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錯,是顏夫人收到南州來的信了,奴才聽惠萍姑姑說的,十月十五啓程呢。”
“十月十五啊……”楚昭恒盤算了一下日子。
“殿下,顏姑娘他們臘月就能到京啦,從南州到京城,要是走水路速度還快呢。”
“恩,是差不多臘月前就能到京了。”
招福得意地看了明福一眼,怎麽樣?這麽多年的近侍不是白當的,真當自己不懂規矩啊?
明福也不與他一般見識了。
被楚昭恒念叨的顏烈和顏寧,此時已經在南州整裝待發了。
日子說慢是慢,真過起來卻是很快,十月十五,轉眼即到。
因着南邊戰事,秦府的氣氛略顯低沉。但是,到顏烈和顏寧走的這天,大家還是一早就為他們忙活着送行。
秦老夫人昨夜已經拉着顏烈和顏寧,囑咐了路上注意之事。
一早上,又将顏烈和顏寧叫到面前,從頭細細囑咐了一遍。
秦紹祖唯恐顏寧路上再出意外,叫了顏栓過去商議,又親自拿了幾張官府文憑,讓顏栓帶着。
王氏雖然不滿顏寧插手秦婉如的婚事,可想到小姑秦五娘,倒是把那不滿收了幾分,打點了三大車南州的土産土儀,讓顏烈和顏寧帶回京去分發。
秦府的其他人,如蘇氏、雲氏等,自然也是囑咐的囑咐,送禮的送禮。
最意外的,就是鎮南王府居然也知道了顏烈和顏寧返京的消息,昨夜鎮南王府的管家,代鎮南王給顏烈和顏寧送了幾箱東西當餞別禮。又分別拿了兩個小箱子,說是世子爺出征前準備的,交代等他們走前,送給顏烈和顏寧做禮物。
顏烈連忙代表妹妹一起,拜謝了王爺的好意。
秦家姐妹兩人和顏寧處了這段日子,更是舍不得。
秦妍如昨夜就恹恹的,這日早上來到松榮苑送行時,眼眶都紅了,“寧兒,我可真舍不得你走。”
她拉着顏寧的手不放,惹得顏寧也差點紅了眼眶。
秦婉如更是眼皮浮腫,她舍不得顏寧,又想到封平也要回京了。今日送別,卻連一面也見不到。她恨不得跟着一起上路才好。
原本她還偷偷為封平做了一雙鞋子,想今日親手送給他的。可是如今見不到面,只好把顏寧拖到花廳外,把包袱塞給她,“你……你幫我交給他哦。”
“他是誰啊?”顏寧促狹地問。
“寧兒!”秦妍如不依地瞪過來,只是那眼神,一點威懾都沒有。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一定親手交給封大哥,行了吧?”顏寧笑着答應。
秦婉如才把手從包袱上移開了。
顏寧拿着鞋子,一看就做的很精心,心裏一陣嘀咕:昨夜外祖母還拉着自己說姑娘家得學點針織女紅,大表姐這是顯擺自己女紅好嗎?一雙鞋子,随便讓哪個丫鬟給封平送去就是了,還偏要自己轉交。
她讓綠衣把包袱收好,送到自己的馬車上,又走回花廳。
秦老夫人看衆人還拉着顏寧說話說個沒完,倒是催促道:“好了,你們別誤了他們出門的時辰,如今冬天了,日短夜長。要是耽擱了時辰,晚上就錯過宿頭了。”又對秦家姐妹說,“你們兩個,送你們寧兒妹妹到二門去。也別舍不得了,說不定過個一年半載,就去京裏見面了。”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秦婉如可不是要進京的?
