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荊河走勢是往南一路彙入楠江,在荊河和楠江的交彙處,有個荊楠碼頭,是往南的必經之地。

楚谟盤算了一下,從興安驿到南邊反正也要過楠江,若是趙大海他們還在找人的話,到荊楠碼頭碰面是最好的了。

“是,是,應該的,應該的。”劉管驿連連點頭。

“我們在山裏還遇到匪徒,為了保命,不得已殺人了。這事也得麻煩劉管驿通知一下興安縣令,讓他帶人去處置一下。”

楚谟沒有提到殺虎之事,打虎英雄這種名頭聽着好聽,但是他和顏寧,都不需要武藝高強的名頭,不如隐去。

“還有這樣大膽的歹人?幸好世子武藝高強,小的這就讓人去通知本縣縣令,一定要嚴懲歹人。”人都死了,還嚴懲什麽?顏寧偷偷撇了下嘴。

這動作落在楚谟眼裏,知道這姑娘是不屑于這種官面文章。不過倒是耐得下性子,一看劉管驿視線轉向她,她立時換上了感謝的笑。

這段日子的接觸,顏寧明明本性直爽不善作僞。可是她居然會掩飾情緒,也能應酬,顏大将軍的寶貝女兒,誰能逼她虛與委蛇?楚谟到時有點好奇,看顏寧應該是順風順水長大的,父兄又視她如珠如寶,難道是幼時在京城受委屈了?

“劉管驿,這兩天有沒有京城的人,來過興安驿啊?”顏寧看楚谟将報信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插嘴問道。

“回姑娘的話,這幾天沒有京城的人來過。”

“那離興安最近的驿站是哪裏啊?”

“往北方向,兩百來裏路,有個興全驿。往南方去,也是差不多兩百來裏,有家福安驿。顏姑娘,您是要找人嗎?要不要小的……”劉管驿讨好的問道。

“多謝劉管驿了。我不是找人,是擔心家裏人着急,派人沿途找過來,既然沒有就算了。”顏寧連忙回絕道,“對了,從興安到京城送信,快點的話要多久啊?”

“用驿馬的話,最快兩天就能送到京城了。”劉管驿說的驿馬方式,是指換馬不換人的幾百裏急報的方式。這種送信辦法,一般都是用于朝廷急報,比如天災啦、軍情啦,楚谟和顏寧自然不可能用這麽打眼的方式。

“要是不用驿馬呢?”

“那可能要三天吧。”劉管驿這輩子都沒機會和京城有過瓜葛,自然也不知道平時騎馬入京要幾天了。

顏寧看他不肯定的語氣,知道他必定是不知道,也不多為難,道謝後就不再說話。

楚谟看顏寧急切的樣子,知道她必定有急事,離開客廳後,跟到顏寧房門口,看左右無人,低聲道:“你若有急信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兩天也能送到了。”

顏寧知道鎮南王府肯定有死士等負責密信往來,甚至還可能有他們自己的送信密道。可是動用密道,就得欠下一個大人情了,到了南州找神醫還要指望他呢。

楚谟見她神色猶豫,又說道,“你要找神醫的事我一定幫你。送信的事我也能幫你。”

“我們在山裏待了四天,我怕來不及了。”顏寧直接回道,表示自己不全是怕他人情抵消,還有一個顧慮就是時間。

“你是指那四個水匪說的人?”楚谟一聽她的話意,想起那四個水匪說京城來的人,還可能是太監,知道顏寧是擔心這四天水匪沒回去,那個人已經離開返京了。

“是啊。只是就這麽放過去,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氣。”顏寧恨恨的說道。

“那不試試怎麽知道?”

