兒。”他輕聲。
“不要,我喜歡靠着你肩膀睡。”漣卿有怼他的時候,怼得順其自然。
他平靜,“躺下,路還遠。”
“不要。”她已經靠在他肩頭阖眸,溫聲道,“靠在這裏,可以聽到你的呼吸聲。”
“還有心跳聲……”她阖眸莞爾。
他好氣好笑。
但很快,一側又有一個糯米丸子靠了過來。
“做什麽?”他嫌棄。
念念眼巴巴看着他,“大蔔,我也想聽聽你的心跳聲。”
“去聽‘沒想好’的。”他平靜。
最後,一人一貓在馬車的角落裏。
貓一臉委屈,念念也嘟着嘴。
最後,是漣卿抱着念念,念念抱着‘沒想好’睡的,他取下身上的大氅給他們兩人蓋上。
大氅帶着體溫,很暖和,看着兩人睡着的模樣,他嘴角微揚,輕輕笑了笑……
眼下,收起思緒,他也輕輕笑了笑。
念念也想她了。
但她記不得阿念了,阿念該傷心了……
馬車緩緩停下,他輕喚了聲,“阿卿?”
“嗯。”應聲了,但是沒醒,也沒準備醒。
“阿卿?”他又喚了一聲,還同早前一樣,他循着早前的時候,輕輕揉了揉她耳朵,她頓時醒了。
他低眉抿唇,還是一樣的,沒變過。
“怎麽了?”她迷迷糊糊看他。
“快到東宮了,起來吧,別被旁人看到了。”他提醒。
“嗯。”她坐回對側。
很快,馬車停了下來,簾栊撩起,是柯度,“殿下,到東宮了。”
何媽已經在外等候,伸手扶了她下馬車。
雖然一整日了,不似晨間那個時候一樣腿軟,但還是有些拘謹,但在旁人看來,是馬車上的時間太長了。
柯度也抱了‘沒想好’下來。
身後,岑遠也下了馬車,郭維和信良君牽馬上前。
“既已平安抵達,我也當回宮向天子複命,告辭。”信良君拱手。
話是同郭維和岑遠說的,臨末,也看了漣卿一眼,雖然不像早前一樣兇神惡煞,有意帶着煞氣,但也沒什麽好臉色,重新躍身上馬離開。
等回了東宮,郭維同漣卿,岑遠兩人說了兩句,也去處理鳴山一行遺留的事情。
岑遠送漣卿至寝殿外,駐足,“殿下早些休息吧。”
“嗯。”漣卿看他。
他也看她。
其實從昨晚到抵京前,馬車中一直有宋佑嘉在,宋佑嘉雖然一直吵吵嚷嚷,但也因為這些吵吵嚷嚷,讓她同岑遠一處的時候,少了些尴尬。
等宋佑嘉離開,其實又過了很久,她靠在他肩頭入睡也不似早前窘迫。
眼下,她看着他,輕聲道,“那明日?”
她是想問,明日還要授課嗎?
她明日要入宮複命,估計要晚些才回來,岑遠也正好道起,“明日,我有事,要外出一趟。”
“哦。”她莫名有些失望。
他輕聲道,“馬上生辰宴了,殿下這兩日好好休息,生辰宴恐怕不會太平……”
漣卿忽然會意,“岑遠,你是不是,因為怕人拜訪,所以特意尋個理由出去的?”
岑遠笑道,“殿下聰慧。”
漣卿心中唏噓。
她真的猜中了。
他低聲道,“我明晚前回來。”
漣卿:“……”
漣卿不知道他是不是特意說這句的。
“走了,殿下晚安。”月色下,他眸間溫柔笑意。
“晚安。”她眼中寫着不舍。
千水別苑,陳壁已經在等他了。
陳修遠上前,陳壁阖上屋門,陳修遠取下外袍,“說吧。”
“主上,有兩件事,第一件同漣恒公子有關。”陳壁說完,陳修遠轉眸看他,“有永建的消息了?”