顏寧看着大表姐直笑,秦婉如臉都紅了,偏還不能說什麽。
王氏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卻勉強了很多。
“我也送寧兒出門去吧。”雲氏站起來,主動請纓。
“好,你這做嫂子的,也去送吧。”
“外祖母,您要保重身體,我們走啦。”顏烈、顏寧給秦老夫人磕了頭,又向秦紹祖等人一一告別,才出門而去。
秦府大門外,顏拴早就帶着人,将東西裝上馬車等着了。
車馬數,倒是比來時還多了幾輛。
孫神醫自然一起上京。
顏寧看他年紀不小了,特意讓準備了一輛大馬車,供孫神醫和他小童乘坐。
還有一輛小馬車上,關着汪福順。這人由孟良和孟秀輪流看管着。昨夜從鎮南王府別院悄悄送過來後,就沒別人看到過。
大家只知道一只鐵籠子放馬車裏,有時有哼哼聲,卻不知是何物。
顏烈和顏寧在二門與秦家女眷告別,走到側門,這一早上,直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終于離開南州城。
上了路,顏寧就從馬車裏拿出這雙鞋的包袱,扔給了封平,“呶,封大哥,我大表姐特意給你做的。”說到特意兩字,倒是想起楚谟來,也不知他在南邊打仗打的如何了。
封平拿着那雙鞋,心裏酸澀驚喜,自從家沒了後,已經很久沒人特意為自己做鞋了。
他鄭重的收進包袱裏,到底舍不得穿。
☆、120章 風雪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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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潇潇,落葉瑟瑟。
他們離開京城時還是夏末,如今已經是冬日了。
來時因為顏寧荊河遇險之事,顏烈一路上逼着她坐馬車休養,不許出來。所以這一路,顏寧都沒能從馬車中出來透口氣。
如今,顏寧像脫籠之鳥,出了南州城,她就換上男裝,和顏烈封平等人一起騎馬奔行了。
孟秀看姑娘在馬上那英姿,跟他哥嘀咕“咱家姑娘的衣裳,男裝比女裝還多、還好看”,這話落到虹霓耳裏,狠狠剜了他好幾眼。
孟良為博佳人一笑,對着孟秀一通老拳,害得孟秀見到虹霓就犯怵。
顏寧知道這事,樂不可支,私下問過虹霓打算何時出嫁。
其實虹霓今年也才十四歲,顏寧覺得她出嫁還早,不過早籌謀早好嘛,将虹霓嫁出去,也了了自己一樁心事。
虹霓一向大方的人,也被問得羞紅了臉,自家姑娘才十二歲吧,怎麽問話像夫人一樣?“姑娘……奴婢,還早,他說,姑娘答應他去軍中歷練,他要我等他立了軍功回來……”
又是一個有志氣的人啊!
顏寧正騎在馬上,回頭看看落在後面的孟良,又去看看封平,真是兩傻子,有美人不知道早點娶回家去。
封平和孟良被她看的很莫名。
遠離南州城,越往北走,天氣越加寒冷。
幸好開始幾天都是晴天,太陽曬着,大家也不覺得冷,一群人騎馬趕路,比來時的速度快了不少。
沒想到過了寧城後,一連遇上兩場大雨,那天氣,一下就冷了。
北風吹到臉上,感覺如刀刮過,寒意直透到骨子裏。
路上行人漸漸少了,官道上走一天,可能都碰不到一個人影。畢竟大冬天的,沒有急事,誰都不願意出來挨凍啊。
顏家人大多都在玉陽關待過的,這點寒意,和關外一比,壓根不夠看的。像孟秀這樣,看到同伴戴上鹿皮護耳帽子和圍脖,還取笑人家嬌氣。
顏烈和顏寧雖然不怕冷,可顏栓和李嫂子看着天氣,生怕他們凍着,硬是勸着他們都坐馬車,不讓他們在騎馬了。算算路程,時間還比較寬裕,趕路速度也慢了下來。
每日早起趕路,到下午天陰時就找地方住宿,姜湯是每天必備着了。
從南州到荊楠碼頭,走的官道,驿站客棧都不少,住宿倒還方便。來時因為與趙大海和楚谟同行,沿途自有人安排打點,如今只有自己這一行人了,顏栓覺得自己終于有用武之地了。
一路上,打點食宿,安排行程,處處精心,生怕哪裏出了岔子,讓兩個小主人受委屈了。
顏烈坐車無聊,拉着封平和他同坐閑聊。
封平倒是很有先生樣,坐馬車閑着,就每日安排顏烈看書,有時還拿史上人物為例與他講解世事人情,讓顏烈叫苦不已。
顏寧倒是很支持,有時也跑到他們馬車上聽封平講古。
李嫂子雖然覺得顏寧這樣與外男同坐一車不合适,不過,架不住自家姑娘和公子一句“封大哥又不是外人”。
這日行了半天,天氣就陰沉下來。
顏栓看看天色,走到顏烈的馬車邊,禀告道:“二公子,姑娘,看着天色陰暗,可能要趕上下雪了。要不今晚我們就在打虎鎮過夜吧。”
這一路過去,打虎鎮是最大的鎮了,要趕到下一座城池可來不及。
“行,先讓人去前面打點吧。”顏烈點頭答應,掀開車簾往外看,“咦?這麽好的馬,居然舍得拿來拉車?”