“恩。那麻煩你幫我送一封信到京城去。”顏寧也不忸怩。

“好,你放心吧。”楚谟笑的一臉燦爛,簡直要迷花了人眼。能幫顏寧做事,他很高興。

顏寧想着事情,沒留心眼前的美色,回屋去拿了筆墨書信一封,遞給楚谟。

楚谟一看信封都未封上,更高興了。她不封口,将信遞給自己,顯得非常信任。但是以他對顏寧的了解,知道她是示人以磊落,其實是有心人真要偷看,封口壓根沒用。

顏寧也的确這樣想的。而且,信中她報了平安,提到殺了水匪,擔心京中姑姑擔心派內侍出來打聽,萬望家人莫為她亂了規矩雲雲。

若不是知道買兇殺人的事,光看信的內容,她一點也不擔心。若是父親和楚昭恒看到這信,卻會知道她強調有內侍離京之事,自然會三思。

☆、74章 重聚

當日,楚谟就将信送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劉管驿果然安排了馬匹送楚谟和顏寧離開。原本他是想幫顏寧準備輛馬車的,但是驿站裏哪有什麽像樣的馬車啊,楚谟讓他準備了頂圍帽讓顏寧戴上,兩人直接騎馬而行。

劉管驿頭天晚上就安排人出發送信,興全驿過去有個小碼頭,安排人順荊河而下,走水路去找顏烈他們。

此時顏烈在荊河岸邊已經待了四天,急的滿嘴水泡。

船工們都說這塊是找不到人了,還是往下游去找,他不肯,好像留在這裏,妹妹就還能回來一樣。

趙大海看他那樣,自然不放心離開,加上還有鎮南王世子也失蹤了。他讓人南下回南州送信,自己陪着顏府一船人留在鬼見愁的岸邊,打算再找兩天。若是兩天後還沒消息,就陪着顏烈去碼頭。

興安驿派出報信的人,搭了一條商船,從興全碼頭上船,半天不到的功夫過了鬼見愁,看到兩艘大官船停靠岸邊,連忙讓商船靠了過去,“請問這船上有沒有趙大海趙将軍?”

“我就是趙大海,你是……”趙大海一聽找自己的,連忙出面,一看來人是陌生人,從未見過。

“小的見過趙将軍。小的是興安驿裏的差役,奉我們劉管驿之令來尋找你們,楚世子和顏姑娘都平安無事,他們說會到荊楠碼頭與趙将軍彙合。小的是昨日離開驿站的,估計現在楚世子他們應該出發南下了。”

“你看到他們了?”顏烈正站在後面,一聽沒事,沖上前問道。

“小的沒看到,不過驿站裏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個差役一看顏烈激動的神情,後退了一步。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顏烈嘴裏說得大聲,眼睛卻又紅了,從身上摸了一個錢袋,也不看多少,直接塞給差役,“辛苦你了,辛苦你了,這些你拿去買酒吃。”

那差役一看錢袋,手都抖了。這些錢比他一年的薪俸都多啊。他激動的連連作揖,說了一大車吉人自有天相之類的吉利話。

顏烈心情好,越聽越高興。

趙大海聽說兩人沒事,也是高興。

這幾日找人,兩艘船上的人心情低落,這一下子好消息傳來,變的比過年還熱鬧。

趙大海叫來船工問了接下來的河道情況,吩咐直接發船,到荊楠碼頭去。

顏寧和楚谟兩人騎馬南下。驿站裏的馬雖然不錯,到底不是千裏馬,加上楚谟和顏寧都還帶傷,兩人也沒有一路狂趕路。

走到第四天,眼看還有一百來裏路就到荊楠碼頭了。

兩人看到路邊有兩人站在那,仔細一看,原來是孟良和清河。

顏寧戴着圍帽,楚谟一身粗衣。

清河遠遠看到馬上的人,就認出是楚谟了,高興的上馬狂奔過來,一下馬就撲過來跪下,喜極而泣,“世子爺,還好您沒事。小的就知道您沒事,吉人自有天相嘛。”語無倫次說了一堆。

幸好楚谟下馬動作快,不然他沒撲到楚谟身前,倒是要被馬腿給踢了。

孟良是個實在人,看到顏寧只是高興的笑出一口白牙,“姑娘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二公子他們都急壞了,還有虹霓……封先生他們。”

顏寧看孟良提到虹霓時,語氣明顯停頓了一下,才好像不好意思的接了“封先生他們”幾個字,眨了眨眼,“綠衣呢?”