陳壁颔首,“是,雖然不知真假,但确實是。”
“在哪?”他開門見山。
“岚之山。”陳壁攤開手中的地形圖,這些提前的準備,陳壁早就做好了。
陳修遠上前,陳壁指尖指向地圖上,“岚之山在這處,距離京中大約二十餘日的路程,往返一趟的時間不短。眼下陳玉不方便在京中露面,正好可以讓他帶人去岚之山查探合适。陳玉見過漣恒公子,漣恒公子也認識陳玉,陳玉去,主上可以放心。”
陳修遠攏眉,“消息從哪裏的?西秦國中這麽多人都在打探漣恒的消息,旁人手中怎麽會沒有?”
陳壁輕嘆,“主上,旁人還真沒有,此事湊了巧,是陳竹在。”
“怎麽回事?”陳修遠輕聲。
“前幾日我同主上去了趟鳴山,趁此機會,我讓陳竹幾人去周遭打探消息,陳竹在途中遇到一個老翁,老翁應當是将陳竹認成主上了。”陳壁看他。
“哪個老翁?”陳修遠眉頭還皺着。
“賣炭翁。”
賣炭翁?陳修遠好像真的想起什麽。
“不知主上還有沒有印象,聽陳竹說,那個老翁見到他,就應當将他認成主上了。聽意思上,主上在西秦那年冬天,同他遇到過,給了他銀子,當時漣恒公子還幫他拉過裝碳的車,所以他一直記在心裏,也認出人來了。陳竹不知此事真假,不好輕易判斷,所以謹慎起見,沒敢貿然。”
陳修遠雙手背在身後,在屋中踱步,“我想來了,是有這麽回事,當時天寒地凍,我同永建一道,看見一個賣炭的老翁在雪中南行。你也知道漣恒的性子,路上遇到了,他說想起漣卿還病着,都去寺廟上香祈福了,就當做善事,給妹妹積福。就這樣,我給了老翁一筆銀子,他幫忙拉了碳車。”
“那難怪了!”陳壁感嘆,“那老翁應當是記住主上和漣恒公子了,所以遇到陳竹的時候,老翁将陳竹認成了主上,就同陳竹說,陳公子,您在太好了!”
陳修遠看他,他在太好?
陳壁繼續道,“當時陳竹也納悶,陳竹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怕說錯話,暴露了主上身份。但老翁同他說,就幾月前,他去胡江走親戚的時候,見到陶公子了。”
陶公子?
陳修遠恍然大悟,是,漣恒當時是說姓陶,因為漣恒的母親姓陶,所以他在淮陽之外,又不想頂着淮陽郡王府世子頭銜的時候,都會說自己姓陶。
遇見賣炭翁的那次也是……
“然後呢?”陳修遠繼續。
“老翁同陳竹說,他覺得陶公子是被人劫持了,當時就在江船上,看狀态不好,但是對方人不少,他也不知道找誰,有報過官,但官兵去的時候,人早就沒了,他也沒有旁的辦法,所以在遇到陳竹的時候,老翁既激動,又慶幸,就将此事告訴了陳竹。老翁雖然沒有跟上那行人,但找船老大打聽到了那群人行蹤,是從胡江乘船去岚之山的。”
陳壁說完來龍去脈,又繼續,“所以,此事在西秦國中還真的沒有旁人知曉,陳竹他拿不準,要問問主上。既然主上确認了有此事,那恐怕十有八.九就是漣恒公子。所以,好消息是,漣恒公子應當還活着,但不好的消息是,那已經是幾月之前的事了”
幾月之前……
陳修遠吩咐道,“讓陳玉立刻動身去岚之山,但務必小心,離得越近,越不安穩。生辰宴這處結束前,我在京中走不開。”
“是。”陳壁拱手,“還有第二件事,主上不是讓查信良君去山下與人碰面的第二日,哪個諸侯,世家,或是封疆大吏入京了嗎?”
陳修遠才從漣恒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凝眸看他,“誰?”
陳壁環臂,沉聲嘆道,“定遠侯。”
陳修遠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