馬車的右前方官道上,有一個男子也在趕着馬車,他的馬車只是普通的黑色油布馬車,看着簡陋,可那拉車的馬,卻一看就是良駒。
顏寧聽說了,也探頭去看,果然是匹黑色良駒。
對他們這樣出身将門的人來說,愛馬好像是種天性,看到這麽一匹好馬,居然淪落到拉車的腳力,嘆息不已。
封平與他們坐同一輛車中,看兩人連連嘆息扼腕、恨不得出去拉馬的樣子,也忍不住探頭看了一眼:“這趕車的漢子也是不俗啊。”
顏烈和顏寧光顧着看馬,壓根沒看人,被他這麽一說,再去打量趕車的車夫。
果然,坐在馬車車轅上的那人,看背影身高體壯,看那高度,好像還比普通人高點。一只大手張開,蒲扇一般,抓着車軸。馬車跑動颠簸,看他那身影卻未晃動,倒像久在馬上生活的。
他的馬雖然是好馬,但是拉着一輛車,看那樣子顯然也行了不少路,所以,馬有些乏力了,走不快。
顏烈一行人很快就趕到了前面去。
顏寧回頭再打量,看那大漢一臉絡腮胡子,黝黑臉龐,鼻梁高聳,倒有點北燕人的樣子。
大楚和北燕雖然連年交戰,不過,兩邊百姓還是有往來的。所以,在大楚境內,北燕人也不少見。
那大漢倒是很敏銳,感覺有人在打量自己,一雙豹眼瞪過來,精光外露。這人,是個練家子啊,氣勢也不俗,怎麽會淪落到趕車的?也不知那車裏拉着什麽。
顏府衆人雖然帶着幾大車行李,但是拉車的也都是健馬,很快,就将那大漢和馬車遠遠甩在後面。
一行人趕到岔路口,往左邊一條道,拐進打虎鎮,那大漢好像渾然無知一樣,還是趕着自己的車沿官道直行。
“可憐那匹馬,這要是下雪了,那蹄子非凍傷不可。”顏烈還喃喃嘆息着。
“是啊,而且那馬都被車軸磨破皮了。”顏寧也點頭附和,“那人真是,如此良駒,怎麽舍得拿來拉車啊。”
封平不懂馬,自然也不愛馬。看這兄妹兩人一副舍不得的樣子,倒是好笑不已,人家主人都不心疼,他們真是多操心啊。
顏栓安排的人已經先趕到打虎鎮,在鎮上最大的客棧包下兩進院落,迎接他們入住後,又安排了馬匹草料,人的膳食等事。
天擦黑時,果然淅瀝瀝下起雪子來。雪子打在地上,沙沙作響,合上大風,這要吹臉上,還真是生疼。大家都慶幸幸好住進客棧了。
☆、121章 客棧再遇
第二日一早起來,地上已經鋪了一層積雪。
客棧的夥計一早給客人送水,直喊冷,“今年這天真是冷的快,往年都要十一月才下雪呢。這才十月末,竟然就下雪了。耳朵都要凍掉了。”
孟秀取笑他:“這點冷算什麽,北地才是真冷呢。像這種時候,玉陽關那邊,連河都結冰了。”
“這麽冷啊,”那夥計沒離開過打虎鎮,驚奇的說,“那人還能出門啊?”