“綠衣姑娘也急壞了,知道您沒事,大家趕緊趕到碼頭來等您。”孟良高興的說道。

清河對楚谟說完話,又轉過來走到顏寧面前跪下,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那聲音顏寧聽着都覺得疼。

清河磕完頭,“小的要謝謝顏姑娘對我們世子的救命之恩,以後但凡小的能做到的,能姑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興安驿送信時,并沒有提到顏寧救了楚谟的事。顏寧看了含笑而立的楚谟一眼,知道應該是鎮南王府的暗衛送的消息了。

鎮南王府世居南方,居然在這裏也能如此快速的傳送消息?

顏寧暗暗心驚,元帝防備鎮南王倒也不是沒道理的事。

“別站路上了,我們快點去和靜思他們彙合吧。”楚谟看顏寧站在那裏,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忙提醒道。

顏寧回神,連忙讓清河請起,四人上馬前行。

“去京城送信的應該把信送到了,另外我的人見到了一個疑似太監的人。等到了荊楠碼頭,我再告訴你。”楚谟策馬到顏寧邊上,輕聲說道。

顏寧微微颔首,也不多打聽他是如何傳送消息的,有了山裏的救命之恩,只要楚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相信以後他總會顧念這份恩情,偏向顏府和太子多一點了。

自從确認重生以來,她做事總是不自覺的帶了幾分謀算,少了以前的熱血。比如在山中與楚谟同舟共濟,她并不全是為了救人,而是希望這份恩情,能徹底将楚谟拉到太子哥哥這邊來。雖然結果都是救人,到底少了幾分磊落,可是她顧不得了。

直到兩人合力殺虎,到後來下山時,她才覺得,自己對楚谟,好像有些不同了。到底是哪裏不同,卻也說不上來,只能說信任更多了吧。

四人騎馬很快就趕到荊楠碼頭,遠遠就有人站在碼頭落腳的客棧外等候,看到孟良和清河帶着兩人回來,連忙回去禀告。呼啦一下,趙大海、顏烈等都奔了出來。

顏烈一看到顏寧,就奔近來看個不停,一疊聲吩咐,“虹霓,快,快帶妹妹到房裏洗漱休息,綠衣,快給妹妹準備衣裳……還有吃的,對了,墨陽,快去準備些點心吃食……”又拉着顏寧往客棧裏走,別的人是全然不顧了。

顏寧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站住對趙大海行了一個福禮,脆聲道:“這段時日耽擱了趙将軍的行程,又麻煩良多,先行謝過了。”

“顏姑娘不用客氣,您能平安歸來就好。”趙大海爽朗的說道。

顏寧謝完,轉頭向楚谟點頭示意,才跟着顏烈走進客棧去。

楚谟也向趙大海表示謝意後,跟着清河和洛河入內休息。

荊楠碼頭是荊河和楠江的交彙處,此處商船往來密集,往來人流一多,客棧飯館等等就多了,不知不覺就成了一個集鎮。他們落腳的是這裏最大的客棧,包下了客棧兩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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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重逢,激動總是難免的^_^

☆、75章 意外之人

虹霓和綠衣幫顏寧換洗,解開衣裳,就看到胳膊上一長條傷口,“姑娘這是落水時受傷的嗎?”虹霓心疼的問。

雖然傷口已經上過金瘡藥了,可是一路沒有好好休息,食宿不潔,傷口還是有點紅腫了。

“這個傷口可不是,我們在山上遇到刺客了。”顏寧也不隐瞞,畢竟等下楚谟過來,虹霓和綠衣也要知道的,“你們先不要告訴其他人哦,免得他們無謂擔心。”

“怎麽會有刺客的?刺客怎麽找到姑娘的?要不要找封先生過來商量?”光知道顏寧落水遇險,沒想到還遇上刺客了。顏寧失蹤這段日子,顏烈六神無主,都是封平在幫着拿主意安排事務,大家都覺得封平是個有主意的人。

“現在也不知道,等下就知道了。你們別擔心,先幫我包紮吧。”顏寧輕描淡寫的說道,看着手臂上的傷口,大概兩個巴掌長,傷口中間結痂了,兩邊都腫了起來。

“這裏都有點化膿了,這要留下疤可怎麽好?”綠衣一邊拿幹淨的毛巾擦拭,一邊低聲說。

“沒事,綠衣。只要活着,留個疤算什麽啊。”

“姑娘千金之體,留疤怎麽行。姑娘也太不在意了。我這就去讓孟良去,到鎮上藥房裏買些祛疤的藥來。”虹霓急的跺了跺腳,走出去找孟良傳話了。

顏寧看虹霓一副理所當然吩咐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姑娘您不疼啊,笑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綠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啦?”

“啐!姑娘真是好沒羞,奴婢總是要跟着姑娘的,什麽喜歡不喜歡的。”綠衣被她大喇喇一問,惱羞成怒紅了臉,手下一沒輕重,顏寧痛的吸了口氣,“奴婢一時沒注意力道,姑娘沒事吧?有沒有出血?”她急的想把剛包好的傷口再解開查看。

“沒出血沒出血,放心吧。綠衣,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哦。”顏寧真心的說道。

她希望虹霓和綠衣這輩子能嫁人生子,好好過日子。

綠衣知道姑娘是好意,點了點頭。

虹霓推門進來,手裏提了個食盒,“姑娘先吃些點心吧。二公子說等晚上一起吃飯。對了,剛剛楚世子身邊的洛河碰到奴婢,問候姑娘呢,還說他們世子吩咐晚點要帶人求見姑娘。”

“你去告訴洛河一聲,就說我洗漱好了,請楚世子一見。”顏寧知道楚谟說的肯定是見過買兇太監的人,已經到了。那個太監是誰,顏寧還是很好奇的。

虹霓和綠衣看姑娘不肯歇息,只好幫她整理妝容。

顏寧所住的這間是客棧中上房,旁邊有一間客廳可供會客使用。

楚谟來的很快,身後跟着清河和一個陌生男子。

顏寧看他進來,站起來迎客,請他上座後,拿起紙筆,問那個男子:“你且将見過的那人的形貌,還有遇見的經過詳細說來。”

那男子看楚谟點頭後,詳細說了。

他是在興全驿見到這人的。

那人一身普通人穿戴,可是說話聲音尖細,很像宮中太監的聲音,而且沒有胡須。要不是那太監在打聽顏府姑娘有沒有被水裏撈到的消息,自己也不會特別注意他。

顏寧聽他說了事情經過,猜測那太監應該是在等待四個水匪。久候不至,驿站中南來北往消息最雜,忍不住打聽自己有沒有獲救了。

聽男子說了太監形貌,她一手挽起袖子,一手拿起毛筆,在紙上細細勾勒,不時問一下那人的鼻子是不是如此等等,很快畫出了那人的樣子。

“姑娘真是神了,就是這個樣子,簡直一模一樣。”那男子一看顏寧筆下畫出的人,誇獎道。

楚谟也是一臉贊嘆。在京城時他聽說過顏寧的畫技,這世上會畫影圖形的小吏很多,但是顏寧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筆下所畫的不僅有人之形,還有人之神,形神皆備,才是高手。

顏寧看着筆下的人,卻是意外了,當聽到水匪說像太監的人買兇殺自己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楚昭業。

可是前世今生,楚昭業身邊的太監內侍她幾乎都見過了,當年做太子妃時沒少見他的心腹,卻沒有這個人。

這人會是誰?