“怎麽不能出門啊,穿厚實點就是了。”顏栓過來接口回了一句,又催促大家,“大家快點吃啊,等下雪停了我們就走。”
“客官,您可別指望這麽快雪停,看這烏雲厚實,估計這雪得下一天呢。”客棧掌櫃的跟顏栓說道。
掌櫃的說中了,這雪一下,還越下越大了。
風雪天,馬蹄容易打滑,就算走官道,也還是多有不便,萬一馬車陷進泥坑裏,反而多事。
顏烈找顏寧一商量,索性就在打虎鎮再住兩天,等雪停了,地上凍厚實了,再趕路。
一行人在打虎鎮耽擱了兩天,第三天,總算天放晴了,連忙又趕路前行。
五日後中午,總算到了荊楠碼頭,熟門熟路,還是往來時住過的客棧行去。
楠江和荊河都未結冰,所以南來北往的客商,依然雲集。
很多商人,都運着南方特産、絲綢等物,打算運到北方去,剛好過年前大家都要添置年貨,還能大賺一筆呢。
所以荊楠碼頭這裏,還是很熱鬧,大家都在等着雇北上的船只趕路。
這一路馬車坐下來,到了荊楠碼頭的集鎮上,顏烈和顏寧已經受不了,要下車走走了。就連孫神醫,這一路颠下來,也跟着他們一起下車,活動活動筋骨。
孫神醫的小徒名叫小松,還是第一次出遠門。這一路和大家混熟了,如今一看到了集鎮,跑前跑後的看熱鬧。
大家邊走邊看,走到客棧門口時,卻看到門口圍了一堆人。
“一兩銀子,賣給我了。”一個聲音叫道。
“不,好馬,一百兩。”另一個聲音一字一頓的說着。
“什麽好馬?你看看你這馬,渾身都沒塊好皮,還這麽瘦,買回去殺了都沒幾兩肉。”
“不賣,不殺。”那個聲音還是一字一頓,說的很不流利。
周圍的人低聲議論着。
墨陽拉着小松鑽人堆裏打聽了一圈,出來說道:“二公子,姑娘,客棧門口有個人病的快死了,老板說他們交不出住宿銀子,人若是死店裏又晦氣,趕他們走。那個漢子在門口賣馬,要賣一百兩。被這鎮上的一個無賴盯上了,死活只出一兩銀子。其他人想買,這無賴就叫人打鬧,從早上鬧到現在了。”
“哪有這樣強買強賣的理?我們看看去。”顏烈最恨這種無賴欺人,擠開人群進去看看。幾個顏府的侍衛連忙幫着隔開人群。
客棧門口的廊下,躺着一個面色泛着白色的男子,臉頰下陷,雙目緊閉,好像已經人事不知了。
那人旁邊,赫然是前幾日路上遇到的那個趕車的北燕人,他一只手拉着馬缰繩,瞪着站在面前的幾個無賴,一手緊緊握拳,顯然是克制着怒氣,不想打人。
那幾個無賴顯然是訛慣人了,欺負人家一個外鄉人還帶着個病人,就在那嚷嚷不休。
孫神醫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風寒入體,再不吃藥,真要沒命了。”
“你,大夫?”那大漢倒是眼尖,這麽多聲音裏,居然還聽到了孫神醫的這句話,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無賴,跑了過來,“救他,馬,抵錢。”他的意思是讓孫神醫救人,拿這匹馬抵錢。
“這馬是老子的了,你們是誰?”那三個無賴跟着過來,氣急敗壞的叫道,“找揍嗎?快滾!”