楚谟見她沒有再問的事,對那男子擺擺手,示意他先出去,“你沒見過這個人?”

“是的,世子見過嗎?”

“你都沒見過,我自然更不可能認識了。你本來以為是三皇子?”留在房中的人,都是兩人的心腹。

顏寧未回答這問題,自己的信已經送到京城了,只要太子哥哥看到這信,查查宮中內侍出入檔案,應該就能找出來了,畢竟現在皇子們都還住在宮中。所以她只要耐心等着京中回信即可。

楚谟看她默默思索的樣子,越看越覺得顏寧長的很好看。想到在京城那夜,楚昭業醉酒時的喃喃醉語。

綠衣看楚世子盯着自家姑娘直着眼看,覺得他太失禮了,上前為他續了杯茶,隔斷了他直勾勾的視線,“世子爺,您喝茶。”

楚谟收回視線,看綠衣一臉恭順的倒完茶,退回顏寧身邊站立。

這兩個丫鬟對顏寧可真維護,還能做得如此得體,不知顏府是怎麽訓練出來的。

外面墨陽走進來,“姑娘,二公子說晚飯準備好了,您若不累的話,讓您一起去用餐呢。”

顏寧也被拉回神思,“好的,我這就去。”轉頭向楚谟說道,“多謝楚世子幫助。”

“好歹我也是受害人,若有消息可要告訴我。”

“那是自然。”顏寧随口應道。

楚谟看她沒邀請自己一起去用餐的意思,只好起身告辭了。

這幾日失蹤,鎮南王府的消息往來堆積不少,他其實也要忙着聽彙報,只是想到顏寧急着想知道買兇者的信息,才忙着先帶人過來,“對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老是稱呼我世子太生疏了,不如叫我名字吧。我也叫你名字可好?”他一腳踏出了廳外,忽然轉身問道。

“我稱呼世子名字自然可以的,不過女子閨名,外男不能随意稱呼的。”顏寧想也不想的拒絕,看到楚谟的臉色立時黯淡下來。

“好吧,那你以後叫我楚谟吧。”沒想到她會在意這種規矩細節,有點小失望啊。

他當然不知道,顏寧知道南方禮教比京城更嚴,而經過清河和洛河的閑聊,楚谟可是不少南州貴族少女的夢中人。

她不想無謂惹人反感,畢竟此行還有不少事要做,該避嫌的地方必須避嫌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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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霓和孟良,有故事嗎?

會有人想知道嗎?

他們又不是男女主,我才不寫呢O(∩_∩)O

☆、76章 南州秦氏

第二日一行人棄船坐上馬車,往南州行去。

一路上顏烈就怕再出意外,每日都嚴加防護,而且只肯讓顏寧坐馬車,一路上侍衛守的跟鐵通似的。顏寧體諒二哥的心意,也不想讓他擔憂,只好忍着。

路上住的基本都是客棧或驿站,在顏栓的安排下,秩序井然。為了不讓人看輕顏家,嚴守着男女有別的規矩,顏寧出入必帶圍帽,飲食必定分桌而食,若有事則李嫂子出面安排。

楚谟基本就沒有和她說話的機會,每次看着後面的馬車,下意識的摩挲着右手虎口處的刀痕。這刀傷,是在山上打鬥時,他為了阻止刺客砍傷顏寧而留下的。一看到這傷口,就會想起當時那姑娘果決的身影。

終于望到了南州城牆,顏寧掀開馬車車簾一角,看着前方那恢宏的灰色城牆,長出一口氣:終于到了,她在馬車上悶的都快長疽了。

從京城出行,一路緊趕慢趕,到南州城時已經是九月初四了,還有幾日就是秦老夫人的壽辰。

顏烈驅馬走到馬車邊上,“寧兒,外祖母和大舅舅派孫嬷嬷來接我們了。”