“小子,跟誰說話呢?找死嗎?”孟秀看這幾人如此無禮,上前一身大喝,幾個侍衛也跟着上前,守在顏烈和顏寧面前。
顏寧不理這些,仔細看看這北燕大漢。走近了看,這人果然很高,孟秀人已經算高大了,站到這人面前,還是矮了一個頭。
幾個無賴哪曾被人如此忽視過,喊了一聲“找打”,就沖了過來。
顏烈手早就癢癢了,一看幾人沖過來,興奮的叫了一聲“閃開”,推開站在身前的侍衛們,直接就是連打帶踹,沒片刻就将幾個無賴給打倒在地。
顏栓在客棧裏面安頓好,出來看到自家公子正打無賴呢。他知道這種地頭蛇最是麻煩,看顏烈把人已經打倒了,連忙拿了名帖,叫過孟秀,“把這三人綁了,送到這裏的官府去。”
那幾個無賴一看有名帖,傻眼了,再看客棧裏又走出來幾個衣着鮮亮的侍衛,知道完蛋了,這必是哪家官府家眷啊。
幾個侍衛也不廢話,問客棧拿了繩子一綁,向路人打聽本地官府所在,拖着人走了。
那大漢看到無賴被拉走了,緊緊盯着孫神醫,生怕他跑了,又說道:“救他,求求你。”
顏寧皺了皺眉,大楚境內北燕人不少見,但是這個北燕人的大楚話說的很生疏,顯然,不是久在大楚生活的。
孫神醫聽了那大漢的話,走上前看了看病人,“氣血不足,憂思過度,着了風寒還出來逛,你們是不想活啊?”
那大漢又急又不知該如何說,除了救他兩字,不知還能說什麽了。
“把他帶進去吧。”顏寧在邊上吩咐道,“掌櫃的,這人的住店錢,我們一起給了。”
那大漢聽了這話,高興的直搓手,看着顏寧嘴唇動了動,倒地就要磕頭。
顏寧一愣,連忙退了一步,退到顏烈邊上。
顏烈上前抓住這大漢,“你不用多禮。”
那大漢的力氣卻很猛,咚的一下已經磕下頭去。
顏烈一把居然抓不住他,第二次用上了力氣,才把這大漢給抓住了。
那大漢站起來後,驚奇地看了顏烈一眼,顯然,顏烈那一抓,他已經知道這人是練武的了。
大家也不再廢話,先幫忙把人擡進客棧。
掌櫃的看有人付錢,又聽說是大夫說能治,也就不再阻攔了。
☆、122章 神醫手段
大家住進客棧,孫神醫也不耽擱,讓小松去給他收拾行李,自己先到那病人處看病診脈。
顏烈和顏寧也關心地等在外間,那個病人看臉色可不好,就看孫神醫大展神威啦。
那大漢在裏面,轉來轉去走個不停,腳步聲踩在客棧樓板上,咚咚直響。
“你這漢子,走來走去讓我怎麽看診,出去,出去!”孫神醫嫌他礙事,将人轟出來。
那大漢不敢違拗,委屈地垮着一張臉,走到外間,還是站立不定。
他長相粗曠,滿臉絡腮胡,看着吓人。可是,現在急得手足無措的樣子,倒是憨厚的緊。
“你放心吧,那可是神醫,他肯治就必定沒事,過來坐會吧。”顏烈安慰他,又将一盤點心推了推,示意他吃。
那大漢可能餓得緊了,一盤點心,三兩口一掃而空。
顏寧看他吃空了,讓人為他送份飯菜來,又問他,“你是北燕人嗎?”
那大漢雙眼立時警惕地看着顏寧,嘴巴閉緊了,一言不發。
“你不要怕,我是看你長相樣子,一看就像北燕人。”顏寧安撫地說道,“大楚境內,北燕人也不少。”
聽到這話,那大漢放松下來,點了點頭。
“相逢就是緣分,你不要擔心,裏面那人是你弟弟嗎?你們怎麽會身無分文,流落大楚的啊?”顏寧又和善的問道。
“不是,是主人。”那大漢回道。
這大漢氣勢十足,身手也很好,看他那樣子,倒沒想到居然只是個奴仆?
不過北燕人有部落分封,家臣家将稱呼自己的領主,也經常是叫主人的。
顏寧看着大漢坐下時腰背挺直,倒像是從軍之人。
“你們是到大楚經商買賣嗎?”顏寧又問道。
那大漢猶豫片刻,搖搖頭,又猶豫一下,又點點頭,“我們,經商。”他可能覺得騙恩人有愧,說完這話,就低下頭去。
這下連顏烈都笑了,沒見過這麽實誠、連假話都說不出的人。
“你們是不是被搶劫啦?”顏寧又試探地問。
“不,不是,丢了。搶劫,打不過。”那大漢比了比自己的大拳頭,意思是有人搶劫的話,肯定打不過自己。
顯然,他覺得要是銀子被搶劫了,他會很沒面子。
這時,飯菜送上來了,顏寧也不再說話,示意他先吃飯。
孫神醫拿着帕子擦着手,圓臉帶笑,慢吞吞走了出來,“醒了,給他弄碗參湯喝,等下我開幾貼藥……”
那大漢聽到醒了,飯也不吃了,嗖地一下站起來,沒等孫神醫說完,就沖進內室。
“這人……真是,急什麽啊。”
“孫神醫,辛苦您啦。您可真神,看着快死的人,居然這麽快就醒了。您老快去客房裏休息休息。”顏寧驚喜的誇獎道,又讓虹霓為孫神醫引路,送他去客房歇息。
孫神醫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道,“嘿嘿,不神點行嗎?你一路上對着老夫打量個不停,東打聽西打聽,老夫很怕你把我當江湖騙子啊。”
顏寧沒親眼見過孫神醫的醫術,心裏總是有點嘀咕。出了南州後,她幾次旁敲側擊地問孫神醫寒疾治愈之事,又總是下意識的打量不停,顯然,被孫神醫給看出來了。
顏寧紅了紅臉,直爽的道歉道,“是我失禮了,您老莫怪。”
“不怪,不怪,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孫神醫也不是真生氣,玩笑的唠叨了一句,走了。
內室裏,傳出一陣北燕語的低語聲,那人果然是醒了。
很快,那大漢又走出來,這次從容有禮多了,對顏烈和顏寧一抱拳,“主人,請。”意思應該是他家主人有請了。
顏烈站起來,走了進去,顏寧也緊跟他身後,走進內室。
內室裏的大床上,剛才那個倒在客棧外的人,正看着他們。臉色還是蒼白,但是雙眼有神了,一張國字臉,眼窩深陷,鼻梁挺直,蒜頭鼻,薄唇,長相比起那大漢,可斯文多了。
這人看人時,目光堅定帶有威懾,感覺,就像一個久居上位之人。
他的大楚話說得很利落,“多謝兩位仗義援手,救了在下性命。在下是北燕人,叫燕東軍。”他又指了指那個大漢,“這是家仆拓跋焘。”
顏寧想了片刻,記憶裏北燕好像沒有燕姓家族,姓拓跋的倒是有個很出名的部族。
“燕先生客氣了,舉手之勞,不足挂齒。”顏烈回禮謙遜地說道。
“燕先生,你們打算去何處啊?我們要北上回京,若順路倒是可以帶你們一程。”顏寧客氣地問道。
“我們要去兖州。”
“那剛好可以帶你們一段。”
“如此多謝姑娘和公子了。”燕東軍有禮地道謝,也不推辭。這人,倒不拘泥于面子。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感激,卻沒有被人施恩的惶恐。
那叫拓跋焘的大漢,聽到他家主人沖顏寧叫姑娘,瞪大眼睛看了顏寧幾眼。他剛才坐那麽近,都沒看出這是個女子。
不是說大楚女子都不見外男,而且長的弱不禁風的嗎?