顏寧掀開車簾,前面站着幾個仆婦,一個管事模樣的嬷嬷站在前面,看到顏寧露臉,連忙上前來行禮道:“是寧兒姑娘吧?奴婢是老夫人面前的伺候的婆子,老夫人、老爺和夫人,還有府裏的公子、少夫人和姑娘們,知道姑娘路上遇事後,都擔心的不得。老夫人都急暈了,幸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謝謝嬷嬷吉言,讓大家擔心了。”顏寧有禮的道謝,此時還在城外,人來人往,她也就沒下馬車。

“姑娘沒事就好,姑娘長得真像大姑娘。老夫人派奴婢來迎接公子和姑娘,家裏人都盼着你們早點到呢。”孫嬷嬷顯然是秦老夫人眼前伺候的老人,看着秦氏長大的。看着眼前顏寧,想起秦氏當年,不由感慨了幾句,“看老婆子這碎嘴,寧姑娘,阿烈公子,我們快進城去。”

顏寧的大舅舅秦紹祖,如今是南州州牧,秦府在南州城的城南。而鎮南王府在南州城城北。兩撥人馬進城後,一南一北就要各自回去。

楚谟驅馬走近顏烈和顏寧一行人,“靜思,你們到了南州城是客,我也算是南州城的主人。等你們安頓下來,一定要請你們喝酒接風洗塵,到時莫要推辭啊。”

顏烈一路上覺得楚谟這人不錯,好相處,說話和氣又有見識,倒是樂于結交。聽到他的邀請,高興的說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等你下帖子啊。”

楚谟看了顏寧的馬車一眼,看車簾紋絲不動,摸了摸虎口處的刀痕,知道是沒機會和顏寧面辭了。他拱手告辭後,帶着人往城北的鎮南王府歸去。

趙大海雖然是隸屬南州守軍,受秦紹祖這個州牧的管轄,但是他還是得照規矩到州牧府衙去交差,所以也與他們告別,帶着士兵們往城中州牧府行去。

顏烈一行人跟着秦府的人往城南而去。

一路上顏寧明顯感覺南州與京城果然不同,大街上行走的女子不多,看着路兩旁的脂粉店、首飾店等女客為主的店裏,門口都有女子迎客,光顧出入的女子都帶着圍帽或面紗,果然禮教比北地嚴多了。

她不禁暗暗叫苦,要想入鄉随俗,她就得時刻謹守男女大防,出入都得馬車,這要是去找神醫,多不方便啊。只能希望外祖母是個開明的人,不要管她太嚴,不然……她眼珠一轉,不然只好拖着二哥做掩護了。

想起二哥,不由想起這一路上二哥的表現,到底是未經磨練,封平處事做人可老練多了。想到顏家的以後,顏寧決定以後有些事不再瞞着二哥了,讓他知道顏家的危機,他也好有份防人意識。

一行人到了秦府門外,早有迎接的人接了顏家過來的仆婦去休息,顏烈要和顏寧一起到內院去和秦老夫人請安,封平自然不好随意去內院。好在秦家管家早就聽同船回來的秦家人說了封平的身份,知道這人算是顏烈的師傅,請示顏烈後,就安排到客院,與顏烈住一個院子,顏栓帶着兩個人跟去收拾院子。這邊李嫂子帶人拿了顏寧的行李,也先去安置了。

顏烈帶着墨陽、顏寧帶着虹霓和綠衣,一起進了二門,秦老夫人早就等急了,若不是與禮不合,沒有長輩迎接小輩的理,她早就迎到二門來了。

現在耐着性子看到顏烈和顏寧走進來,老夫人激動的一下從主塌上站了起來,一手拉過顏烈一手拉過顏寧,左看右看,不由老淚縱橫,“好孩子,外祖母可算見到你們了。”