顏烈看拓跋焘那副吃驚的如見鬼的樣子,轉頭看看顏寧,心中無語問蒼天,妹妹啊,這到底是你的悲哀,還是他的悲哀啊?
到了晚間,顏栓打聽了碼頭客船行情,回來禀告說:“二公子,姑娘,我們要包一條大船的話,得等三日後才行了。”
“要這麽久啊?”幹等着最是難受,顏烈有點等不及。
“現在客商多,很多商船都被人定了。”顏栓無奈的說。
“沒事,等三天就等三天吧。您辛苦啦,先回去歇歇吧。”沒船也無法,來時他們坐的是官船,回去可沒有趙大海和楚谟了。拿出顏家名帖,肯定是能弄到一艘官船的。
但是,不是公務,沒領公差,擅自調坐官船,顏明德要是知道了,非罵人不可。
顏烈和顏寧知道自家父親的脾氣,當然不敢違背,還是老實地等着租輛商船吧。
到了晚間,拓跋焘過來打聽第二天何時動身,顏烈告知他要三日後,他聽了有點掩不住焦急之色,匆匆忙忙回客房禀告燕東軍。
☆、123章 魚龍玉佩
第二天,孫神醫又去為燕東軍把脈,“你這人身體底子倒不錯,居然兩碗藥下去,精神就好多了。年輕人,心裏還是不要壓太多事。還有啊,你肚子上的傷口,要不要老夫給你看看?”
燕東軍驚訝,“您怎麽知道我肚子上有傷?”
“老夫是行醫的,你身上傷藥味道雖淡,但怎麽瞞得過老夫的鼻子。”孫神醫略得意的摸着自己颌下長須,“你那傷藥倒不錯,不過,應該用完了吧?明顯沒新藥的味道了。”
“是,大夫真是神醫啊。”燕東軍贊嘆的誇了一句,“要是先生去北燕,一定會被奉為國醫的。”
“北燕啊,老夫可不去,北燕連點好藥材都難找。”孫神醫呵呵一笑,說道。
“是啊,北燕地處北方,像冬日天寒地凍的。”燕東軍點頭。
顏烈吃了早飯,拉着封平一起過來探望了,聽到燕東軍這句感慨,他說道,“北燕其他時候還好。我看北燕人開春後放牧,牛羊遍地,那日子也不錯。不過只是放牧,糧食是少了點。不打仗的時候,北燕商人還到關內買糧食呢。”
“顏公子在北境待過啊?”
“是啊,是啊,我……”
“我們去過玉陽關幾次,在那邊看到過很多北燕人。”封平在邊上接口道。
昨夜顏寧跟他和顏烈說起這燕東軍,覺得這人可能是北燕貴族。
顏家世代在玉陽關抗擊北燕,若燕東軍真是身份顯赫,還是不要接觸太多的好。
不然,傳出顏家人結交北燕貴族,豈不是落人口實?
燕東軍自己也隐瞞着身份,聽到封平的話,知道他們也不打算表露真實身份,也不再追問,一笑置之。
“顏公子,昨夜聽阿焘說,你們要三日後才啓程?”
“是啊,在碼頭這裏等着租船的客商多,我們得等點時候才能租到船。”
“顏公子,我家中有急事,急着回去。不知能否麻煩幫我打聽一下,有沒有可帶兩個人的商船?”燕東軍半坐起身說道,“至于銀錢,說來慚愧,我們主仆路上丢了,如今只有那匹馬是值錢的。看顏公子應該懂馬,那的确是匹良駒,我拿它抵押,向您借點銀子可行?”
“不用抵押不用抵押,那匹良駒,當時我是看你們拿來拉車,可惜了。墨陽,”顏烈回頭叫了墨陽,“你去取五百兩銀子來,給燕先生。”
顏烈說着又爽朗一笑,“你們主仆看樣子身手都不錯,你也別急着今天走,再養一天精神。明天讓孫神醫開些藥,讓你們帶着上路。”
“好,如此多謝了。”燕東軍看顏烈神情爽朗不似作僞,也不推辭,大方接受了。
很快,墨陽取了五百兩銀子過來,又拿了兩盒金瘡藥,“二公子,銀子。這是姑娘讓人去買的,讓給燕先生送過來,還有這兩根人參,姑娘說補氣最好。”
燕東軍看看那兩瓶金瘡藥,瓶子并不出奇,那兩根人參卻是一看就有些年頭的。他猜想墨陽所說的姑娘,應該就是昨日見到的人了,一并接過,放到了枕頭邊,又轉向顏烈說道,“顏公子代我向令妹道謝吧。”
顏烈也不多留,讓他多睡睡養精神,和封平兩人一起告辭出來了。
兩人站在客棧走廊上,看到下面院子裏,拓跋焘正在喂那匹大黑馬。他給馬槽倒了上好的馬料,又拿毛刷為黑馬刷毛。
“靜思,我看你很喜歡那馬,以為你會留下呢。”
“君子不奪人所好,你看拓跋焘那樣子,這馬肯定是他的寶貝啊。”顏烈戀戀不舍的又看了那馬一眼,“算了算了,我要真留下來,寧兒肯定要捶死我。”
顏寧正從房裏出來,聽到顏烈這話,抿唇一笑。
那個燕東軍一看就非常人,她也很喜歡拓跋焘那實誠的性子。二哥嘴裏喜歡那馬,真要他奪人所好,他也不會安心,現在還拿自己做幌子。
顏烈看到顏寧出來,說了剛才燕東軍的話,又把顏栓叫過來,讓他去幫忙打聽。
顏栓打聽到有艘商船還空,願意帶上兩人,就是要五兩銀子。
顏烈把拓跋焘叫上來,跟他說了這事,又讓他跟着顏栓去碼頭,認清了是哪艘商船。
第二天清早,顏烈和顏寧走進房裏,看到燕東軍的房裏已經人去屋空,床邊的桌上,一塊玉佩下壓着一張紙,上面寫着“臨行匆匆,不及告辭,他日若有緣,憑此玉佩,換取一諾”。
這人,竟然寫的字還不錯,在北燕人裏,這筆書法,肯定是上乘了。
“這人走的也太急了吧,早飯不吃,竟然也不和我們當面告辭一下。”
“二哥,人家急着有事,我們何必拘泥告辭和送行的事。倒是這人說‘家中有事’,不如我們回去讓人打聽打聽,北燕國內出什麽事了。”
那塊玉佩上,雕刻着魚龍圖案,這是北燕皇室中,親王、皇子才可使用的圖案。
前世北燕國內好像生了一次動蕩,當時的大皇子、後來的太子蘇力青,鎮壓了對他即位最有威脅的三皇子蘇力紅,穩住了北燕局勢。後來,蘇力青成了北燕國主,跟大楚的征戰不少。
這個燕東軍,難道是北燕的皇室嗎?算了,多想無用,自己還是先管眼前的事吧。
顏寧拿起那塊玉佩端詳半天,遞給顏烈。
顏烈搖頭說:“這東西你收着吧,我收着,怕不知什麽時候就被我丢了。”
顏寧只好收起來,讓綠衣放到保險的地方去。
過了兩日,終于有一艘空船,他們連忙租下,坐船回京去了。
這艘空船只是普通商船,沒有來時的官船穩當。李嫂子怕顏寧再暈船,上船前準備了一堆藥材。
孫神醫在邊上看得直吹胡子,小松叫道,“李嫂子,有我師傅在,你買這些現成的破藥幹什麽啊。”
“對哦,有神醫在,姑娘肯定沒事的。”李嫂子連連點頭,可猶豫半晌,又說,“不過神醫都是治大病的,暈船這種小病,我還是先備些藥材