顏烈和顏寧都從未見過外祖母,看到老夫人富态的臉上滿是皺紋,但是一臉慈祥,看着自己兩人的目光滿是慈愛,尤其是和秦氏相似的臉型,自然感覺親切。

親人血脈相連,看老夫人高興的哭了,顏寧不由也紅了眼睛,顏烈雖不至于哭,但是也是一臉孺慕之情的看着老夫人,齊齊叫了一聲“外祖母”。

他們本想行禮,可是秦老夫人舍不得一刻松開手,直接一手拉着一個走到主塌上,“別行禮了,你們的孝心外祖母知道。一路上累了,快點坐這兒歇歇。午飯沒吃好吧?快點拿點心來。”看到有丫鬟端過來油炸的,又說,“不要油炸的,要清淡的,不然積了食,晚飯可怎麽吃得下,換綠豆糕來,那個好吃,五娘小時候就愛吃。”

五娘是顏烈和顏寧母親秦氏的小名。

“老祖宗,看您高興的,這是有了外孫,把我們都抛一邊啦。”一個爽朗的聲音說笑道。

剛剛忙着和老夫人見禮,顏寧這一打量,發現外祖家果然是大家族,這一屋子滿滿當當站了很多女眷,還有幾個孩子,她和顏烈都未見過,也不知怎麽稱呼。

“你這孩子,還吃你表妹的醋。寧兒,你別理她。烈兒,寧兒,來,到大舅母這裏來。”一個和秦氏年紀差不多的婦人說道。

秦老夫人笑起來,“這一屋子人,兩個孩子都看花眼了。烈兒,寧兒,去吧,那是你們大舅母,讓她帶着你們認認人。”

秦紹祖的妻子王氏,出自寧城的望族,顏寧也聽母親提過,當時大舅媽過門時她還未出嫁,對這嫂子評價不錯,說她管家理事都不錯,不過人有點好強好名。

顏寧看秦家人雖多,但是大家滿屋說笑,知道和顏家一樣,也是和睦之家,不過人口比顏家多多了。

顏烈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大舅媽王氏面前,王氏給了兩人一人一份見面禮,又帶着她們介紹,和顏烈和顏寧同輩的人裏,只有秦紹祖的女兒秦婉如和秦妍如和自己年紀相當。其他秦家孫輩裏最大的也才8歲。

因為剛好要到老夫人壽辰,所以這次連駐紮南陽郡的秦永山也全家回來了。

小舅母蘇氏,自從小舅舅去世,女兒秦可兒嫁給顏煦後,一直在家吃齋帶發修行,今日也在座,送了顏烈和顏寧一人一串開過光保平安的手串。

顏寧特地看了秦婉如一眼,這位大表姐一看就是膽小腼腆之人,前世怎麽有勇氣自殺呢?

秦婉如看顏寧看着自己,友好的一笑,又羞澀的低下頭。

☆、77章 不同前世

顏寧從小只有哥哥沒有姐姐,對秦婉如和秦妍如格外關注。

顏烈聽說表哥他們回家了,在這裏待不住了。

“孫嬷嬷,快讓人帶他去前院吧。和我們一幫女的在一起,他不自在呢。”王氏笑着說。

“晚點再來陪外祖母吃飯,我先去啦。”顏烈笑着作揖告辭。

秦老夫人也不留他,吩咐人帶到前院,又囑咐把秦擇、秦揮幾個孫兒一起送過去,“讓他們男的一起說話聊天去。等會告訴下人愛吃什麽,早點回來吃晚飯。”

顏烈一疊聲答應着跑了,後面跟了四個小男娃,引得屋裏人看了都笑起來。

秦婉如和秦妍如一直聽說姨媽家的小女兒生性頑劣,自小如男孩一樣。

如今見了面,只覺得顏寧活力十足,面如朗月細腰長腿,比自己姐妹雖然小,個子卻差不多高,眼如點漆雙眉修長,帶出了一股英氣。一身紅色衣裙,站在那身姿挺拔,笑起來也不像南方的姑娘講究笑不露齒,。

秦妍如不像自己姐姐那麽腼腆,看到顏寧覺得喜歡,上前去拉住顏寧說道:“寧兒,你和傳言中一點也不一樣呢。聽說你從小在玉陽關待過,那裏怎麽樣?是不是和人說的都是荒漠啊?”

“才不是呢,二表姐,我跟你說哦,玉陽關啊……”顏寧拉着秦妍如說起玉陽關的風土人情。

“都是草原,沒有河嗎?”一直隐形人般的二舅媽蘇氏,聽到顏寧說起玉陽關外一片草原,水流不多時,想到嫁給顏煦的女兒,忍不住插嘴問道。

“二舅母,北燕人沒有河,靠近我們大楚的玉陽關,外面有一條紅河呢。那水常年不息,一到冬天結冰結的可厚了,可以在冰上走路呢。”

“這麽厚啊,那不是凍死人了。”秦婉如聽得忍不住驚呼起來。

“一到冬天,母親就把我穿的跟熊一樣。我跟大哥二哥去河上滑過冰哦。”顏寧講起玉陽關就有說不完的話。

蘇氏聽着顏寧的描述,想起女兒信中說在玉陽關過的很好,公婆和善小姑好處,丈夫也沒什麽花花心思,也是高興的很,看着顏寧的神情,更是慈愛幾分。

屋裏大姑娘小媳婦說個不停,顏寧也很高興能與外祖家的人多親近點。前世秦家的下場并不好,不過這除了被顏家連累外,她看着眼前笑的開心的大舅母王氏,大舅母的好強好面子,帶累了秦家。

王氏一心想讓秦婉如嫁入皇家,做四皇子妃。沒想到秦婉如上京途中死了,對外說是意外,他們家裏人都知道真相是自盡了。

由于這一茬,秦家等于平白得罪了四皇子,惹了元帝的厭棄,楚昭業視秦家想要投靠四皇子,也是厭棄不已,等顏家一倒,秦家也是樹倒猢狲散,被抄家了。

現在由于自己的努力,林家和三皇子楚昭業的威脅小了,秦家這邊也要約束一下才行。只是自己初來,不能說的太多,只能接下來見機行事了。

秦老夫人看着顏寧,如同看到了多年未見的秦五娘一樣,舍不得讓她遠離,吩咐讓人在自己這松榮苑收拾屋子,讓顏寧就和自己住一塊。

孫嬷嬷連忙帶人出去找李嫂子,一起将顏寧的行李拿了進來。

到了晚間,秦紹祖下衙後,因為都是家裏人,直接在松齡堂擺了兩桌,男女各一桌,熱熱鬧鬧的用了頓晚飯。

顏寧見過大舅舅秦紹祖兩次,大舅舅長相,不像自己父親顏明德濃眉大眼的,倒是很文氣。性格上也比自己父親細致些,可惜有點優柔寡斷。

秦家兄妹感情很好,秦紹祖再見到妹妹的兒女,也是高興,吩咐秦建山和秦永山多帶顏烈出去轉轉,又囑咐孫輩們不許對表叔表姨無禮,又囑咐自己兩個女兒好好陪顏寧。

席間說起南诏使臣要帶着南诏瓊玉公主進京,過幾日就要到南州了,讓秦建山注意安排守衛。

秦紹祖兩個兒子,大兒子秦歷山駐守南诏邊境,二兒子秦建山在南州守軍裏做校尉。

秦永山是小舅舅秦承祖的兒子,秦紹祖生怕弟弟的遺腹子有個好歹,所以想方設法讓他駐守南陽郡,留在家中。

這次南诏使臣前來,秦歷山也會跟着沿途護送,剛好回到南州給祖母祝壽,秦建山則要負責使臣團在南州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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